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這不能怪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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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葉懵了好一陣子,直到錢大人來,才稍稍振作一些。
她取出棉帕子,擦了順著臉頰淌下來的冷汗。
夜風有些大了,陶葉忽然感到後背有些寒涼,這才驚覺衣裳已經被汗水打濕了一大片,濕噠噠地黏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錢大人與捕頭的談話清晰地鑽進耳朵裏,聽見齊捕頭把這樁案子與前麵幾樁聯係到一起,她放鬆了不少。
雖說害怕,但她的視線卻總往陶壯那裏飄,少年高壯的身體靜靜地橫在冰冷的石板路上。
他從樹後跳出來,指著她罵賤貨的樣子仿佛就在眼前。
那時,他再怎麽可惡討厭也是活生生的啊!
如此一想,眼裏便有鹹澀的液體往外湧,止都止不住。
又過了好一會兒,齊捕頭把衙役們分成兩撥,一撥送陶壯去義莊,一撥與錢大人回了衙門。
陶葉被帶到二堂連夜審問。
然而,除了姓氏名誰等基本問題外,陶葉一問三不知,錢大人和通判大人無法,很快就讓捕快把陶葉送了回去。
大車店的掌櫃還沒睡,見陶葉回來,趕緊讓夥計給她倒了杯熱水壓壓驚。
陶葉很感激,她也確實需要坐下定定神,便讓夥計去通知陶玄一聲,自己在大堂裏坐了下來。
掌櫃在她對麵落了座,試探著問道:“確實是那位二哥?”
陶葉點頭。
掌櫃唏噓了一聲,說道:“歲數不大。”
“才十四歲。”陶葉回答,她腦子有些空,聽自己的聲音感到有些縹緲,像是旁人在說話。
“唉……”掌櫃長歎。
“我那會兒提醒他一聲就好了。”陶葉低低地說道,她知道自己在作繭自縛,卻仍免不了這樣苛責自己。
掌櫃搖搖頭,“丫頭,你這話說的可不對,也不能再說了。”
旁邊的夥計快言快語地說道:“就是,那位住的那家客棧也有夥計過來。他說那位出去時他是提醒過的,可那位不聽,照舊跑出去喝酒,去的還是小酒館呢!這人啊,生死都是有定數的。”
陶葉心頭一鬆,感激地看了眼夥計,這話可是救了她了。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死,又想起劉七和楚餘,哂笑一聲,說道:“也是,黃泉路上沒老少,多謝小哥開解。”
“這有啥,妹子心眼好。”那夥計擺擺手,又好奇地問,“妹子,人啥樣了,死得慘不慘?”
陶葉把大致情況說了說,然後順勢問道:“其他案子都是咋樣的,沒人瞧見凶手嗎,給我說說。”
夥計說道:“我覺得像是同一個人幹的,都是脖子挨了刀。具體的我們也不太清楚,不過,聽說起初的兩個死者手腳沒被割。”
掌櫃頷首道:“對,起初沒有,後來兩個有了,上一個跟這位差不多一樣的情形。”
“至於凶手嘛,聽說有人迎麵撞上過,但天黑,人跑得快,臉上還蒙了塊黑布,沒人看清楚,隻說眼睛很亮,跟狼似的。”
……
陶葉有些擔心了。
她心道,沒人見到凶手具體模樣,而且殺人手法也不盡相同,如果錢大人不想讓這樁案子變成連環殺人案,自己可就脫不開幹係了啊。再說了,這家大車店的門確實多,淩晨之前進出隨意,如果硬把凶手安在自己身上,再來個刑訊逼供,自己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屈打成招。
雖說有巡撫大人能撐腰,但聞訊趕來的老陶家必定不會放過自己,未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啊。
思及此,陶葉的心情越發沉重起來,再次謝過掌櫃和夥計,便魂不守舍地回了房間。
陶玄還沒睡,正坐在寬大的椅子上,盯著搖曳的燭火出著神。
“姐!”門一開,他就彈了起來,“不是二哥。”小家夥滿懷期待地問道。
陶葉走過去,摟住他的小肩膀,姐倆一起坐在床邊上。
陶玄靠在陶葉身上,抓緊她的手,又問:“真的是他嗎?”
“是的。”陶葉摟緊了他。
陶玄的小身子抖了抖,他咬緊下唇,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送到義莊去了?”
“嗯。”
“姐,這不能怪我們,對。”
“對。”陶葉斬釘截鐵,她很慶幸,城裏不太平這事自己沒告訴陶玄,不然這小子會很長時間過不了這一關。
她把店夥計說的話又對陶玄說了一遍,不過,小家夥並沒有鬆口氣的感覺,他一聲不響地趴在陶葉身上,很快就把她的衣裳濕了一片。
也是,陶玄早熟,又與陶壯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肯定不能如她一般釋懷。
這是相當難熬的一夜,姐弟倆齊齊失眠。
第二天,姐弟仨被召到衙門,進了二堂。
陶葉陶玄跪在堅硬的磚地上,兩人都小臉發白,眼圈發黑,跟霜打的一樣。
隻有陶青一個神采奕奕,不過這小子是個會看眼色的,不說話,牽著陶葉的衣角,眨巴著黑溜溜的大眼睛,怯怯地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陶玄,陶壯在柳州可有仇家?”
問話的是通判大人,他大約五十多歲,下眼袋水腫,一看就知沒睡好。
陶玄沉默片刻,方道:“回大人的話,據小子所知,這大概是陶壯第一次來柳州,而昨天傍晚,他跟家姐起衝突時,是我們在柳州第一次見麵。是以,這個問題小子無法回答。”
這小子聲音稚嫩,但條理清楚,言語謹慎,比一般的大人還要強些。
錢大人驚訝地看看他,隨即又了然地瞅了眼陶葉,顯然認為這是陶葉事先教好的。他暗道,一個十二歲的毛丫頭,猝不及防地與命案沾邊,一般人早就心智大亂了,她卻能想到用巡撫大人震懾自己,心眼子實在是多得緊呐。
“那也就是說,在柳州隻有陶葉與陶壯有仇。陶葉出身屠戶,膽子定是大得出奇,對此你有什麽看法?咳咳咳……”通判大人大概偶感風寒,將將說完一句話,便咳得驚天動地的。
“出身無法選擇,家姐遭遇的一切,作為弟弟的隻有心疼的份兒。”陶玄抬了下眼皮,冷冷地看了通判大人一眼,“大人,家姐與陶壯隻有小過節,並無死仇,大人不要想太多了。”
“你……”通判大人輕微的咳嗽聲戛然而止,老眼昏花的眼睛一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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