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的碟碗裝滿了小菜、蘸醬，為了保溫與美觀，菜肴基本都是用燉煮的砂鍋裝著，需要另外擺盤的，會在用餐的地方外重新擺盤。

    裴芃芃沉穩地將一鍋鍋咕嘟咕嘟冒著香味霧氣的菜肴放上木製托盤，讓等候一旁的工作人員接過托盤。

    燕少爺點點頭，催促道：“快送前院去。”

    他都快被這香味折磨得肚子餓死了，聞得著吃不到才是最折磨人的啊。

    好在這會兒時間也已經十一點半了，吃午飯剛剛好，不早不晚，按照老爺子的時間來說，也恰好是這個時間點。

    燕少爺對於裴芃芃的手藝有莫名的信任，大概是粉絲濾鏡，又或者是一直光聞菜香也沒能吃著的那種求而不得。

    楊大廚準備的料理也已經做好，比起裴芃芃這邊一個人的有條不紊，他那邊一人主導一人輔助的場麵，似乎就有些欺負人的意思。

    在經過裴芃芃身邊的時候，楊大廚還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希望某些人不要待會兒耍賴才好。”

    他已經認定，要是自己的菜品得到燕老爺子的認可，說不準還會被燕少爺潑髒水，認為他帶著徒弟做菜，比起一個人做菜的裴芃芃來說，勝之不武。

    對自己實力極為自信的楊大廚，並非看不起裴芃芃，而是他根本就不認為裴芃芃的廚藝能高過自己，哪怕是有家族傳承的那些年輕大廚也好。

    準確的說，楊大廚看不起任何年紀輕的廚師。

    楊大廚自認經曆過的大場麵不說一千也有八百，經受過的考驗數不勝數，而且看著裴芃芃也隻是覺得有些眼熟，但絕對不是廚界中哪個厲害人物。

    因此，種種原因下，楊大廚覺得自己今天最應該注意的是，他的料理能否讓食欲不振的老爺子大快朵頤，而不是把這個小姑娘當成競爭對手，也不要讓這個小姑娘使自己產生麻煩。

    裴芃芃對於這個自信十足的中年人的警告沒太在意，這樣隻看年紀外表的人，她見多了，奇葩見得多了，自然也就能夠淡定處理。

    將脫下的外套又穿上，跟在穩穩當當托著托盤走向前院的工作人員身後，裴芃芃漫步在青石板小路上，很快，就來到了朱簷青瓦的前院大屋中。

    大屋往裏走去，仍舊暖烘烘一片，楊大廚讓自己徒弟將裝著料理的瓷盅、瓷煲都端進去，搶在裴芃芃在外邊擺盤的時間前，先讓自己的菜肴上桌。

    “嗤，就這還大廚呢。”燕少爺看見他的行為，忍不住譏諷地笑了。

    裴芃芃麵不改色地將羊羹倒入盆中，撒些許蔥花點綴，隨後揭開豬肚雞的鍋蓋，底下紅泥小火爐裏的炭火還在細細溫著。

    “沒關係，既然他先送進去了，咱們就先等等。”裴芃芃笑笑，無所謂地說道。

    側屋也有暖氣，不怕菜涼的快，而且底下都架著小火爐溫著，裴芃芃知道自己不會第一個將菜送上桌，所以出鍋的時間也可以停留在還能再加熱一段時間。

    燕少爺為了表示自己對楊大廚的厭惡，也不過去，就等在側屋，聞著香噴噴的菜肴。

    …

    …

    大屋中，八仙桌上擺放著六道精致無比的菜肴。

    醬色潤亮、形狀完美無破損的一品肘子，蟹黃魚翅等。

    全都是造型看起來十分華貴精致，讓人不忍下筷破壞的料理，搭配同樣精美的餐具，一瞬間仿佛回到了盛世王朝一般，享用著珍饈美食。

    燕二叔滿意地點點頭，先前家裏的人，請來的大廚們，從精致奢華到家常小菜，什麽都嚐試過了，不過真正稱得上精致奢華的，還是這位楊大廚做得足夠好。

    不愧是宮廷菜的傳人之一，燕二叔想到這，不禁為自己的機智點個讚，老爺子心心念念的那碗粥再好吃，又能好吃得過楊大廚精心炮製的宮廷菜嗎？

    至於裴芃芃，在燕二叔看來一點威脅都沒有，早就被他忘到爪哇國去了。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個頭發仍黑，卻老相橫生的老人，而且看起來有些虛弱，盡管老人家身體挺拔，正襟危坐，並且氣勢十足，卻掩蓋不了那種身體虛弱而顯得精神頭不大好的樣子。

    老人家名叫燕正德，在川省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年少時白手起家，掙下偌大家業，卻又樂善好施，同時家教嚴謹，兒孫不說大材，但也沒有仗著萬貫家財為非作歹。

    隻不過這位一生可以書寫傳奇，卻在這巷中的四合院安度晚年的老爺子，此刻卻有一件煩心事。

    燕正德舀了一湯匙的蟹黃魚翅，剛吃進嘴裏，眉頭微微一皺，看得燕二叔也忍不住麵色一苦。

    燕二叔輕聲問道：“爸爸，這是楊大廚精心烹調的一品肘子，您要不試試這個？”

    盤中微微低凹，盛著一塊品字形擺放在盤中央的肘子，醬色濃鬱，而稠稠的醬汁盛在盤中，看著便很有食欲。

    然而，燕正德看了眼，兩道粗眉皺得更緊了。

    他想吃的，其實不一定是那天的那碗粥，準確來說，他想要吃的是像那天那碗粥一樣，鮮得舌頭都要吞下去的美味。

    卻又不僅僅是鮮，還有一種獨特味道，燕正德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描述，就像是兒時母親在灶前忙碌，他纏著母親，母親隨手塞進他嘴中一塊溫熱的紅燒肉。

    也許這麽說有些矯情，可燕正德心裏想著，也許那是附帶著烹調者感情的味道，所以他現在所吃的，總缺少一些什麽，導致自己吃什麽都實在是不想吃下去了。

    礙於自己的大家長威嚴，燕正德也沒多說什麽，隻是搖搖頭擺擺手，說道：“東西都撤下去。”

    燕二叔雖然有在老爺子麵前爭寵的意思，但也是真心關心他身體的，見老爺子又是隻吃一口，其他菜動也不動，便想出聲勸他。

    “爺爺，我也帶了個大廚給您做了頓飯呢！”燕少爺的出聲直接攔住了燕二叔還未開口的話。

    聽到小孫子的聲音，燕正德的神情明顯柔和了很多。

    隻不過看著他身後還跟著的裴芃芃，以及他們三人手上托盤盛著的盤、盆，燕正德開懷的神情便淡了許多。

    “小少，爺爺說過了不許鋪張浪費，你做這麽多，待會兒要是吃不完，今晚你也必須給我吃完它，聽見沒有？”沒等菜肴上桌，燕正德可謂有些嚴厲的話語就說了出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