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第十章:述仙境劇變、與四聖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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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缺萬萬沒想到,李乘風與天眼對話時,會有修行人隱匿在側,並把這段影像傳了出來,東西兩昆侖鬧得沸沸揚揚,東昆侖咄咄逼人上門要人,還把洞天門戶給堵了。天缺思前想後,迫不得已之下隻得自革大道宗門牆,匆匆離開道場,隻來得及卷走了煉製九轉紫金丹的靈藥,連多年來培植的親信都未帶走一個。他來找黑袍人,就是為了尋求庇護,也是有個容身之所。

    天缺剛剛現身,就有一人從天虞山中飛出迎他,這人名叫木黎奔,乃是破丹鼎宗護山大陣失敗後帶回來的,收為弟子悉心教導百多年,如今也是地仙修為,更兼一身詭異神通。木黎奔與天缺平輩相稱,在天缺十丈外抱拳道:“天缺師兄,今日怎麽有空來天虞山?”

    天缺歎道:“一言難盡,還是見到仙師再細說吧。”

    木黎奔引著天缺往山巔之上落去,天虞山上長滿了參天大樹,越到山巔樹越矮,枝葉則愈發往橫向生長,亭亭如華蓋,幾株大樹樹冠交織之下,形成了一片天然“屋頂”,樹下有石凳、石幾、條石,皆是之前四聖尋天成巨石安放,倒也自有一股野趣,黑袍人通常都在此靜坐參玄。百多年來,黑袍人始終未曾明言自己姓字名誰,天缺甚至連其長相都未看清過,足見此人之謹慎。大道宗所知的關於上界的變故,皆是此人口述,求了易經洗髓,自然是不會虛言欺騙的,何況對方還是上界仙人?隻是黑袍人是否一一相告,就不得而知了。

    落下地來,還未等天缺開口,黑袍人就幽幽的道:“東昆侖九地仙堵門,就知你會來此,多年經營的勢力將連根拔起,今後有何打算?”

    天缺恭敬道:“有幾味煉製九轉紫金丹的靈藥,除了大道宗世間已無,我將靈藥盡數帶走,丹鼎當代傳人煉不出神丹,我等亦還有轉圜的空間……隻是不知,上界那兩味靈藥,仙師可能取來?”

    黑袍人道:“早跟你說過,無邊玄妙方廣已封,除非金仙修為,否則回去就下不來了。就算金仙在人間行走,亦有諸多限製,當年我能下來隻是鑽了空子。”

    天缺道:“門中就沒有金仙修為的師長了嗎?”

    黑袍人道:“罷了,我就將我所知的上界變故,盡皆說與你聽吧。祖師被尊為“地仙之祖”,乃是因為一件至寶《地書》,這件至寶就是在昆侖仙境中所得,似是天成。祖師與太昊、九天玄女一道補天幕、定山河,幾乎同時進入這處洞天。在現今大道宗的大殿處,他們發現了一尊鼎爐與一本書,鼎爐是乾坤鼎,而書則是《地書》,太昊拿了藥鼎收存采煉的天地菁華氣,而祖師則拿了《地書》,兩人依照書中所載,重定山河秩序。祖師也從《地書》中領悟了包羅萬象的萬流歸宗決,以及數門通天徹地大神通,遂在洞天中留下道統傳承。

    乾坤鼎因盛放了太多菁華氣,變得適於煉藥,後來世間爆發大瘟疫,神農橫空出世濟世救人,太昊受其所感,臨凡將乾坤鼎送給了尚未成仙的他,這尊鼎爐才被後人稱作神農鼎。

    神農成仙後欲將此鼎歸還太昊,那時太昊正與祖師在昆侖仙境中對弈,太昊固辭不受,祖師順手接過此鼎,與太昊追憶往事。無意間運起了萬流歸宗決,鼎中竟然長出一株樹苗,三人想看看會長出什麽,哪知這株樹苗長得極慢,數百年隻拔高了一點點,無奈之下,祖師隻得向神農借了此鼎,借期萬年。祖師將此鼎安放在五莊觀後院,並設下禁製結界守護,日日以形神溫養藥鼎,最終樹苗長成了人參果樹,每三千六百年一成熟。

