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鴻戎馬倥傯多年，輔佐慶王上官豐推翻了其兄的政權，奪得了薑王之位，被授以驃騎大將軍之銜。此後又經曆了叛黨之亂，盡忠職守地保護王室成員，雖常受王子、公主們的褒獎，卻從未從他們口中聽過如此有氣魄、有擔當的言辭。因此方才月詠所說難免讓他覺得新鮮，也許這位是自小在泱泱大國長大的王長女與他們的不同之處吧。隻是她想要禦駕親征，明顯是她思慮不周了。

    柳鴻略一思忖，抬手摸著下巴的胡須說道：“殿下為國為民的公心自是令臣欽佩折服，隻是眼下王室血脈單薄，沙場更是凶險萬分，別說是臣，就算是滿朝文武也不會讓您前去涉險。”

    月詠聞言，不由冷笑著答道：“如此說來，倒像是本宮如此打算顯得頗為自不量力了！”

    柳鴻未料她說話如此尖銳，心覺這位公主的性情與王室其他人大相徑庭，暗想與之說話須得再小心謹慎些才好。他頓了一頓，這才接口說道：“臣並無此意，隻是擔心殿下安危。再者保護殿下，鏟除叛黨本就是臣等的職責，若是殿下執意要去，那豈不是說明臣等未能盡到本份？”

    “本宮受臣民貢奉，自當要為臣民著想，為社稷考慮，所以本宮打算禦駕親征，也是在盡本宮的職責。”月詠慢條斯理地說完，垂眸睨了柳鴻一眼又繼續說道：“本宮心意已決，將軍不必再勸，再者本次出征柳洵乃是主帥，虎父無犬子，想來他定能夠妥善部署，以保戰事順利。”

    聽了月詠之言，柳鴻心內暗喜，想到自家兒子能得公主如此信賴，往後自是前途光明。加之薑國王室也僅餘她一人，若是她能執掌政權，那麽他兒子未來的仕途豈不是更為寬廣？雖說迄今薑國並無女子掌權登基為王的先例，但想到像天朝這樣的泱泱大國都出過一代女皇，既然天朝開此先河，那麽作為與天朝鄰近的薑國，也未嚐不可吧？

    “既然殿下去意已決，那臣自是沒有置喙的餘地。犬子雖然一向頑劣，但早年也曾在軍中行走，對於領軍作戰倒也不算生疏，而今承蒙殿下高看，著實是犬子的榮幸。”柳鴻想了想，便將話題轉到了自家兒子身上。

    月詠與他一番攀談下來，心覺在官場與沙場浸潤多年的他自是與其子柳洵不同。不過她此次前來也算是有求於他，所以有些不中聽的話她隻能先憋在心裏。她本就是悄悄出宮，也不願在此耽擱太久，便順著柳鴻的話接口說道：“柳洵確是可靠之人，因此前線交由他來指揮，本宮很是放心。不過想到源州離此也要大半個月的行程，叛黨的實力也是不容小覷，所以這戰事想必是一時半會兒也無法結束，因此京都王城的安全便要交到將軍的手中了。”

    柳鴻自是明白她話中之意，她這番話又讓他心頭暗喜。想她大費周章地前來府中，主要的目的便是向他交待此事。由此可見她對於蘇重幕並不放心，想來應是那蘇家小子目中無人，低估了這位公主的能耐，現今失了信任不說，反倒讓她對蘇家心懷戒備。不過這對於柳家來說，可算是好事一樁。

    柳鴻強自抑製著心頭歡喜，麵上沉靜如水，但見他起身朝月詠拱手一禮，說道：“殿下如此倒是客氣，保護王城安全，自是臣的本份。臣現雖然身體抱恙，但定會不辱使命。”

    “嗯，柳將軍能如此說，那本宮便放心了。待本宮凱旋，自會論功行賞。不過若是有人敢怠慢職責，本宮也絕不會客氣。本宮不在京中的時候，還請將軍多多上心，若是有任何異動，還請將軍迅速傳信與本宮。”

    柳鴻聽她說得如此直白，暗想著這位殿下應是對他有所信賴，他心內欣喜感激，便果斷地應了下來：“殿下交待之事，臣定會謹記在心。”

    月詠此行的目的業已達成，便心生離意，不過臨走前她又想起一事，便低聲囑咐道：“三日後本宮將有要事宣布，屆時還請將軍準時上朝。這兩日將軍隻管安心將養，其餘事等，本宮自會請柳洵安排。”

    交待完畢後，月詠便出了西花廳，才繞過長廊拐向院門，便見柳洵抱肩倚在院門邊等候。

    “殿下方才談得如何？”柳洵見了她來，不經意地將眉一挑，笑眯眯地問道。

    月詠見他這副笑吟吟的樣子有些不爽，他這模樣，乍一看還有些像討人厭的蘇小狐狸。所以她擰緊了眉頭，麵色不悅地走近他，反問道：“你覺得呢？”

    “依微臣父親的性子，想必無論殿下提什麽要求，他都會滿口應承下來吧。”知父莫若子，柳洵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父親心裏打的是什麽主意。他與蘇家較量多年，眼下總算是有所突破，自會緊緊抓住這次的機會。

    “嗬，說的倒是沒錯。不過，此次出征，最重要的人當然是非你莫屬。這兩日你且好生歇歇，待出征之後可要給本宮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這一次若是不鏟除叛黨，本宮絕不還朝！”月詠說完，投給他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柳洵因她這意味不明的笑而覺得後背發寒，他忙嬉皮笑臉地說道：“殿下，不能吧？怎麽說叛軍與朝廷抗衡了這麽久，就算您親自出馬，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鏟除幹淨的，是不是？”

    “所以本宮就要看看你的本事了，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不會對自己沒信心吧？”月詠笑得戲謔，眼角眉梢微微上翹，帶著些微的俏皮。

    “這……兩軍交戰之事，僅憑自信的話，也未必贏得了吧？”聽了她這問話，柳洵眉頭擰得更緊，她這明顯是在向他施加壓力，這讓一向閑散的他頗覺苦惱。

    “既然你有自信，那也請你拿出實力，二者結合，自不會輸於那些叛黨。”月詠懶得再跟他閑磕牙，說完之後朝他一笑：“好了，你且在府上歇上兩日，我這便回宮去了。”

    “微臣還是送您出府吧！”見她要走，柳洵莫名覺得有些依戀。

    月詠抬眸深深地看了看他，忽而掩口一笑：“還是免了吧，我又不是找不著家的三歲孩童！”

    柳洵難得見她笑得如此俏皮，那張清麗的麵容帶著不易察覺的羞澀，恍惚中，他好似又瞧見了憨直可愛的胡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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