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氏的確是被感染了風疹，發病的時間比那沈萬良稍晚，症狀還比較輕微。”

    聽莫離說完，霍雲卿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她站起身就往外走，對於身後莫離的聲聲疾呼，全然沒有聽到。

    剛回到大理寺，林翔就迎了上來，道：“有眉目了嗎？”

    “差不多。”霍雲卿點點頭，“與那林氏有染之人，隻怕就是那沈三少爺。二人皆患了風疹，那沈萬良在外麵跑，接觸的人多，患了風疹不足為奇。可那林氏待在深宅內院之中，所見的外人甚少，若是有，很可能就是這位沈三少爺。自然，現在所說的這些隻是我的推測，若想要證實，還需要再做調查。”

    林翔微微詫異，之後一拍大腿，道：“我想起來了，那林氏的丫鬟說林氏自己待在屋子裏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若是這樣，即便有人在她的屋子裏，她的丫鬟也不會知道。原先聽的時候沒有在意，現在看來，這裏麵還是有貓膩啊。”

    “今晚，咱們就夜探這位沈三少爺吧。”霍雲卿提議道。

    “好。”林翔一口答應。

    是夜，微微的風拂過漆黑的暗夜，將一切籠罩的極為平靜。而此刻待在屋頂上的霍雲卿和林翔，心情卻頗不平靜。

    這裏，是那沈三少爺沈萬良的住所。此刻，他遣散了院子裏的所有下人，穿著一身白衣在院子裏燒著紙錢，盈盈的火光中，他那張悲傷的臉，赫然在目。他一邊往火盆裏放著紙錢，一邊喃喃自語道：“惜兒，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呢？我說過，我要帶你離開的啊，你為什麽就不等等我呢……”說著，他已經是涕淚漣漣，卻也不去擦，就那麽任其自流，一臉的狼狽。

    屋頂上，霍雲卿悄聲問道：“那林氏的全名，是什麽？”

    “林若惜。”

    霍雲卿麵色微沉，便是如此了。她拉了拉林翔，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對於沈萬良這種精明的人，必須出其不意，如此，才能打亂他的陣腳，讓他露出狐狸尾巴。

    打定主意之後，二人從屋頂上閃身而下，突兀地站在沈萬良的麵前。

    沈萬良抬起一張狼狽的臉，驚得站了起來，也變了表情：“你們……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霍雲卿的眼神掃了一眼地上的火盆，道：“三少爺這是在祭祀林氏？”

    沈萬良抬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故作鎮定的說道：“自然，林氏身為我的……長輩，她死了，我為她燒幾張紙錢，不犯法吧？”

    “長輩？用這兩個字去稱呼自己心愛的女人，你倒也狠得下去這個心。”霍雲卿目不轉睛地打量著沈萬良，不疾不徐的說道。

    聞言，沈萬良渾身一震，驚慌道：“你……你胡說些什麽！”

    “胡說？我方才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對這林氏，你叫的是‘惜兒’，若我沒有記錯，這林氏的本名，就是林若惜吧。”

    像是被擊中了軟肋一般，沈萬良挺直的脊背瞬間垮了下來，喃喃道：“都是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啊。”

    “你為何要殺她？更何況，她腹中已經有了你的骨肉！”站在一旁的林翔忍不住說道。

    “殺她？”沈萬良苦笑一聲，清俊的麵頰上滿是蒼涼，“那是我放在心窩窩裏的女人，我疼惜還來不及，怎麽會下得了手去殺她？”

    霍雲卿一愣，難道不是林氏有了沈萬良的骨肉，以此做了某種威脅，沈萬良怕事情敗露，才會狗急跳牆，結果了林氏的性命？

    紙錢殘餘的火光中，沈萬良滿臉悲傷，望著漆黑的天際，似乎陷入了某種深遠的回憶，良久，他才開口道：“人生若隻如初見，那該有多好。初遇惜兒的時候，她不過是個賣身葬父的落魄女子，我憐她孤苦，便給她銀錢葬父，她便跟我回了府。原本，我是打算娶她為妻的，可是，可是，誰知道……”說到這裏，沈萬良滿臉的痛苦，身子劇烈地顫抖著。

    霍雲卿一臉黑線，莫非，這又是一個父親奪人所愛的狗血劇？

    忍受著巨大的悲痛，沈萬良再次開口道：“都怪那沈萬林，他終日在外麵眠花宿柳也就罷了，居然還垂涎惜兒的美色，趁著晚上摸到惜兒的房裏，意圖不軌。若不是我及時趕去，痛打了他一頓，隻怕他就得手了。我原以為此事會這麽了結，誰想到這沈萬林竟是個歹毒的，趁著父親酒醉的時候給他喂了春藥，將父親引到了惜兒的房裏，還叫來大夫人圍觀。事後，父親羞愧不已，惜兒更是急於尋死，我一番相勸才讓惜兒止住了這個心思。如此，惜兒便成了父親的第四房小妾。”