    在這期間,祖師求金仙成就,在上界開辟了聞醉山仙界,並將溫養了數千年,相當於自身一具分身的《地書》留在仙境中穩固仙境。仙境初辟,規模雖不是很大,但萬流歸宗決包羅萬象,但凡仙人無需秘法指引就可在此立足,拋卻凡蛻躲避天刑的鬼仙,以及在上界無傳承、或是師門長輩並無金仙的真仙,卻首選在聞醉山立足,再加上祖師門下四十八名真仙,也有近千名仙家駐足。後來祖師門下先後有弟子求金仙,依附聞醉山之外又延展出數千裏方圓,但仍略顯擁擠。祖師便順水推舟,將果樹與五莊觀一並移到了萬壽山,專等玄奘從此路過,謀了一場佛道齊聚的盛會,會後又有數名金仙前往聞醉山仙界依附開辟,仙境規模方才有了九萬裏方圓,停駐其中的仙人更是上萬,故而而被稱為萬仙來朝。”

    這些仙界秘辛,在宗門典籍中就算有所記載,但也不會如此詳細,天缺聽得震撼莫名,自言自語道:“神農鼎竟然有如此大的來曆,那後來呢,聞醉山仙境為何會崩塌?”

    黑袍人歎道:“祖師與《地書》一並不見了……”頓了一頓,繼續道:“人參果大會後,祖師將五莊觀搬回昆侖仙境,遂攜著已經掛果三期的人參果樹返回無邊玄妙方廣。神農鼎借期已滿,祖師將它歸還已金仙的神農天帝,兩人合力將人參果樹煉化封印,與鼎爐一體,留待三千六百年後打開,再行摘取人參果,若非兩人聯手,這封印是打不開的。

    後來丹鼎宗第一代宗主扁鵲成仙,前去拜見神農天地祖師,天帝感其一片濟世救人的赤誠之心,想讓神農鼎更好的發揮作用,遂將它送到了下界丹鼎宗,結果丹鼎宗並未持之濟世救人,而是把它供了起來,甚至作為了青崖洞天的陣樞,造就了‘世間第一烏龜殼’。

    直到千年前,祖師與《地書》皆莫名消失,聞醉山仙界失了祖師形神鎮撫,開始潰散崩塌,且與各方仙界隔離了——隻能出不能進,就似其中沒了指引、那片空間並不存在了。具體是何原因,我境界未到尚不能盡解。仙境的潰散崩塌,讓其中駐足的眾仙驚恐莫名,真仙們紛紛離開聞醉山仙界,但苦於沒有其他傳承指引,無處容身,隻得在虛空中漂泊,那些拋卻凡蛻的鬼仙,更是隨著仙境的崩潰而魂飛魄散,這些業力最終都要算到祖師頭上,作弟子的怎能熟視無睹?是故,仙境中的金仙一邊極力穩固仙境,延緩其崩塌,一邊派出門中真仙四處找尋祖師與《地書》,但卻一無所得。個別知道當年原委的金仙,遂想起了神農鼎——這件同樣受祖師形神溫養萬年的寶物。有了它,說不定就能穩固住崩塌的仙境。每位金仙都以靈台化轉了一片山河,但受見知所限,幅員有限,仍有大量的鬼仙、真仙無處容身。天上一天,人間百年,也不知這些金仙還能撐多久……

    仙境開始潰散崩塌之後,曾有名金仙從封天台下界,來到五莊觀匆匆講述了上界變故,讓我們在世間尋到神農鼎,便匆匆回去了。當年我恰好在場,但並未參與此事,參與此事的本門地仙雖未因事情敗露而被斬,卻死在曆劫的天刑中,想必是謀算丹鼎茲事體大,業力過重吧:神農鼎一旦離開青崖洞天,必然導致其崩塌,這無異於斷神農天帝的傳承。就算天帝雲淡風輕、麵上不會找茬,但從此也絕不會給聞醉山一脈好臉色。

    我成仙後飛升無邊玄妙方廣,見到聞醉山崩塌的慘烈景象,多方打聽才弄明白了原委,這才動心偷偷下界,無論如何要把神農鼎拿到手!下界後的事你幾乎都知道了,就不一一細說了。前幾日,我收了個終南曆劫失敗的地仙陽神……在世間近兩百年,地仙陽神也收了好幾個,就是擔心這些曆劫的地仙會把這消息傳到上界。”

    天缺問道:“那為今之計,該當如何?”

