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第十一章:建瑤台守歲、襄修行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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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類站在樹梢之上時,會習慣性的抬起一條腿縮在腹下,同時彎曲另一條腿,以此降低重心、減緩疲勞,站一段世間還會換條腿,其姿態就似臥伏在枝幹之上。黑袍人的姿態卻不同,因為鳥的腿關節是向後的,而人的腿關節是朝前的,他剛剛抬起腿,喳花尾又詐唬開了:“不行、不行!你這樣直挺挺的抬著條腿,對你不公平,覆海聖都是趴著的,你也得趴著,不然鳥子鳥孫、鳥妖鳥人們知道了,也隻會認為我們四聖勝之不武……”
藍五彩與岩翼雄亦附和道:“就是就是,咱們不能以多欺少、以鳥之長比人之短嘛,趕緊換個姿勢。”
黑袍人可沒那麽容易上當,隻要他有任何動作,那必然就是輸了,是故不予理睬,任由三妖在樹下呱噪。
……
謝仁聽了無根講述的經過,便安心在昆侖仙境之中呆了下來,畢竟他才是這件事的正主,各位地仙隻是來“撐腰”的。在祥雲之上,謝仁與神洲各派高人靜坐閑談,請教修行中的疑問關竅,自覺獲益匪淺。每隔幾天,總會有洞天內的其他地仙前來“串門”,並帶些靈茶靈酒靈果靈食,與眾地仙暢談一番,以示待客之道,丹鼎宗當代宗主已入昆侖仙境的消息也不脛而走,以瑤池為中心,很快就傳遍了這處天成洞天。
如此半月時光匆匆飛逝,丙戌年的春節將至,大道宗、逍遙派、瑤池仙宮、百歲山、飄渺峰等派,皆來請東昆侖地仙到門內過除夕,最終爭執不下,還是明廣道長提議,不如就將洞天中各派同道請來,仿效無邊玄妙方廣世界,在這瑤池之上開個小型的蟠桃會?眾高人聞言皆覺此提議不錯,遂紛紛複議,並各展神通在湖麵之上布置起來,不幾日功夫,一片亭台樓榭就在這瑤池之上營建起來。
亭台水榭皆取瑤池周邊的大樹,木梁木柱、樹皮作頂,以巨木為基浮在粼粼碧波之上,巨木之下有墜有巨石,將整片建築牢牢定在湖中,不會隨波逐流。整片建築依九宮八卦格局,四周建亭八座,居中有樓一間,亭樓回廊均采用古法建成,不見一釘一鉚。樓名“中宮”,呈八麵、開八門,四方占地皆五丈,高亦五丈,樓分三層中空,恰好將昆侖仙境洞天門戶裝入其中;八座小亭皆丈許方圓,分別是乾亭、坎亭、艮亭、震亭、巽亭、離亭、坤亭、兌亭,各依方位而建,八亭中圓亭、四角、六角、八角等形態各異,高低亦有差別,亭與亭之間相距九丈,以曲橋相連,八亭與中宮之間亦有六棧橋、兩曲橋相連,從高空俯瞰,整片亭台形似八卦,而在陰陽魚眼處,則浮著一黑一白兩顆碩大木珠,黑色為烏木、白色為橡木,構成了這些是這片亭台水榭的主體。八亭往外更是以曲橋向外延展,這些曲橋的盡頭,建了數座露台,一座水上仙府就此成型。遠遠看去,數千裏瑤池碧波蕩漾,湖麵上水霧輕籠,周遭青山疊翠、綠樹成蔭,間或有林草異花成林成片、四季不凋,恰如濃墨重彩一副水墨山水。不時有地仙或攜兩名持寶童子,駕祥雲而來,或是盤坐在靈禽異獸之上悠然而至,確實有幾分人間仙境的氣象。是故,眾地仙將之定名為“瑤台”,但地仙們誰也不願來題這個匾額,最後推來推去,這任務就落到了謝仁頭上——誰讓今日之事是因他而起呢?無奈之下,謝仁隻得硬著頭皮,禦丹鼎令在一塊萬年桃根製成的木板之上,刻下了“瑤台”兩個古篆,並麵南高懸於中宮頂樓屋簷下。
參與瑤台建造的,除了諸位地仙,亦有洞天中各派弟子,那些蠻荒之中隱居的高人,聞訊之後亦紛紛趕來幫忙,建造起來速度自然極快。中宮及八座亭子,皆是地仙結陣靜坐駐守之地,僅僅各依方位而建,並不需以瑤台為陣,但也為將來將這處打造為大陣,打下了基礎——建材均是取自洞天中靈氣充足的百年以上巨樹,且經過了簡單的煉製,應可使其百年不腐,有百年時間,洞天中各派齊心協力,應足以將之打造完畢了。
天下地仙齊聚瑤台,於除夕夜召開“小蟠桃會”的消息,很快又在昆侖仙境中傳開,眾修均覺這是修行界自古一來的盛會——天下地仙齊聚,也隻有千年前商定三大戒之時,方才有過。千年前商定三大戒,最大的外因就是丹鼎宗之變,而千年後天下地仙再度齊聚,所為的也是找出幕後真凶、查明其中原委,這段糾葛了千年的因果,是否能在千年後水落石出呢?
