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靜水流深?聞者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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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三娘子號了脈,開了方子又仔細的上好了藥,裴一白就起身告辭了。
三娘子是病號無法下床相送,裴一白就看著裴湘月道,“姐,你不送送我?”
“你不認識路?”裴湘月故作驚訝的瞪了裴一白一眼,“而且我也是侯爺請來的貴客!”
“裴湘月,你過河拆橋!”裴一白氣絕的拎起藥箱就往外衝。
三娘子趕緊給一旁的知音使了個眼色,知音便心領神會的跟了出去。
可屋裏還佯裝氣惱的裴一白走到了門外以後瞬間就換上了一副溫潤的麵孔,徑直從一旁知音的手中接過了燈籠道,“行了,你主子有心了,我認得路。”
知裴一白是府上貴客,知音聞言便不敢反駁,隻恭敬的福身行了個大禮,隨即垂首而退。
沒了下人的伺候,裴一白反而自在了起來,便吊兒郎當的晃著藥箱,提著燈籠悠哉悠哉的就出了桃花塢,誰知還沒走到抄手遊廊處的時候,他的前路就被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給攔住了。
“她人沒事吧?”月色當下,光影綽綽。那人背光而立,雖叫人看不清五官麵孔,可那冷如冰石的聲音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
裴一白“嘶”了一聲,手中的燈籠險些被嚇得掉在了地上,“好鬼不擋道!”
“你才是鬼!”光暈中,陸承廷的俊容緩緩顯現,月色和燈火的交錯下,他瞳仁裏映照出來的是裴一白那一臉戲謔的神情。
“抱歉抱歉,原來是陸大統領,哦不,是靖安侯,哦不……”裴一白臉上的笑意不減,“誒,陸兄頭銜實在太多,裴某都喚不過來了。”
“我知道,今兒把你從萬雲樓喊回來是我的不對,我已經和慕容賠禮道歉了。”聽著裴一白那酸不溜秋的口氣,陸承廷就知道這小子還記著下午自己把他從萬雲樓抓回侯府的仇。
“嗬!”裴一白這才收起了臉上的假笑,挑了挑眉問道,“萬雲樓那兒是侯爺結的銀子?”
“自然。”陸承廷點頭,“在下不但結清了銀子,還和香班主約好了,明兒繼續給慕容姑娘唱三場。”
“真的?”裴一白眼前一亮,臉上神色這才好看了一些。
其實也不怪他當下這般陰陽怪氣的,主要前兩日因為九重教催心術的事,裴一白和慕容瑾在養心殿裏就吵了起來,結果殿前,裴一白大獲全勝,出了殿宇,裴一白就變成了孫子。
說來也是奇怪,慕容瑾女扮男裝多年,如今雖恢複了真實身份,可人前人後卻還是一副少年郎君翩翩謙雅的姿態,論武不輸軍中好將,論文不輸朝中權臣,常常令人產生雌雄難辨的錯覺。
但隻要一到了裴一白的跟前,慕容瑾就徹頭徹尾的變成了小娘子,怎麽耍性子怎麽來,惹得素來隻問藥理不沾俗世的裴少醫雞飛狗跳的。
就這樣,裴一白和慕容瑾鬧了整整三天,最後還是皇帝看不下去了,直接拿著禦筆敲了裴一白的腦門,告訴他,“慕容將軍喜歡聽香滿花的折子戲!”
裴一白頓時如醍醐灌頂一般開了竅,連忙請來了香滿花整個戲班子,又專門在萬雲樓包了場子,想博美人將軍一笑。
結果誰曾想,戲才剛開場,裙袂水袖正翩然,陸承廷卻一腳踹開了雅間的門……
裴一白覺得,他這火,發的是有道理的,陸承廷欠他的,又何止是一個香滿花的包場而已!
“自然是真的!”陸承廷揉了揉眉心,徑直忽略了之前在慕容瑾麵前替裴一白說的那一籮筐的好話,又重新問了一句,“那三娘子呢,沒事了吧?”
“我就和你說,內宅女人若要打起來,那可是彪悍的很,許孝熙她也是命大,今兒你母親那指甲若再深個半寸,許孝熙估計就要啞了。”說到病患,裴一白的神色終於正緊了起來,“好在真是萬幸,不然便是我也救不了她。”
“是我疏忽了。”說起這一樁,陸承廷也是懊惱不已的,“可我本想著晌午以前月娘肯定會來,就早走了一步進宮,沒想到……”
但一聽到陸承廷提及裴湘月,裴一白的臉色便又沉了下來,“若不是安大哥臨死以前留了信給我大姐,今日我便是說什麽都不會讓她再踏進陸家半步的,你知我做人底線很寬,可安大哥這幾年愧對我姐姐的一片用心良苦,等今天過後,我是真的不喜歡她和侯府還有半點牽扯了。”
“陸某以侯府門楣擔保,僅此一次,絕無下回!”畢竟裴湘月的身份特殊,畢竟她手中握著陸承安的遺信,畢竟陸承安在死前曾和他說過,如果承襲世子有難,那就讓他直接去找裴湘月。所以陸承廷此舉也是無奈,可他的保證也能作數的。
裴一白見他眉頭深鎖,便也不再深究的點了點頭,可正當他重新提起了藥箱要走的時候,卻見陸承廷也盯著正前方桃花塢的方向就要邁步。
裴一白伸手一攔,幹笑道,“擺明了許孝熙肯定有很多話要和我姐說,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在這個時候衝進去杵著,多煞風景!”
