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十六燕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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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嘉魚鬧騰了一個上午倒是如願以償了,喜樂給她處理了傷口,上了藥之後好生包紮了起來,念叨道,“娘子,你可千萬不能沾水啊。”
“喜樂,笑一個嘛,可不要板著臉了。”喜樂不為所動,謝嘉魚討了個沒趣兒,懨懨的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會碰水的。”
隨後想起了燕先生,她瞧了瞧自個兒被包裹了好幾層的左手,隻得在心中歎了口氣。
“喜樂,你去幫那位郎君換一換藥吧。”
喜樂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大起了膽子,問道,“娘子,那人是不是你以前念叨的那位燕先生啊。”她原是不是問的,可看見娘子那雙眼睛,她就忍不住了。
也許娘子不知道,她的眼裏,常常都是荒蕪的,好像缺了什麽一般。明明娘子什麽都不缺,什麽都擁有著,可她有時候就是覺得娘子失去了什麽,就是覺得她在等待著什麽。
而現在,她的眼睛裏像有星星一樣,溢滿了星光,漂亮極了。
她不忍心自家娘子失望,可她到底還是問出了口。
謝嘉魚沒想到她會突然這般問,愣了片刻,微笑道,“是的,他就是我的燕先生。”
盡管過了那麽多年,但當他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仍然一眼就認出了他。
那個鮮活的,教她讀書識理的燕先生。
喜樂沒有再說什麽,默默去為燕先生換了藥。她倒是沒有多少羞澀,也許是做丫鬟,主子的話比那些無謂的羞澀更重要一些。
她上完了藥,將被子隨意小心的給他蓋好。縱然她瞧他不順眼,可到底這人……這個是娘子心悅之人,她還是會照顧好他。
隻是,不能放任娘子這般下去了。
喜樂歎了口氣,起身欲離開,就在這眨眼之間,她便被人掐住了脖子。
“你是……”榻上的人這一動,才包好的傷口,又有些沁血了。喜樂一瞧,簡直是新仇加舊恨,麵上不知是氣的還是憋的,通紅一片。
“你把我放開,枉費我們娘子救你一遭。”還當是個什麽人,原來就是個白眼狼。
他立馬回過神來,認出了麵前的正是嫵兒的貼身丫鬟—喜樂。認出了人,再四處一打量,他心中自是有了計較。手上的力道自然小了,慢慢就鬆了下來。
喜樂趁著這個空隙,扭身一走,立馬便跑了出去。他搖頭笑了笑,覺著有些意思了。
她這樣急匆匆的跑出來到底還是引起了謝嘉魚的注意,她有些疑惑的問道,“喜樂,你幹嘛呢?上完了藥了?”
“娘子……”她嘴唇微微動了動,心裏還是知道這事兒瞞不住,“他醒了。”
謝嘉魚從床榻上坐了起來。激動的問道,“燕先生醒了?”
兩人在外麵絲毫不顧及的對話,卻不料裏麵的人聽了個正著。蘇瑾之武功高強,聽力自然不同與常人,更何況這原本便在一間房內,更是容易了。
他在心中暗想,燕先生?在這世上,恐怕不該有人知曉他這張臉是誰的臉吧。至此,他心中所有想不通的都想得通了。
原來如此,其實他早該想到了,隻是到底是太過於緊張嫵兒,以至於一葉障目,這幾年來都沒有看清。
早就該知道了,他既然有這般際遇,為何嫵兒就不能有呢?她素來是與眾不同的,他早就該知道的。
也隻有這樣,她周遭的變化才能說得通。說得通那藥方是從哪裏來的,說得通上輩子一直未好的身子如何就好了,說得通她怎麽就認識他。
上輩子和她在一起的那幾年,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謝嘉魚走進來的時候便看見他坐在美人榻上,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生得很溫潤,是那種一看便很溫柔的人,和蘇瑾之不同。蘇瑾之縱然再溫柔也掩蓋不住眉眼間的那份銳利,他生得便是如此,生得便有攻擊性。
可是燕致遠不一樣,他不但人溫柔,五官也是溫潤。看見這沉思的人,連喜樂也生不起來惡感。
更別提謝嘉魚這般原本就對他充滿了好感的,她不由的將聲音放柔,說道,“你醒了,傷口可有好些?啊,應該先用些吃的才是。”
