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字數:11502 加入書籤
山間的風含著幾分冷意,翠綠的樹葉飛旋而落, 掉入斷崖之下, 無聲無息。
秦如一的手指抵在劍鞘上,並蒂蓮蜿蜒的紋路, 時時刻刻提醒著那段他不願去回憶,卻銘記於心過往。
“我爹……”
秦如一動了動唇,一雙黑眸如同深潭, 藏著暗流湧動,似乎偏要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敬你為兄長, 以赤誠之心待你。為何?為何要背叛他?”
“為何啊……”盟主歎了一聲,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怎麽你們都喜歡問這種問題?非要追究出個原因不可。我這一生為權為利, 殺他還會有什麽原因,無非就是他知道了地煞教的事, 我要鏟除掉八方莊這個隱患。他是真君子, 我是真小人, 怪就怪他信錯了人。”
他的語氣輕巧,就好像八方莊上上下下幾百條人命,都好似不值一提。
寒光一閃。
秦如一倏地出了劍, 銀色的劍刃劃破長空,徑直向著盟主的胸口刺來。
盟主回身一躲,順勢抽出腰中長劍,抵住秦如一的攻勢, 劍柄猛地向下一壓。秦如一翻身踢在他的肩膀,將劍抽出,衣袂飄然,落在秘牢的出口前,牢牢守著身後兩人,神色冷漠。
被那力道逼得後退了兩步,盟主站定在崖邊,抬手拂去肩膀上的塵灰,“有長進。”
秦如一抬劍還欲再攻,緒雲盛卻淡然製止道:“要殺我,勸你還是想清楚些。”
“多說無益。”秦如一的一雙眸子滿是冷意,“我今日就用你的血來祭奠我八方莊亡魂。”
“我豁出去不過就這一條命。”緒雲盛負手而立,“你可知我為何要在此時開武林大會。”
秦如一凝眸望他,不言語。
“春日臨近新年,黑市大批的炸藥才能掩人耳目地運到這裏。”緒雲盛指著斷崖下,那片即將舉行武林大會的場地,麵露譏笑,“隻要我一聲令下,什麽江湖海湖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參加武林大會的,上上下下有千人之多。
秦如一緊皺眉頭,難以置信道:“你瘋了?”
緒雲盛低低地笑了起來,眉眼間滿是戾氣,再也沒有初見那般正氣凜然的姿態,“我既然要死了,自然要拉幾個墊背的,黃泉路走起來才算是熱鬧。”
他頓了頓,歪過頭,將視線投向秦如一身後的沈嘉禾,“還有一件事,或許沈姑娘會感興趣。”
沈嘉禾探出頭來,麵無表情地回道:“我不感興趣。”
緒雲盛的話語中,總是以自己的死為前提,其實不過是在威脅他們,並不是真的覺得自己會死。他之所以現在還沒有對他們動手,而是說著這些話,其實還是在保他的後路。
無論是沈嘉禾死,還是秦如一亡,他知道沈丞相都不會放過自己。
他還不想走到同歸於盡的絕路,自然還得周旋一番,猶做困獸之鬥。
緒雲盛慢悠悠地說著好似毫不相幹的話題,“丞相夫人不知如今可還愛聽佛經?”
沈嘉禾愣了愣,“我娘?”