陸承廷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呢,人就已經被裴一白反手一拽拉著走了。
“走走走,請我去巷子口吃豆腐花吧。”布藥開方子太費神了,好不容逮著陸承廷了,怎麽著也要敲他個三碗五碗的熱豆花才是。
可走著走著,裴一白卻忽然似想到了什麽一般放慢了步子,順口就問陸承廷道,“許孝熙最近晚上睡的可好?”
他這般不避嫌的問題惹得陸承廷一愣。“怎麽了?”
“方才探她的脈,又變得有些虛了。”裴一白說著便緩緩的歎了一口氣,忽而笑道,“你別看你媳婦尋常都是從容不迫的,可其實她是個極怕死的。我記得她很小的時候我就給她把過脈,哦對,那次你也在嘛,就是蕙太妃去禪雲山給那孩子點長命燈那一次,我發現她是雙脈之相。”
“雙脈?”這個說法陸承廷是聞所未聞的,“人不是都隻有一個脈相嗎?”
“普羅大眾自然都是一脈成相的,不過天下奇聞異事不盡。雙脈之相的人是有的,隻是少之甚少,不巧,你媳婦就是一個。”
“這個……很危險嗎?”
“危險倒真說不上。”裴一白搖了搖頭,“不過我手上探到過的雙脈之人大多都是氣虛體弱的,你媳婦小時候就是這樣,她十歲左右開始睡眠就不大好,我給她開了藥方子,可是這丫頭片子倒也謹慎,隻要睡的好了便就不再吃藥了。我最開始以為她因為小姑娘獨住不方便煎熬藥湯,可後來問了曼娘才知道,許孝熙擔心是藥三分毒,怕多吃會敗了身子呢。”
陸承廷心下一緊,忽然才想起隻要自己晚上和三娘子同床共枕,她就很喜歡往他的懷裏鑽,鑽足了,睡踏實了,呼吸才會沉起來,而且他也發現了,深夜裏,三娘子是格外驚醒的,她好像入了夜就特別怕黑。隻有在天色放亮以後才會睡的更加安穩一些。
該死的是,夫妻同床數月,他竟一點兒也沒覺得她這睡眠太淺是有問題的!
“所以那藥是要一直吃麽,每天?”陸承廷暗中收了拳,捏得緊緊的。
“也不是,隻要她能自己睡得沉睡得踏實,確實是不用吃藥的。早兩年她還是姑娘沒成親的時候我也給她探過脈,雙脈之症已經好多了,主脈強勁有力,另外一條已經很微弱了。可今兒我探,她這雙脈又明顯了起來……誒,也怪最近從朝廷到你們侯府那是接二連三的出事兒,她不操心才怪呢。”裴一白歎了口氣,“方子我是開了的,其實久病成醫,那方子她隻要看一眼就能明白,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在她這雙脈之相還沒有好轉之前,你且悠著點別讓她有了身孕,不然就是得不償失的。”
“她……”陸承廷愣住了,想著素來在自己跟前精精神神活蹦亂跳的三娘子竟是個身子骨這般弱的。不知為何,他忽然想到了陸承安那張死氣沉沉的臉。心中一個哆嗦,腳下的步子就停住了,“裴一白,你別騙我,三娘子的病是不是很嚴重?”
裴一白是勻步走的,但陸承廷停下步子的時候是順帶伸手就勾住了他的藥箱帶子的。是以這會兒,他腳是自然而然的邁了出去,可人卻被陸承廷定在了原地,險些就仰麵朝天摔了個大跟頭。
“你有話好好說呀!”裴一白沉了臉,一把扯過了陸承廷還拽在手裏的藥箱帶子,“我多年行醫,靠的也不是坑蒙拐騙,有病就是有病,我從不欺瞞,你見過我騙先帝爺了麽?”見陸承廷目光如炬,裴一白也體諒他的關心則亂,“你媳婦沒病,隻是欠了調理,早兩年她心寬體胖,整天就和隻金絲雀一般養在家裏,什麽事兒都不用操心,身子自然就硬朗了。如今她初為人婦。這又剛得了誥命,你這一家子門又沒幾個省油的燈,她若操了心睡不踏實又不吃藥,身子所耗自然就跟不上所得了。”
“所以她不適合有子嗣?”陸承廷追問。
裴一白簡直氣絕,恨不得掄起手中的藥箱就往陸承廷這榆木腦袋上砸過去,“不是不適合,是眼下不適合,誒也不是眼下……”被陸承廷這嚴肅的一攪和,連裴一白自己都亂了說辭,“呸!許孝熙不是先天不足身子骨弱,雙脈之症也不妨礙她生兒育女,隻是如今她又有些殫思竭慮了,再加上休息不足,身子難免弱敗了些。你呢最近稍微克製一點,幹柴烈火的滋味誰都知道,可她要是現在有了身孕,懷胎十月全是艱辛,回頭若是和曼娘這樣小了產,豈不是好事變成了壞事!”
