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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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晴好,桃花盛放,一朵朵粉嫩的桃花簪滿枝頭,搖搖曳曳滿樹風情,一陣風過拂落滿地花瓣,落了青翎一身,此情此景更添幾分離情愁緒,便是青翎這樣開朗的人都撐不住眼睛發酸,掉下淚來。

    橫豎這會兒都在前頭忙活親事,沒人跑到後頭來,就坐在桃林中間的石頭上抹眼淚,越想越難受,嗚嗚咽咽哭的好不悲慘。

    哭的厲害了,探手往自己袖子裏摸帕子擦眼淚,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今兒早上出來的匆忙,忘了拿帕子,剛想用袖子抹,眼前遞過來一方錦帕。

    青翎抬頭,見陸敬瀾盯著自己一錯不錯的瞧,臉一紅,拽過帕子轉過身去擦眼淚:“你,你怎麽來了?”

    她這般一說,陸敬瀾心裏反倒高興了起來,以往這丫頭見了自己,別看一口一個敬瀾哥哥叫著,心裏頭可遠著呢,反倒不如今兒這個你字入自己的心,聽著格外親近,叫人從心裏發熱。

    陸敬瀾挨著她坐下:“我怎麽不能來了?”

    青翎有些不適應跟他這般親近,剛要站起來,卻給陸敬瀾一把抓住了手:“小翎兒,到了這時候,你還要避開我不成,你莫不是忘了,你已經應了。”

    青翎臉發燙:“我,我應了你什麽?”

    陸敬瀾仔細端詳了她一會兒,低低笑了起來:“這會兒你再不認也不成了,你應了我陸家的親事,就是我陸敬瀾為過門的妻子了,小翎兒這輩子你都跑不了。”說著歎了口氣:“你不知我心裏多歡喜,這些年我心裏又有多苦,我日日夜夜想的什麽,我不信你不知,翎兒你真是個狠心的丫頭,可是我知道你擰不過我,從五年前我頭一回見你的時候,我就認定了,任你再躲著避著也沒用,你瞧,終是被我等著了吧,我這就叫滴水穿石,雲開月明,翎兒,翎兒,你倒是跟我說說,這麽多年,你為什麽總避著我?這兒沒別人,咱們說說心裏話兒,你也叫我明白明白……”

    青翎哪見過這般的陸敬瀾,怎麽自己一點頭,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之前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哪兒去了,這個嘴裏嘮嘮叨叨抓著自己的手不放的纏人家夥又是誰?

    青翎:“敬瀾哥哥莫非吃多了酒,我叫人扶你回去歇著吧。”說著就要抽手站起來,可陸敬瀾卻不放,青翎用力掙了一下沒掙開,頗有些意外他的力氣。

    陸敬瀾倒是笑了起來:“小翎兒還當我是五年前的病秧子不成,你若跟我比力氣,可贏不了呢。”

    青翎:“你,你先放開我。”

    陸敬瀾:“那你答應我不走,咱們好好坐著說說話兒,我才放。”

    青翎跺了跺腳:“敬瀾哥哥什麽時候也學會了這些耍賴的本事了?”

    陸敬瀾笑道:“我是沒轍了,誰叫我的小翎兒太油滑,不耍賴可抓不住,你應我不走,我才放。”

    青翎隻得點點頭,陸敬瀾這才放開她,把自己的袍子往旁邊拽了拽,墊在石頭上,才叫青翎坐下:“雖開了春,石頭上也涼,女孩子到底身子弱,著了寒涼不好。”

    青翎側頭看了他一眼:“這會兒你倒勸上我了,前兒是誰夜裏跑出來,在這林子轉磨來著。”

    陸敬瀾笑了起來:“我那是心裏頭歡喜,那天晚上在這林子我想起了許多事兒,想起這片桃林沒有的時候,咱們在這兒玩樹牛子,看星星,捉螢火蟲,聽老太爺講狐仙鬼怪的故事,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你不用擔心我的身子,這幾年的騎射功夫不是白練的,便不能上陣殺敵,至少身體康健。”

    青翎不禁道:“怎麽想起學騎射來了?”這句話青翎早就想問了,隻是一直不得機會。

    陸敬瀾深深看了她許久:“因為翎兒不喜歡病秧子一樣的陸敬瀾。”

    青翎:“我,我可沒說過。”

