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蕭瑟大概是還沒有蔓延到森林當中，起碼玄月在她腳下站著的這片森林裏，沒有看到半點秋天的痕跡。

    綠油油的葉子掛在枝幹上，樹林裏拂過的山風隻能讓它們輕輕地搖晃，而不能使它們墜落。

    地上的青草依舊野蠻的生長著，似乎它們都有野心，想要長得與那大樹一般來高。

    而被用來比較的大樹，則是肆無忌憚的享受著陽光的照拂。

    鳥兒在鳴叫，樹葉在作響。一切都是美妙的，玄月這樣想著，當然，要除去她眼前的這人，這陰晴不定的人。

    “你這算是什麽意思？”實在是不能理解聶風的這種行為，把她從司家的宴會上劫走，然後在眾人的驚呼之中，將她帶到了這個地方。“跟我決鬥？”望著聶風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她就忍不住開口。

    整個人都處在一種警惕的狀態中，看著自己的時候就像是在看一隻獵物，那雙眼睛裏折射出的光芒真是駭人的不得了。

    “沒有，沒打算跟你決鬥。”聶風站在玄月的對麵，身後便是粗壯的樹幹。男子的身軀與他身後的樹幹相比，顯得尤其的纖細。

    纖細，玄月想到了這個詞，又覺得她實在是荒唐，怎麽能用一個這樣女性化的詞匯去形容一個男人呢？

    “那你這是做什麽？挑釁我？”著實不能怪她胡思亂想，要是在以前，她還能覺得這是兩人之間的小情趣，可是這種‘情趣’，放在這個時候，就完全變了味了。

    聶風被玄月這話說的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沒有想過要和她決鬥，更不會去挑釁她。

    “你非得這樣想我。”

    “唔……”玄月轉了轉自己的眼珠子，“不然呢？”

    不然呢？還像以前一樣，像一個白癡一樣的圍在你的身邊嗎？

    聶風之前的神采完全不見了，因為玄月的一個眼神，他是就好像一個被戳破了的球，所有的謊言欺騙都在玄月的目光中暴露出來。

    “很快你就能報仇了，開心嗎？”

    “當然，為什麽不呢？”玄月歪著腦袋看著聶風，滿臉都是理所應當。如果不是看到聶風那個寵溺的目光，她下一句就能說出更加傷人的話。

    隻是那個目光，生生扼住了她的喉嚨。玄月閉上眼睛扭過頭，背對著聶風。那樣的目光，她哪裏承受的住。

    “你開心就好。”

    聶風看出了玄月刻意地躲避，於是他笑的更加燦爛了。抬腳一跨便重新站在了玄月的麵前，緋紅色的長發正好撞進玄月的眸子裏。

    “你看著我。”

    “不要。”玄月下意識地開口反駁，但是雙腳卻還是慢了一步。她還沒有轉過身子，肩膀就被聶風的手給鉗住了。再想轉身的時候，根本就轉不動。“你放開！”玄月的聲音帶上了幾分薄怒。

    就是這種熟悉的感覺，聶風知道，這是她生氣的表現，可是，還是在她能夠接受的範圍呢。

    “那你看著我。”

    玄月掙了掙發現自己根本掙脫不開，最後索性側過腦袋，總之無論如何就是不願意去看聶風。

    “真以為自己長得貌美如花呢？”

    “額……”聶風的手頓了頓，他是越來越不能理解月月了，“貌美如花，是讚美女孩子的，你應該說你自己貌美如花才對。”一邊盯著玄月的側臉，一邊緩緩地靠近玄月。就算是生氣的樣子，對他也有著致命的吸引。

    玄月的身子抖了抖，斜眼瞥著聶風。這人入魔之後，是變得不要臉了嗎？這種話他是怎麽說出口的，還應該誇我自己貌美如花！

    “臉皮這東西吧，我還是要的。”所以勞煩您閉嘴吧。

    “我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我謝謝您行不？你要是沒瘋沒傻，就趕緊放我回去。你封了我的靈力，我要是強行衝開也不是不行，但那時候我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不知不覺中，兩人的身子已經靠的很近了。玄月不經意地轉了轉腦袋，接著就發現聶風正瞪著眼睛盯著自己，頓時就嚇了一跳。

    “呀，你怎麽突然就靠過來了！”

    “你又說胡話。”聲音略帶不滿，但又讓玄月很是受用。她不得不承認，她隻是強迫自己不去喜歡罷了。

    愛是一回事，恨又是另一回事，誰說恨一個人便不能愛他，而愛一個人就不能恨他呢？

    感情這樣神奇的東西，當愛多於恨的時候，兩人就會成為愛人；當恨多於愛的時候，兩人就會成為仇人。

    那麽，她到底是愛多，還是恨多呢？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

    所以呀，他們還是分開比較好。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神神叨叨的。”玄月靈力聚起，衝著聶風發力，在聶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退出了聶風能夠觸及的範圍。退出之後，也不去看聶風，禦劍騰空便要趕回司家。