……
傷勢好轉的無鋒在除夕前三天來到瑤台,東昆侖十位地仙並謝仁,在中宮有一次密議詳談。這次密議持續了兩天兩夜,直到除夕清晨方才結束,與會眾人皆將自己多年來的探查說出,相互印交流,重新理清事情脈絡,得出了以下結論及推論:首先,千年前謀算丹鼎宗的是大道宗,這已毋庸置疑,他們所圖的那件至寶到底是何物,需讓大道宗說明。其次,大道宗內乃至整個修行界,定還有天缺同黨,這些都應查明,有幾個算幾個,通通都要清算。再次,謝仁無意間撞破了李乘風與天眼的對話,得知謀算此事的是兩位地仙,而天缺逃亡蠻荒,這些跡象表明:另一名地仙很可能就隱匿在蠻荒。這人的身份亦要從大道宗處查明。最後,天缺自革門牆,成了行遊散人,還卷走了煉製九轉紫金丹的靈藥,一是為了不拖累大道宗,二是其謀算丹鼎之心未死。其手中很可能有所有靈藥,若無法通過煉製神丹之事謀奪丹鼎宗,必定會對丹鼎傳人下手。若其對謝仁下手,有三枚劍符在身的他,自保當可無虞,或可借此設伏將天缺引出並擒下。
有了以上測度,眾人定下記來:大年初一就去大道宗“拜年”,向其攤牌逼問此事原委。之後眾人前往蠻荒,作出分頭搜尋天缺的樣子,謝仁與青鋒同行,其間借機離開,以此誘天缺出手,眾地仙跨空救援布陣將天缺拿下!
定下了大致方略,眾人又商議了諸如傳訊手段等等細節,隨後便談起了無鋒遇到的黑袍人,當日情形無鋒在昏迷前已用神念告知,眾高人亦在靈台中做過推演:若自己九人遇到這黑袍人應當如何?眾人的答案出奇的一致:三人結陣隻求自保應無虞,五人結陣可將之困住,七人結陣不怕引來天刑,或可將之斬殺,九人結陣拚著重傷兩三人,或可將之擒下。
謝仁聽到眾人說到天刑,心中不解便問了出來,青鋒則隻淡淡的道:“成仙之劫,帶你修正了出神入化,冥冥之中自能感應。”言畢就不再多說,謝仁便也記住了這個稱謂——天刑。
地仙曆天刑成就真仙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神通法力到了無法壓製的地步,迎來天刑;另一種則是累業過重,天刑立至。地仙人物鬥法時常束手束腳,隻要已經觸到天刑邊緣的地仙,均不敢全力施為,隻因運使的神通法力超過了這片天地所能承受的極限,天刑立至。不光地仙如此,真仙以上境界亦如此,凡在世間行走,所運使的神通法力就不能超出這片天地所能承受的極限,否則這些仙人們發起怒來,這顆異域星球早已四分五裂了,這亦是大道規則的顯化。仙人確實有移山填海的能力,但有這樣的能力並不意味這就能這麽幹,移山填海所需運使的神通法力甚巨,必然會引來天刑。在一些石料記載中,仙人們運使神通之時,往往會陰雲密布、電閃雷鳴,其根源就是天刑已經在醞釀當中,稍越雷池、天刑立至。
……
除夕這天,昆侖仙境中身具飛天之能的修士皆紛紛來到瑤台,算上洞天中地仙所攜的弟子、童子,竟有百人之多,就連蠻荒中隱修的地仙、妖王都來了幾位,當然也有七名地仙沒能來。
首先就是此時還在天虞山比鬥的黑袍人與四聖,四聖並不是完全的與世隔絕,麾下小妖雖然在天虞山嘯聚山林,但都是長著翅膀的飛禽,蠻荒中的妖王很多,但無疑四聖這股勢力是消息最為靈通的。各派營建瑤台之時那麽大的動靜,早被四聖探了個清清楚楚,四位妖王心理貓爪似的急啊、急不可耐。
