“眼下這般，公主可是要昭告天下招我為駙馬？”柳洵俯下頭看著麵紅耳赤的月詠，好似看到了憨直可愛的胡桃，忽而來了興致想要逗弄她。

    “若是你願意，我自會如此安排。”她羞得不願直視他的眼晴，說完，臉便往他胸膛一貼。

    “先前在房頂賞月的時候，我真是怎麽也沒料到你會說那樣的話來。當時的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後來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錯以為你之所以說了那般話，僅僅是被形式所迫想出的權宜之計。”他小心翼翼地措辭解釋，生怕說錯了一個字而惹她誤會。

    月詠聽後，反倒是從他懷中揚起了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望入他的眼眸。但見她朝他俏皮一笑，說道：“若是我真的想要利用你呢？”

    “那……我也是甘之如飴！”說完，他投給她一抹燦爛的笑，隨即俯頭吻在了她的額頭。

    “阿洵！”她低下頭，輕聲喚他的名。

    聽到她這樣切的稱呼，柳洵先是一怔，繼而湊向她耳邊輕聲道：“私下裏就叫我允珩可好？”

    她抬眸看著他，麵色漲紅地輕喚道：“允珩！”

    他從未見過她這般羞怯溫柔的模樣，頓時心下又是一動，伸手右臂往她腰間一攬，雙唇便壓上了她的。

    翌日一早，天色有些陰沉。

    月詠一早起身之後並沒有支開在跟前伺候的芳銘，而是拉著她細細交待了一些事。畢竟她與柳洵約好了要前去柳府拜望，這內應的任務自是隻能交由芳銘來做。

    芳銘聽了她的安排後倒也沒說什麽，她是打心底裏希望月詠能夠早日執掌朝政。然而埋藏在她心底的還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讓梅妃娘娘沉冤昭雪。當年梅妃被王後誣陷與上官豐的兄長有染，所以珠胎暗結懷了孩子。當年上官豐與其兄長上官琪爭奪王位交戰之際，梅妃確是被其兄長俘至王宮。然而那時她已有了身孕，隻是上官豐並不知情。後來上官豐攻上王城，奪回梅妃時，她腹中胎兒已滿七月。

    上官豐將梅妃接回身邊後，得知她懷了自己的子嗣後自是欣喜萬分，比起往日，對她更是寵愛有加。孰料當時的正妃李氏見了眼紅，但捏造謠言稱梅妃肚子裏的孩子是上官琪的。這謠言如風一般三兩天便傳遍了整個王宮，俗話說“三人成虎”，這闔宮上下千百號人都在議論，難免讓上官豐不起疑心。沒過多時，梅妃便漸漸受了冷待，身為正妃的李氏便趁上官豐出宮時定了梅妃的罪，並施以絞刑。可憐的梅妃懷胎九個多月，在快要臨盆之際被強行施以絞刑。當年芳銘是親眼見著她被吊於房梁，死狀淒慘。

    回想起那時的情形，芳銘心頭便湧上了濃鬱的憤恨，這恨，一輩子都化解不開。現今梅妃娘娘的女兒已然歸國，且又被封為了公主，能如此順利，想來當年梅妃含冤而亡的真相應被一些朝臣得知。隻不知芳銘無從得知這真相到底是如何傳出，而後來薑王上官豐又是如何處置此事。不過眼下這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待到月詠執掌政權，就算是李氏已故，其女已亡，李家氏族也越漸衰敗，可她也要李氏一家血債血償！

    所以現今聽了月詠的安排，芳銘自當極力支持。這薑國曾經欠下梅妃的，也應償還到了她女兒身上，否則哪還有天理可言？

    月詠交待完芳銘後便換了往日常穿的那身玄朱袍服，複又在外麵罩了件宮人的衣衫，這才悄悄地溜出了鳳鳴殿直往後山的桃林去了。

    她與柳洵約好了一早到上次的茶館見，為免出什麽紕漏，她刻意批了柳洵的假，讓他回府休息兩日，所以柳洵一早便大搖大擺地揣著腰牌出了宮門。

    二人到了茶館會合後，便一同前往柳府。先前柳洵已到府上與父親打了招呼，說是昌寧公主將要到府上拜訪。

    柳鴻聽聞昌寧公主微服造訪，便知應是有大事將要發生。雖說他身體抱恙，仍是強自振作精神準備迎接。這些年來，他雖為朝中兵部尚書，且又是薑王生前親封的驃騎大將軍，在別人眼中那可是風光無限。隻是薑王登基之後便再無戰事，他的風光便漸漸地被左相蘇竟暉奪了去。