    霍雲卿微微一歎，想不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隱情。

    “這一次出門，中途父親曾讓我回來取一份文書，也是那一次，惜兒有了我的孩子。後來，我在洛城的時候得了她有孕的信兒，自然是高興的，那幾****雖得了風疹，卻假裝閉門不出，實則回來見了惜兒。誰能想到，就在我離開的當晚，惜兒就遭人毒手，死於非命。”

    如此說來，那麽這件事中，最為可疑的，便是那沈萬鬥了。不管怎麽說，林氏名義上都是他的人，做了這樣的事情，他豈能容忍？如此趁機除掉，方能保全他的名聲。隻是，既然如此，那沈萬鬥就應該讓這件事悄無聲息的過去，又為何要報案呢？

    像是看出了林翔和霍雲卿二人的疑問，沈萬良接著說道：“不，不會是父親。除了被沈萬林設計那一次，父親再未碰過惜兒。他甚至對我說過，待時機成熟，他會讓我帶著惜兒離開。他為了保護惜兒，也刻意製造出惜兒受寵的假象，我相信父親的為人，他不會做傷害我的事情。”

    看沈萬良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聯想到那個“三”字以及沈萬鬥要將家業交給沈萬良的傳言，那可疑的人，就是沈萬林了。畢竟，那沈萬林身為嫡子，若是被奪了家業，他豈能心甘情願？他也是個沒腦子的，想著留下一個“三”字，能把矛頭指向沈萬良，給他安上一個殺人的罪名，孰料卻忽略了位置，倒是給了霍雲卿另一種啟示。那麽事實，果真是如此嗎？

    得知了這些，霍雲卿和林翔也就沒有再逗留，離開了沈府。然而，就在第二天早上，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沈萬良，死了！

    得到這個消息，霍雲卿和林翔俱是一驚，匆匆趕到了沈府。帶去的仵作查看過之後確認，沈萬良是自殺而死。瞧著昨晚沈萬良傷心欲絕的樣子，倒不是不可能。隻是事實，果真是如此嗎？

    門外，沈大少爺沈萬林的身影一閃而過。霍雲卿奪門而出，站在沈萬林的麵前，道：“自己的三弟死了，大少爺便是這般過門而不入嗎？”

    沈萬林撇撇嘴，道：“像那般為了個女人就尋死膩活的孬種，有什麽好看的？”

    “沈大少爺流連花叢，自是對這般深情視而不見。如此，倒也不足為奇。”霍雲卿淡然一笑，爾後轉身離開。找到林翔之後，她問道：“你之前說過沈萬林是那怡紅樓的春紅姑娘的常客，對嗎？”

    林翔點點頭，道：“是。”

    “走，再審那春紅姑娘，隻不過，這一次，要把她帶到大理寺來審。你去吩咐捕快做這件事，我去去就來。”

    一個時辰後，大理寺。

    那春紅姑娘坐在椅子上，穿著一件水紅色的紗裙，極盡妖嬈絕豔，她手拿著一方水紅色的錦帕，媚眼如絲的看著霍雲卿和林翔，嬌聲道：“二位大人找奴家來，是找樂子嗎？”

    林翔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看清楚了，這裏是大理寺！”

    春花嚇得一個哆嗦，那聲音裏的嬌媚卻是絲毫不減：“大爺，您這樣可就嚇壞奴家了。”

    霍雲卿瞥了她一眼：“你倒是說說，那沈萬林給了你多少錢，讓你替他說謊。”

    “你……你怎麽知道？”春紅驚慌之下，如此說道，僅僅是一瞬間之後，她又忙說道，“大人胡說些什麽，沒有這樣的事情。”

    “哼，有沒有這樣的事情，你自己心裏再清楚不過。你若是不說實話，這大理寺自然有一百零八種刑具等著伺候你，保準你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到那時，你便一錢不值。到底要不要為了一個沈萬林拋棄自己的營生和前途，你自己掂量著辦！”

    “大人這是在嚇唬我吧？”春紅警惕地說道。

    霍雲卿不緊不慢地說道：“嚇唬？這大理寺可不是嚇唬人的地方。實話告訴你，那沈萬林隻怕和命案官司扯上了關係，換言之，就是他讓你為他打掩護的那晚，他殺了人。你現在若是不從實招來，你就是從犯，餘生隻怕就要在這牢中過了。”

    春紅頓時慌了神，道：“大人，我說！我說！沈大少爺給了我一百兩銀子，囑咐我若是有人問起，就說那晚歇在了我房裏，至於他去做了什麽，我是實在不知道啊。”

    那麽，那一晚，沈萬林究竟去了哪裏，又做了什麽事呢？

    就在霍雲卿和林翔二人疑惑不解的時候，有衙役走了進來，稟報道：“大人，門外有一女子，言稱要見二位大人。”

    霍雲卿和林翔相視一眼，會是誰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