說罷便喚道,“平安,平安……”
平安原本在外麵扒拉炭盆,聽見娘子喚她,便放下手頭的事兒,快步走了進去。
進去才發現那人竟是醒了,隨後便聽著謝嘉魚說道,“平安,你去廚上端些粥和小菜來,要寫清淡點的。”瞧著平安有些沒有回過神來,她又接著說,“若是有人問起,你便說是我早晨沒有吃好,現下有些餓了。”
平安答道,便退出去了。謝嘉魚這才又轉身對燕先生說道,“待會便會端些吃食來了。你也有些時間沒有進食了,食點清淡點的更好。”
聽了這話,他頗有趣味的勾唇笑了笑,說道,“在下先謝過這位娘子了。方才嚇著了你的丫鬟,是在下的不是。”
喜樂看了一眼娘子,覺著有些奇怪,但還是連連擺手表明自個兒不在意。
謝嘉魚這才恍然記起,這已經不是上輩子兩人相識的時候了。
她略微低下頭,莫名的心中有些難過,但到底還是扯起嘴角笑了笑,說,“不知方便告知你的名諱嗎?總不好你啊我啊的叫吧。”如果不認識,便當做從現在開始認識吧。
她不問他現在究竟是什麽身份,也不想知道他是什麽身份。就當作,他仍舊是上輩子那個燕先生吧。
“我姓燕,名致遠。”
非寧靜無以致遠,這原本是他上輩子的字。當然這輩子也是,隻是尚且還不被世人所得之罷了。
謝嘉魚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那個時候正是五六月天光爛漫的時候,她的身子尚且還算好。他是爹為她請的教書先生,隻教導她一人。
平安和喜樂也會陪著她一同上課。那個時候她在房間等著,心中也很是忐忑的,也有些害怕夫子會太嚴厲。
可是看到他的時候,她便突然覺得,啊,原來夫子是這樣的,她的夫子就應該是這樣的。
他當時穿著一身石青色杭綢袍子,那袍子有些舊了,可她卻覺著這袍子比新的還好看呢。
他頭上簪著一支竹簪,一點也不簡陋,相反有股清傲的感覺。可他一點都不清高也不冷傲,他是一個很溫和的人。
他念書的聲音很好聽,講故事的時候神情很動人,畫畫的時候手很好看,他的字也很漂亮。
他是她的燕先生,是她的夫子。
“娘子,飯食來了。”她發神的時間太長了,眼神裏蘊含的東西誰也沒有看明白。直到平安喚了一聲,她這才回過神來。
“端進來吧。”隨後又吩咐平安將食物放在矮幾上,待放好後,便扭頭說道,“燕先生你先用些飯食吧,吃完了將東西放在這矮幾上便好,待會我會叫人來收拾的。”她說的時候不該再瞧燕先生的臉,說完這話便急匆匆的帶著丫鬟出去了。
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他搖搖頭,心道這丫頭心也太大了,倘若他們沒有見過麵,她這樣叫人燕先生,人不會懷疑嗎?她太相信上輩子的記憶了,這樣子並不好。
他端起粥喝上幾口,又想到方才她的左手,包得那般嚴實,這是受了什麽傷?
大約半炷香過後,那個喚平安的丫鬟走了進來,許是進來收拾碗筷的,他叫住了她,說道,“我方才瞧著你們娘子的左手似是有些不便……”誰知他還沒有說完,平安便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自顧自的端著碗筷退了出去。
他頓時覺著莫名其妙,卻不知平安心中也窩著一股火。她早先還不知道娘子怎麽就要自己給自己那一下,那麽大的一道口子,多疼啊。
後來才知道,都是為了給那個燕致遠討藥。
娘子怎麽那麽傻呢,這壓根不認識的人,怎麽就對他那麽好呢。
喜樂裝作沒有看見平安氣鼓鼓的樣子,隻坐在床榻邊上瞧著娘子。謝嘉魚也許是昨晚沒有睡好,方才躺著躺著,便睡著了,喜樂心疼她,也沒有打擾她。
可謝嘉魚明明睡著了,麵上的表情也有些苦澀。喜樂不知道為何,隻能這樣默默的守著。
大約到了午間,喜樂先是指使平安去廚上端午食,可平安傻乎乎的問了一句,“喜樂姐姐,裏麵那人的午食怎麽辦啊?”
喜樂瞧著謝嘉魚還睡著,便大著膽子回了句,“還能怎麽樣,娘子一頓吃的菜都是有定額的,難不成我們還能變出來多的不成。”說完也知道不給他吃的是不可能的,又補了一句,“你倒時候隨便端些粥水和點心的就成了,反正他受傷了,合該吃點清淡的。”
平安覺著有理,便低聲應了。燕致遠在裏麵聽著喜樂的話,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頗有些無奈。
這丫鬟倒是個忠心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