    陸敬瀾:“你是沒說過,可翎兒的心思我又怎會不知,當年你之所以對我多加照顧,是因為可憐我對不對,我不想要你可憐我。”

    青翎愣了愣,心說自己表現的這麽明顯嗎,她一直以為自己藏的很好呢,對於陸敬瀾,她的確是可憐,應該說自憐更恰當,通過他看到了自己的上一世,但是青翎沒想到,陸敬瀾會如此敏感,並且因為這個做了這麽大改變,以他的身體基礎,能變成如今這樣實在難得,便不是親眼所見,也能想象到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跟堅持。

    任何努力堅持若沒有堅定的信念,是絕不可能完成的,那麽他的信念難道就是因為自己當年的可憐嗎,若真是如此,他心裏對自己難道不會有怨嗎?

    想到此開口道:“你心裏怨恨我嗎?”

    陸敬瀾倒也坦白:“我是怨恨你。”

    青翎臉色微變,如此說來,他絞盡腦汁用盡手段,讓自己答應嫁他,莫非是為了報複?

    想到他的心機城府,青翎不禁從心底冒寒氣,卻聽陸敬瀾道:“我怨你這麽多年,明知我的心思卻對我毫也不回應,我恨你明明心裏也有我,卻眼看著我煎熬了這麽多年,你可知這五年我是怎麽過來的,我心裏有多忐忑,但我怨你恨你卻怎麽也不及我愛你的萬分之一,我能如何,我隻能努力不讓你可憐我,讓你心裏有我,哪怕死纏爛打也要纏著你,為了你,什麽都不顧了……”

    說到最後已是極為無奈,青翎聽了都有些心酸,小聲道:“你一個陸家高門大戶的貴公子,我這樣一個鄉下丫頭,從哪兒說也不值得你如此,你這又是何必?”

    陸敬瀾:“你別拿這樣的話哄我,你何嚐看的起什麽高門大戶,若我不是陸家的少爺,隻怕你也不會躲我這麽多年了,小翎兒,這麽多年,我若還不知你的心思,豈不成糊塗蟲了,你放心,陸家的事兒跟你我無關。”

    到了這會兒再矯情就沒意思了,青翎道:“你說的輕鬆,你是陸家的少爺,是你祖父父親最為倚重的人,你陸家如今就指望著你東山再起,飛黃騰達呢,你說無關就無關嗎?”

    陸敬瀾:“看來我猜的不錯了,這麽多年你避著我就是因為陸家對不對?”

    青翎:“你既了解我的心思,自然知道我是個最厭煩麻煩的人,我隻想過簡單安和的日子,就像現在一樣,一家人守在一起過安生日子,便是我這一生所求了。”

    陸敬瀾:“我自然知道你的,你費盡心思幫著青羿考試是為了想為胡家博一個光明正大的出身,好讓你大姐在翟家能過的順當,你讓青翧頂著你的名頭跟安樂王交往,也是為了給胡家找一個強而有力的靠山,翎兒,我不知道你這些憂患的心思是從何處而來,仿佛你總是再怕,怕有什麽變故,你不信任何人,你隻信你自己,所以,這麽多年,你心裏明明有我,卻一直避著我,其實陸家隻是你的借口,你從心裏不信我對不對?可是翎兒,你又怎麽知道我是信不過呢?”

    陸敬瀾的幾句話說的青翎啞口無言,從沒有一個人這般直白深入的剖析過她的內心,給陸敬瀾當麵說出來,青翎自己都不得不承認,的確如此。

    或許是因為上一世的經曆,讓她對現在幸福安樂的生活變得患得患失,她太在乎,害怕失去,所以才費盡心機的找讓自己安心的保障,她的確從沒相信過陸敬瀾,因為陸敬瀾跟自己上一世太像了。

    上一世的自己便有一萬種想法,最終也隻是想法罷了,她根本沒有能力去實現,所以,下意識的把病弱的陸敬瀾也看成了自己,自然不會相信他。

    而且她很清楚,如果沒有一個強大的丈夫護持,在陸家那樣的大家族裏生活,如何艱辛難過是完全可以預見到的,她不想讓自己置身於那樣一個糟糕的境地,才處處避著陸敬瀾,甚至下意識忽略他,也未認真正式的去想自己跟他可能有的未來,這麽看來,的確對他不公,他是有理由怨恨自己的。

