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剛接過信封，大長老便轉身跪在了蒲團上，雙手高舉，朝著供桌上的諸多靈牌行了一個大禮。

    看著手上薄薄的一封信，玄月的心突然變得安靜了。在司家變動開始之後，她的那顆心就一直深處在一種無可往複的混亂之中。現在這種莫名的安靜，真是讓玄月迫不及待的打開了手中的那封信。

    信開頭的第一句話，玄月的鼻子就猛地一澀。

    吾兒司月親啟。

    初見你時，我就知道，我的女兒回來了。時隔十三年，終於等到了見你的這一天。

    為父當年一時糊塗，錯信了奸人，害得你的母親含恨而終。你年幼時，我一直不敢麵對你，尤其是在你問我母親為何不來見你的時候，我的整顆心都碎了。

    本來應該用加倍的父愛來彌補你那缺失了的母愛，但是一次偶然，卻讓我不得不將你推得越來越遠。

    司家已經衰敗到了極點，物極必反。司家也到了該崛起的時候。然而在這個時候，司家最重要的東西卻不見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已經找到了殘月，也已經見過了老祖宗。司家沒一任家主守護的東西，並不是殘月這塊玉佩，而是玉佩之中的秘密，那就是司家的老祖宗。

    很多東西，為父還沒有弄清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攬月決》是司家衰敗最直接的原因。諸多隱世的家族，都為了《攬月決》不止一次的夜探司家，然而都是無果而終。

    現在你既然已經開始修煉《攬月決》了，那你就該謹慎的使用，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在別人麵前使出《攬月決》當中的招數。

    當初對你的忽視，一部分是因為對你的愧疚；另一方麵，則是想讓你淡出所有人的視線。

    超出我意料的是，我的忽視，使得你在後院之中被嵐兒欺負。本以為隻要我表現出對你的不重視，如夫人就能夠放過你。沒想到她會唆使嵐兒對你出手。

    為父在這件事上向你道歉。卻不乞求你的原諒。將近十年，你在北院受盡欺辱，光光這點，就足夠你憎恨我一輩子。

    但是有一個人，她需要你的原諒。她就是嵐兒，你的妹妹。

    她母親的身份很是神秘，來到司家的目的卻很是明顯。嵐兒在她的教導下，一致認為自己才應該是司家的未來。對於比她更合適的你，她一直抱著不甘心的想法。有一點不得不說，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害你。這一點，以後你會懂的。

    很想問問你，過去的十三年過得如何。是不是有了好的姐妹，是不是有著心悅的少年呢。你曾經的年少，都被我的一意孤行關在了那個淒涼的北院。一直愧疚的，都不敢問你關於過去的一星半點。

    司家交給你了，又一次讓你一個人了，真是沒有臉麵做你的父親了。

    最後要告訴你，你的母親很愛你，比這個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愛……

    當然，我也深愛著你，我的女兒。

    拿著信紙的右手忍不住的顫抖，纖細的身影在這寥落的祠堂當中顯得那樣瘦弱。長裙被風吹起，揚起時的角度，同門外那些飄著的白布，也有著莫名的相似。

    玄月的目光從供桌上那一排一排的靈牌上麵劃過，最終停在了那個最新的靈牌上麵。司家第三十七任家主——司軒。這座新靈牌的旁邊有著一座略小卻老舊的靈牌。

    第三十七任家主夫人——葉琅琅。

    司家很少有家主會將自己的妻子放入祠堂當中，尤其是像她的母親葉琅琅，出身一個小家族，一生也沒有什麽大的作為，想要入祠堂，簡直是難上加難……

    現在靈牌就算擺在一起了又怎麽樣……到底是人已經不在了。

    生前無論如何，死後都隻是一塊這樣簡單的靈牌，那麽生前那樣的憂慮擔心，都是為了什麽！

    “大小姐，”大長老的身子慢慢的從地上直了起來，上半身微側，看向玄月的方向。“新任家主的儀式已經在準備了，到時候你會以司家大小姐的身份，擔任司家第三十八代家主……”

    “我拒絕！”玄月將折好的信重新放回信封，走到大長老的身邊，跪在了他邊上的那個蒲團上。

    聲音幹脆利落，沒有半點的猶豫。

    重來沒有想過重新做回司月，她知道，她不能有這個想法。哪怕現在司嵐的靈海破碎，司軒已經不在這個人世，就連如夫人都不知所蹤……但她不能，她不能做回司月。

    司月已經死了，死在十三年前的那個寒冬。

    死去的人重新回來，會對活著的人帶來很大的驚嚇吧！

    更何況，如果她做回了司月，那麽，誰去報東玄宗那滿門被滅的大仇！

    大長老的嘴巴張的老大，原本冷靜的臉色因為玄月一句簡單的拒絕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無措。

