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花添驕使計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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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爻雖然昏倒,心裏卻還想著如玉。隻覺得朦朦朧朧之中,見到了一條河,河邊的柳樹之下,站著一個女子。那女子穿著綠色短襖,十分單薄。手裏拿著一隻琵琶,正在憑河眺望。
那女子忽然說道:“公子苦悶獨行,可願聽曲兒解悶嗎?”聲音十分低柔,又十分熟悉。蕭爻向那女子走去,那女子忽然轉過了頭。蕭爻見到她,又驚又喜。激動地說道:“如玉,你、、、、、、你怎會在這裏?”
如玉也是一驚。卻問道:“蕭大哥,你忘了我了嗎?”
蕭爻說道:“我沒忘,就是再過一千年,一萬年,我也忘不了你。”
忽然,隻聽一人嘿嘿冷笑。蕭爻向那人看去,卻是個年輕公子,那年輕公子麵貌俊朗,和他相比之下,不由得自慚形穢。如玉看著那人說道:“師兄。你說他傻不傻?”
那師兄說道:“師妹,我們走。”說完,兩人攜手並肩而行。
蕭爻心慌,叫道:“如玉,你去哪裏?等等我。”立刻施展龍象心法追了上去。行了數十裏,到得一大宅院的門外。兩人停了下來。蕭爻恰在這時趕上。望著如玉叫道:“如玉,你、、、、、、你要去哪裏?”
那師兄忽然轉過身來,惡狠狠的踢了蕭爻一腳。如玉在旁拍手歡呼,像是高興已極。蕭爻一跤坐倒在地,再一看,兩人歡歡笑笑,已進了大門。抬頭望去,隻見門額上寫著兩個血淋淋的大字‘師門’。但見兩個大字如怒獅般瞪著自己。
蕭爻心頭一驚,忽聽得一人輕喚自己,但覺得這聲音又十分熟悉。蕭爻轉頭一看,便看到了鄭月娥。
鄭月娥走上前來。隻見她問道:“蕭大哥,你怎會坐在這裏?”
蕭爻隻覺得心口一酸。說道:“我見到如玉,她問我有沒有忘了她,我說沒有。後來,她跟她的師兄跑了。我一路追到這裏,她的師兄踢我。如玉、、、、、、如玉她不幫我,反而笑我。”
卻聽鄭月娥說道:“豈有此理,我們這就去殺了她的師兄。以報他搶走如玉,踢你一腳的仇。”蕭爻猶豫了一下,忽然下定決心。答道:“好,這就去殺了他。”
蕭爻提一口氣,運使龍象心法,向牆垣上一躍。但聽得一聲巨響,一腳蹬在床頭。腳底板頓時痛了起來。
蕭爻一怔,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幾縷月光透過窗戶,落在地上。忽然,一個人影自窗邊溜過。那人迅疾走到門邊,敲了一下。輕輕喊道:“蕭大哥。”蕭爻聽得是鄭月娥的聲音。心道:“她來找我幹什麽呢?”當即應了一聲。
鄭月娥在門外說道:“蕭大哥,我有話對你說,你到水亭邊來。”說完,隻見鄭月娥的人影自窗戶邊溜了過去。
蕭爻心中一驚,才發覺自己做了個夢,漸漸地記起事情來:“我先前在大廳裏喝酒。月娥與她的師姐們跟著店小二來後院裏,我便暈了過去。難道我是在長壽樓?薑大哥呢?”
當即坐起身來,看看已是中夜。心道:“這麽晚了,月娥來找我,定是有什麽事。”借著月光,摸到門邊,開了門。一股清風吹來,登覺得清醒無比。
缼月疏星,灑將下來,倒也能看得分明。眼前是一個花園,蕭爻穿過花園,來到梅壇畔的一座八角亭前。卻見亭子臨水邊上坐有一人,正是鄭月娥。
隻見她坐在水亭邊上,斜倚著一根木柱。銀輝灑落水麵,映在她美麗的臉蛋上,燦然生輝。猶如九天之上,坐在銀河彼端的織女。
蕭爻正要說話,卻見鄭月娥忽然向自己招手。鄭月娥指了指蕭爻,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長凳。
蕭爻會意,走到鄭月娥身旁,坐了下來。鼻中但聞到陣陣幽香,蕭爻不由得心神具醉。說道:“月娥妹子,此刻咱們挨得這麽近,我看就不用打啞語了吧?”
鄭月娥柔聲說道:“蕭大哥,你說不打啞謎,那我就不打啞謎。”
蕭爻聽後,大為感動。心道:“倘若我能跟她這麽坐在一起,從此無憂無慮,該有多快活。”
卻聽鄭月娥低低說道:“蕭大哥,我白天對你說了那些話,你還惱不惱我。”蕭爻心道:“白天的時候,你跟我說過不少話呢。”忽然想起她說的最後那幾句話來:“你快過去,你別來煩我,我討厭你。”便是因為這句話,自己才猛烈的喝酒,以致酩酊大醉。
而此時良夜慢慢,月色迷人,柔和的微風輕輕拂來,說不出的恬然溫馨之感。蕭爻大醉之後,心情正佳,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惱你。”
鄭月娥說道:“蕭大哥,其實我說的那些話,不是罵你,我罵的是我的大師姐。”蕭爻心道:“可你明明是在跟我說話,我怎麽成了你的大師姐?”
