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十五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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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們比往常早起來了足足半個時辰。平安和喜樂是害怕那位醒來發出不該發的聲音,隻能早早起來瞧著。
謝嘉魚是擔憂他的身體,擔心有什麽問題。
結果三人瞧著那高大的身子縮在那張小小的美人榻上,心中都覺著有些好笑。
好笑歸好笑,謝嘉魚還是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嗯,倒是不發熱了,隻是不知道人怎麽還沒有醒過來。
她又掀開被子瞧了瞧,發現那藥許是當真質量不怎麽樣,昨日便被血染透的黑衣,今日又沾染了一些,雖是不多,卻足以證明那傷口沒有好。
謝嘉魚上輩子雖是久病成良醫,可她也就是會些調養身子的,壓根不懂這些個外傷。
盡管她上輩子身子骨不怎麽樣,可倒是是一家子嬌養著的,舍不得磕著碰著的那種,哪裏懂得外傷該如何做啊。昨晚上光顧著撒些藥粉上去,壓根兒沒給他包紮。
喜樂雖是備著藥粉,也知曉要包紮,但是這院子裏哪裏卻尋了布來包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一直考慮的都是自家娘子。若不是娘子執意要救,她根本不會管他的死活,在發現的那一刻便會去尋了夫人老爺。
將這種危險人物驅逐出去。
“喜樂,這傷口是怎麽一回事啊。”平安在她心中始終是個小丫頭,這種事她在心中自然更偏向於喜樂一點。
喜樂麵無表情的回了一句,“奴婢也不知。”
謝嘉魚起身來不住的轉圈,心中糾結極了。想來想去,她還是覺著是昨日的藥粉不好,許是該想些法子換個好點的藥粉。
平安瞧著時辰也差不多了,便在一旁插科打諢道,“娘子,奴婢去打了水來伺候您梳洗。對了,娘子今日想用些什麽?奴婢一會兒便去吩咐廚上。”
她瞧著那人始終不好,哪裏有心情去思索吃些什麽啊。但是轉念想著他待會若是醒了要用膳又該如何是好,便微微歎了口氣,“平安你瞧著有沒有熬得久些的粥,多端些來。”
平安脆生生的應下了,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她家娘子的用意。
不一會兒,平安便端了一盆水進來了,喜樂默默的擰了帕子遞給謝嘉魚。
隨後一人為她梳妝,一人去收拾收拾準備將早膳端上來。
也不知平安如何吩咐的,這早膳倒是豐盛得很。一碟冬筍玉蘭片,一盤藤蘿餅,一份吉祥如意卷還有一盤銀芽雞絲。粥也足足上了三份,一樣是粟米百合紅棗羹,一樣是薏苡仁粥,最後一樣是赤棗烏雞粥。
在這冬日,這些個菜都是極其難得的,不是富貴人家萬萬是吃不起的。
再加上廚上的管事向來最是討好謝嘉魚,自然是有什麽好的先緊著她了。
故而平安隨口一說,那邊立刻便供上了足足三種不同的粥品。
謝嘉魚蓮步輕移,瞧了瞧這些菜色。又攪動了一下那碗粟米百合紅棗羹,心道紅棗補血,誤打誤撞的這碗粥倒是挺適合燕先生的。
於是她便端起了這碗粥,慢慢走進了浴室裏。那人還是未有醒來,謝嘉魚眉頭輕蹙,麵上籠罩著一陣愁緒,若是今日裏他仍是醒不過來,想來便隻有喚了鬼醫來了。
謝嘉魚慢慢坐下,將手上的粥放在一旁的矮幾上,又為他撚了撚被子,又低聲喚了句,“這位郎君……”
榻上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仿佛對外界的一切都不知曉一般。謝嘉魚歎了口氣,又喊了聲,“燕先生。”
喜樂恰好進來,她自幼耳力便較常人好一點,自然是聽到了這句“燕先生。”她心中震驚,瞳孔也變大了。但隨後,她便垂下了眼睫,立馬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向那床榻了。
她身為謝嘉魚的貼身丫鬟,又是極其受重視的心腹丫鬟,自然知曉很多自己娘子的事兒。
譬如這位燕先生。
喜樂早年便知曉自家娘子拜托三郎尋過一人,那人喚“燕致遠”。娘子私下裏一般叫他燕先生,據說這位是個寫話本的落魄秀才。可喜樂從未發現那本話本的署名是他的名諱。