天下地仙齊聚,這是何等盛況?身為天下地仙之中很重要的四員,這種熱鬧怎能不去湊?還在樹上蹲著的曲長頸自然是去不成了,可剩下的三人誰去呢?對方在天虞山上還有兩名地仙呢!大半個月以來,這兩個地仙隔三差五就會過來看看,甚至還和三聖下過棋、品過茶,好像兩人都是這黑袍人的親戚,三人都去湊熱鬧當然不行,對方還有兩人,己方自然還要留兩人,隻有一個參會名額給誰?猜石子、猜硬幣、劃拳、下棋等方法都用了,卻誰也不能把另外兩個都勝過一頭,隻差鬥法定高下了,但外敵當前,也不能窩裏鬥啊。平時四聖也經常演法切磋,若論境界修為、神通法力,是曲長頸最為深厚,剩下三個都在伯仲之間,派曲長頸去是最合適的,怎奈他正在比鬥之中,若是離去,第一局就是輸了,這種比鬥當然每個人能堅持越久越好。
三妖幾天來在樹下爭論個喋喋不休,樹上的曲長頸更是心急如焚。在心裏詛咒了無數遍“黑家夥掉下去!”,更是把下麵的三妖數落了無數次——三妖如此折騰,那不是分他的心麽?怎奈如今比鬥已經開始了大半月,自己又還尚有餘力,在湊熱鬧與重奪天虞山之間,他隻能理智的選擇後者。心中暗想:事了之後,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三個不爭氣的家夥!
曲長頸內心還有活動,反觀那邊枝條上的黑袍人,就似神遊天外了一般,定定的立在枝頭紋絲不動,就連衣袍都不曾動一下,仿佛成了一尊雕像。大半月來,落葉在兩人身上漸漸堆積,曲長頸原身個頭小,幾乎快成一隻葉鳥工藝品了。
修行人的心性就是如此,畢竟都經過妄心劫的考驗,所行就是所願,說過的話就會踐行到底,哪怕現在有人在黑袍人身旁圍殺天缺、木黎奔,他都不會為其所動的,若是幾位地仙此時在場,定是結陣擒拿他的最好機會。但黑袍人並沒有這些顧慮,概因天虞山處於蠻荒深處,再就是他很自負:自己的行蹤非常隱秘,就算曾與無鋒有過交鋒,但真仙施展跨越虛空之術,自然比地仙精妙得多,無鋒根本不可能察覺到他去了何方。所謂仙蹤飄渺、神龍見首不見尾,說的就是地仙以上可以跨越虛空,行蹤飄渺難尋。
天缺在天虞山上呆了大半個月,並非日日靜坐,他也時常在蠻荒中走動,想要尋找一味靈藥“潤露草”,這味靈藥亦是九轉紫金丹所需仙藥之一,這種草隻生長在熔岩之側。此草高一寸、色翠綠、分三葉,每片葉上每日會滴落甘泉露珠十二滴,滋養紮根處的土壤,經其甘露滋養百年以上的土壤,便又會長出這種草,故而得名。因其生長環境特殊,在大道宗後院並未種植,隻是存著四株以往采來的,但煉製九轉紫金丹需這味靈藥二十四株。雖然此草很難得,但一旦尋到便會是數株伴生,修士采摘之時也不會采盡,留下一株即可。