    黑袍人道:“事已敗露、天下皆知,你我再不能似以前那般,藏到幕後暗中謀算,拖得越久神農天帝便越有可能得知。現下有四條路:第一、向世間丹鼎宗說明原委、送上靈藥,並在昆侖仙境中為其鑿建道場、妥善安頓,換取神農鼎一用;第二、你自縛請罪、贈藥修好,自言受了蠱惑,並把我供出來,由我來承擔罪責、遭受追殺,而你則繼續隱在幕後,博取信任、見機行事;第三、你不要壓製修為,近日便渡劫飛升,到上界暫避,能拖一時拖一時;第四、以你為餌,誘丹鼎門人前來,我們將之擒下搜魂,拿了神農訣與丹鼎令,入洞天搶奪。”

    天缺聽得額頭冒汗,這四個選擇中,無疑第一個是最明智的,然而鑿建道場談何容易?不但耗資巨大,更是曠日持久,大道宗耗得起,可天上等不了啊!

    第二個選擇竟是出賣自己的師門長輩,他萬萬不能亦不敢,雖說仙師就算單獨放隊四五名地仙都不會落敗,但若像如今這般九地仙結陣呢?這位真仙怕就凶多吉少了,隻因為世間法不過出神入化,仙人再如何神通廣大,也得在仙界才能施展,超過了這片天地所能承受的極限,那就會引來天刑,天刑一至,要麽業力過重隕落,要麽隻能乖乖回上界。

    第三個選擇他根本不敢選,正如青葉真人所言,他在世間積累的業力有些重了。他卷走煉製九轉紫金丹的靈藥,還有個小心思就是給自己留一顆九轉紫金丹,以備將來渡劫之用,若僥幸陽神未散,還能借著九轉紫金丹重塑完美爐鼎,再次曆劫就沒那麽大業力了!但如今沒有九轉紫金丹在手,讓他去曆劫,他還心理發虛。

    第四個選擇雖然冒險,但卻是最高效、最直接的!

    但天缺還不死心,誠惶誠恐的道:“仙師心係祖師安危,天缺甚為感佩,隻是除了這四條路,就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黑袍人歎道:“如今看來,也隻有這幾個辦法了……”

    天缺咬牙道:“一不做、二不休,就來個魚死網破,我選第四個!”

    黑袍人抬起頭來,意味深長的定定看著天缺,半晌之後幽幽開口道:“沒想到你倒與天殘一般,是個很辣的角色……如今你自革門牆,所犯下的惡皆與大道宗無關,世間那些地仙也不便直接對你出手,最多在一旁掠陣防止變故,而我與木黎奔同樣不能在明麵上幫你,你打算如何做?”

    天缺額頭上青筋凸起,狠狠的道:“四月後,李乘風的事必然遮掩不住,我已明言讓明廣都推到我身上。屆時無鋒的傷勢應已好了六七成,請仙師您現身引走幾位地仙,我再現身又引走幾位,而後木黎奔師弟尋機出昆侖仙境,到簸箕頂把那傳人引出來,而後……”後麵的話皆是悄聲耳語。

    ……

    兩人正在密謀,山下卻傳來叫嚷聲,隻聽一個如鐵片摩擦般的聲音道:“外來的!我們四聖又來找你挑戰了,咱們這次不比神通法術,隻比靜定功夫,你可敢應戰?”

    黑袍人聞言,止住天缺話語道:“這幾隻妖物實在惱人,若不是擔心沾染過多業力,真恨不得將他們斬了,免得整日呱噪。我去去就來……”說話間仙家神意講述了四聖的來曆,說著邁步就下了山去。

    天缺恭送道:“仙師您忙,此事也不急於一時……”

    黑袍人下了天虞山,來到一處水潭邊,四聖正在那裏好整以暇的等著,見黑袍人跨虛空而來,四聖下意識的各自後退了半步,喳花尾一麵凝神戒備,一麵用他那鐵片摩擦般的聲音叫道:“黑家夥,咱們可先說好了,演法切磋、不傷性命。大家能有今天的修為都不容易,我們承認你神通了得,但你不見得就是無事不能,今天我們就要和你比試定力!”