裴一白說完就猛得拂袖而去了,什麽豆腐花,不吃也罷!想他又不是專司婦科、產科的大夫,今兒不過就是多嘴好心提點一下陸承廷在夫妻之事上要稍加控製。免得最後傷人傷己,可怎麽最後還要苦口婆心似得解釋的如此清楚,簡直是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而就在裴一白和陸承廷話不投機分道揚鑣的時候,桃花塢的內廂房裏,三娘子正緊緊得拉著裴湘月的手。
此時此刻,兩人分明是千言萬語欲細辯的,可到了最後,三娘子卻隻堪堪的用格外輕啞的聲音問了一句,“姐姐過的好嗎?”
裴湘月笑著點了點頭,臉上那舒然平和的神色是騙不了人的,“都好呢。莊稼人都很淳樸,也從未生過事,眼下正值夏收,我剛一去就張羅了一堆事,便也顧不得給你寫信。本想著等我徹底安頓好以後再請了你和兩個妹妹過去小住的,可誰知……今兒早上就收到了侯爺的快馬請柬。”
三娘子目光一怔,“是侯爺讓姐姐來的?”
“不然哪兒能有這樣巧的事。”裴湘月瞪了三娘子一眼。
“那大哥的那封信是……真的?”三娘子感覺事情峰回路轉的太快,她生怕就在自己方才昏迷的時候又錯過什麽更糟心的事兒了。
“信是真的,你放心。”誰知裴湘月卻斬釘截鐵道,“要說他陸承安活著的時候能這般聰明行事的話,或許侯府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偏他是糊塗一世隻聰明了一時。”
“可是為什麽?”三娘子不懂了,“這種事兒,其實不是應該在活著的時候就籌謀好的,偏現在大哥人都沒了,留一封信在姐姐這兒,換做我是母親,也會懷疑大哥的初衷的。”
說句實話,老夫人明著偏袒了陸承安一輩子了,臨了變成這樣的局麵,還真有點像被自己的兒子倒打一耙的感覺,這換做是誰都未必受得了。也難怪老夫人會有這樣過激的舉動了!
“為什麽?”裴湘月淡淡的笑了笑,“為了林姑娘吧,陸承安怕自己死以後林姑娘會受委屈,所以用世子之位換他二弟護林姑娘一生安好,這樣是不是說得通?”
三娘子怔怔的看著裴湘月,覺得不過短短的幾十天的時間,她便如同脫胎換骨變了個人似的。想當初裴湘月和陸承安去建德和離的時候,眉宇間還有些欲爭未得的不甘,可現在,裴湘月的神色竟無波無瀾,便是提及陸承安的時候,羽睫都不曾扇半下。
“裴姐姐,林姑娘腹中的那個孩子其實也是後來在府上才發現……”三娘子特別看重和裴湘月的這份情誼,她不希望裴湘月誤會自己或者陸承廷是有意要瞞著她關於林婉清的事的。
“我知道。”可不等三娘子說完,裴湘月已經了然的點了頭,“說實話,如今有個人能給陸承安留一脈子嗣,那是好事,他這輩子托著個羸弱不堪的身子,活成了老夫人想要的樣子,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是苦的。林婉清是他最後的慰藉吧。但可惜的是,這孩子來的是時候,也不是時候。”
“侯爺也是這樣覺得的,所以才會把這孩子給留下來的!但是……”三娘子視線忽然沉凝了下來,沙著嗓子輕輕歎氣道,“大姑奶奶好像不是這樣希望的。”
“雲英……”裴湘月跟著也歎了氣,“說實話,關於雲英的事,我是沒有宣嵐知道的清楚的,因為我和宣嵐進門的時候,雲英剛嫁去榮府,就在我的記憶裏,她好像隻回來過一次。不過老夫人和陸承安會時不時的貼己她銀子,這件事我是知道的。”
“那宣姐姐為什麽又會清楚大姑奶奶的事,難道她暗中派人查了?”三娘子一針見血。
裴湘月果然“嗯”了一聲,“那陣子,宣嵐的一顆心全撲在了怎麽給我們長房穿小鞋的事兒上了,你知道,做姑娘的時候,我、她、雲英加上你家嫂,那可是感情不錯的手帕交啊。我原以為大家各自成親以後,關係應該會更親密一些的麽,總算左右都是妯娌。可反而好像……”裴湘月眼露惋惜,“說起來宣嵐也是有心思的,其實老夫人和陸承安私下接濟雲英的事基本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不過還是給宣嵐查出了一些端倪。有一次她來找陸承安,兩人聊著聊著就吵了起來,等我趕過去的時候隻來得及聽到雲英的名字,陸承安被氣得一個勁兒在那裏猛咳,宣嵐的臉色也不見好,不過兩人誰都不願意說什麽,吵架的事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宣氏到底抓到了什麽把柄,是大哥的還是大姑奶奶的?”三娘子問。
