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那一日，天才剛蒙蒙亮，月詠便率領眾臣前往天壇祭天，隨後又祭了牙旗。一應繁文縟節完成之後，天已然大亮。

    柳洵一身金甲，在初夏的豔陽下金光閃耀，更稱得他威武莊嚴、豐神俊秀。月詠雖說是禦駕親征，但她是以監軍之職隨軍出征，因此並未身著戰袍。

    大軍出發前，柳洵立於軍前整肅，月詠就這麽定定地看著他，心內百味雜陳。想那叛黨盤據在源州以北已有數年時間，加之原先的叛黨之首治軍有方，在源州了頗受百姓愛戴，就算近年來叛黨越發肆虐無度，但往日所積累下的根基總是有的。這次出征想要一舉鏟除，並非易事。這次一去，想必沒個一年半載隻怕是無法還朝了。不知待她與柳洵返回京都吉熵時，又會是什麽樣的光景了。

    大軍出征時，月詠依照安排與所隨侍女薑寧乘車隨軍而行。月詠一向耐不住閑，才行了半日便換了便裝出了馬車策馬而行。她與柳洵各自騎馬並肩而行，一路上說說笑笑，倒是羨煞旁人。

    對於月詠毫不避諱與他相處，柳洵心內很是歡喜。想她身為王室，此次又是隨軍而行的監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與他隨性聊天，可見她待他確是真心。

    隻是初夏的陽光灼烈，他不忍讓她騎馬而行，幾番三次地勸她回馬車中坐了。而她偏是不聽，為免肌膚曬傷，隻是披了件素色鬥篷，將兜帽罩於頭上。柳洵對她這任性的舉動是又愛又恨，她的心情他自是理解，隻是恨她太不懂得照顧關愛自己。

    就這樣行了約有三日，一場大雨傾盆而下，柳洵借因讓月詠回馬車中坐了。月詠耐不住他的嘮叨，隻能回車裏坐了。

    因急於趕路，柳洵與一幫將士們身披蓑衣，頭戴鬥笠，仍是冒雨前行。

    月詠坐於車內，心內記掛著柳洵，時不時掀開馬車側簾張望。與她同乘一車的隨侍宮人薑寧見狀，雖是嘴上不說，卻時不時掩口而笑。

    月詠見她笑得促狹，便忍不住說道：“這一路行來頗為艱辛，本宮見你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這時候還笑得如此燦爛，到底是有何喜事呀？”

    這薑寧長了副伶牙俐齒，而且性格開朗活潑，很容易與人親近。雖說她所麵對的是薑國的昌寧公主，但也改不了話多的性子。聽聞月詠發問，索性拿下掩住嘴巴的手，笑得更為燦爛：“奴婢之所以發笑，確是因為有喜事呢！想來殿下與柳將軍之間，早晚會傳出喜訊吧？”

    “真是個多心又多嘴的丫頭！”月詠朝她翻了個白眼，心裏頭卻無半點責怪之意。不過剛剛薑寧那話卻讓她覺得雙頰發熱，麵上又泛起淡淡的粉來。

    薑寧聽見她的嗔怪，仍是厚著臉皮說道：“說起來殿下身份高貴，又生得天仙似的模樣，正巧需要像柳將軍那般豐神俊朗的男子來配。雖然左相大人也生得俊逸非凡，可是他瞧上去有些怪怪的，還是柳將軍人更好些。”

    這薑寧也是個人精，她心思細膩，表麵上卻裝得大大咧咧。她是在叛黨攻入王城前些年入的宮，現今在這宮裏頭，竟算得上老資曆了。她之所以被芳銘挑中，一來是因她相貌端莊，二來是因為她能說會道，反應也快，若是稍加提點，不出多時便能夠成為獨擋一麵的掌宮女官。

    月詠聽她說得如此直白，而且對蘇重幕的評價似乎是不太好，便好奇地問道：“哦？那你給本宮說說，左相大人到底是哪裏怪了？”

    薑寧不假思索地接口答道：“左相大人瞧上去儒雅貴氣，平素待人也很隨和，笑起來讓人覺得如沐春風。隻是……隻是他瞧上去雖然隨和，卻總讓人心裏頭覺得毛毛的，就是那種讓人大氣不敢出的感覺。”

    月詠覺得薑寧此話說的倒很是貼切，這蘇重幕一向倨傲，表麵上待人接物卻一向隨和。隻是他再是表現得親切隨和，卻也掩不住他骨子裏頭的傲氣。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誰讓他出身好，人聰明，又年少得誌呢？不過嘛，這上天也是公平的，聽聞他當年心儀雲綽長公主，然而雲綽長公主卻偏偏選了柳洵當駙馬。這便是所謂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呐！

    思及此，月詠下意識地挑開簾子伸頭張望，偏巧柳洵正策馬行在車旁，她才剛探出頭，便撞上了他幽深的眼眸。

    他眸光含情，默默地看著她，那一雙眸子仿佛會說話，灼灼的目光落在她的眸中，像是在表達他炙熱的愛戀。

    月詠驀地心跳加快，忙縮回腦袋，順手將簾子一放。

    薑寧在旁邊瞧了，便又抬手掩口吃吃地笑。

    月詠見她但笑不語，心頭更是覺得窘迫難當，索性開口威脅她說：“再笑，再笑本宮就把你扔出去淋雨！”

    薑寧聞言，忙止住笑，換作一副嚴肅的模樣。隻是片刻之後，她又繃不住笑，低著頭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緊抿雙唇，憋得雙肩聳動，就是不敢笑出聲來。

    月詠與柳洵這一路行來，時不時地眉目傳情，就算是瞎子也能瞧出他們二人之間的曖昧情愫來。不過這軍紀嚴明，柳洵斷也不會給軍中將士們亂嚼舌根的機會，於是薑寧便承攬了所有八卦話題。不過這話題她也隻敢在月詠跟前說，隻要一麵對柳洵，她便像老鼠見了貓一般躲得遠遠的。

    月詠見她這般舉止，心內很是奇怪，這一日便忍不住打趣道：“平素本宮瞧著柳將軍待人也很是隨和，可為何你見著他卻總一副畏首畏尾的樣子？你不是一直說他長得豐神俊秀令人垂涎嗎？難道他比起左相還讓人覺得有壓迫感？”

    薑寧聞言，擺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壓低了聲音答道：“啟稟殿下，您可知柳將軍那一雙眼睛能夠攝人心魄？但凡是未曾有過武學修為的人，隻要對上他的眼睛，便會失了心神。奴婢從未習過武，所以不敢看柳將軍的眼睛。”

    “哦？你是怕被他窺探到心底的秘密嗎？”

    薑寧聞言，緊抿雙唇，她朝月詠搖了搖頭，算作是回答。

    月詠見她不願說，想必是有什麽苦衷，也不再追問下去。不過經薑寧這麽一說，她倒是覺得柳洵這個特長尚可以多加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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