大道宗自然有關於此種靈草在仙境中何處可以尋到,其中就包括了百裏火山。天缺去了趟百裏火山,但其中那株潤露草並未滋養出新的靈草,遂逐步擴大範圍,將昆侖洞天中已知的火山、熔岩地洞都找了個遍,堪堪也才采得十二株。天缺在大道宗這麽些年,始終盡心盡力培植靈藥,概因他知道自身業力過重,想要煉成九轉紫金丹,後來謝仁質丹鼎以求藥,就順水推舟,欲借神丹謀奪丹鼎宗。如今看來,世事如此演變下去,他已經成了過街老鼠,別說通過神丹謀奪丹鼎,就算露麵都需小心謹慎。但他想要煉製九轉紫金丹的心思還在,壓製修為多年不肯飛升,為的隻是宗門上界仙師之命,業力也是越積越多,現如今更被逼不得不自革門牆。卷走了煉製神丹的所有靈藥,另外三位地仙也並未阻攔,足可見同門情誼還是在的,這也是讓他感到欣慰的地方。隻是將來前途渺茫,是否真能將神農鼎奪來,他心裏也沒底,當務之急還是抓緊時間尋齊靈藥,至於蟠桃與人參果,屆時再想辦法就是。反正如今身在蠻荒,東昆侖的諸位地仙,應在三月後,方才會得知自己已經自革門牆的事,趁這三月時間四處找尋,到時再暫避風頭。
有了這樣的心思,天缺便在除夕這天告知木黎奔自己的去向,便在蠻荒中往南行去,越行越遠。他的形單影隻與瑤台之上的熱鬧非凡,形成了鮮明對比,或許也是一種逃避吧。
就在天缺往南而去的時候,瑤台上已經擺上了桌案椅凳,羅列了各色靈果、仙酒。這些靈果仙酒都是大道宗提供,九地仙上門,謀奪丹鼎宗之事人盡皆知,雖然剩下三名地仙並未參與,但仍心中有愧,正想利用這次盛會,好好扭轉大道宗受損的聲譽,並與東昆侖各地仙拉近關係。
謀奪丹鼎之事已經千年,雖然大道宗並非人人參與,但凡是地仙都是知情的,各人性情有異,有人支持、有人默許、有人反對,但都以宗門為重,對外秘而不宣,如今露出了馬腳,不承認也不行了,但得看如何承認。是被別人逼問而出,還是自己坦誠直言,應是後者更能讓人折服,對大道宗的聲譽更為有益。明廣真人正是打了這樣的主意,要在丙戌年除夕之夜、守歲之時,將自己所知告知天下同道。坦承大道宗隱瞞、包庇、失管之責,如此方顯宗門氣魄。
待的果蔬酒水安置妥當,瑤池仙宮婧怯掌門腳踏祥雲、排眾而出,立身瑤池碧波之上,朗聲道:“今日西昆侖高人齊聚,更有東昆侖十一位同道遠道而來,實乃我輩一世修行之福緣,更是修行界前所未有之盛會。今日乃神洲傳統佳節,修行人清靜處世,自不必如世俗一般,但亦須有些助興之舉。東西兩昆侖雖受洞天阻隔,但實同出一脈,難得有此地仙齊聚的機會,不若東西兩昆侖各出一名地仙,各展神通、演法切磋,也算增進兩昆侖情誼,如何?”
這一番話自然運上了神通,聞聽婧怯掌門說話,本來鬧哄哄的瑤台之上頓時鴉雀無聲,待到她的話說完,又曝出震天般的叫好之聲:地仙演法切磋,豈是輕易可以得見?在場的除了那些地仙,更多的可都是脫胎換骨修為,有的甚至隻是擁有飛天神器的大成修士。將瑤台建在湖心之處,既是尊重九地仙堵門的事實,更是對參加盛會者修為的考校,修為不足如何飛渡數千裏瑤池?
聞聽婧怯之言,如溪亦腳踏碧波淩空步出,道:“如溪見過婧怯掌門、諸位同道。我與東昆侖諸同道結陣而來,擾了西昆侖諸位清修,隻因茲事體大、實屬無奈之舉,萬望西昆侖諸同道體諒。既然婧怯掌門有此提議,不如就咱倆演法切磋,以為印,如何?”
如溪話音剛落,眾修士又是一番轟然叫好,但這叫好聲竟掩蓋不住一聲低低的嘀咕:“兩個女娃娃演法,有甚可看?”(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