“對。我也不知道。”裴湘月搖搖頭,“雲英是真的很少回來,這兩年更是深入簡出了。可榮岱行跡混賬是真的,所以後來老夫人接濟雲英的事就漸漸的光明正大了起來,而且雲姍和雲嫣她們兩個妹妹都一直在替雲英抱不平,家裏也都知道雲英在榮府是極不容易的,所以娘家出錢貼補救濟那也是應該的。”
“應該麽?”三娘子卻不敢苟同,“姐姐今天也是見著她了的,要說也有刻意在人前逞強的做派,可一個人的眼神卻騙不了人,雲英臉上就沒有那種常年受苦受難日子難捱的模樣,瞧著倒比姐姐你還要精神幾分呢,姐姐要說這裏頭沒有貓膩,我是不信的。”
“她是真的想過繼林姑娘肚子裏的孩子麽?”裴湘月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是啊。”三娘子苦笑了一下,“如此一來,反倒讓侯爺和我變得裏外不是人了!原本留下林婉清,隻是因為我的婦人之仁,侯爺是不願點這個頭的,東郊水榭有一處大哥的私宅,本來就是連著房契地契要一起留給林姑娘的。侯爺不想讓她住進來是因為沒名沒分,怕她動了歪念。你想,一個姑娘。又懷了大哥的遺腹子,這樣住在府裏算是什麽事兒啊。”
“雲英的話她動心了吧。”
三娘子無聲的點了點頭,想了想還是張口道,“金帛動人心,更何況如今在這個家裏,老夫人都占了下風了,她隻要稍微想一想,這心思一定就守不住了,即便不為榮華富貴,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也一定會要拚一拚的。”
兩人隨即都陷入了沉默,屋子裏偶然會響起火爆燭芯的“噗嗤”聲。還有不知罷休的飛蛾撲窗的震翅聲,一下一下,敲擊著人脆弱的心房,欲攪寧靜。
“之前你暈過去以後,老夫人也跟著背過了氣,一白來的時候老夫人好像才剛醒,我跟著一白去給老夫人探脈,看到還沒回榮府的雲英,就和她聊了兩句。”想著三娘子眼下還是需要多休息,裴湘月便不敢多做耽擱,又開了口。
“心平氣和的?”三娘子挑了挑眉,冒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可裴湘月卻心領神會的訕笑道,“怎麽可能,隻是那麽不顧情分的話,我是真沒想到她竟然說得出口。”
“大姑奶奶到底是不平我會奪了母親的權,還是怕從此斷了娘家的接濟?”
裴湘月一愣,“這兩件事難道不是一件事嗎?”
誰知三娘子卻徑直搖頭道,“不一樣!如果大姑奶奶是怕我奪了母親的權勢,那她就是在替母親籌謀,隻要我做的不過分,母親在侯府能一如既往的過著日子,大姑奶奶也就消停了。但如果她是怕從此斷了娘家的接濟,那就是私心,一個出嫁的女兒,對娘家還有這般割舍不斷的私心,你說能不叫人忌憚麽?”
一聽三娘子的話,再想想之前陸雲英那夾槍帶棒的口氣,裴湘月便鎮定自若的說道,“既如今這事這麽難辦,那你和侯爺商量一下,把林姑娘這個孩子過繼給我,如何?”
裴湘月話音剛落,三娘子就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差點就忘了喘氣。
“裴姐姐,你……”
難道裴湘月是對陸承安還留有舊情?又或者這也是陸承安臨終所托?還是因為裴湘月太恨陸承安和林婉清了,所以想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一個一個的念頭如水底生出的泡泡一般從三娘子的心中冒了起來,她忽然覺得,這一世成親幾個月的所見所聞竟比上一世她成親幾年遇見的幺蛾子都要多。
一樣米養百樣人,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要硬著頭皮把這靖安侯府的家當起來的話,會不會每天都要被累得磨掉半條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