“春日多雨,無崖寺階梯太長,路又濕滑,未免丞相夫人貴體受損,便會有人將她‘邀’到別處。”緒雲盛慢條斯理地說著,“不過你放心,能夠日日聽到妙慈住持講佛,丞相夫人必是願意的,也不會有人虧待她……隻要你們肯乖乖聽話。”
妙慈住持……她本該料到是他的。
沈嘉禾歎了口氣,“妙慈住持便是你的兄長,徐瑋澤。”
其實回過頭來仔細想想,這事並不難猜。
妙慈主持與小蘭花一樣,都斷了一臂,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過去偷了八方莊的劍譜受到了懲罰。薑護死去,身上出現了屬於八方莊招式的傷痕,而那時妙慈主持恰好路過了烏城。盟主與無崖寺來往密切,每年還匿名捐贈大筆銀款。
隻是沈嘉禾下意識覺得能講出讓她娘親信服的佛理,應當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一時迷了心,偏到了無崖寺前任住持的身上。
“你要拿武林正派千人的性命威脅少俠,用我娘來威脅我?”沈嘉禾冷靜地問道。
“都說了,不要用威脅兩個字,會把話給說死了。”緒雲盛從懷中拿出一個旗花,捏在掌心,“是交易。你們若是肯接受,自然不必走到這一步。”
沈嘉禾若有若無地點點頭,試問道:“就算我們接受了,你打算怎麽收場?你獨占盟主之位這麽多年,早已有人不滿,這個位置你還是坐不穩。”
“不是還有浮拓在麽。”緒雲盛神色淡淡,“隻要我殺了地煞教的教主,再改頭換麵組建個新的邪教,這個位置還愁坐不穩麽。雖然我最近才得知他是丞相派來的細作,但是那也無妨,本來我培養他學易容縮骨,就是為了此刻讓他死在此處。”
沈嘉禾搖搖頭,歎息一聲:“那便沒什麽好說的了。我答應過書琴,要給她帶個哥哥回來,總不能食言。少俠,動手吧。”
沈嘉禾的不為所動,顯然出乎他的意料。
緒雲盛擰起眉毛,詰問秦如一,“千人的性命,你便不在乎?”
“在乎。”並蒂劍的劍尖指向緒雲盛,秦如一平淡道,“動手吧。”
緒雲盛:“……”
“看來你們還以為,我是在騙你們。”、
緒雲盛思來想去,覺得他們這個反應大概是因為不相信自己當真藏了炸藥,便抬手點起旗花,想要先炸上一個地方,威懾他們。
旗花“咻”地衝上雲霄,在半黑半白的朦朧交界,亮出一朵璀璨的紅花。
然而預料之中震天動地的聲響並沒有如約響起。緒雲盛本是自信滿滿的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不信邪地掏出一根又一根旗花點燃。
可是除了綻放一瞬的煙花外,武林盟前後一片祥和。
他看著地上旗花的殘骸,難以相信地呢喃道:“怎麽可能呢……”
“看來盟主你的旗花不太好用,不如由我借給你一根好了。”
沈嘉禾朝旁邊一伸手,白景鈺便將早就準備好的無垢劍莊的旗花交到她的手中。火光一閃,白花在空中炸開,緊接著便是“轟隆”一聲巨響,仿佛這地都害怕地跟著顫了顫。
看著盟主茫然的神色,白景鈺搖著紙扇憐憫道:“盟主,別白費力氣了。我早就和樊姐聯合黑市用高價把你的炸藥給換掉了。至於你之前運進來的一批,已被我大哥換了位置了。”
盟主奔向斷崖,手扶樹幹,看著濃煙滾滾升起的地方,瞪大了雙眼,“你們怎麽可能知道那裏?!那裏分明隻有……紅鶯!她居然背叛我?!”
他不可置信地說著,像是問他們,又像是在問著自己:“她自地煞教成立之初便跟在我的身邊,怎麽可能輕易和你們聯手來對付我?”
沈嘉禾聽到這話,不由開了個小差,算著紅鶯的年齡。
光看長相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不過盟主重新建立地煞教的時候就跟在盟主的身邊的話……那她不是比沙鳶還要大了?
邪教的人真是方方麵麵都不好理解啊。
沈嘉禾早就在樊姐那裏聽說過教主運炸藥進武林盟的事,知道樊姐不會坐視不理,便放任他們去處理。而她在秘牢裏同紅鶯說的話,便是要她去找找看盟主有沒有什麽金庫之類的東西,可以聯合無垢劍莊的弟子,一起炸一炸,造成個小轟動,吸引那些武林正派的注意。
盟主的金庫是一定會有的,一年光是他從八方莊分出的錢財,哪怕全都用來維護門派和地煞教的運作,也剩餘了不少。其餘的一定被他藏了起來,預備著建立一個新邪教。
她本來隻是試探地問一問,畢竟盟主平日謹慎,能藏寶的地方可以推斷出就在地煞教內,但未必會告訴給別人具體的位置。然而沒想到紅鶯卻想也沒想,聽到這個任務就離開了。
從紅鶯炸的這個方位來看,地煞教的位置離武林盟並不算遠。
“紅鶯本就不是忠於你的。”沈嘉禾看著日頭從雲層中越升越高,再過一陣子,天就要亮了,“你自己心裏也該明白,連皇上都留不得你了,你哪裏有退路可言。”
“住口!”緒雲盛麵色陰沉,額上青筋跳動,顯然在強忍怒意,“那都是你們編造的!”
