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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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大司馬進京,皇帝依例在宮內設下洗塵宴。也是直到這天宴上,皇帝才放太子出府。
蕭鼐與白淩波本就不喜這種場合;太子蕭珩全程也沒有幾句話,長子新喪,再加禁足與鎮南王府拒婚,他整個人憔悴了不少,本來該一同出現在宴會上的清河郡主更是不見蹤影。宴席之上雖有寧王察言觀色,極力逗眾人說笑,但愈是這樣,愈是讓人覺得刻意和尷尬。
一頓飯吃的不歡而散。
黑色馬車平穩行駛在街道上,白淩波托著臉出神,不知又在想些什麽。
男人伸出修長的手指勾起她一縷長發,淺淺笑著,“在想什麽?”
“哦。”少女沒回頭,“寧王家的小世子真可愛呀,是不是?你看父皇那眼神,真是少有的慈祥有愛呢!”
果然如此。
蕭鼐垂頭嘴角彎起,手指打了幾個圈,鬆開,卷曲的黑發四散彈開恢複原狀。
“今晚還要去春熙樓嗎?要是累了就回府早歇了?”
依照往昔,這時候應該轉個話題。男人動了動小心思,少女果然上套。
“不可以!”
白淩波回頭直起身子,“早說了今晚要宴請樓裏的人,他們辛苦一年賣命,就等著今天呢,我怎麽能出爾反爾?昨天方俊沒說年禮的事,不知道準備的如何,不如我們拐過去看看?反正也是順路?”急性的少女生怕他反悔了不讓自己出門,也不等蕭鼐同意,便叫祝軫駕車向長寧街而去。
臘月二十八晚間歇業是沈家的舊例,這一日主家會和各部管事們一同飲宴,下人們也會在這一天領到自己薪俸之外的年禮。去年白淩波圖省事直接包的禮金,今年方俊別出心裁添了不少有趣兒的東西,聽說有的禮袋裏包的有田地,還有小院,神秘兮兮的,弄得連她也很期待。
馬車避開人群從偏門進入春熙樓,此時天色尚早,後廚裏正在準備晚上的膳食,前廳裏卻還滿是食客,一片喧嘩。
一路進來都沒看見方俊,白淩波將蕭鼐領至頂樓自己房內歇腳,怕這位爺等的不耐,便親去啟了床下的機關,取出一壇梨花白給他品著。蕭鼐也是第一次進這屋子,又得了好酒,自然少不得耐著性子等她。
出門就見方厚生愁眉苦臉的迎麵走來。一問才知,原來南湘正在頂樓待客,而方俊,一如既往在隔壁聽牆角。
白淩波心中感慨,這人,終究還是沒讓自己失望。倒是南湘,說了要走怎麽又搬了回來?
不過,聽牆角這樣有趣的事,既然趕上了,不妨也湊個熱鬧啊!
說話間便走到南湘待客的地方,琴室旁的小屋裏,方俊神色緊張地盯著對麵的紗窗,見白淩波進來,兩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紗窗那邊,清晰傳來一男一女的聲音。
“方大哥似乎有些緊張,”白淩波微笑,“平日你可是很淡定的。”
“今天來的是楊劭。”
他指了指紗窗,臉色不大好,“我跟她說起楊劭被打一事,她躊躇兩日便不肯搬走了。今天這小子又來,她說有要事要做,還要了酒,我不放心……”
“好小子竟還敢來!”
白淩波一聽就站起身來,方俊抬手攔道:“小姐勿躁,安心聽一聽,我覺得她此番另有深意。”
說著就聽南湘在那邊笑出聲來。
“這麽說,你當年真是有難言的苦衷。”
“蔚兒,我從來沒有騙你,真的!那時候你染了風寒,夜裏燒的糊塗,我這才離開你去請大夫,可那荒山野嶺的地方,哪有醫館?等我找到大夫回去,你已經被人擄走了!”
“他們說你被一個客商帶走,我真是感覺天都要塌了你知道嗎?帶走你的人我未找到,不過你放心,害你的那個客棧老板早已被我殺了!”
南湘冷冷看著他,連殺過人的話也敢說,可見他是醉了。
楊劭雙眼迷離,“今天你能見我,我已經知足了。隻是,當年的事確實是我對不起你,現在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贖罪?從今以後,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他喚著她伸手想要拉她,那粗糙的大掌就要碰上她的衣角,南湘站起身來。
“你想多了,我今日見你,不過是要將過去做個了斷。”
“難道你以為,恨了你十年,我還是過去那個燕蔚兒?”
“那你為何還留著我送你的琴?”
楊劭走到她麵前,“還是你在此處接客為他們賺錢,還置不起一架像樣的琴?蔚兒,別騙自己的心。你喜歡我,十年前你就告訴我了!”
南湘沒有說話,楊劭緊追不舍:“跟我走,他們要多少銀子都無妨,隻要你肯跟我走。”
南湘微微仰起下巴看他,他的目光裏的熱切像火焰一般燃燒著,那時候他也是這樣跟自己說的,要救她出牢籠,可後來呢?嗬嗬,如今竟然還能編出這樣一套謊言,將自己摘得幹淨。
“就算你贖得起我,隻怕也養不起。”
她抬起手臂,寬袖上繡製華美的鳳穿牡丹熠熠生輝,皓腕之上水潤油亮的翡翠玉鐲漾著水光,笑靨如花,“就算你今時不同往日,隻怕也架不住我揮金如土。”
“這有何難?”他大掌一揮,手中端著的酒杯灑出半盞,“我在大司馬跟前效力,榮華富貴不敢誇口,養你是毋庸置疑的。這小事你不用擔心,我會竭盡所能,給你最好的!”
“在大司馬跟前效力?”南湘打量著他,像是十分好奇,“憑你?我不信!你身無長物,又無背景,如何能輪到你被大司馬賞識?”
“那你說,如何才能信我?”
看她總算有些鬆動,楊劭的目光更加熱切,得意道:“我與那些武夫怎可相提並論,他們上陣殺敵拚殺流血,不知什麽時候就死在刀下,能得到什麽?我卻不一樣,動動腦子,便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南湘口輕輕輕,不經意的淺笑著中帶著不屑,“這麽說,你還是大司馬身邊的幕僚智囊?我不信。”
“怎麽不能,若沒有我出謀獻策,大司馬如何能從禦王手中奪走北境的製兵權?!”楊劭脫口而出。
南湘彎起唇角,“哦?說來聽聽?”
“這……”
楊劭猶豫起來,怎麽也不肯開口了。
南湘轉身輕哼,走到靠牆條案前麵,慢悠悠掐下一朵白梅花,“看來你根本沒有誠心。不想說便罷,酒已冷,你走。”
……
紗窗那頭,白淩波神色一凜,驚訝地望著方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說什麽?”
蘇敖從蕭鼐手中奪走了北境的製兵權?那就是說,當年之事,果然是他的陰謀?!
方俊歎了一口氣,“我料想不錯,南湘是在報你的恩。”
說起來這事還得怪他,若不是那日對她說蕭鼐叫人當街狠揍了這混蛋,她也不會想到是白淩波在為她出氣,心中感念,一直想著回報這回事了。
如今看來,她不光是想自己說的那樣,想同過去做個了結,還想借此機會,從楊劭這裏套出蘇敖與蕭鼐之間的恩怨。
隻是,未同他商量便行這樣危險的事,委實令他心中不快。
想著問白淩波,“是否要請王爺來聽一聽?”
白淩波未及開口,窗外人影晃動,蕭鼐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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