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卸掉一部分武器，最關鍵的是把子彈生產線也留給了達理紮雅，負重得到減輕，五輛大卡車走的異常輕快。張慕癩索性讓赫連春樹將駝隊采購的貨物也都放到了卡車上，整個駝隊得到了輕裝，整體行進速度大大加快，很快又到了飲馬河畔。再往前走又要進入瀚海，這裏將是最後一個飲水補給地點。張慕癩讓隊伍停下，進行短暫休息，為戰馬和駱駝飲水，為汽車加水。好在帶了充足的油桶和水桶，否則這卡車要想穿越沙漠還真的成問題。

    等到傍晚天氣轉涼，氣候適宜之後，張慕癩一聲令下，整個隊伍又重新開始上路。

    這一回再次進入大沙漠，無論是九縱還是駝隊都是輕車熟路，又因為負重減少，所以行進速度大大加快。中途宿營吃飯的時候，張慕癩估算了一下，這次走的路程要比來的時候快了一倍。照這個速度，估計三四天左右的時間，便可以穿越騰格裏沙漠，回到中衛城。

    “秋生，去看看現在發報機能不能用？”張慕癩打算給趙新城他們發個電報，讓他們做好接應準備。雖然最近中衛城裏一片祥和，可難保消息不泄露出去。這世上最難測的便是人心，畢竟中衛城中不是所有人都和張閻王一條心的。不用多，隻要有一兩個清高之士，不屑於與匪類為伍，給遠在銀川的馬鴻奎致信一封，“目前我中衛百姓被匪類挾持，盼王師早日光複中衛，解黎民百姓於倒懸雲雲”，那什麽封鎖都白費了。

    不多時秋生過來報告，目前發報機正常。

    “給趙新城發報，讓警衛團把中衛城裏裏外外再清掃一下，消滅任何不穩定因素。另外命令騎兵師鄧華，派出部隊前出銀川方向，切斷中衛與銀川之間的聯係，防止敵人派出騎兵偷襲中衛。適當的時候，讓他和趙新城配合演一出紅軍大戰土匪的好戲，讓各方勢力斷了打我中衛城的念頭。”

    就在張慕癩這邊下達命令的時候，中衛城中仍有一戶人家夜不能寐。這家人姓賈，幾年前從鄉下搬來。如今鄉下還有一間老宅子，租給別人耕種的十幾畝土地。自打張閻王的部下占了中衛城，賈老爺表麵上還是每天笑眯眯地，偶爾去經常光顧的早點鋪子換換口味，吃碗羊雜碎，油香什麽的，和每個見到的街坊打招呼。然而賈老爺內心卻不像他表麵上的坦然，對占據中衛城的土匪們充滿了憎恨。

    十多天前的那場一邊倒的戰鬥，賈老爺的大兒子就在馬家軍當中。最不幸的是，那一地血淋淋的屍體當中就有賈家老大的身影。

    事有湊巧，當日幫忙埋屍的人當中，有一個認得賈家老大，第二天偷偷告訴他，你去城外的亂葬崗，有一個單獨起的新墳，上麵壓了一塊大石頭，就是我給你家老大偷偷做的記號。

    賈老爺給足了報信人賞錢，也沒敢驚動別人，趁黑出城，和自家的小兒子趕著馬車找到了埋屍體的地點，果然有一塊石頭壓在新墳之上。扒去泥土，是一個用草席卷了的屍體，一身的血跡。借著火鐮看去，正是自家的大兒子。

    賈老爺老淚縱橫，也不敢放聲大哭，隻是把大兒子屍體搬上馬車，新墳原樣複原之後，連夜又回了鄉下老家。第二天得到消息的賈夫人也趕到鄉下，對外就是兒子暴病而死，買了一副上好棺材把而已裝殮好埋去了祖墳。

    當天下午賈老爺和夫人又回到城裏，和左鄰右舍隻說起到鄉下催了催租子，沒什麽大事兒便又回來了。這種事情大家都習以為常，沒人關心一個鄉下來的土財主說的是真是假。更沒有人注意到，賈老爺的小兒子並沒有跟著一起回來。

    這幾天賈老爺被夫人嘮叨的心煩，半夜爬了起來站在院子裏，琢磨著派去銀川報信的小兒子怎麽還不回來，難道是中途出了什麽意外？這也正是被賈夫人詬病的地方，老太太埋怨他，大兒子都已經沒了，還要把小兒子搭進去。被賈老爺罵了一句婦人之見，和他生悶氣呢。

