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權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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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子記得沒錯,北疆白家的紋章,的確正是鷹。據說他們是上古鷹王紮爾坎的後代,不過這個就沒什麽史實可查了……五百多年前帝國北遷,與噬星蟲族爆發戰爭,當時還隻是一名小校的白家先祖白烽火在戰爭中嶄露頭角,在當時帝國全線潰敗的絕境中,他整合殘兵組建白家軍,與噬星蟲族頑強抗爭了十數年,守住了帝國腹地與北疆的躍遷通道,為帝國針對噬星蟲族開發新式武器爭取到寶貴的時間,也為後來帝國反攻北疆,扳回局麵奠定了基礎。正是因為這堪稱奇跡一樣的壯舉,才會有了後來的北疆白家。”
晚飯過後,路海瀾與老太監朱岩在花園散步消食,他現在每天至少要用助走器練習行走一個小時,兩條腿,尤其是左腿上的肌肉也漸漸生長出來,不再像以前那麽細弱。遲早有一天,他也能有像正常人一樣健全的肢體,到時候再練習行走,那未免也太晚了些。
“這段曆史我聽法蘭說起過。”路海瀾接口道,“噬星蟲族以星球為食,當時帝國剛剛遷徙到這片新星域,就在北疆邊境發現了這些噬星蟲族,而它們的前進方向,正是向著帝國內部而來……這是一場沒有選擇的戰爭。”
朱岩有些感慨地道:“當時若是沒有白烽火與他的白家軍,就算後來帝國能夠扳回局麵,北疆的領土至少也要縮水一多半。這數百年來與噬星蟲族的戰爭,白家從來都是頂在最前線,北疆如今的和平繁榮,少不了他們的功勞……可他們不順服帝國統治,割據自大也是事實,先帝在位時,還險些鬧出要自立為‘北疆王’的鬧劇。”
這一樁被他輕描淡寫說出的‘鬧劇’,在當時究竟是何等險惡的狀況,老人親曆其中,比誰都清楚。路海瀾並沒注意到這一點,而是說起了自己白日的見聞:“我今日帶林寰去草原騎馬,偶遇白皇妃,她同我講了熬鷹的事情……我覺得她是另有所指。”
朱岩笑了。
“老奴之前便有些猜測,小主子這麽一說,老奴就更確定了。”他笑道,“陛下不會無緣無故將白皇妃送來別宮,說是安胎也似乎沒這個必要……故而老奴鬥膽猜測,陛下這是要隔絕白皇妃與外界的聯係,將她幽禁起來了。”
“所以你之前才說,我去見她也無不可。”路海瀾想起之前他讓韋恩度去給白妃送信時,老人曾說的話,微微皺起眉道,“若真是如你所說,父皇為何要幽禁白皇妃?她做錯什麽了嗎?”
“不是她做錯了什麽,而是白家做錯了什麽。”
朱岩停下腳,在路邊的石椅上坐下,神情有些冷漠,道:“白家的不臣之心,可謂是人盡皆知,但如今他們已在北疆根深蒂固,想要將他們拔除,勢必引得北疆大亂,更何況還有噬星蟲族的威脅在側,曆代帝王皆隻能想辦法限製他們擴張實力,而不敢輕易貿然動手。”
“所以我才想不通,父皇為何要這麽做。”路海瀾道。
朱岩揉了揉腰,微笑道:“殿下可還記得,前陣子北疆大勝的消息?”
路海瀾猛然反應過來,是了,他記得那報道上說,噬星蟲族損失慘重,至少應有十年都無餘力再發動像樣的進攻……難不成他父皇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對白家出手了?
“這也太冒險了吧。”他不確信地道,“萬一未能一舉成功,北疆陷入混亂,誰也不能保證噬星蟲族不會趁機入侵……甚至白家被逼的狗急跳牆,縱容噬星蟲族進入帝國內腹,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
“這麽看來的確是有些急進了,不過陛下所想的多半比你我更深遠,我們也沒必要在這裏妄自猜測。”朱岩笑嗬嗬地道,語氣很是隨意,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小主子今日瞧見白皇妃,感覺如何?”
這問題倒是問住路海瀾了。
要說他對白皇妃的觀感,還真挺難用具體的言語總結的,對方表現的總體來說就是‘溫柔可親’,但給他的感覺卻完全不是如此……他很難形容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挺有趣……的吧?”
“小主子這麽說,老奴倒是有點好奇了。”朱岩道,“您若是拿不準的話,不妨跟老奴說說?您見到的白皇妃是什麽樣的?”
