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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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一臉震驚的藍程與馬騰逍,韋茂名頓了頓,道:“曆史上,南昌起義部隊就是上了井岡山與秋收起義部隊匯合,之後仍然要下井岡山,向江西東南發展。中央根據地就是在江西創建,那裏國民黨實力薄弱,完全可以迅速的發展我們的力量。”
藍程頓時有所領悟,點了點。韋茂名接著道:“我們在黨內一無資曆,二無功勞,三無職務。我們要想勸得動朱得、陳逸,就隻能靠實力。隻有我們有了實力,說話才會有分量,起碼朱得、陳逸才會尊重我們的意見。”
說罷,韋茂名情緒激動起來,再次在右下角角畫了一個大圈,道:“所以我們需要不斷的擴大我們的隊伍,即使是需要通過實戰來進行鍛煉,即使是有犧牲也要把他們鍛煉起來。我們的目標,是在江西!”
韋茂名再次用筆在地圖右下角上畫了畫,回頭看去,頓時吃了一驚。卻見藍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不但藍程,馬騰逍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死死盯著自己,好半天,藍程才緩緩的說道:“我說指導員同誌!就是這樣,你也不用把地圖畫成這個樣子吧!現在可不比過去,地圖以後隻能手繪的……”
韋茂名這才注意到,自己接二連三的在地圖上畫圈,地圖右下角已經畫得一塌糊塗。他訕笑了笑,隨即領悟過來:“好小子,原來你們早就領悟過來了,卻在耍我!”
藍程看著他那偽怒的模樣,笑道:“你不說,我們還沒能想到這一步呢。”
馬騰逍也笑著說道:“沒有你這麽一說,我做計劃的時候,思想還總是停留在怎麽蠶食湘南,怎麽在敵軍大兵壓境之時用空間換時間,慢慢周旋,想得我的腦漿都少了幾兩了。”
韋茂名笑道:“那你的腦漿就再少幾兩吧!下麵的向江西發展的計劃,可還是你的工作呢!”
馬騰逍作了個苦臉,道:“指導員同誌,你也太會剝削我的剩餘價值了吧!”
韋茂名笑道:“你小子,不用你來組織訓練,便宜你了,還得了便宜賣乖——對了,老狼(注1),下麵我們的訓練及擴張方案都要改換一下方針了。”
藍程思索了片刻,道:“是的,按照這樣的計劃,我們必須在擴張中訓練,訓練中擴張。現在已經是2月6日,算算時間,老陳出發已有3天,應該已經到了宜章見到朱得、陳逸,馬上就會有朱得、陳逸組織的秋收起義指令傳到各縣。我們必須趕早一步,把永興等周圍幾個縣拿下來,將隊伍至少擴大到一個團,隨後利用周圍四裏八鄉地主豪強的民團練手,盡快把隊伍鍛煉起來。永安這一仗,就由我親自帶隊吧。”
韋茂名道:“也好。偵察員早已經將永興的情況摸了個清楚,現在我們要拿下永興還是沒有問題的,關鍵是不要犧牲太多。”
藍程笑了笑,道:“好了,我們未來的政委大人!小人絕對不會拿你手下那些寶貝去冒險的,保證給你帶出去多少個,就帶回來多少個!”
韋茂名笑道:“我的部下難道不是你的部下嗎?未來的團長同誌!”
