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學武之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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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已發白。蕭爻走出李宅,見前麵是一條陌生的巷子。他對南京城本來不熟,出來時,又沒問過路徑,竟辨不清東南西北。
李宅所在的位置,是在巷子中間,巷子兩端貫通,往任一端走都是出路。蕭爻沿著巷子往南麵的一端走。走了兩百來步,繞過幾個彎,才走出那條巷子。卻見巷子外麵有兩棵巨大的楓樹,如遮天大傘,環蓋四周。蕭爻心道:“記著這兩棵大樹,以後再來李宅時,便不會走錯路了。”隨即又想:“我這一去,以後來不來李宅,可難說得很了,又何必要記路。”邁開步子,又向前走去,走出不遠,便看到了那秦淮河。此時是在清晨,秦淮河岸自沒了夜間的熱鬧繁華。
蕭爻佇立河岸邊上,但見楊柳依依,隨風而舞。想到那天晚上遇到如玉的情景。卻記不得是哪裏遇到的,但覺景物依舊,而往事已矣。不由得心想:“待此間的事情一了,我便北上還書,順道尋訪如玉。”想著如玉一去無蹤,心下不免煩惱。便在一株柳樹下,暗暗許願:“天可憐見,讓我蕭爻有生之年,能得與如玉一聚。”煩惱稍卻,舉步欲行。
忽然,隻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喊:“閹黨人多,周兄,我們分道而行。”蕭爻但覺得這人的聲音有些熟悉。轉頭瞧去,隻見兩條白影正在河岸邊上奔行。一人沿河向自己奔近,另一人反道而行。
蕭爻向來人仔細瞧去,隻見那人的麵相也有幾分相熟。那人奔了一段,兩人相隔已不到十丈。蕭爻正要說話,那人卻先說道:“蕭兄弟,你怎麽在這裏?”說話的腔調很興奮。
蕭爻仔細一看,見來人正是錢嘉徽。抱拳說道:“錢兄,別來可好?”
錢嘉徽奔到蕭爻麵前。喘了幾口,又連連歎氣。蕭爻見他左臉頰上青了一塊,左腿上綁了一塊綁帶,繃帶上溢出殷紅的血跡。想是他與人動過手,受了傷,急速奔行之下,傷口處已有血漬冒出。
錢嘉徽略緩了緩。說道:“自那天在黑樹林與蕭兄分別之後。我便獨自逃往南京城來。在路上卻聽得有人傳言,說是城內萬花樓中,要舉辦一場百花鳥會。揚言要選出花魁,奪魁者冠以‘百花仙子’稱號。”
蕭爻岔道:“此事,我也有所耳聞。但我運氣不佳,與人打了一架,便睡了三天。一來不知萬花樓位於何處,二來身中玄陰指力。因此上、、、、、、”
錢嘉徽問道:“蕭兄,你武藝高超,竟然中了玄陰指力?”說完話,便給蕭爻搭脈。錢嘉徽兩指往蕭爻的脈搏上搭來,剛碰到手腕,冷得一縮。驚道:“你體內果然有一股陰寒之氣,這類武功,似乎非我中原武林所有。蕭兄,害你的賊人,莫非是個西域高手?就算他武藝再高,咱們也要殺了他,為蕭兄出了這口惡氣。”
蕭爻淡淡一笑。說道:“那人並非西域武人,是個二百五。我中了他一指,卻也打斷了他的兩個手指頭,還了他一掌。算下來,是半斤八兩。以後若是遇到他,自當問他療傷之法。眼下卻有幾件事,比尋他報仇,更為緊要。”
錢嘉徽道:“那人樣貌如何?蕭兄你可說與我知道。我若是遇到他,好歹要幫蕭兄出了這口氣。”
蕭爻心道:“隻怕你的武功還及不上唐文豹。”但見他熱切誠誠,不想拂他心意。說道:“錢兄如此掛懷,小弟感激不盡。那人很好辨認,是個非和尚的大光頭,自稱其重二百五十斤。”
錢嘉徽隨口問道:“非和尚的大光頭?”蕭爻笑道:“他並非出家之人,一顆肥頭上卻寸草不生。”
錢嘉徽道:“原來‘非和尚的大光頭’是、、、、、、是這調調兒啊。不過他重二百五十斤,有這份重量的人,想來不多。蕭兄,這事就包在我身上。”
蕭爻說道:“有勞了。錢兄,我睡了三天,不知江湖上發生了什麽事。也沒能參與那百花鳥會,錢兄比我早來一步,可看到花魁了嗎?”
錢嘉徽忽然怒道:“我聽得要選花魁,但想能奪得花魁者,須得美豔壓倒群芳,該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自忖以我之才貌,就算得見花魁,也隻能汪洋而興歎,可遠觀而不可近玩。但要是能見上一見,便也不錯,於是尋到萬花樓去。”
蕭爻問道:“錢兄,百花大會定是熱鬧非凡了?”錢嘉徽說道:“蕭兄,我初時也是你這般想法。昨天晚上,我趕到萬花樓。他奶奶的,哪有什麽百花鳥會。竟然就見到幾個錦衣衛的在抓人。”
蕭爻吃了一驚。問道:“錦衣衛的跑去萬花樓抓人?抓的都是什麽人呢?”錢嘉徽卻問道:“蕭兄,你當真不知萬花樓在哪裏?也不知萬花樓是做什麽的?”