    同一片星空之下，張慕癩他們稍事休息後便又連夜出發。汽車發動機的巨大轟鳴聲把沉寂很久的沙漠從睡夢中驚醒，一些夜晚出來活動的小生命又悄悄縮回自己的老窩。

    張慕癩騎馬走在最前麵，不斷在腦海中比對著周圍的地形，修正著前進方向。

    赫連春樹起初還陪在他身邊，生怕他領錯了道路。哪知道人家根本不用他指點，即使偶爾有些偏差，那也是為了照顧汽車通行，很快就又能找回原路。

    毛子提供的這批汽車看著做工粗糙，可性能確實很好，一路行來都沒出什麽狀況。除了陷入沙子當中幾次，很快又被駝馬給拉了出來。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整個隊伍來到了一片巨大沙丘附近。

    隊伍在沙丘底部安營紮寨的時候，張慕癩獨自一個人爬上了沙丘。從沙丘向四麵張望，連綿很遠都是這種沙丘，完全看不出這裏曾經的模樣。不過張慕癩知道，再往前走一千米的地方，就是女兒國的都城。那一天逃離此地之後，沒想到這裏又被沙漠所覆蓋，就連原本的水源補給地也徹底埋在了沙子底下。

    若是在後世，這裏存在著巨大的發掘研究價值，想必國家會不惜人力物力來讓消失的西梁女兒國重見天日。然而現在兵荒馬亂，中華民族最首要的任務是抗戰、抗戰，集中全國的人財物打一場持久抗戰，徹底把鬼子趕出國土，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以完成這一偉大目標為第一要務。

    不知道為什麽，張慕癩莫名地響起了那個已經香消玉殞的女兒國國主蕭雲蘿。自古紅顏多薄命，她的禦弟哥哥回到大唐之後便不停地翻譯帶回國的佛經，一直到去世都沒翻譯完，那個美麗的約定也就無從說起。好在滄海桑田過去，時移世易，所有這一切都成為傳說，也許和尚還會不時地有人記起，可那個多情的女兒國國主，又有誰會記得呢？

    東方的天空已經開始泛著微光，那是新的太陽即將升起。坐在高高的沙丘上，張慕癩的心情隨著即將噴薄而出的太陽而變得高興起來，那一絲傷感之情被跳出地平線的火紅的朝陽徹底趕出了心底，一股催人奮進的力量油然而生。

    “我來，我見，我征服！凱撒能做到，憑什麽自己做不到！生在亂世是國人的不幸，卻是張慕癩的大幸！本就是撿回來的一條命，能夠投身到抗戰的大業當中，投身到親手托舉一個新國家的革命事業當中，夫複何求！”

    這一刻，張慕癩第一次覺得太陽是如此新鮮。前路雖然漫漫多險阻，但更多的是充滿了希望。循著自己熟悉的曆史脈絡，推動曆史車輪前行，把夢想變成現實，這讓他又多了一份成就感。雖說大勢不可改，但是從一點一滴的小事改變，總有一天會讓這量變成為質變，讓曆史書寫出不一樣的篇章。

    這一番雄心壯誌刺激得張慕癩騰地站起身來，想要大聲地喊出來，想要找個人來一起分享一下喜悅。“對了，眼前就有一個人可以找，可以慶祝一下嘛！”這樣想著，張慕癩從沙丘上飛快地跑下，回到了營地。帳篷已經搭好，他鑽進去沒多久，聽到響動的二少奶奶便從相鄰的帳篷鑽了過來，很快響起了濃重的呼吸聲和細微的＂jiao　chuan＂，一場持久盛大的慶祝會正式拉開了帷幕。

    日升日落，又見日升。當沙漠變成了戈壁，又見到被綠色沁染的土地的時候，張慕癩一馬當先，帶領隊伍勝利走出了騰格裏沙漠，又重新回到中衛城的地界。

    遠遠就聽見一陣激烈的槍聲，喊殺聲震天。張慕癩正要掏出望遠鏡觀察，忽然見到一隊騎兵從遠處奔了過來，那灰布軍服，紅五星的八角帽，已經說明了來人的身份。尤其是打頭的那個胖子，正是好久不見的穆森那家夥。

    身後已經做好戰鬥準備的秋生等人連忙把端起的槍又重新放下，對於穆森，他們是太熟悉了。

    “師長，我受鄧華師長的委托來這裏接應你們。本來大家應該都來的，可是不知哪裏冒出來一夥馬家軍騎兵向中衛城進發，打算偷襲中衛城。被我們截住了，目前正在激烈地交火。鄧華師長怕你們擔心，所以派我帶騎兵一團先過來保護你們。”

    穆森再次看見張慕癩、秋生他們，高興的咧開大嘴，逐一和九縱的戰士打著招呼。

    看著秋生，穆森策馬過去，過去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態羨慕地說道：“秋當家，真羨慕你呀！天天陪在師長身邊，想必又學到不少好東西吧？”