“皇上應該早早就寫過一封信給你,由薑夫人,親手交到你的手中。”沈嘉禾見他如此,不為所動,繼續平淡地說道,“我猜皇上是想讓你死得體麵些,勸你自我了斷吧。”
“住口!”緒雲盛捏緊了拳頭,不願再聽下去,“住口!”
皇上重病不理,緒雲盛或許還可以找個借口,安慰自己,哪怕當自己是個棋子皇上仍是需要他的。那樣他就仍然能坐穩這個位置。
然而如今將皇上要置他於死地的事實赤/裸/裸地擺在麵前,他便再也沒有退路了。
“我先殺了你們,再去殺了紅鶯,還有無垢劍莊,乾坤莊……”盟主盛怒之下,狀似癲狂,“就算天要收我又如何,我何時信過命!隻要把你們都殺了,就沒有人會與我作對了。”
說完,他長劍一撈,蹬地而起,雪白的劍身寒氣凜然,直指秦如一的喉嚨。
秦如一將沈嘉禾推到白景鈺的身邊,彎身閃過,兩劍相撞鏗鏘作響,劍鞘在手中挽了個花擊向盟主未能護好的軟肋,逼得他急急後退。秦如一抓住時機反客為主,並蒂長劍劈向盟主的肩膀,他堪堪閃過,卻未能完全避開緊隨而來的第二把劍。
斷崖邊的高樹似是被那劍氣所震,綠葉紛紛揚揚如同雨花般灑落。
胸前的衣服被利刃劃開,胸口也未能避免從傷口滲出了血珠。盟主無暇確認自己的傷口,連頭也不能低,一雙鷹眼牢牢鎖定著秦如一,輕笑道:“我與你也有十幾年不曾比試過,倒不知你進步如此神速了。”
秦如一冷漠道:“為報家仇,於劍術,不曾荒廢過一日。”
“也罷。”盟主將手中的長劍丟開,活動了下手指,“我最擅長的本也不是劍術。”
他見日頭越升越高,知道自己此番必須要速戰速決,否則便再無退路。
五指猛地收攏,如同鉤子一般,襲向秦如一的雙臂,雙腿和心口。秦如一以劍鞘防守,沉穩地擋住他的攻勢,輔以長劍,等待他露出破綻回以致命一擊。
然而,他的手抓住了秦如一的劍鞘,卻未硬奪,而是湊近了秦如一,輕笑問道:“阿一,你知道你爹臨死前,說了什麽嗎?”
秦如一的眼眸瞬間睜大了些許,呼吸一滯,竟讓他尋了空擋。
五指並攏成拳,帶著股狠勁照著秦如一的胸口攻去,秦如一下意識向後猛撤,卻還是未能幸免,被拳風波及到,胸口陣陣鈍痛,眼前也忽明忽暗,令他不由緊皺著眉頭,一條腿半跪在地,勉力用劍支撐著身體。
沈嘉禾嚇了一跳,跑到秦如一的身邊,焦急地問道:“怎麽樣啊?有沒有事啊?”
秦如一沉默地搖搖頭,怕她擔心,硬是將口中的血咽了下去,撐著劍站了起來,還對沈嘉禾笑了笑,聲音沙啞道:“我沒事,是我不好,分了神。”
沈嘉禾瞧著心疼,氣呼呼地跟盟主理論,“你這樣未免也太勝之不武了吧。”
“小姑娘。”緒雲盛勾起唇角譏笑地看著她,“兵不厭詐,你總該懂。”
不等沈嘉禾說什麽,緒雲盛眉目一凜,故技重施,一雙如鉤的手繞過秦如一,仿佛是奔著沈嘉禾而來。秦如一抬劍為她去擋,然而直覺卻覺得哪裏不對,當他意識到問題在哪裏時,緒雲盛已經從懷中掏出了三把飛刀飛向毫無準備的白景鈺。
白景鈺發懵地看著離他愈來愈近的飛刀,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怎麽回事?按照正常發展來,這刀飛到沈嘉禾那邊的概率比他這邊大多了啊?