過了半晌,鄭月娥說道:“蕭大哥,你有沒有嚐試過被人丟棄是一種怎樣的滋味?”蕭爻忽然想起自己做的夢來。但想那不過是一個夢,當不得真的,忽又覺得夢中發生的景象,十分真實。隱隱想到,倘若有一天遇到了如玉,她跟她的吉師兄並肩攜手,兩人柔情蜜意,歡樂無比。自己貿貿然的闖上去,被他的吉師兄一腳踢開,如玉在旁拍手歡呼。如果這是真的,自己定然難過得要死。蕭爻想到此處,便如著了魔,喃喃說道:“會很難過,很失望。”
鄭月娥說道:“被人丟棄,一定是人家嫌你不好,不要你了。你明明沒有過錯,你明明可以很好,說不定你還有許許多多的優點。可人家非要嫌你,一定要把你丟棄,那又有什麽法子?隻好希望自己運氣會好一些,碰到不來嫌棄自己的人。互相誰也別來厭棄誰,也就是了。”
蕭爻不知道她為何要說這些話,靜靜地聽著。
鄭月娥忽然問道:“蕭大哥,你說人是從哪裏來的?”
蕭爻說道:“都是父母生養的。”
鄭月娥說道:“每個人都該當有父母,而且也該知道自己的父親母親是誰。可有個女孩子,卻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媽媽是誰。你猜是為什麽?”
蕭爻說道:“這是為什麽呢?”
鄭月娥道:“她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媽媽長什麽樣子,也不知道,她的爹爹媽媽都姓什麽、叫什麽。”
蕭爻問道:“難道她從來沒見過自己的親爹親媽嗎?”
鄭月娥說道:“對啊,蕭大哥。那她為什麽連自己親爹親媽的麵都沒見到過呢?”蕭爻皺了皺眉。說道:“這可說不準了。”鄭月娥又說道:“因為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親爹親媽就把她丟棄了。”
蕭爻吃了一驚。說道:“那不是死路一條?”
卻聽鄭月娥說道:“那個被父母丟棄的女孩子並沒有死。幸好她運氣好,她的父母嫌棄她,將她丟掉。但她遇到了好心人,將她帶回去撫養。和那個女孩子一起成長的還有三個姐姐。她們拜那個好心人為師傅,四個人就成師姐妹了。”
蕭爻驚道:“月娥妹子,你、、、、、、你就是那個女孩?”轉頭一看,卻見鄭月娥臉上淚水潺潺。蕭爻心裏一怵:“想不到她的身世竟這般淒苦。”
鄭月娥拭去眼淚,歎了口氣。說道:“我聽到師姐們說屠大郎要請他的師叔、師伯們對付你,我才打手勢來提醒你。蕭大哥,本來你不聽我的,我也不想理你。但我自小就被父母丟棄,我也知道被人丟棄的滋味不好受。倘若我從那時起就不再理你,我想你一定會難過。”
蕭爻將白天發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鄭月娥打手勢向自己示警,然後她忽然把頭扭到一邊。她的師姐們便要離去,那時候,自己剛剛對她有些了解。見她離去,當真很難過。卻是她說她還要吃飯,這麽多留了一會兒。她多留一會兒,是為了我。”說道:“月娥,你留下來吃飯,你是為了我,是不是?”
鄭月娥見他總算明白自己的心意,點了點頭。又說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師傅帶去仙霞山。那時候,大師姐都已跟著師傅好多年了。大師姐教了我很多事情。她教我女工針織,教我認字,教我武功,教我劍法。她待我很好,她照料我,就像我的親姐姐。”
蕭爻不知她為何要說起自己的往事,當下便不做聲,靜靜地聽著。
鄭月娥說道:“是師傅和師姐們照顧我長大的。我自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媽媽是誰,更不知道有沒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就連我是不是姓鄭,是不是叫月娥也很難說。我跟師姐們相處了這麽多年,從來沒跟師姐吵過架。但白天的時候,我惱得很,師姐也很生氣。後來,天黑了,我們就來後院打尖宿歇。”
蕭爻說道:“嗯,我看到的。”
鄭月娥又說道:“蕭大哥,天一亮,我就要跟師姐們走了。我邀你出來,是來跟你告別的。”
蕭爻吃了一驚。問道:“你就要走了?”
鄭月娥說道:“本來白天的時候就要走的。因為你,我多留了一會兒,後來又發生了那麽多事,這麽一直耽擱著。蕭大哥,我不能陪你去秋暝居了,你怪不怪我?”
蕭爻說道:“那是我答應花添驕的事。月娥,我不怪你。你對我好,我心裏感激得不得了,我也想對你好,我怎會怪你?”