    “那是當然！”秋生惜字如金地說道，“你要是實在羨慕，不如咱倆換換？我當騎兵一團長如何？”

    穆森把腦袋搖的跟風車似的，堅決不肯上當。好不容易有一個喜歡的人，雖然很久也沒見到文娜姑娘，不過穆森卻已經認定了這個溫柔善良，有時候又倔強得可愛的姑娘。沒了團長的職務，自己得排到什麽時候才有資格向組織提出結婚申請呢？這八字還沒一撇，穆森已經考慮起組建革命家庭的問題，也不管人家文娜姑娘是怎麽想的，眼光看得真遠，想的就更多了！

    張慕癩一聽說騎兵師正在和敵人的騎兵打仗，這手上不覺技癢了起來。看了看身後的車輛和駝隊，覺得還是應該先把他們處理好。他命令道：“赫連三叔，你們把車上的自家東西取下來，重新組成駝隊，讓秋生帶人護送你們回中衛城。穆森你派一個騎兵營負責把這五輛車護送回咱們的根據地。然後率領其他兩個營跟我走，咱們到鄧華師長那看看，沒準還能趕上戰鬥！”

    二少奶奶跟著駝隊回中衛，雖然她也很想陪著小男人去，可是又不想讓他分心保護自己，隻是用眼神表達出依依不舍的感情。

    看著駝隊向中衛出發後，張慕癩輕提韁繩，小腿微微用力，白馬得了許可，高興地嘶鳴一聲，四蹄翻飛地跑了出去。在沙漠的這幾天鬆軟的沙子根本跑不起來，把白馬也鬱悶夠嗆，這回腳下是堅實的黃土地，那還不跑個痛快！

    穆森連忙催馬跟上，邊跑邊對著張慕癩嘮叨。“師長，你們去了十多天，這次回來想必是撈到不少好東西吧？我看見那幾輛車裏裝的滿滿的大小箱子，都什麽好家夥？有沒有我們騎兵團的份啊？”

    張慕癩斜眼看向他說道：“有啥好東西，你不會自己去看麽？”

    “師長，那箱子上寫的字兒歪歪扭扭的，我是一個認識的字兒也沒找見，又沒有透視眼，怎麽能知道裏麵是什麽？不過我看見秋生那家夥背了一個新家夥，還帶著一個單筒望遠鏡，應該是好東西吧？能不能給我們也配一個？”

    “秋生背的那是阻擊步槍，上麵是輔助瞄準鏡，專門給神槍手準備的。你們若是有人能勝過秋生，我不介意也給他配一個。”張慕癩一邊策馬向前，一邊慢悠悠地說道。

    穆森一聽，眼珠一轉問道：“隻要勝過秋生就給配阻擊步槍麽？”

    和張慕癩玩文字遊戲，那不是關公麵前耍大刀麽！張慕癩馬上就給他堵死了。“我說的是槍法，不是其他的。你要是和他比吹牛，秋生可是甘拜下風了！”

    穆森頓時泄了氣，嘴裏嘀咕道：“師長，咱們不帶這樣的好不？要是和那家夥比槍法，估計他閉著眼睛都比我們打的好，整個八軍團都找不出第二個了！”

    快馬加鞭之下，一行人循著槍炮聲前進，很快來到了鄧華臨時設立的師指揮所。這個指揮所地勢較高，可以輕易觀察到整個戰場的態勢。

    見到張慕癩軍團長來了，正在用望遠鏡觀察的鄧華連忙迎上前，向他敬了一個軍禮。“報告總指揮，騎兵師師長鄧華向您致敬。”

    張慕癩回了一個軍禮，順手接過他手中的望遠鏡來到窗口處觀察，頭也不回地問道：“目前戰鬥情形怎麽樣？弄清楚是哪一部分的敵人了麽？”

    “戰鬥一直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敵人是馬鴻奎的新一師騎兵旅，戰鬥力很強，不過也不是咱們的對手。因為咱們和馬鴻奎有停火的約定，所以隻是開槍嚇唬嚇唬他們，沒有真正下死手。”

    “扯淡，打仗就要有打仗的樣子，既然出手就不要留情，給我往死裏打。不把敵人打疼，還以為咱們騎兵師是軟柿子呢！至於什麽停火約定，有文書字據麽？拿不到台麵上的東西，咱們想遵守便遵守，不想鳥他，就當沒這麽回事兒！”

    張慕癩可不管他馬鴻奎怎麽想，反正老子就是打你了，能怎麽地？這種家族勢力，不把他打的肉疼，就永遠不知道收手。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家夥，打起西路軍來拚命下死手，上了抗日的戰場就被鬼子打的滿地找牙。這樣的統一對象，不要也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