蕭爻說道:“我初入江湖,所知實在有限。萬花樓在哪裏,是做什麽的,在下真是不知道。錢兄,你問這個做什麽呢?”
錢嘉徽道:“蕭兄既是不知,那就最好不知。適才蕭兄問我,錦衣衛的抓什麽人?錦衣衛抓的,便都是一群儒者。這些人也是像我這般,受了謠言的欺騙,要去萬花樓瞧熱鬧。熱鬧沒得瞧,反被抓入獄中。”
蕭爻問道:“難道去萬花樓瞧熱鬧,也是犯法的?”錢嘉徽說道:“瞧熱鬧,能煩什麽法?但為什麽有錦衣衛的抓人,我至今也沒想清楚。我見錦衣衛的抓人,當真好沒來由,心中不平,就出手救了一個。於是和那幾個錦衣衛的打了起來。嘿嘿,說來也巧,和我動手的那幾人,你猜他們是誰?”
蕭爻說道:“在下卻是猜不到了。”
錢嘉徽道:“蕭兄弟,你還記不記得,那天在黑樹林裏與我們打架的那幾人。”蕭爻略作回想。說道:“那天在黑樹林,天色灰暗。和我們打架的人共是五個,但到底是誰,當時卻沒看清楚。”
錢嘉徽問道:“你可還記得,他們所用的兵刃?”蕭爻又想了想。說道:“我記得其中一個使繡春刀的,一個使劍的,一個使槍的,一個使鏈子錘的,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像是使撓鉤的。對,便是使撓鉤的人勾殺了我的馬。”
錢嘉徽道:“蕭兄弟的記性果然很好。當天和我們打架的共是五人,其中,那使繡春刀的,名叫李先來,山西八卦門的門下。”
蕭爻隱隱記得李先來是個大胖光頭。
錢嘉徽又說道:“那個使劍的,名叫莫不信。乃是神劍山莊前莊主關天賜的關門弟子,他有七個師兄,八人號稱‘神劍八雄’。關天賜失蹤前,神劍山莊威名卓著,‘神劍八雄’更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好手。關天賜失蹤之後,神劍山莊便也樹倒猢猻散,八個弟子各自分散了。李先來卻投入錦衣衛,作了番子。他奶奶的,真是把神劍山莊的名頭丟到家了。”
蕭爻說道:“嗯,我聽一位前輩說過,關天賜武藝超群。他的弟子自也非庸手。錢兄,那另外幾人,你也打聽到了吧。”
錢嘉徽說道:“那五個番子,追了我五天。他們的底細,我自然打聽得清清楚楚。那個使撓鉤的,姓張。使鏈子錘的,姓李。此二人均是趙之棟的心腹。”
蕭爻問道:“趙之棟便是那百戶了?”
錢嘉徽說道:“趙之棟是百戶,也是楊寰的幹兒子,楊寰又是魏閹的幹兒子。魏閹他奶奶的,自己揮刀一割,做了閹人,是生不出兒子來的。卻收羅了不少爪牙,認作義子。如今,錦衣衛都督田爾耕,東廠理刑官楊寰、崔呈秀、崔元應、許顯純這五人,便是他手下的五虎。除了這五虎之外,還有十狗。他奶奶的,魏閹做了不男不女的妖怪,他手下的幹兒子嘛,當然也是畜生一類,人以類聚,這群禍害正好是一丘之貉。”
蕭爻問道:“錢兄,莫非在萬花樓與你動手的,便是當天黑樹林中的那五人?”
錢嘉徽道:“正是呢。上次在京都北京城,我在大街上見到魏閹,他坐著八角軟轎,所帶隨從超過一百人,儀式排場,竟勝過當今天子。他奶奶的,我心下大怒,便罵了他一頓。魏閹因此恨我入骨,便打發他的幹兒子們來抓我,趙之棟便是其中一股。我從北京一路難逃,逃到黑樹林時,遇到了你。得你相救,當天逃過了趙之棟的追捕。可想不到,隻隔了幾天,便又遇到了這群狗賊。”
蕭爻問道:“那你腿上的傷,便是昨天晚上被砍中的了?”
錢嘉徽道:“正是,這群狗賊,先就欲得我而甘心。這次再遇到,一出手便是殺招。我腿上受的一劍,便是莫不信那龜兒子砍到的。我帶著那個姓周的儒生,從萬花樓一路逃來,剛剛才和他分開。”
蕭爻問道:“如此說來,那五人還在追拿你了?”錢嘉徽回頭向來路看了一眼,見路人還沒人影。說道:“不錯。五個狗賊對我們窮追不舍,他們對路徑不熟。而那姓周的儒生本是南京人,他對路途十分熟悉,一個時辰之前,我們甩脫了五個狗賊。”
蕭爻心道:“你雖暫時脫離險境,可過不了多久,那五人定會追來。”猛然間,隻聽一人喝道:“錢嘉徽,我看你往哪裏跑?”
蕭爻回頭看去,隻見五個人快步奔來。從兵刃和形貌上看來,赫然便是黑樹林前,與之打鬥的那五個東廠番子。百戶趙之棟,使槍的李先來,使劍的莫不信,以及撓鉤手,鏈子錘。五人一道,正在全速趕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