    “可是大小姐……”大長老兩隻手顫顫巍巍的壓在了玄月的肩膀上，“現在的司家，根本沒有人合適擔任家主這個位置！”

    老人的臉上布滿了褶皺，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像一朵枯敗得菊花。那都是歲月在他人生中留下的痕跡。雙眼已經沒有像之前那樣閃爍著精光，反而有些模糊。身子也變得瘦小，就像縮水了一般，幹癟的隻剩下一副骨架。

    皮膚也是鬆鬆垮垮的模樣，玄月清楚的記得，以前這個老人，是那樣的高大。

    “如果您不擔任下一任家主，那麽剛剛經受了重創的司家，會重新陷入一個絕境。到時候，各個分支都會瘋狂的搶奪家主之位……大小姐，您不想司家再次受到重創的吧。”大長老說道分支會搶奪家主之位的時候，眼中已經浸濕了。

    玄月任由自己的肩膀被大長老緊緊地捏住，腦海中不斷的閃過司家的現況。

    大長老說的沒有錯，司嵐廢了，司家唯一一個最接近嫡係的血脈成了一個廢人。失去了繼承人的家族，還能夠撐多久？

    “他已經料到我不會繼承家族的，對吧？”在大長老渴盼的目光當中，玄月悠悠的開口：“那麽，他肯定也做了最差的打算，對吧？”

    “沒錯，”大長老移開了玄月肩膀上的兩隻手，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慢吞吞的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厚厚的本子。

    本子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許多的頁腳已經翻了起來，就連封麵都是一副褪色的模樣。

    族譜！

    兩個大字在老舊的封麵上顯得很突出，玄月眯著眼睛看著大長老一頁一頁的翻開這本古老的族譜。

    司家所有嫡係的名字，都能在這裏麵找到。

    當初如夫人為了讓司嵐的名字也寫入這族譜當中，可是費了不小的勁呢。

    “大小姐，家主在動亂開始之前，就將表少爺的名字寫入了族譜……”說到這裏的時候，大長老偷偷地瞥了一眼玄月。聽說大小姐很是看重表少爺，要是表少爺擔任家主的話，大小姐肯定會留下來掌管司家的。

    果然，在看到族譜上有著司浩兩個字的時候，玄月臉上的表情變得很是無可奈何。

    玄月臉上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但還是被緊緊盯著玄月的大長老發現了。

    呼……

    這個活了將近兩百年的老人，在這一刻終於是放下了心中的重擔。

    大小姐笑了，說明她不抗拒家主的這個決定。之前他還一直擔心這個決定會使得大小姐更加排斥司家。現在看來，果然還是當父親的家主最了解大小姐了。

    “他已經交代好了吧，需要我做什麽？”玄月看了看又重新冷靜下來的大長老，指尖停留在了已經幹涸的字跡。

    司軒之子——司浩。

    “家主吩咐過，由大小姐接任我這老骨頭的位置，還希望大小姐不要嫌棄。”一聽玄月願意，大長老整張臉都笑開了，之前的絕望是半點都找不到了。

    指尖一頓，玄月的兩隻眼睛檢測一般的掃過大長老的麵部表情，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之後，玄月合上了手中的族譜，小心翼翼的遞在了大長老的手上。

    “您這個位置，我沒有資格做。”

    “不！您是最有資格的人。”

    玄月朝著頭頂的房梁犯了一個白眼，“您知道我現在的身份吧，我是玄月，北天宗善淵峰峰主的親傳弟子。不是司月！”言下之意，一個外人，怎麽能夠擔任這樣重要的位置。

    要知道，大長老這個位置，一向都是由族中最有威望的人擔任的。而且這人都是族中的長輩。

    “……但是，您放心將司家，交到其他人手中嗎？”

    玄月抬眼瞪著大長老，“什麽叫其他人！阿浩既然已經寫入了族譜，就證明從那一刻起，他就是我的親弟弟，他就是司家唯一適合繼任家主之位的子弟！”

    大長老被玄月一吼，身體不自覺的後仰，眼神有些躲閃。他確實不是特別同意家主的這個決定，就算是表少爺，卻也不是嫡係……

    固執的看著玄月，就算玄月的目光十分的具有威脅性，大長老依舊是那樣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說，如果玄月不擔任大長老的位置，他就不會同意童文浩接任家主。

    “算了，我答應就是了。”玄月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不是她不放心司家交到童文浩的手中。而是司軒信中提到的那些隱世的家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