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碼頭，八爺走在最前方，他穿著單薄的曳地風衣，身形越顯瘦長，經岸的春風打亂了他的頭發，額頭前碎發遮住了眼睛。

    一直到台階前，八爺停下步子，伸手幾個手下將白薔率先帶上船，女子嘴巴裏塞著麻布，披頭散發，麵容憔悴不堪，從外頭看不出絲毫傷口，喬伊心口默歎一口氣，八爺他到底是君子。

    林楓站在他身旁，麵上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他今日穿了一身灰色短衫，和碼頭的船工無二，臉上還抹了黝黑的泥土，任誰恐怕都很難認出這人就是風流才子林楓了。

    小高已經陪著芸香和小皮球上了船，碼頭下頭前前後後大約十來條船上，每條船上大約十來個人，腰間大刀勃朗寧掛著，都已經整裝待發。

    “這次去蘇州路途艱險，本該親自送你一程。”八爺說著又止住話頭，麵前這人同樣是心思玲瓏的人，二哥卻不容他多說。

    “你能把那個女人交到我手裏，我已經是感激不盡，不敢再勞煩了。”喬伊不喜歡說客套話，尤其是這樣敬重的人跟前，可她實在也找不到別的話了。

    “八爺，你不隨我們一同去嗎？”林楓好似已經決定好了自己的去向，“不如你送喬小姐，我留下來。”

    八爺沒有歪頭看他，因為三爺的人坑你就藏在某個地方看著這一切，就讓一切至於那場爆炸，小高本來不必承擔那些東西還是還了回來。

    “你留下來，小高怎麽活？”八爺小心看著喬伊，在他心中是站在白秋展這邊，青幫的責任是洪老大的，也就是小高的，二哥他已經苦了這麽些年了，可他沒有說不的權利，心裏縱然一萬個不甘，卻也無可奈何，隻又叮囑道，“白二爺心性狡詐，你這次過去萬事小心。”

    喬伊點了點頭，“我也等你們的好消息。”

    八爺伸手將她拉到懷裏輕輕抱了抱，立刻又鬆開手，“二哥他不能過來送你，你不能怪他。”

    “誰怪他了，一個連床都爬不下來的人，還是乖乖呆在床上等你給他打下這江山！”喬伊邊說邊笑，眼淚順著眼角落了下來，立刻背過身子朝船上去了。

    遠處江天一線，這時候出發，等到中午就能抵達蘇州，山水一路，再見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八爺一時愣在原地，卻也無話可說了，他可沒有她說的那個能耐，這些年他幾乎沒有幫到二哥。

    “走吧！”八爺說罷，低頭看了林楓一眼，“你爹那邊我派人守著，你活著的消息昨夜我已命人告知他了，此去大可放心。”

    “你行動倒是很快，不如先別說的好。”他低頭一邊回話一邊解開了碼頭的繩索，最後道，“林先生既然救了我們，無論你們此次誰勝誰負，看在我和小高的麵上好歹給他一條活路。”

    “這件事就不是你能操心的了！走吧！”八爺吩咐完，站在碼頭看著兩人一並上了船方轉過身子。

    “你們在這裏守著，今天如果有人沿此路出港，一律攔下！”他說罷望著已經走遠的船隻，心口默默歎了口氣。

    白秋展身上還帶著傷，他靜靜坐在屋中聽眾人匯報目前的情況，三爺已經調集了各路人馬，行動也不過這幾日的功夫了。

    何應元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八爺剛進家門，叫罵聲隔著高牆都聽得一清二楚，這人對於白秋展的處理方法可謂是相當不滿意了。

    八爺在外頭喝了碗熱粥，裏頭終於消停下來，何驍算是終於掛了電話，白秋展坐在屋子裏愣愣地，整個人偏少了一分往日的戾氣。

    這樣的狀態對於整日活在刀劍邊上的人來說，是很致命的。當年師父曾說過，他們兄弟幾個都不如二哥殺伐果斷，三爺性子乖戾，所以他更欣賞二哥，可如今的二哥已經對此厭倦了，被迫的承擔太久之後日積月累生出的厭倦。

    他猶豫了一陣慢慢進了屋子，吳伯等人已經匯報完了外頭的情況，安靜站在一側就等著他吩咐過後抓緊部署起來了。

    白秋展已經沉默了好一陣子。

    “你們先下去吧！”八爺斂了神色，低聲屏退了眾人

    “是，八爺！”吳伯帶著幾個親信到門外去了，八爺看他們將門合上，站到白秋展身側，“二哥，你在想什麽？”

    白秋展攤了攤手，隻問，“她走了？”

    “嗯，喬笙他也跟著一並走了，她可能不會再回來了。賈平遠那個小人實在可恨，我就不信他連一個白二爺都對付不了。”

    “他就是故意引喬喬過去，如此，也好，不是嗎？”

    “好個屁！一點兒也不好，二嫂心裏隻有你一個，二哥，我都仔細想好了，反正我這輩子注定是孤家寡人一個，等我們殺了老三，青幫的事情我來扛，我光棍一個，什麽也不怕！”

    “當真？”白秋展抬頭定定看了他半晌，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笑意，這個兄弟有多不適合這個位置他比誰都清楚。

    “好了，這件事我心裏自有打算，你就別操心了。”

    “二哥！”八爺大吼了一聲，望著他出門的步子，氣噎坐在椅子上，之後他帶著不可抑製的怒氣撥通了北平的號碼，何驍那邊立刻接了起來。

    “何驍，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說現在北平戰事那麽緊張，你這個人怎麽就想著兒女私情，還敢對我二嫂動心思，方才你罵誰呢！你信不信我現在立刻過去端了你的老巢，你們北方人怎麽玩心機玩地這麽空前絕後啊……”

    他罵了多久，對麵就一直安靜了多久。

    “何驍，你在聽嗎？”

    “嗯。”那頭何驍隻輕輕答應了一聲，旁邊一聲正為他包紮腿上的傷口，他忍著疼痛和莫名的咒罵連吭都沒吭一聲，身邊的醫護人員聽了半晌，一個個心驚膽戰恨不得趕緊包紮完出去。

    “我警告你，以後如果再敢對我二哥不敬，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你二哥被我罵都不敢這麽大氣焰，你可真是了不得啊！”何驍笑地咧開了嘴，“他為什麽不說話，他那就是心虛，我罵兩句怎麽著了，他就是無能我還說錯了？”

    “你再說一句試試！”八爺氣的跳腳，整個人一躍跳到了椅子上，“何驍，你不就仗著自己手裏有兵，有本事你倒是打個勝仗呀！”

    何驍徹底被激怒了，他大掌一揮電話線嘩啦啦掉了一地，醫護人員終於係好了最後幾條繃帶，一個個頭也沒抬弓著腰就退了下去。

    打勝仗，你以為我不想打勝仗，好歹我是和蠻夷鬥，你們這些人在自己窩裏鬥，還有資格說我！

    真是他娘的站著說話不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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