    柳家被蘇家父子壓製多年，直到前些年薑國發生叛亂，是他帶傷力挽狂瀾，這才為他博回了不少顏麵。隻是他多年征戰，舊傷複發，去年還能勉強拖著病體與叛軍對抗，而今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原本他是想讓唯一的兒子柳洵繼承他的衣缽，孰料他卻被雲綽長公主招為了駙馬。隻可惜好景不長，那位長公主在戰亂中病故，柳洵這準駙馬便也隨之泡了湯。他無法看著柳家的勢力逐漸衰退，因此朝臣們商議找尋王長女時，他便舉薦了自己的兒子柳洵擔當重任。好在是柳洵不辱使命，成功地尋回了王長女，讓他的麵上增了不少光。而今王長女歸國，又金口玉言讓柳洵當了她跟前的護衛，雖說品階不高，但能得其信任，想必日後前途無量。不過前提是這位昌寧公主並非平庸之輩，否則的話，她也隻是蘇家父子掌中的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而已。

    為了避人耳目，月詠在柳洵的領下由後門入了府內。昌寧公主來訪之事，府內也僅柳鴻一人知曉。柳洵避開府內下人將月詠引到西花廳門口，一眼便瞧見拖著病體的父親衣冠齊整地迎了出來。

    但見他步履穩重地走到月詠跟前，俯身朝她拜下。

    月詠見狀，忙一把將他扶起，極謙遜地說道：“本宮早就聽聞柳將軍的威名，前些日子便該來府拜望，可是初入王宮尚有諸事務要熟悉，且宮中規矩甚多，一時無法抽開身來，還請將軍多多包涵！”

    柳洵在旁見她說得真摯，心內也不知她這番話是發自肺腑還是表麵的客套。在暗騎營浸潤多年的她，早已是演技純熟，一言一行皆是自然流暢，那些不知深淺看著她賣力表演的人始終是被蒙在鼓中而不自知。柳洵覺得他與她很是相像，所以才會惺惺相惜。這些年來，他也曾見過不少貌美的女子，包括薑王後的掌上明珠雲綽公主，隻是他從未對任何一位女子動過心，直到遇上了扮作胡桃的月詠。他喜歡她，愛她，想為她承擔一切，就算是被她利用也好。喜歡上了，愛上了，人就會變得瘋狂，更何況，她待他亦是真心。也許熟識她的男子，應該沒有抗拒她誘惑的能力吧？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曉，她本身帶著一種難以用言語表達的魅力，淡漠從容、獨立自強，卻又不失女子的柔媚。若是昨晚聽她表白時他還心存疑惑，然而現在，他願意為她傾盡所有，他承認他自己是瘋了！

    此時的月詠並未注意到柳洵向她投來的灼灼目光，她與柳鴻各懷目的地客套寒暄，雙方帶著明顯的動機，卻又無法直白地開口。

    “前兩日蘇相入宮與本宮相商，他與柳將軍強烈舉薦柳洵前往源州領兵作戰。本宮幾番思量後，覺得柳洵堪當此任。這兩日想了想，卻不知該給他什麽官職，因此今日過來順便征求一下柳將軍的意見！”柳鴻將月詠領到了廳中坐了，命人上茶後一直在跟她客套，絲毫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所以隻能由月詠先委婉地開了口。

    “這……殿下盡可依著往常的慣例便可。”柳鴻是何等的精明，這種事情怎有他置喙的餘地？再說朝中大小事務多由蘇家父子定奪，就算他給了意見也是徒勞。

    月詠知他何意，便也不為難他，畢竟她隻是想以這番話切入正題。

    站在一旁的柳洵早已猜到了月詠來此的目的，所以他借口有事便退出了花廳。

    待到柳洵識趣地離開後，月詠便笑著說道：“本宮此次前來，主要是勞煩柳將軍幫個忙。因叛黨之亂，薑國深受其害，而今叛軍盤踞在源州以北並不顧黎民百姓疾苦而向朝廷下了戰帖，發動戰亂。為免源州以北的百姓飽受戰亂之苦，故本宮決意領兵親征。”

    此先柳洵前來並未跟柳鴻提此月詠禦駕親征之事，現下聽了月詠這番話，他頓時大為吃驚。想當年叛黨作亂之時，宮裏的王子、公主們皆是驚慌失措，責令他們這些武將拚死抵擋，就連一向冷靜從容的雲綽長公主也是避之不及。而今這才歸國不久的昌寧公主竟主動提出要領兵出征，實在是令人要驚掉了下巴。

    柳鴻悄悄地瞟了她幾眼，見她並不像是試探，便蹙眉說道：“臣自是理解殿下愛民之心，隻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鏟除叛黨之事，應是交由臣子來做，又何必勞您玉駕？”

    “身為薑國王室，享受國民貢奉，自是該為百姓分憂，否則與米蟲又有什麽分別？”這些話此前柳洵與蘇重幕不知說了多少遍，聽得她耳朵都起了繭子，而今又聽柳鴻說上一遍，難免讓她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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