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帶人在巷子口將林子熙圍住，瞧著他手裏剛買回的煙草，“林先生，你是個讀書人，不說的話我都忘了你還是個生意人。”

    林子熙一身黑色大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隻是對著身後的人吩咐，“全都燒了，立刻燒了。”

    “少爺！”不明事情的手下站出來勸阻，這燒的哪裏是煙草，分明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林子熙很多時候都不需要親自出手，他隻是點點頭，身後立刻有人上前即刻就將那個商戶打暈了拖了下去。

    “林先生果然是大家之風。”

    “你謬讚了，不知道你帶這麽多兄弟過來是打算陪我一起見證這個盛況，還是打算從我手裏搶走這些害人的東西？”他身後的十幾麻袋的鴉片已經被熊熊大火淹沒，三爺眼睛裏閃爍著火光，當著手下的麵又道，“你林家這次監守自盜，壞了青幫的規矩。”

    “哦？什麽規矩？”林子熙回頭瞧了他一眼，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他也不介意更糟糕一些了。

    如果這些都是祖父所為，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告訴他，他對於這件事的決心究竟有多大，錢，林家至少不缺的，難道是為了逼他回去？未免有些過了，所有這一切都得等他回到北平後找祖父問個清楚。

    “好個道貌岸然的君子，給我上。”三爺對著身後招呼了一聲，三十來人一並從巷子外湧了進去，手裏或帶槍，或握刀，怒目圓瞪，臉上帶著十足狠勁兒，顯然都是些亡命之徒。

    “老爺，你這麽做不怕惹惱了小少爺，他畢竟是——”賈平直站在緊閉的窗戶邊上往下看，這裏正好可以看到下麵的情形。

    “他還不至於連這點兒能耐都沒有。”老人家喝了口茶，隻覺坐不住又放下手裏的杯子站了起來，長長歎了口氣。

    “可是您也知道青幫的人無處不在，萬一坐實了這件事，往後將是永無止境的麻煩，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隻怕你後悔。”他說罷，回頭看了老人一眼，仍舊一刻不停望著窗外，林子熙還沒有出手，三爺的人已經被解決的七七八八了，其實他倒是盼望看著那人出手的樣子，風華絕代，或許也不足以形容。

    “如果不是他咎由自取，何至於如此！”他憤憤一拳拍在桌麵上，緩緩走到窗台邊上，“我早就留了後招，他這麽快出手隻是不想我與那個人正麵碰上，看來在他心裏到底是不想替父母報仇了。”

    賈平直回頭看著他，眼神幽幽，“或許他不是不想報仇，而是不想濫殺無辜，白秋展畢竟是無辜的。”

    “誰給你的膽子在我麵前胡說八道！”老爺子一掌拍在桌麵上，一腳不由分說將他踹到了牆角。

    賈平直不敢再言捂著肚子從地上爬了起來，重新走到窗台邊，下麵三爺已經跑了，他帶來的弟兄都還沒有接觸到林子熙的一片衣角就已經七七八八倒在地上了，最後幾個嚇得不住地口頭求饒。

    “放他們走吧！”男子輕輕撣了撣衣袖對著手下的人吩咐，目光似有若無掃向他們這邊，又匆匆收回了目光。

    老爺子生氣折回房間，外頭立刻有人推門進來，“全部清理幹淨，今日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知道，至於三爺就讓他管好自己嘴巴。”

    賈平直在屋內聽完這一番吩咐，隻是低頭猛咳了幾聲，薄霧將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清冷，“我心裏還有個疑問。”

    “什麽疑問？”

    “當年你將一半的鑰匙交到喬家老太太手裏，究竟是真情實意，還是——”他沒有說下去，因為老爺子似乎正準備再來一腳。

    “你說話之前最好先想想自己的身份，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過問。”

    “我也並沒有打算過問，隻是前兩日我得到消息，白二爺也派人跟蹤小少爺的行蹤，我擔心這其中會有變數。”賈平直恭敬曲了曲身子，這兩年在國外留學的時候，他已經充分見識到這個人的厲害，回國了就更沒有反抗的資本。

    “他拿到鑰匙了？”

    “喬小姐送過去的假鑰匙，他還蒙在鼓裏，您看？”

    老爺子垂下頭，沉默了片刻，又擺了擺手，“就如此吧，你派人盯緊點，若是他敢稍動一下，不用向我匯報直接解決了吧！”

    “可是何應元那邊？”

    “他連一個毛小子都收拾不定，不必理會也罷！”

    “您的意思是？”

    老人沒答話，鷹隼一般的眼眸瞪過來，這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如今上海灘的局勢除了一人獨大的三爺，看似光鮮卻被架空的青幫老大小九，就屬白二爺還有幾分能耐，可是這些人在他眼裏都如同草芥一般，原是不值一提的人物。

    賈平直望著老爺子離開的背影遠了，下一刻直接癱坐在椅子上，無論如何艱難周旋其中，這時候他都不能放手，賈家一族的性命如今都掌握在他手裏。

    他又想起父親，父親幾乎不與他們幾個孩子親近，他還一直以為是父親生性孤僻、官場失意，原來一切都不是那麽回事。

    晚上密林之中燃起一束束火把，青幫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盛會，上次已經是十幾年前，八爺和五爺左右護著小高到了場地。

    今日禍福在天，成事看人了。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眼底一樣透著十分的堅定。

    這件事他不能不去阻止，林子熙的身份並不是一般人能動得了的，而且還關係到這麽多年的一個秘密。

    “九爺，近來煙草在上海灘四處肆孽，不知道您查了這麽久，可有什麽消息？”說話的是幫內的老人，一縷須白胡子迎風飛舞，白色衣衫隻是胸前盤扣稍係，在烏壓壓的人群裏好不顯眼。

    “這位是白老爺子，如今已經入了道，在五台山上修道。”八爺和小高低聲解釋。

    “五台山上的道士，出家人看來六根不淨。”小高笑道。

    “九爺說的不是這個道理，這江湖上多有不平之事，我雖然入道多年，但是從未有一日忘記洪老大對我的知遇之恩，所以今日回來就是為了我們青幫立下規矩。”他說話中氣十足，聲音敞亮，瞬間帶動了下麵的情緒。

    “老先生說的有理。”五爺攔住小高，搶先附和一句，老二說過，他們今日不必硬比出高下，隻要不做成死局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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