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林的電影到了最後的殺青階段，女主角卻不見了。

    一時間劇院裏鬧得雞飛狗跳，孔家林氣得將眾人大罵了一通，親自到碼頭攔截莫子衿，因為八爺放出命令，所以莫子衿一直守在碼頭，那些人說過，到了晚上他們就離開，到時候隨便她坐船。

    孔家林派了百十人很快就找到了她，莫子衿坐在碼頭最近的一家茶館裏，她沒有可以偽裝，她以為孔家林至少明白她的心，可她卻錯了。

    孔家林臉上帶著熊熊燃燒的怒火，這人剛進來裏頭的人就消失無影無蹤了，因為他手裏還帶著勃朗寧。

    “子衿，你這時候走，你想過我嗎？想過我們辛苦拍了一半的戲嗎？”

    莫子衿心軟了，流著淚，“可我必須得報仇。”

    “報仇，找誰報仇？”

    “森林，就是那個白薔，那女的害我家破人亡，就是她害死我父親，還……”她說不下去了，又用力擦幹了眼淚，“你如果還對我有一絲情意，就不要阻止我。”

    “我不阻止你，我還可以親手幫你殺了白薔，可是你得先跟我回去拍完最後一場戲，這場戲花不了你多長時間的。”

    “家林，我現在拍不了戲了，我演不了了。”莫子衿眼睛已經哭得紅腫了，當她知道白薔就是害她至此的人，她就已經忍不了了，就在方才她看到自己的海報和白薔的並列貼在牆上，這是多大的一個諷刺，她竟然活成了自己仇人的樣子！

    “演不了？”孔家林紅著眼睛祈求，“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就最後一場戲，演完了我陪你去殺了她。”

    “對不起，我真的演不了，你找何湘演吧！”何湘是最近被孔家林看上的小演員，在演技上頗有天分。

    “她演不了這個角色，這個角色隻有你，隻有你能演，你不演這部戲就沒地拍了，這是我專門為你寫的一部劇，你忍心就這樣看著我的心血毀於一旦？”孔家林兩頰肌肉抽動，看著她幾乎要落淚了。

    “可是，我真的沒法演。”莫子衿看過最後一幕戲，戲裏頭的富家小姐淪落風塵受人欺淩，最後的下場竟是慘遭情人的背叛，這種苦情戲她演不了，她的人生還沒有那麽慘，如果孔家林還愛著她。

    “你真的不演？”孔家林換了一張臉一般，怒氣衝衝看著她。

    莫子衿仍舊垂著臉頰，這些日子她是如何度過的，沒人懂得，她想過去找喬伊，可是她親手斷了自己最後一條路，她對白秋展出手不過是為了贏得白二爺的信任，進而殺了森林，可她太傻了，一切都遠比她想像中複雜地多。

    一巴掌打下來的時候，莫子衿始終是不敢相信的，她難以置信這個將她救出苦海的人，他是個戲癡不錯，可他也是自己的丈夫呀！

    “你怎麽？”

    “子衿，你和白二爺，二爺的那些過往我都可以不計較，我現在隻有一個請求，你跟我回去把戲拍完了好嗎？”孔家林緊緊拉著她的雙手。

    莫子衿的心有一次痛了，她以為這次不再有知覺的地方，竟然隱隱作痛。

    “我不是故意打你的，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孔家林伸手小心翼翼擦掉她臉上的眼淚，“我愛你，你愛我，為什麽你不能就給我一天的時間，這部戲一定會大火，你一定會成為全國最炙手可熱的明星！”

    “可我從來都不想成為明星，那個想要成為明星的人不是我！”莫子衿看著他，伸手將他的手撥開，她此刻終於明白過來，這世上本就沒有愛，眼前這個人不過是因為一部戲所以愛上了她，戲演完了，情也就沒了。

    “我跟你回去，我隻答應明天一天的時間，無論結果如何，我明天這個時候都必須離開上海。”

    “好，好，好……”孔家林一連說了幾個好，手下立刻遞過來煮熟的雞蛋和熱粥，“你吃點飯，我給你揉揉臉。”

    莫子衿低頭接了過來，任由他小心翼翼用雞蛋反複揉著那被他打紅的臉頰，他做這一切都不過是為了一部戲，隻有自己當真了而已。

    她用力攥緊了拳頭，才不至於讓眼淚滑下來。

    出了茶館大門，她就看到了母親，那個被歲月折磨的有些滄桑的女人，這世上唯一愛她的人。

    “娘！”莫子衿衝了上去一把抱住她娘，“您怎麽來了？”她說著回頭狠狠看了孔家林一眼，導演，也是商人，商人無利不起早！還能堪透人心。

    “我來看看你。”女人注意到她臉上的紅痕，“別哭了，娘帶你回家做你最喜歡的春卷，好不好？”

    “好，我們回家。”莫子衿送她坐上車子，又回頭走到孔家林身邊，憤憤道，“明日早晨讓劇組的人都準備好，我會準時過去，最後一幕，曲終人散。”

    孔家林看著她決然離開的背影，這就是他心中的女主角，無可替代的女主角，縱然耍了小心機，可藝術從來都是無價的，一切都是為了藝術。

    莫子衿下了車就被母親拖進了房間，向老師站在樓下，看到她的一瞬間恍惚看到森林的影子。

    “向老師怎麽在這裏？”她母親還不知道她逃學的事情，莫子衿不在乎天下人如何看她，可這些人裏頭卻除了自己母親。

    “哦學校的期末考試快到了，所以我過來給你送幾本複習資料，千萬不要落下考試，畢竟你成績一向很好，老師們都很喜歡你。”向老師說完又看了莫子衿母親一眼，急忙道，“看你回來，我就先走了。”

    女人忙挽留，“向老師留下來一起吃飯吧！”說著又推了莫子衿一把，“趕緊去送送老師啊！”

    莫子衿看了母親一眼追了出去，向老師快要走出巷子口，莫子衿忙叫住她，“老師！”

    向老師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因為此刻她臉上滿是淚水。

    莫子衿輕輕走到她身前，看到她的臉色嚇了一跳，“老師，你怎麽了？”

    “沒什麽，我就是想到自己之前發生的一些事情，不忍心你這麽錯下去。”向老師說罷又歎了口氣，“你年紀小，什麽事情都可以重頭再來。”

    “老師，有些事情永遠沒辦法重頭再來的，如果趙老師不死，你能重頭再來嗎？”莫子衿看著她，說出這些話不過傷人更傷己。

    向老師沒有反駁的話，略過她身側匆匆出了巷子。

    莫子衿回頭一步步走到樓下，母親還等著原地，看她過來臉上立刻洋溢著一片笑意，“怎麽了？不開心？”

    莫子衿搖搖頭，彎了彎嘴角蓋過眼角的苦澀，“向老師她什麽時候過來的？有沒有和您說什麽？”

    “下午家林他帶我出門前就在這裏，我本來以為她都回去了，可真是一位好老師啊！”女人忍不住誇讚，又道，“向老師說你落了幾本作業，讓你好好複習。”

    莫子衿聽罷眼睛潤濕了，昏暗的樓道裏，夜色掩蓋了她所有無所適從的淒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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