秦如一飛劍過去,卻隻來得及阻擋兩把飛刀。他情急之下,飛奔過去,將白景鈺往旁邊一扯,那把飛刀便刺進了他的手臂。
刀尖沒入肉中,應是極疼,卻不聽他哼過一聲。
白景鈺傻了眼,手指顫巍巍地伸向那把飛刀,卻又不敢碰,“阿一,你……”
“無礙。”
鬢邊因為疼痛已冒出細汗,秦如一麵不改色地將飛刀拔下,丟棄在一邊,嫻熟地撕下衣角草草在胳膊上包紮了一番,用牙係了個扣,黑眸警惕地盯著盟主,不放過他的一舉一動。
盟主搖頭歎息,似是早就料到這種結果,攤了攤手,“你和你爹一樣,太過重情義。”
這連番的戲弄,就好似貓捉老師一般的有餘,著實讓沈嘉禾氣惱。再加上她平日裏連句重話都不舍得對他說的少俠,此時還被人連傷了兩次,更是讓她憤憤不平。
“兵不厭詐是吧,你等著。”沈嘉禾氣惱地走到秦如一的身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又背過身去,往秦如一的手中,偷偷塞了點東西。
秦如一的表情帶點訝然,思索了片刻,還是點點頭。
沈嘉禾對緒雲盛丟下一句“等著感受著我師父的怨念吧,學醫的不好惹”這種令他一頭霧水的話語後,便自覺地跟著白景鈺躲到安全的地方。
緒雲盛眯著眼,看不清他們在做什麽,不過覺得沈嘉禾能拿出來的無非也就是些毒藥。
秦如一的一隻手臂被傷,想要再用雙劍著實有些困難。
緒雲盛見他單手提劍,擺足了架勢,心下警惕,一隻手抓著袖口,微微抬起,準備在秦如一灑出毒藥時,隨時保護好自己。然而秦如一動雖然動了,灑出的卻不是毒藥,而是一根極細的銀針。
銀針帶著力道刺入他的肩井穴,霎時間,半邊身子又木又麻,竟然連抬手的力氣都使不上。他猶自震驚,忽然聽到沈嘉禾喊著“臍上三寸”,下意識用自己尚能活動的手,護好她所說的位置,然而那根銀針卻紮在了他臍下三寸的關元穴,令他的眼前微微泛黑。
秦如一按照沈嘉禾所說的,先是用銀針按照“說上攻下”的原則,出其不意刺入他的穴道,限製住他的行動,再將銀針刺入他的死穴。
白景鈺看著軟倒在地,身體抽搐的盟主,驚歎道:“這是怎麽個說法啊?”
“師父贈給我的銀針因為一直沒用過,所以我就一直帶著沒拿出來過。盟主肯定會認為我就會灑灑毒藥,要先防備氣味。”沈嘉禾遠遠地觀察著緒雲盛,隨口道,“這個時候用銀針攻擊,出其不意,他沒有防備一定會中招。我再用聲東擊西的法子,讓他以為我在指揮少俠,護住我說的地方,這樣就製住了他的行動。行動被限製住了,紮什麽死穴,就小菜一碟了。”
白景鈺:“……”
幸好他是站在沈嘉禾這邊的。
白景鈺轉了轉扇子,好奇道:“那不是季神醫送你的出師禮嘛,就這麽用了沒關係麽?”