鄭月娥聽了這話,心裏漾起了一絲甜意。她剛剛說出自己的身世,想著自己是個被父母丟棄的孤兒,心裏淒苦委屈。但這麽哭過之後,心裏反而好受了許多。又說道:“蕭大哥,花添驕定會安排機關陷阱來對付你。你去的話,一定很危險,蕭大哥。”
蕭爻見她欲言又止。說道:“月娥,你要說什麽,你就說吧。”
鄭月娥說道:“我本來想勸你別去的。可如果你不去的話,你就失信於人,算不得英雄好漢。”
蕭爻怔了一怔,鄭月娥所說的確屬實情。自己要留下來赴宴,但她卻是要走了。不禁想到:“去秋暝居赴宴,不知會遇到怎樣的凶險。慕容家勢力如此龐大,單是神劍八雄,任選一個出來,自己就對付不了,更別說還有其他的無數好漢。可我如果不去,江湖中人從此把我看作是個膽小怯弱的逃兵。將來又有何麵目麵對江湖同道?”
又想:“爺爺和周大爺何等英雄?他們將一身武藝傳授給我,便是希望我做個行俠仗義的豪俠。倘若我不去,成了逃兵。給他們得知,他們精心培植出來的人竟是個臨陣脫逃、全無信用的小人。兩位老人家不知要有多失望。”
陡然間一股豪俠之氣湧上心頭:“縱然秋暝居是龍潭虎穴,我去赴宴有死無生。我把這條命送在那裏便是。但說什麽也決不能做那臨陣脫逃、毫無信義的小人!”說道:“月娥,你放心吧。我會沒事啊,量他們也奈何不了我。”
鄭月娥見他心意已決,不好再勸他。問道:“蕭大哥,你去西北做什麽呢?”
蕭爻說道:“我答應過周大爺,去崆峒山還一本書。”
鄭月娥似乎有些驚訝。問道:“蕭大哥,你也是去崆峒山?”
蕭爻說道:“是啊,月娥妹子,你們此去,難道也是去崆峒山?”
鄭月娥道:“我先前跟你打手勢的時候,就已經告訴過你了。”
蕭爻道:“你告訴過我啦?”猛然想起鄭月娥的最後一個手勢。問道“月娥,你最後那個手勢,是什麽意思呢?”
鄭月娥想起與蕭爻比手勢猜心思的事來。頓覺大是有趣。隻見她忽然向南邊拱了拱手,臉色很是恭敬。指了指自己,再指向西北方。向空中畫了畫,拂了拂手,猶如雲朵飄動,自四麵八方聚到一塊。
蕭爻說道:“你先前所劃的就是這個手勢,可我卻沒能猜到你的意思了。”
鄭月娥說道:“我的這些手勢是說,八月十五中秋月圓之夜,崆峒山更換掌派人,邀集天下正派人士,雲集崆峒觀禮。我們奉了師傅的命令,要去西北崆峒。”
蕭爻拍了拍腦門,恍然大悟一般。說道:“原來在空中劃了幾下,便是指崆峒。這麽繞來繞去的,是說天下英雄雲集。”複又說道:“月娥,你們先行一步,我去吃了壽酒。定會趕來找你們,大家再一道去西北。咱們兄妹,總歸能不分開則不分開最好,你說對不對,好妹子?”
鄭月娥展顏一笑。說道:“蕭大哥,你說過的話,可一定要算數。”
蕭爻說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鄭月娥大感快慰。忽又問道:“蕭大哥,你先前與那個專釣王八的人喝酒時,你說的那個如玉,她是誰呢?”
經他一問,蕭爻猛然想起與薑百鉤結識的事來。想到如玉,卻不免心下悵然。便說出了與如玉相識的經過。又說道:“如玉說她師門有難,她的師傅要她回去主持大局,可我竟然不知她是何門何派?和她分別了後,就再也沒了她的消息。”
看了看鄭月娥,心中一驚。說道:“月娥,你跟她真的很是相像。”
鄭月娥說道:“你定然很想念她,錯把我當作她了。”
蕭爻說道:“不,你跟她真的很像。”
鄭月娥見他說得很認真,說道:“蕭大哥,你找到那如玉姐姐時,告訴我一聲,我也想見見她。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說。”
蕭爻歎了口氣。說道:“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再見到她。她師門有難,她回去也危險得很。”
鄭月娥說道:“吉人自有天相,如玉姐姐是個好心人。就算有危險,也定當能化險為夷。”
蕭爻喃喃說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但畢竟無有如玉的消息,這句話說出來,心下卻無多少底氣。
眼看天邊已顯出曙光,再過得一會兒,天就將大亮。鄭月娥說道:“蕭大哥,我要回去了。在路上我會盡量想法子拖延。兩天後,你吃過壽酒,也盡量早些趕來,與我相會。”
蕭爻道:“我會盡快趕來與你匯合的。”
鄭月娥怔怔地看著蕭爻,很認真地說道:“我不準你言而無信,你一定要趕來。”
蕭爻見她這麽認真起來,俏生生的臉上更多了一股倔強之氣。答道:“一定趕來。”鄭月娥這才站起身來,轉過花園,繞進了一間屋子,屋子裏便亮起了燈。
蕭爻轉回屋子,躺了下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