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素出門，沒想到來接她的人會是齊秉，他平時都不離寧子漠左右，今兒竟然親自來接她了。

    相府的馬車就侯在門外，齊秉一身黑衣融入了夜色當中，懷裏抱著一把長劍，冷清孤傲。譚素走過去，他站在她跟前紋絲不動，隻往那裏一站，就自成一道堅固的防線，牢不可破。

    尹盛一直將譚素送到馬車邊上，才停了下來，“既然有人來接你，我就不送了。”

    譚素依舊笑眯眯，回他的話：“好。”

    齊秉冷冷地看著她，從來就沒給過好臉色，連說話也是這般不客氣，“上車。”

    “告辭了。”譚素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這才扶起衣袍，踏上馬車。

    尹盛想說些什麽，可瞧見了齊秉，欲言又止，隻道：“那你路上慢點。”

    “知道了。”譚素放下簾子，隔斷了與外界的一切聯係，連帶著傳出來的聲音都有些失真，“走吧。”

    齊秉翻身上馬，催促著馬兒離開。

    尹盛一直目送著他們，直到馬車消失了很久，他還站在原地，盯著那個方向，一動不動。

    “少爺，您不進去嗎？小侯爺還在裏邊等著呢……”

    尹盛像是突然回神，拍了拍腦袋，趕快進府去。

    夜很涼，涼氣侵入身體，讓人冷不丁地打寒戰。林高胥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有點受不了了，手指都冷得發僵，剛想進屋去，便瞧見尹盛送完譚素回來了。

    他走得很快，跟平常很不一樣。一路上都埋著頭，眉頭緊鎖著，仿佛有天大的事兒壓在身上，無法展顏。

    在林高胥的記憶中，尹盛很少這樣。

    就算是天塌下來了，隻要與他無關，他都能笑嗬嗬地吃酒聽曲，還能把這事當笑話講講。隻有真正能被他在意的事或人，才會真真切切地影響到他的心情。

    林高胥停在了門口，一直等他走過來。

    尹盛走得太急，把冷風都帶了進來，周身的涼意，有點潮濕。他抬頭看著林高胥的眼神，更是濕漉漉的，“高胥哥，真的不會連累到她嗎？真的會沒事嗎？”

    林高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尹盛說的是舍利子的事，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沒事的，譚素能應付過來。”

    可是他的安慰對尹盛半點用處都沒有，他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抬起來的手一直再抖，“我剛剛看到寧相的侍衛了，完全是殺人不眨眼的人，他……如果真的會連累到譚素，我可以去跟寧相坦白，我一個人把這事攬下來，我去告訴他，這事跟你、跟譚素都沒有關係，我……”

    林高胥蹙了眉，“你胡說什麽呢？事情已經處理好了，沒有的事……”

    “那你們說了一下午，究竟在討論什麽？”尹盛直直地盯著他，眼皮都沒眨動一下，“是不是那件事東窗事發了？”

    “沒有的事。”

    “那你們在討論什麽？”

    他想安慰尹盛，卻又不知該怎麽去解釋，隻能陷入良久的沉默當中。

    林高胥的沉默，對尹盛而言是一種無言的利刃，戳在心頭，“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為什麽不能讓我知道？是不是很危險？”

    “三兒。”林高胥嚴肅地壓住他的肩膀，沉聲道：“這件事非常危險，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分風險，你能理解嗎？”

    尹盛一直點頭，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我能，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可我很想幫你們。”

    林高胥笑了笑，“你一直都在幫忙，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尹盛愣住，疑惑地看著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幫了什麽忙？”

    林高胥仰頭歎息，不想過多解釋，盈盈轉身，“你該回去了。”

    譚素剛一回相府，齊秉就帶著她去見寧子漠。她抬頭瞧見房間裏的油燈還亮著，寧子漠站在窗邊，風一吹起來，影子就在門上晃來晃去，一深一淺。

    她莫名覺得有一股寒意，攏緊了身上的狐裘，隨齊秉侯在門外。

    齊秉上前，敲了敲門，“相爺，譚大人回府了。”

    裏邊沒有說話，瞧著他的影子搖曳在窗戶上，讓人膽戰心驚，隔了很久才隨意道：“讓她進來吧。”

    譚素一人推門進去，踏入房間就感覺到氣氛不同尋常。她往寧子漠的方向偷看了幾眼，也隻能瞧見他的背影，無法判斷他的神情。

    她走到他身後，每一步都步履維艱，整個人都顯得小心翼翼，“相爺，我回來了……”

    寧子漠依舊沒有回頭，他任由窗外的冷風撲麵，臉上沒有一絲笑意，“怎麽這麽晚才回來，都和尹盛說了些什麽。”

    很平淡的一句話，就是因為太平淡了，反而讓譚素覺得有異樣。她千方百計去猜測他的心思，卻發現自己是頭一次見到他這般異常。

    寧子漠在她心裏，一直都是天塌下來都會笑著的人，無論是麵對朋友，還有麵對敵人，永遠都笑意盈盈教人猜不透心思。

    可他今日，也太反常了。

    “回相爺，尹盛他……”譚素說到一半，似乎是難以啟齒，又沉默了。

    寧子漠微微回頭，火光落在他側臉之上，有些疲憊，“怎麽了？”

    “相爺饒命！”譚素“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她從懷裏掏出琉璃盒，雙手捧到頭頂，頭都不敢抬，“譚素辜負了相爺的厚愛，竟將舍利子丟失，實在是罪不可赦，請相爺責罰！”

    寧子漠淡淡地垂下眼瞼，伸手打開了琉璃盒，裏邊果然空空如也，“怎麽回事。”

    “譚素千不該萬不該自作主張，將舍利子借與尹盛。本是想成其好事，讓他也沾沾喜氣，可誰知道他生性頑劣，竟將舍利子丟失。他今日來找譚素，便是為了此事！”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相爺，這是譚素的疏忽，丟失至寶，當受責罰才是！”

    寧子漠難得笑了笑，輕輕淺淺的笑容，能讓人從心底發出驚豔之歎。他隨意地擺擺手，整個人的心思都不在這件事上，“不是什麽大事，你不要這麽惶恐，丟了就丟了吧。”

    譚素仍然無法釋懷，眉目間盡是愁容，“舍利子可是心想事成的至寶，譚素竟將它丟失，實在是不應該。”

    寧子漠從她手裏拿過琉璃盒，順手扶她起來，漫不經心地說道：“有我在，就足以心想事成，你還要那東西做什麽。”

    譚素愣了一下，順著他的手站起來，很快又恢複了討好的笑意，“相爺說得對！”

    他的手幹淨修長，隻略微一帶就鬆了開，譚素眼巴巴地望著，竟有些收不回視線。

    寧子漠的容顏確實生得十分好看，側顏在燈火下格外迷人，他轉身時衣衫瀲灩，晃得人心神蕩漾，“素素，今晚留下陪我吧。”

    譚素被他的話驚到了，頓時嚇得臉色發白，出一身冷汗，“相爺，我我我……今天身子不方便……”

    “我讓你陪我喝喝酒。”寧子漠打開櫃子，裏邊擱了兩壇子酒。他抱了一壇出來，回頭瞧見譚素傻愣愣的模樣，忍不住扶額笑了，像一朵雍容的牡丹花，“傻素素，你想哪裏去了。”j3k5bl1gfwhvzeeinsofvcxk59m4qvzjsopcaamffdwzkxd6wxbcyffalk5jumla==

    “我……是我想多了……”譚素訕笑了兩聲，麵上一時間燒得慌，趕緊轉移了話題，“相爺怎麽想起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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