倘若說是用的化名,也是說不過去的。若是化名,自家娘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那時候起,喜樂便有些關注這個“燕先生”了,也察覺了有一絲不多。那位蘇郡王爺雖然名聲不好,但是長得那般俊美,對娘子也很好。可奇怪的是,娘子偏生有些躲著他。
娘子其實並不喜歡郡王爺啊。
反而像是喜歡那個素未見麵的“燕先生”。喜樂原本不擔心,等著娘子成親了,蘇郡王爺對娘子又這般好,到時候娘子的心自然會被焐熱的。慢慢的娘子長些歲數了,便不會再記掛那“燕先生”了。
可是現在,那個神秘的“燕先生”出現了,還是以這般模樣出現的。
難怪,難怪娘子會這般在意、這般仔細。
謝嘉魚沒能喚醒那躺在床榻上的人,隻得微微歎一口氣,將粥又端了出去。喜樂默默跟在她身後,並不說話。
平安到底年幼些,也根本弄不清事情,便過得要沒心沒肺一些。伺候謝嘉魚用完早膳後,還樂嗬嗬的收拾起碗碟來。
喜樂瞧著她壓根沒有吃些什麽,便有心勸上一勸,“娘子,您再用些吧。”
“不用了,嘴裏沒什麽滋味。”其實不是嘴裏沒有滋味,是心裏邊苦,自然不想吃,“撤下去吧。”
喜樂在心中歎了口氣,卻也不敢反駁謝嘉魚的話。
怎料她倆收拾東西的時,卻突然聽見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音。抬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茶盞被摔在了地上。
這舊窯十樣錦的茶盅,是謝嘉魚的心頭好,現在破碎了一地。
喜樂還來不及去收撿,便瞧著謝嘉魚蹲了下去,拿起了最鋒利的一片瓷片,衝著自個兒的手掌心狠狠的劃了一道。
那白嫩的手上,頓時鮮紅一片。
平安經不住事兒,手一鬆,紅漆描金托盤上的碗碟全摔在了地上,稀裏嘩啦的一陣響。
就像喜樂的心一樣,她瞧著這場景,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娘子……娘子……”娘子,你怎麽那麽傻。
就哪個人,就那樣一個人,他哪裏值得你這般,哪裏值得呢?
“唰……”她一咬牙便扯下了自個兒衣裙的一角,蹲下去將謝嘉魚的手包紮起來。
“娘子,倘若您當真要這般做,可以吩咐奴婢來,您素來身嬌體弱的,哪裏就吃得了這般的苦頭。”喜樂的眼淚吧嗒吧嗒的便下來了。
她萬萬想不到,那看上去柔弱嬌貴的娘子,能對自己這般狠。多大的一條口子啊,多疼啊,她就那麽狠狠的一劃,像是一點也不疼一般。
傻,真傻。
謝嘉魚哪裏會不知道這事兒可以吩咐她們來做。平安和喜樂從小陪著她一同長大,說一句親如姐妹並不過分。她相信,就算讓她們為她去死,她們也是願意的,更何況這般小小的一道傷。
可她哪裏又舍得呢?燕先生是她的燕先生,她們又哪裏該去吃這個苦頭呢。
她黛色峨眉輕輕蘇展看來,仿佛手中的傷一點也不疼一般。隨後瑩然一笑,就像那在枝頭盛開的紅梅一般,冷豔卻又很溫柔。她輕輕用未有受傷的手拂去她麵上的眼淚。
“喜樂你都這般大了,還哭了。待會平安得笑你了。”
“哇哇哇哇,娘子……”可哪裏曉得謝嘉魚這話才剛落,平安便嚎啕大哭起來。
這下子她倒是有些頭痛了,便求助的看向喜樂,喜樂收起了麵上的眼淚,粗聲粗氣的衝著平安說道,“平安,快別哭了,待會被人聽到可如何是好。”
她到底還是為謝嘉魚考慮著。在喜樂的心裏,沒有比自家娘子更重要的事兒了。
這樣一想,便更是討厭在美人榻上躺著的哪一位了。
哪裏就比得上那溫潤俊秀的郡王爺呢,真是弄不懂娘子心裏麵到底在想什麽。
謝嘉魚這一受傷,便弄得府上人仰馬翻的。雖不是什麽大傷,可到底是這些年來她第一次出這種事兒。
請太醫到底顯得太輕浮了些,國公夫人便請了回春堂的王大夫來。到底是小傷,雖然是傷口挺大慕課好在不深,王大夫聽聞是不小心被茶盞碎片劃傷的,心中倒是頗有些疑惑。
這傷怎麽瞧也不想是被無意劃傷的啊,哪般的瓷器碎片這等鋒利?更像是,更像是有人拿著那碎片劃傷的。
王大夫心中大驚,卻仍舊要保持著麵上的淡然,不敢多說什麽。他這些年出診的都是些高門大戶,這些世家豪門內的齷蹉也瞧見了不少了,倒是自個兒總結出一套保命法子來。
他出診素來隻說如何醫治,不談背後緣由。也正是因為這般,他才屢次保下了命來。
現在瞧著這傷口,便又以為是什麽宅門齟齬,自然是絲毫不敢開口。國公夫人問話時,也隻推脫說瞧著像是被劃傷的,又說不是大傷,飲食清淡些,莫要沾水便好。
安國公夫人覺著不對,可如何問也問不出個好歹來,自個兒閨女又還護著那兩個丫鬟。她也心疼嫵兒,但也難得再追究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