    黑袍人冷冷道:“如何比法?”

    岩翼雄甕聲哈哈笑道:“爽快!我們四個輪流和你比,你須戰勝我等四聖,方才說明你比我們都厲害,我們這次就認輸,你有權繼續借住在我們的洞府中;若是你輸給我們中間任何一個,都表示不夠厲害,那麽洞府就得讓出來,今後也不準再來!”說著不知從何處摸了塊白色石板出來,在石板頂端左側刻畫了四隻鳥,而在右側則塗了個黑乎乎的圓圈,在四隻鳥的下方密密麻麻全是“x”,而在黑圓下方則密密麻麻全是“○”——顯然,這是四聖用來記錄戰績的。

    岩翼雄指著石板道:“雖然你以往每次都贏,但這次就不一定了,說不定就往你那些圈裏,加個叉進去!哈哈哈哈……”

    黑袍人麵無表情的道:“劃下道來吧。”

    藍五彩搖著手中五彩羽扇道:“你既然自稱仙人,想必也不會占我們便宜,那樣也有失高人風範。我等四聖原身皆是飛禽,我們就比飛禽的靜定功夫。”說著遙指山腰上的一株大樹,繼續道:“看到那株大樹了嗎?飛禽都是在樹上單腿入定的,你就和我們在那樹上比單腿入定,看誰堅持的時間長,入定期間不能動用神通法力、不能顯化分身、不能擾動天時,更不能攻擊對方,先離定者便輸了。當然,若是踩折了樹枝、踩壞了葉子,算輸;風吹枝動之時,你若隨之動了也算輸。”

    黑袍人道:“一言為定。不過你等四人若是都輸了,今後不得再來此處呱噪!”

    四聖頭碰頭竊竊私語一番,又是喳花尾出聲道:“可以!”

    四聖中首先出場的是白鷺妖覆海聖曲長頸,這四聖中屬他天性最能穩得住,當然由他最先出場。曲長頸開啟靈智前,經常蹲守在湖畔河邊,靜靜佇立水中,伺機以他那長長的鳥喙啄魚而食,有時甚至能等待數個時辰一動不動,若是覆海聖都不能贏了黑袍人,其他幾隻鳥也很難嬴了。

    其餘三聖一邊給曲長頸捶腿揉肩、按摩放鬆,一邊給他加油打氣,好是一番折騰下來,覆海聖才一展身軀,化作一隻半尺白鷺站上了一支筷頭粗細的枝頭,懶懶開口道:“黑家夥,到你了,還想耍賴不成。”

    黑袍人邁步上了另一枝頭,喳花尾叫到:“外來的家夥,不行不行,你那根樹枝太細,整整比覆海聖的細了一圈呢,換一個、換一個,不然我們就占便宜了。”

    黑袍人傲然道:“我就在此處,要換你們自己換。”

    曲長頸倒是機靈,聞言撲騰翅膀飛到了一根碗口粗細的樹枝上——他還真就不用神通法力飛行。口中說道:“聽小妖們說,現今世間有句話叫:不作就不會死、不裝逼不遭雷劈。是你自己要站那裏的,也是你自己叫我們換的,這個不是我們以多欺少!”

    這段插曲看似偶然,實則是四聖早就商量好的,通過百多年來打交道,他們知道這人心高氣傲,又自持神通了得,所以故意設計了這麽一出,為的就是誆騙他上當。沒想到還真讓他們蒙對了,著黑袍人自己加大了自己的難度,曲長頸順杆就爬,找了根粗大的樹枝,心想:老小子,看你這下還囂張不?

    喳花尾見兩人各自選定樹枝,扯著嗓子喊道:“預備……抬腿!”

    隨著一聲尾音拖得長長的預備,以及抬腿的口令,一人一鳥各自抬起一條腿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