    卻沒想到人剛踏上劍身，就又被聶風給拽了過去。

    玄月徹底的火了，如今的司家要是沒有她的鎮守，肯定會被尤家偷襲的。

    “你給我放開！”反手一掌就呼在了聶風的肩上，另一隻手握著長劍就要刺進聶風的胸口。

    “除非我死！”

    聶風真的是一點也不在乎玄月手中的那把劍，他生生受了她的一掌，疼痛從肩膀開始蔓延，若不是他還忍得住，現在她肯定就已經跑走了。

    玄月此刻正在怒頭上，她發誓，這絕對是她這一年來最火大的時候。

    人一旦失去了理性，做出什麽事情，就不是她自己能夠控製的。

    於是，在聶風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玄月手中的長劍帶著森冷的寒意刺破了他的胸膛。冰藍色的長劍穿胸而過，寒氣凍得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玄月雙眼凝視著長劍許久，一直到血液從劍柄上流到她的手中，她才醒悟過來她到底做了什麽。

    迅速地後退，嘴唇也在刹那間泛白，眼眶也染上了豔紅色。

    “我……我，都讓你放開我了，你自己不聽，才會這……”

    “不怪你。”

    聶風強忍著胸膛裏傳來的痛苦，雙手一伸，就將玄月揉進了他的懷裏。而玄月一時六神無主，被聶風揉過去的時候，手腕又狠狠地撞了一下劍柄。這一下，聶風是真的痛的快暈過去了。

    悶哼一聲，終於是將玄月的神魂喚回了體內。

    驚醒過來的玄月，掙紮著想要脫離聶風的懷抱。可是聶風的雙手就像是被上了鎖，不管她怎麽掙紮，都沒有任何的鬆懈。

    “不怪你，都是我的錯，是我自己撞上來的，是我想讓你愧疚，所以才會用苦肉計，都是我的錯。”聶風雙手緊緊地揉著玄月，下巴擱在了玄月的肩上，貪婪的嗅著玄月身上的味道。

    那種淡淡的香味能夠暫時麻痹他身上的痛楚，這樣，他就能更久地抱著他的姑娘了。

    時至今日，月月還是他的姑娘。

    玄月被聶風揉著動彈不得，手掌遮蓋住她自己的臉，她隻是肩頭微顫，卻怎麽也不願意放聲哭泣。

    “別怕別怕，我不會死的，我是魔神，不會這麽容易就死的。”

    聶風安慰的話是那樣的幼稚，可是他最了解她，知道她會狠不下心。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玄月的鼻子塞塞的，眼框也澀澀的，她低沉自己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質問聶風。

    “我愛你，因為我愛你。”所以連死，都不願意放開你。

    “你愛我？”玄月撐著聶風的肩膀，雙眼看著聶風，“你說你愛我？”

    聶風漸漸鬆開了抱著玄月的手，毫不猶豫地回答：“是，我愛你，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愛。”

    玄月不說話，她靜靜地望著聶風，嘴角悠悠的勾出一抹嘲諷的笑。

    “你愛我，所以你從上一輩子就要我的命！”

    “你愛我，所以你騙了我十幾年！”

    “你愛我，所以剜了我的心，殺了我的同門！”

    玄月咬著牙齒，“你的愛太慘烈，我受不住！”沒說一句話，玄月就後退一步。等到她恢複平靜地時候，才發現她已經離聶風很遠了。

    看著聶風呆愣住的樣子，他的胸口還在淌血，那把劍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劍，卻因為是她自己親自鍛造出來的，盡管醜是醜了點，卻也實實在在有著強大的殺傷力。

    在空中虛握住長劍的劍柄，手臂用力一拽，長劍就咻的脫離了聶風的胸口，準確無誤的回到了她的手中。

    沒有了冰冷的長劍減緩了血流的速度，血液一下就噴薄而出，那灑落在青草上的鮮血，看的玄月心底暗暗發涼。

    “我確實不忍殺你，我確實還愛你，但我還是會殺你，還是會恨你。我也曾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愛你，但現在，我比這世上所有人都恨你！”

    吼出最後一句話，玄月整個人都自在了。她轉身，禦劍而去。湖藍色的長裙在空中翻飛氣悠揚的弧度，而站在草地上的人還在流血。

    他真的後悔了，是不是他死，才能被原諒？要是讓月月動手，那月月肯定是會後悔的。他的胸口很疼，但他的耳朵聽的真切。

    他的姑娘說舍不得殺自己，最後卻還是會殺。她愛自己，最後卻還是恨上了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她手上，往後她若是想起來，是一定會後悔的。他怎麽舍得讓她後悔，他的姑娘無論做了什麽，都不需要後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