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一日被月詠逼問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後，芳銘便猜出月詠那一日出宮應是聽了坊間的傳言。也正是從那日起，她的麵色便越發陰沉起來。聽聞月詠發問，她忙接口答道：“奴婢近來得知宮外有些不好的傳言，是有關陛下身世的。雖說陛下心中不在乎，不過奴婢卻極是在乎，聽聞那些謠言已傳遍整個京都，不少人竟都深信不疑……這件事……總該要早些處置才好。”

    芳銘自是希望能早點止住謠言，若是任由謠傳鋪天蓋地地傳播，想必對月詠及是不利。

    “若是不拿出真憑實據，隻怕是堵不住悠悠之口啊！”月詠輕聲一歎，頗為無奈地說道：“姑姑心中所想正是朕心中所想，因此請姑姑安心等刑部的徹查結果便好。”

    芳銘抬眼看了看她，應了一聲後遲疑了片刻，終是大著膽子說道：“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雖說也隻是心中揣測，但隱約覺得此事與業已歸順的叛黨並無關聯，反倒是與當年害死梅妃娘娘的李王後一家有些關聯。”

    “姑姑所言並無憑據，此話就暫且在朕跟前說說，此事未下定論前不可傳將出去。”月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

    “陛下言下之意，這件事情應是牽扯頗深了？”芳銘聽後覺得更為憂心。

    “其實也沒姑姑想的那般盤根錯節，隻是姑姑乃是朕跟前的人，所以要注意避嫌。”牽涉到朝政上的事情，月詠並不願讓芳銘卷入其中。

    芳銘也不是傻子，雖然月詠嘴上不說，但心中曲折，她多少也能領會一些。往日她很少多嘴，然而現下卻忍不住說道：“有關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奴婢聽聞宮外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這麽些年來，坊間並未有這些謠傳，這突然而起的謠言，顯然是別有用心之人刻意為之。”說到這裏，芳銘頓了頓，終究是沒能直接提及李家，但還是小心地措辭道：“依奴婢之見，顯然是有人想挑起事端，對陛下不利。”

    “這一點朕心裏清楚，，薑國有千萬國民，所謂眾口難調，難免有人對朕的各項舉措感到不滿。”月詠並不想深入話題，所以說話也隻是點到為止。

    “陛下所言甚是有理，隻是能夠借二十多年前眾人所不知曉的宮廷秘聞來做文章的人，想必是屈指可數？當年的事情，就算是王宮裏頭的老宮人，深知內情的也沒幾人。這且不說，僅憑一說書人便能將這事炒得人盡皆知，那這說書人也未免太神通廣大了？”明知月詠是心知肚明，卻一直見她不動聲色，捉摸不透她的芳銘下了決心將要此事說個清楚明白。

    “既然姑姑有話要說，那就當著朕的麵一吐為快！”月詠見她要說，便也不攔她。她是怕她憋得久了，興許會自作主張，到時候要是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可就不妙了。

    芳銘聽她發了話，便暢所欲言道：“奴婢以為此事應與當年陷害梅妃娘娘的李王後一家有關。當年李家助先王登上王位後，被封為後的李漣碧是何等的風光？而且先王念在李家有功，對她很是體貼寵愛。梅妃娘娘雖是先王所愛，身份地位皆不如她，加之她溫柔善良的性子，並不會對李王後造成威脅。可是李漣碧卻將梅妃娘娘視作了眼中釘，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當年她與李家捏造謠言，害死了梅妃娘娘，而且又暗中派人追殺才剛出生的陛下，實在是心狠手辣。可是他們哪料到這榮華尊寵皆有定數，而今陛下登上了皇位，而他們李家卻隻能窩於瀧縣這個小地方。他們定是怕陛下得知二十多年前的真相，所以才要散播謠言意欲對陛下不利……”

    芳銘滔滔不絕地說了許多，稍作停頓後又接口說道：“今年春日酒宴行刺之事，恐怕也是李家所為。”

    聽聞芳銘說了這麽些，月詠並不覺訝異。芳銘的性格她還算了解，想來這些話，她一定是憋在心中很久了。沉吟了片刻，她接口說道：“這些事情，朕心裏頭明白。不過口說無憑，待查清楚後，朕定會一一發落！”

    “可是……陛下也清楚，他們李家詭計多端，隻怕很難抓到把柄。”一心想要為梅妃報仇的芳銘有些心急，又擔心李家再對月詠不利。

    月詠自然明白她的心情，投給她一抹安心的暖笑：“姑姑且放寬心，朕自會給所有人一個公道。”

    芳銘抬首看了看她，心頭湧上諸多感慨，暗想著梅妃若是有月詠這般聰穎果敢，也不會落得那般下場！

    這日用完了晚膳後，月詠突然來了興致，又命宮人前去傳喚公孫良薑侍寢。

    公孫良薑聽聞宮人前來宣旨時，心內不由一驚，暗想著前晚上才去了鳳鳴殿，也向這位陛下表明了心跡，為何突然又宣他侍寢？雖說他驚疑萬分，卻也隻能硬著頭皮沐浴更衣。

    待他被肩輿抬至寢宮時，才剛下肩輿，便見一名青衣小太監行至跟前，朝他恭敬一禮，引著他往側殿去了。

    寢宮的側殿裏間被月詠命人用落地罩隔了個小間當作書房，將平日裏處理不完的折子搬到此處，偶爾覺得無聊時，便隨手翻翻。

    待宮人通報後，公孫良薑緩步走入房內，朝正低頭翻閱折子的月詠施了一禮。

    月詠抬頭看了看他，複又低下頭：“你且先在此等一會兒，朕還有些政務要處理。”

    月詠說完，便示意他在對麵坐了，隨即便埋首於桌上的一摞公文中。

    公孫良薑悄然大量著垂首批閱公文的月詠，見她麵上雖是恬淡平靜，但微蹙的秀眉一直沒有舒展，想來她定是有什麽煩心事。

    過了片刻，她發出一聲輕歎，入一顆石子般落在了他波瀾微起的心湖。

    須臾，月詠覺得乏了，合好了書頁抬起頭時，恰巧撞入了一雙幽深的瞳眸。似曾熟悉的感覺由眼底蔓延來了，蠱毒一般，讓她移不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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