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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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命人去取筆墨紙硯的時候,葉輝也趕到了出事的地方。

    “孩兒拜見祖父,大伯母,三嬸母,蘭夫人!”他做出一副嚴肅正經的模樣,恭敬跪拜。

    “這之前的半個時辰,你在什麽地方?”葉清風直接問。

    “孩兒一直在同輝院裏修煉,房中的下人都可以作證。”葉輝佯做不解地抬起頭,看著在一邊執筆作畫的葉宣,問:“孩兒聽說,袖兒那丫頭被找到了?”

    “就在方才,有人發現了袖兒!”李氏說:“不過,袖兒已經死了,是被人奸殺的。她的身邊,留有你的香囊。輝哥兒,你的香囊怎麽會跑到她的手裏?”

    葉輝一驚,抬頭瞥見母親沈淑燕蒼白無血色的臉,心中湧出不好的預感來。他垂眸道:“孩兒身上的香囊,都是由屋子裏負責針線的丫頭做出來的。袖兒的針線還好,也給孩兒做過香囊,她身上帶著孩兒的香囊,應該也在情理之中吧?”

    “情理之中?”李氏玩味地說了這四個字一遍,“宣哥兒說,有個丫頭在他回府後,假托我的命令,把他誘到了廢園中,趁機給他下"mi yao"。這事兒你之不知情?”

    葉輝攥了攥拳頭,說:“大伯母這般說,不知有什麽證據?”

    這時候,葉宣擱下筆,將手裏的畫像展了展,道:“不巧得很,為兄平日喜讀醫術,對天下的"i yao",是難得的迷迭香所製。這種香料產自深海的迷迭草,市麵上很難見到。輝堂弟剛剛從萬寧府歸來,而萬寧府靠海,本就是迷迭香的產地。這其中關鍵,可是很難不讓人想入非非。”

    葉輝一時如墜冰窟。

    葉宣將畫像遞給身邊的雲依,說:“這就是那丫頭的畫像!母親,若是命人去搜查,說不定還能從她身上召出剩下的迷迭香來。”

    這時候,有人認出了畫像裏的人。

    “咦?這不是連翹嗎?連翹可是二嫂身邊的二等丫頭。”周錦桂高聲說。

    葉清風看到這裏,搖了搖頭,歎道:“大兒媳,這事兒就由你處置吧!”

    沈淑燕心裏一沉,重重跪了下去,拿著帕子,哭訴道:“父親,輝兒他是一時被鬼迷了心竅,您饒了他這一回吧!他還要參加三月裏的春試呢!!”

    葉輝也反應了過來,撲過去抱著葉清風的腿哭求道:“祖父,孩兒知錯了!求您看在孩兒修煉刻苦的份上,法外開恩!”

    沈淑燕見葉清風不語,以為他一動,又補充道:“輝兒今年才十七歲,就已經是四階靈師了。這份天資在葉府的小輩裏也是獨一份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這一對母子泣不成聲,周錦桂卻在一邊潑冷水:“原來天資高就可以隨便誣賴兄長,不受家法族規管轄!二嫂這話好沒道理。”

    蘭姨娘疑心葉輝陷害葉浩,此時也冷眼瞧著,默不作聲。

    這時候,卻聽一聲怒喝傳來,二老爺葉忠恰好下朝回府,聽了下人的回稟,連衣服都沒換,就急匆匆趕來了。

    “孽障,你做的好事!”他罵了葉輝一句,一腳把他踢開,跪下道:“父親,都是兒子無能,沒能教好孩子。這等目無兄長,頑劣不悌的混賬,就該打死了一了百了。”

    “老爺!”沈淑燕又氣又怒,撲過來哭道:“孩子還小,慢慢教著,總能教好的!”

    葉忠卻一巴掌打了出去,把沈淑燕的嘴角打得出血。他猶自不解氣,罵道:“慈母多敗兒,把兒子養成這樣,也是你平日縱容之故!這種時候,你還要護著那個孽障?”

    “母親!”葉輝見沈淑燕受傷,紅著眼睛護在母親跟前,“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您要罰,就罰兒子自己吧!”

    “你這逆子!”葉忠又一巴掌打去,瞧那下手之狠,竟似眼前人不是自己的親兒子一般。

    “夠了!”葉清風看不下去了,“兒子做錯了事,你除了打老婆,罵孩子,還會幹什麽?你這兒子還知道護著母親,你呢?我看,你還不如他呢!”