沈嘉禾平淡道:“反正用在盟主身上,總比拿銀針烤肉串要好。他會開心的。”
白景鈺:“……”
季神醫也是一個容易滿足的人啊。
秦如一蹲在緒雲盛的身邊,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緒雲盛似乎終於感受到了死亡麵臨的恐懼,掙紮地抓住秦如一的靴子,嘴唇一張一合,卻發不出聲音,隻能憑著唇語勉強看出他在要他們放過他。
滅了八方莊滿門的男人,此刻就躺在冰涼的地麵上,再沒有什麽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樣,也沒有身為地煞教教主時的狠厲。說到底,他拚盡一生,做盡壞事,自以為成了人上人,但說到底還是一個棋子。
“可我八方莊上下何其無辜。”秦如一淡然的語氣中,隱藏著幾分悲慟,“你為了你的權利名譽,又何曾放過他們。”
秦如一抽出長劍,一隻手掩住緒雲盛的雙眼,抿了抿唇,還是決然地刺向了他的心髒。
緒雲盛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兩下,便再也沒了聲響。秦如一將長劍抽出,隨手抹去濺到臉上的血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裏,徒留一片血灘,就如同他當年在八方莊目睹過的一樣。
他如今複了仇,也找到家了,該與那段過往告別了。
白景鈺看著秦如一,嘟囔道:“我還以為能大戰個三百回合呢。”
沈嘉禾奇怪地看他一眼,“怎麽複仇不是複,有簡單的方法,幹嘛找複雜的?”
白景鈺晃著紙扇,“不會顯得太快,太突然了麽?”
“我藥死緒欣的時候可比這快多了。”沈嘉禾嘀咕了一句,不耐煩道,“要不是想讓少俠親手複仇,我們倆現在都能回去拜堂了。”
白景鈺:“……”
白景鈺:“……也不至於那麽快吧。”
似是想起什麽,白景鈺紙扇一合,“不行啊,阿一就這麽報完仇,盟主死了,你娘親怎麽辦啊?不是說被什麽妙慈住持給劫持了麽?”
“啊,沒事沒事。”沈嘉禾擺了擺手,“我娘不可能被拐走的。”
白景鈺一愣,“你怎麽能這麽確定?”
沈嘉禾看著秦如一向她這邊走來,對他笑了笑,回答著白景鈺的問題,“我娘平時出門,我爹都恨不得派八十個暗衛跟著,妙慈住持就算偷習了八方莊的劍法,又不能以一敵百的。我娘要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被拐走,我爹以後就不要當什麽丞相了。不過寫封信還是有必要的,畢竟妙慈住持殺……少俠?!”
沈嘉禾話還未說完,本該向著她走來的秦如一,卻在中途忽然軟了腿腳,撲倒在地。
她嚇得幾乎沒了魂,連忙跑了過去,手忙腳亂地將他扶起抱在懷中,“怎麽了?”
秦如一甩甩頭,意識有些朦朧,“就是……頭暈。”
頭暈?
沈嘉禾拆下他的包紮,果然見到傷口已經腫了起來,帶著駭人的紫色。
她歎了口氣,“怎麽中毒了你自己都不清楚啊?虧你還能堅持這麽久。你就慶幸吧,你未來娘子師從神醫,這個毒我能給你解了。否則下了山你就完蛋了。”
“我知道,有你在。”秦如一睜著眼,黑眸中滿是純粹,臉上帶著幾分無辜,“阿禾,你對我笑一笑,好不好?”
沈嘉禾眨眨眼,問道:“忽然要我對你笑做什麽?”
秦如一揉了揉眉心,困倦道:“我……有點累了。想要睡一下,如果阿禾你能對我笑,那夢裏我也能一直見到你了。”
這個人到底是從哪裏學來的這種話啊?
沈嘉禾微紅了臉頰,抿著唇對秦如一笑了一下,又連忙一本正經起來,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一隻手捂住他的眼睛,催促道:“好了好了,睡吧。等你睡醒一切都好了。”
秦如一握了握她的手,低聲道:“我們回家。”
“嗯。”沈嘉禾回握住他,輕聲道,“我們回家。”
白景鈺蹲在旁邊,轉著手中的扇墜,等秦如一睡去,才問道:“我現在在思考一個問題。”
沈嘉禾將秦如一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從腰帶中掏出藥包看看自己有沒有帶著解藥,聽他說話,便隨口應了一聲:“嗯?什麽問題?”
“危難時刻見真情,阿一居然以身護我。”白景鈺滿是感動,眼神真摯,“本來我是打算下山的時候放一百掛鞭炮慶祝一下的,但他現在這麽暈著,我慶祝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沈嘉禾:“……”
沈嘉禾:“……出息呢?”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半夜四點,六千多,終於弄死盟主了。
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齊齊。
盟主都弄死了,結局還會遠麽!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