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另立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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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糖葫蘆,白淩波甩手將竹簽子往身後一丟,又把十個紅紅的手指頭挨個兒舔了一遍,這才心滿意足的鑽進小胡同。

    天色將晚。

    福華街一條小巷中,街角一處不起眼的宅院,新掛上去的匾額似乎還透著墨香,細看之下,“白府”二字遒勁有力,倒和這四周的破爛情形格格不入。匾額下麵,頭發花白的老管家翹首望著巷口。白淩波剛走出巷口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福伯!”

    她快步跑到老人跟前,老管家臉上的憂慮終於在此時一掃而光,他憐愛的摸著白淩波的頭,滿眼裏都是心疼,嘴上卻說不出什麽來。兩人相伴走進院中。

    院子很小,四四方方的隻有三間屋子,大眼一掃就看遍了,和白家老宅園子套園子的氣派實在不能相提並論。自從搬到這裏,福伯臉上就沒一天舒展過,倒是白淩波似乎全不在意,每天都和她娘親的丫頭慧珠將這裏裏外外打掃的幹淨又整齊。

    “小姐慢點!”

    福伯掏出火折子點上燈,照著白淩波往院裏走。

    一個月前她還是白家長女,而今,好好的官家貴女,如今卻淪落的身邊連個伺候的丫頭都沒了。

    是的,白淩波不是白家的血脈,原本這事隻有她父母曉得,卻不知如何被他人知道了去。以致於白淩波三年熱孝剛滿,就被人趕出了家門,她娘親更是被人暗諷不貞,群情激奮的族人更是落井下石,吵鬧著要將白淩波賣掉還要把她娘親送進善堂。

    這便是詩書傳世的白家,那一日她總算認清了這些所謂的,血濃於水的親人,全特麽是吃飽了放下筷子罵娘的白眼狼啊!

    慧珠端了飯菜從廚房出來,“小姐你可算回來了,夫人還沒用飯呢,快進屋吧!”

    白淩波回過神來,回想徹骨的傷痛隻需一瞬,安排好眼前和未來卻需要長久籌劃啊。她看著那簡單的飯菜,心裏越發生出幾分信念來。

    此時她娘親,白二夫人正坐在燈下,湊著那不甚明亮的燈火縫補著一件舊衫。她見白淩波和慧珠進到屋來,便趕忙將手裏的針線放下。

    “屋裏太黑了些,娘親你再做這些可是要傷了眼睛的。”白淩波將桌上的竹筐兒拿到一邊,“娘親若是覺著無趣,便和慧珠姐姐說說話,這些子活兒計留著我做便好了。”

    “左右也是閑著無事。”白二夫人輕輕笑了笑,看她又穿了一身男子的白衫,心裏便酸楚起來,“今日又去哪裏了,回來這麽晚。”

    白淩波嘿嘿笑了兩聲,從身上摸出兩錠銀子放到桌上。白夫人吃了一驚,問:“這麽多銀子從那裏來的?”她慌亂地看著白淩波,生怕她瞞著自己做了什麽。

    “娘親別擔心,這都是咱自己的銀錢。”

    白淩波眨眼一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娘親知道,女兒幼時就如個假小子一般,不大喜歡那些簪環首飾。小時候淘氣,在那花園裏埋過不少小玩意兒……我也是今日猛然想起來,就去看了一下,估摸著少說有一二百兩呢!”

    白淩波不敢跟她娘說自己去了賭坊,更不敢說自己身上有兩千多兩的銀票,此時隻從身上掏出了兩錠小銀子。

    她娘親沒有懷疑,但想到她是冒險回去老宅不覺又歎了氣。

    “你雖說不是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但你心裏想什麽娘還是知道的。”白夫人忍了忍心中的痛楚,“你大伯三叔不厚道,我也摸不準他們都算計了些什麽,但你若回去被撞見了可要乖順些,切莫再像那日一般莽撞了,硬碰硬,吃虧的是你!”