    葉忠一怔,強辯道:“父親,孩兒沒有這樣狠毒無情的兒子!這種敗壞門風的混賬,就是欠教訓!”

    究竟是誰狠毒無情?

    葉瑤微微搖了搖頭,對這個二叔父徹底沒了好感。她心中明白,比起兒子,這個二叔父更在乎的是自己的麵子。誰若是讓他的麵子收了損傷,誰就是他的生死敵人。所謂“嚴父”的形象,不過是用來美化自己的虛榮心,逃避自責和內疚的工具。

    “我是為了你好!”其實,哪裏是為了你好,不過是為了站在道德的高點上,求個心裏舒服罷了。哪怕明知道是自欺欺人,自我麻醉。這話裏藏著的東西,看似冠冕堂皇,義正辭嚴,其實再齷齪不堪。

    葉瑤記得,上輩子的國人批判封建禮教,話裏話外離不了“吃人”兩個字。也許,所謂禮教,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吃人的嘴,殺人的刀,真正害人的,其實血肉皮囊下的人性吧!貪婪,虛偽,自大,不止喜歡掌控自己的命運,還熱切地渴望著能掌控別人的命運。手段低劣一些的,左右愛和恨,生和死;手段高明的,左右情和理,是和非。前者,人們管他們叫邪教徒,有罪的人;後者,人們管他們叫政治家、道學家。

    “宣哥兒!”葉清風懶得理會迂腐的兒子,看著長孫,說:“葉輝陷害於你,該怎麽處置他,你說了算!”

    葉宣臉上還是一派平靜,從容負手說:“輝堂弟行事不義,但晚輩並未受到傷害,不提也罷。隻是那袖兒委實可憐,好好一個女孩子,就被這麽徹底毀了!輝堂弟,你對不起的人不是為兄,而是袖兒。”

    葉輝的身子一顫。

    葉宣又道:“給她個名分,厚葬,善待她的家人。死者已矣,輝堂弟,好自為之!”

    周圍的人都是一怔,然後便是沉默,有的小丫鬟還在暗暗用袖子抹眼淚。

    “還不快謝過你的長兄?”葉清風看著愣神的葉輝說。心底裏,卻為葉宣的這一表現驚歎。

    這種時候,葉宣若是一點兒都不計較,未免顯得虛偽軟弱;若是太計較,又顯得刻薄無情。

    可是,他卻做出了第三種選擇,用無辜又可憐的袖兒轉移了眾人的視線,一來能得一個“仁德”的名聲,二來可以讓葉輝母子承他這一份情。

    “多謝堂兄!”葉輝五味陳雜地道謝,在這個僅僅比自己大一歲的堂兄跟前,他有種仰望雲端高陽,拜謁奇山險峰的錯覺。甚至覺得,自己的生和死,都在對方的一念之間。

    事情了結,眾人各自散開。

    葉瑤把方月如和葉靈之間的衝突在李氏跟前說了一遍,便回到水雲居補眠。

    就在她沉沉睡去的時候,宸王府的聘禮送到了。

    含嫣把她喚醒,提了這事兒一句。葉瑤興致寥寥地搖了搖頭,懶得出去應付場麵。

    “小姐,王府的聘禮送得極豐厚呢!”含嫣在她耳邊聒噪著說:“就連嫁衣都準備好了。各色衣服、首飾,金銀器一樣不缺。夫人還笑話說,殿下這是想連嫁妝都給您備好呢!這樁婚事定得匆忙,真難為殿下能準備得如此齊全。”

    葉瑤靠著錦霞色竹錦迎枕,潑冷水道:“他可是做了三次的準新郎了,東西肯定早就備好了,用起來方便得很。再說了,咱們府裏是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聘禮都還是要陪嫁過去的,他又虧不了本。”

    “這哪裏能算一回事!”含嫣笑話她:“不管怎麽說,咱們這準姑爺啊,這次是誠心求娶!”

    葉瑤懶懶一笑,漫不經心地說:“這是聖旨賜婚,不管誠不誠心,他都得娶!”

    “小姐又使小性子呢!”含嫣笑著搖了搖頭。她看得分明,自家小姐似乎隻有在宸王殿下跟前,才會變得如此任性又驕縱。

    這兩個人之間,仿佛連著一種沒有道理的默契和信任。

    也是,這就是所謂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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