路海瀾反應過來,意識到朱岩恐怕是想借此給他上課了——畢竟同樣是從宮裏出來,朱岩此前肯定是見過白皇妃的,沒必要從他口中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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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監說他最擅長的有兩樣本事,一是識人,二是做人,路海瀾對這兩樣本事都很感興趣。
“她的長相應該說是柔美,氣質十分可親,並不顯得倨傲。”路海瀾回憶著白天見麵時的情形,思索道,“衣著打扮很隨意,沒佩戴裝飾品,耳環戒指項鏈都沒有……因為裙子很寬鬆,所以我沒看出她到底有沒有懷孕,她說話的聲音不高,情緒波動也不大,哦對了,有一點我很在意,除了剛見麵時她叫我太子殿下,後麵一律省略了殿下,隻稱我太子。”
朱岩嗬嗬一笑,道:“白皇妃的性子,的確是相當平易近人的。”
路海瀾皺眉道:“是,我覺得她與法蘭有些相像,言行舉止都很隨性,但又有些不同。法蘭的隨性,更多是無拘無束那種感覺,而白皇妃,則更像是……嗯,坦蕩?”
路海瀾也感覺到這個詞不太對勁,但除此之外他又找不出更合適的形容,朱岩聞言笑道:“看來殿下是沒怎麽接觸過武人,但凡有點本事的武人,身上大多都有一股磊落氣,古時候管這有另一種說法,叫做俠風。”
路海瀾眨巴眨巴眼,沒聽太懂。
“古時候,人類社會是比較崇尚個人武力的,為什麽呢?因為那時候捕獵食物,打仗,都要靠個人武力,有力量的人自然會被他人尊重,敬畏,說話做事也有底氣,不需要顧忌什麽。到後來習武之人間漸漸形成了一些不成文的規矩,比如不得暗箭傷人,或者在公平對決中耍隱私手段,大體來說就是崇尚光明磊落,鄙夷陰謀詭計……說的直白一點,就是能用拳頭解決的問題,就不用腦子。”
路海瀾被逗樂了,也許是錯覺,他覺得朱岩似乎對武人挺不待見的,嗯,應該是錯覺吧。
“白皇妃雖是女子,但北疆白家的子弟無論男女,定然都是自幼習武長大。百多年前白家還出了位女家主,一身武力舉世無敵,被稱為‘女武聖’,不知殿下您有沒有聽說過……誒,不小心扯遠了,總之殿下日後若是見了習武之人,若是氣度坦蕩舉止看似不倨傲,但卻顯得十分自信的那種,多半是有真本事的。”
路海瀾虛心受教,當即舉一反三:“所以照這麽說,白皇妃的武力應當不弱了?”
朱岩眯一眯眼,似乎回憶起什麽:“說起來老奴似乎聽過件事,白皇妃年少時,有一次外出打獵,在山林中隻身遇上了一夥賊人,等侍衛趕到時,她安然無恙,那夥賊人盡數死絕,據說當時她手上隻有一副弓箭,而那些賊人卻帶有槍支和能量盾……此事老奴也不知真假,殿下聽過便好。”
哪怕是最低級的能量盾也能抵擋至少三百單位的攻擊,而正常人用盡全力揮出一拳,大概就是一個單位。弓箭作為武器早已退出實戰,如今隻是一項娛樂運動,要用弓箭去與數倍於己方的敵人對抗,而且對方還持有槍支和能量盾,路海瀾實在很難想象該如何獲取勝利。
“看來孤的感覺沒錯,這位白皇妃是的確很有趣。”路海瀾笑道,“我看她也不似有什麽惡意,倒還想再見見她。”
“小主子。”
“嗯?”
“老奴覺得,您還是不宜與她多見麵。”
朱岩從石椅上站起身,神色多了幾分認真,道:“無論白皇妃自身怎樣,她終究是北疆白家的人,以您的身份,與她深交,有害無益啊。”
路海瀾沉默下來。
朱岩說的沒錯,如果他父皇真的要對北疆白家動手,那他無論如何也不該去與白皇妃結交……他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單憑個人喜好行事。
隻要皇帝陛下一天沒改變主意,他就仍然是帝國太子。
“老奴此前曾與殿下討論過稱呼的問題。”朱岩看著路海瀾,輕聲道,“這不僅僅是尊卑有別,提醒奴才們記得自己的身份……更是時刻提醒著為上位者,不可以將自己當作普通人,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來。”
“您是主子,落在您肩上的不隻是權力,還有隨之而來的責任和義務,站得越高,肩膀上的擔子就越重……一旦跌下去,也就摔得越狠。”
朱岩歎了口氣。
“這,就是權力的代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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