    想到此,青翎不禁抬頭看著他,眼前的男孩,不,應該說是男人,仿佛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五年前那個病弱的少年已經長大了,依舊清俊儒雅,依舊滿身的書卷氣,隻是眉梢眼角舉手投足多了幾分難言的硬朗與擔當,這樣的陸敬瀾更為出色,他的眼底跳躍著灼灼的火焰,青翎分不清那是怒火還是別的。

    陸家的變化,她相當清楚,表姨夫對自己一開始的態度相當明顯,到後來屢次讓表姨跟娘商量親事,從這一點兒就能看出陸敬瀾的努力,而且,五年間,多少名門閨秀有意許嫁,卻都沒成,這裏頭若不是陸敬瀾死撐著不答應,陸家又怎麽可能拖到現在。

    自己的確擰不過陸敬瀾,這家夥是個一旦拿定主意,八匹馬也拉不回頭的性子,比自己還要執拗,想了想道:“你是陸家的子孫,是陸家的指望,憑你的能力與聰明,金榜題名從來不是難事,到時候陸家依仗著你東山再起,不是順理成章的嗎,可是你們陸家什麽樣兒?想必你比我清楚的多,若就此沒落或許還能勉強平安,若陡然起複,你可想過後果?”

    陸敬瀾笑了起來:“先生總說你有一顆洞察世事的明白心,我還一直不信呢,如今方知先生果真說的不錯,這件事先生也曾經問過我,你可知我是如何答的?”

    青翎搖搖頭:“我也不是神仙,怎會知道你說的什麽?”

    陸敬瀾歎了口氣:“有時候,我真以為翎兒是神仙呢,我回答先生四個字,不破不立。”

    青翎愣了愣:“不破不立?你莫不是想袖手旁觀……”

    陸敬瀾:“總之陸家如何不關我們的事兒,像你說的依仗我如何如何,怎麽可能,便是我僥幸考中,也要從外放的七品做起,一夜之間位極人臣是戲文裏的故事,便我再爭氣,陸家能依仗的時候,都不知多少年之後的事兒呢,而且,你莫不是忘了,我前頭還有兩位兄長呢,論長論嫡,陸家都不該我出頭,我隻要獨善其身,便有再大的事也牽連不到咱們頭上。”

    青翎眼珠轉了轉:“你真這般想,你祖父跟表姨夫這麽多年悉心栽培,你都能不在乎?”

    陸敬瀾目光淡了淡,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你以為陸家跟你們胡家一樣呢,父子是父子,兄弟是兄弟,行了,不說這個了,總之你隻記得一句話,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而且,等你嫁過來,咱們在陸家待不了多少日子,隻不過,還有一句話要得你個準信兒,你什麽時候嫁,你不是舍不得你大姐嗎,不如咱們今年成親,如此,你不就能常見著你大姐了嗎,也不用天天在家裏擔心,你舅母會欺負你大姐了。”

    青翎忍不住笑了起來:“哪有兩姐妹同一年嫁人的,更何況,我雖應了親事,卻沒想這麽快嫁,我家冀州府的鋪子要開了,我若嫁了怎麽成?”

    陸敬瀾目光閃了閃:“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你們安平縣的知縣明年任期也該滿了,今年秋天舉試之後,明年二月便是會試,若我得中,正好外放,到時候我自請外放到安平縣來,你離著娘家近了,常來常往的,既能見著爹娘,又能看顧著你家的買賣,豈不好。”

    青翎眼睛一亮,琢磨這還真是個好主意,自己怎麽沒想到呢,卻想起什麽,站了起來道:“敬瀾哥哥的主意雖好,也得等你考中了再說,出來半天了,可該著回去了。”

    剛要走,卻給陸敬瀾一把抓住:“小翎兒,你這話我隻當你應下了,若我明年二月會試得中,你就嫁我,不許反悔。”

    青翎雖覺十六出嫁有點兒太早,可想想要是陸敬瀾真能外放到安平縣,可真是難得好機會,自己嫁了就嫁了吧,既然已經答應了,早嫁晚嫁都是嫁,若還能落在安平縣,不是比什麽都強嗎。

    想到此,也痛快的點點頭:“好,若敬瀾哥哥明年二月果真金榜題名,我便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