    “哦。”

    白淩波嘴上應著心裏卻撇了撇嘴,“好好的不說他們,來,先吃飯!”說著把飯菜推到白夫人麵前,哄著她娘先用飯。

    白二夫人似乎沒有什麽胃口,隻喝了粥就歇下了。

    慧珠進房來收拾床鋪,白淩波出來見福伯獨自坐在院中,便走了過去和他一同坐下。

    福伯姓劉,是白府裏的老管家了,他年輕時嗜賭成性,輸光了父母的錢財,沒人願意嫁給他,也沒兒沒女。白淩波三四歲記事時,福伯就是一頭花白頭發了,他不大愛說話,對她卻是極好的。

    就連那日被趕出家門,也是他和慧珠堅定不移的跟著她們母女,這才不至於立時就陷入困境。

    “丫頭,今天是三月初三喲!咱們搬出來可好些時候了。”福伯幽幽歎了口氣。

    白淩波曉得他愁的什麽。當初她們母女身無分文,是福伯和慧珠拿出了自己的體己租了這小院這才有了安身之所。如今一月有餘,想來他們兩個也早已捉襟見肘了。

    白淩波望著天邊那一鉤淡淡的彎月。

    “福伯,你是不是也很擔心啊,不知道我們以後怎麽辦?”

    “唉,可惜福伯老啦,若是再年輕些怎麽會讓你和夫人受這些苦……”

    “其實說到底不過就是因為咱們沒錢了麽,福伯,你也不用愁,我心裏呀早都想好了!”白淩波推了推他胳膊,“福伯你看,這是什麽?”

    福伯低頭,看著那小小的手掌上亮晶晶的一把碎銀子,一雙渾濁的眼睛登時大了一圈兒!

    “好丫頭,你哪裏來這麽多銀子?”

    白淩波捂著嘴笑,“贏來的呀!”

    他思索了半天,終於恍然大悟,“你又出去啦?姑娘家不要老去那種地方,你要是缺錢了,福伯多少還有些積蓄的。”

    白淩波撓撓頭,道:“我就是去幫人解個圍而已,福伯不用擔心。”她嘿嘿笑了兩聲,“小場麵而已,你教我的那些都沒機會用呐!”

    福伯輕輕歎了一口,“我何曾教過你什麽,都是你悟性好啊!”

    說起這事來還要怪他一時興起了。

    小時候白淩波身子弱,有次發高熱哭鬧起來不肯吃藥,福伯拿了幾顆色子逗她玩,給她露了幾手,沒想到被她一眼就看明白了其中的訣竅。

    白淩波雖說活潑調皮了些,但在做事上她從小就是個耐得住性子的,心靜耳朵又尖,聽色子的功夫竟練得爐火純青,幾無敗績。她自己也常道,覺得那色子根不是不是在盅裏搖而是在自己腦子裏。福伯知她心性,因而也未與旁人提過。

    白淩波嘻嘻笑著不說話,從身上摸出塊手帕將碎銀子包好,塞到福伯手裏,“我尋思著做點什麽事呢,咱們可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小姐,該歇息了!”慧珠站在門口喊。

    白淩波起身,湊到他耳邊低聲道,“福伯,千萬不可說漏了呀,我娘親要是知道了一準兒會罵死我的!”說罷做了個鬼臉跑進屋了。

    晚間她躺在床上毫無睡意,瞪大了眼看著窗戶上搖晃的樹影,不知不覺便又想起那日的事來。

    如今回想起來,大房和三房應該早存了謀奪家產,再將她母女趕出家門的野心,隻是自己和母親從來沒有往這處想過罷了,那些身外之物,他們看的很重,自己和母親何曾在意過呢?再說,那些鋪子大多都被他們用這樣那樣的借口挪到了自己手中,卻好意思覥著臉說是替她孤兒寡母操心照料。

    想起來真是心寒,要不是母親主動放棄所有,那些人隻怕是真的會將自己捆起來賣掉。

    嗬嗬,連收拾幾件衣服都要派人盯著,生怕她拿走府裏一點銀錢,那些個慣會見風使舵的下人更是紛紛倒戈,眼看她們母女受屈卻沒有任何護主的行為。

    這樣的族人,真是不要也罷!

    白淩波私下裏也曾想過,也許她大伯和三叔隻是看著她越長越大,越來越有主意,心中不安才鬼使神差才迷了心竅;又或許,他們原本並不知她身世,否則她父親剛過世那會子便該發作了,也不會耐著性子等上三年。

    可是,泄露這個消息的又是誰呢?白淩波似乎想到些什麽,可那念頭卻好像疾風雷電,一瞬兒便抓不住了。

    管它!

    如今她白淩波也算自立門戶了,她是父親的女兒,就算低到塵埃裏也不能丟了那一身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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