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龍王的哀嚎聲，我先是吃了一驚，鼻孔隨即灌進了猩紅色的血液，伴隨著濃烈的臭氣衝進喉嚨，差點嘔吐出來。岸上的情況也看不清了，腦海中隻回蕩著那一句話……把吾兒的魂魄收回來？

    蜃妖竟然強行把敖鏡的魂魄融進魔種的身體裏？先不說複活的會是什麽怪物，單單這個行為就夠喪心病狂的。要是敖鏡知道自己的意識和魔種合為一體了，發起狂來肯定先把蜃妖撕爛。畢竟那是屬於龍族的高貴血脈，每條龍最在意也引以為傲的地方。如果讓敖鏡自己選的話，大概寧肯原地灰飛煙滅，也不會作為魔種被複活。

    好在背後沒有觸手的束縛，蜃妖的注意力也不在這邊。依照我的遊泳本能，偷偷泅回岸邊還不是難事。我浮到水麵喘了口氣，然後閉著眼睛開始大力狗刨，什麽形象都不要了。一邊遊一邊安慰自己，血的本質是水是水，自己跟在遊泳池裏沒什麽區別！頂多就是顏色深了點兒。要堅強，何薩摩！至少先把無憂和百裏魔修救下來！

    好在血池並不深，嗆了幾口黏糊糊的池水後，我終於勉強摸到了布滿礫石的邊緣。然而還沒等鬆口氣，一股巨大灼熱的氣浪驟然而至，我隻感覺到臉頰火燒火燎的疼，像被八百瓦的吹風機正麵糊過。整個人又跌回水裏。

    耳邊隻聽到轟隆隆金屬擦地的聲音，如同幾十列火車同時碾過耳膜。我眯了眯眼，隻能看到有個巨大的東西接近了血池。此刻正伸頭瞧著水麵，像是在打量自己的倒影。

    那個“東西”的頭部形狀怪異，額頭像蒙了方方正正的鐵片，兩根不協調的獠牙從嘴裏伸出來，瞳孔竟然閃爍著血紅色的光。隻是表情實在痛苦，像是無法接受現實般，呆呆望了水麵半晌，發出“嗚啊”的一聲。聲波連整個血池都為之一震。

    這就是百裏邪冥活著時的樣子？依照史書描述他死於天界的清剿戰鬥，地點就在血池，死時還處於暴走的魔種狀態。也就是說樣子似人非人，更傾向於野獸。如果敖鏡複活在這具身體裏，豈不是震驚的想要殺人？

    池邊的怪物嚎過之後，終於開口含糊不清的講話了。它嘴外的獠牙抖了幾下，發出幾個不完整的詞匯。“父王？我怎麽會……變成這樣？”

    老龍王痛苦萬分的看了蜃妖一眼，蜃妖卻隻是朝他投去尋常一瞥。“怎麽？我隻是答應讓你們父子團聚，可我沒保證是用他的身體。”

    巨大而猙獰的魔種站起來，似乎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牙齒咯咯的，臉部枯萎的肌肉幾乎要裂開。“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

    它憤怒的低著頭，因為身材格外高大，和蜃妖站在一起就像老虎和貓的區別。身上風化般的結痂隨著抖動紛紛下落，露出棕色皮膚下深紫的血管。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那些結痂越來越多，而魔種的軀體就在掉落的過程中慢慢湮滅，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部分？

    蜃妖的聲音越來越無所畏懼，幹脆對著複活的魔種露出了笑容。“沒錯，是我。你父親還質疑我怎麽說服我複活後的百裏邪冥，但我覺得沒必要說服，畢竟百裏邪冥的魂魄早就散到五界各個地方，要收集起來難於登天。”

    “比起花大力氣去收集他的殘魂，直接造一個聽話的傀儡不是更好嗎？我複活你，你來指揮魔界軍團。等這場戰爭打贏了，魔界的統治交由龍宮來統治。你也可以恢複自由，畢竟你們都渴望著權力不是麽。娶百裏無憂能做到什麽，那點兒微不足道的指揮權？等你成為魔界之王，整個魔界都是你的。就算把天界的統治權劃撥給你們一部分也無所謂。”

    蜃妖輕描淡寫的說著，完全沒注意魔種的臉越來越扭曲。老龍王的表情也從痛苦內疚變成了深深的憎恨。還沒等他說完，老龍王就舉起拐杖，朝著蜃妖狠狠捅了過去。

    “權力？你以為老朽千裏迢迢到這裏來，是為了你的權力？我隻想救回我的兒子，你竟然把他變成了怪物！”

    蜃妖不出聲，身影在拐杖探過來的一瞬間消失。拐杖末端伸出的鋼針“刷”地伸出，正戳在魔種的胸膛上。

    魔種呻吟了一聲，老龍王也愣了。鋼針刺進皮肉的地方沒有流血，隻是突兀的冒出一股灰色輕煙。傷口並沒有愈合，而是形成了一個焦黑的小洞。像被硫酸灼過一樣，格外怖人。

    “奇怪嗎？”蜃妖不著聲色的出現在兩人身邊，輕聲說：“這是魔種身體構築不完全的後果。雖然隻是少了一滴血，但是對於等待複活的魔種來說，可是致命傷害。他的身體將會不斷揮發，不斷剝落。直到化成灰為止。如果你能調查清楚百裏無憂的情況，本來這種狀況是可以避免的。”

    魔種沙啞的低吼了一聲，狠狠抓了兩把自己頸上的皮膚。似乎在驗證蜃妖話的真假，等到看見同樣焦黑的傷疤和灰色輕煙後，再次陷入了沉默。

    “趁你的軀體還沒完全消失，現在去魔界的大殿，宣布你是他們的王。複活的百裏邪冥，現在要接過統治權。並且，即刻再度攻打天界。”蜃妖的語氣不容置疑，仿佛將軍在對士兵下命令。“我可以維持你的身體暫時不腐壞，等戰爭勝利，你就可以回到原本的身體裏。”

    老龍王臉色灰白，放下拐杖，腳步竟然有點踉蹌。“你與天界為敵，還要逼著鏡兒一起送死……我不可能答應你，我要帶著鏡兒回龍宮去。”

    魔種低嚎了一聲，看向老龍王的神情本來還帶了幾分希望，等注視到自己獸爪般的手掌，又畏懼的收回了目光。

    “來不及了，太晚了。他現在不是你的兒子敖鏡，甚至不是一條龍。隻是一個散發惡臭，麵臨著腐朽的魔種，魔種屬於魔界。就算帶他回龍宮又能怎麽樣，在其他人的懷疑裏，看著他一點點風化死掉嗎？”

    蜃妖輕蔑的笑笑，完全沒注意魔種伸出鋼筋一樣的手臂，朝他猛的砸過來。整個礫石灘頓時被砸出一片粉塵和碎石。屬於敖鏡的，含糊低沉的聲音在頭頂回響。

    “我不是……魔種。我是龍！”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