三人對視一笑,便即散會。
且說陳近益帶著十六名新兵的小分隊一路南下,隻見都是各地都是戒備森嚴的地方團練,眾人隻得繞行小道,盡往林密山高的地方鑽,晝伏夜出,足足三日,才過了郴州。
過了郴州之後,到處都有拖家帶口逃向北的地主鄉紳,看到陳近益一行雖然戒備,卻不主動與陳近益等衝突,一度晝夜兼程,倒反行走暢快。但好景不長,靠近宜章之後,各村各路的戒備再次嚴格起來。
陳近益趴在距離村口兩三公裏的樹林裏,從村前通過的道路眼看著有幾人站崗盤查,村子裏遠遠的也可以看到有隱隱約約的隊伍巡邏。從服裝上,陳近益不能確定是什麽樣的隊伍,就幹脆停了下來,休息一個白天之後,再次晝伏夜出的行進。
如此一路艱辛,從郴州到得宜章城下,足足用了五天。下半夜時,陳近益帶領著小分隊躲過數支巡邏隊,又繞過幾個暗哨點,在一個能夠看得到宜章城頭的小山包上宿營下來。
第二天一早,看清城頭的紅旗之後,陳近益帶著小分隊徑直向宜章走去。一路上竟如入無人之境,一直無人攔阻盤問。到了城門前,隻見不少穿舊式國民軍軍裝的人和衣著破舊的人進進出出,竟然也無人對陳近益加以攔阻、盤查,隻有少數人看到陳近益身上的迷彩服,才不禁多看了幾眼。
陳近益頓時覺得有些奇怪,怎麽宜章外圍的警戒非常嚴密,以致於讓小分隊差點躲不過,到了這裏卻是這麽鬆懈?沒有人來盤問,倒讓陳近益有些迷惘,不知道向誰詢問朱得、陳逸的所在。
當下進了城,城內一片繁忙,陳近益也隻能帶著小分隊順著人流走去。哪些是往來於指揮部的人員,陳近益還是大致看得出來,隻要跟住了,自然能夠找到起義軍的指揮部。
沒多久,陳近益便來到了南昌起義軍的指揮部,這裏人員進進出出,顯得異常繁忙,門口還有兩名穿著國民黨軍裝的戰士站崗。考慮到禮節,陳近益雖然看到這兩名戰士並不對來往的人員進行查問,還是上前敬了一禮,問道:“請問這裏是不是南昌起義軍指揮部?我有要事,需要見朱得、陳逸同誌。”
兩名哨兵覺陳近益的手勢很奇怪,沒有在意陳近益的無知。現在不少湖南省委下轄的縣委派人過來,都和陳近益一般,不知道指揮部的所在,也不知道朱得、陳逸同誌的繁忙,以為自己隨意一來就能夠見得到朱得、陳逸同誌。
右首那名看了一眼陳近益,心中奇怪於陳近益居然帶了有十幾個人、十幾條槍過來。一般的縣委派隊過來,都沒有哪一個縣委的隊伍有這麽強的實力,能夠帶著一大隊人手一槍的人馬過來。多數縣委的人馬都是領頭一人腰跨一支駁殼槍,後麵帶著數名拿著紅纓槍、大刀的民兵。
左首那名也是奇怪,卻還是回答了陳近益,道:“這裏是湘南暴動總指揮部。你們是縣委派來的人吧!你們進去右首第四個房間,那裏就是湘南特委的招待室,你們到哪裏去就可以了。”
陳近益一愣:“縣委?”
哨兵答道:“是啊!你們不是縣委派出的赤衛隊嗎?”
赤衛隊?我們的樣子看起來象那些以前的農民軍嗎?陳近益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身標準的作訓服,怎麽會和農民軍搭上勾了?
他還有些不明白,回答他那位哨兵卻已經有些不耐煩起來,催促道:“你還是趕緊進去吧,門口進出的人很多,別把路給擋住了。”
陳近益趕緊道:“我不是縣委的,也不是什麽赤衛隊的,我是武工隊的……”
那名哨兵更不耐煩了,打斷了他的話,道:“我知道,你們是縣委武工隊的。你們來應該是為了湘南暴動的事情吧!”
陳近益想到,自己的目的也是其中之一,便點了點頭,道:“有一點是。”
那名哨兵緊接著就說道:“那你趕緊進去就行了,裏麵有同誌會接待你的。”
陳近益還待再說,看看哨兵的模樣,卻似乎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再回頭看看,似乎自己也的確已經阻擋住了半個門口,後麵有些路過的人已經對自己怒目而視。陳近益就不再說下去,回頭叮囑自己帶來的小分隊,命令他們在門外空地上候命,自己一個人進了指揮部。
後麵似乎還傳來嘀咕聲——赤衛隊就赤衛隊嘛,偏說個什麽武工隊,好像有什麽威風似的……陳近益不由的啞然一笑。
進得指揮部來,隻見院裏人來人往,到處一派繁忙得景象。陳近益沒有到所謂右首第四個房間去的打算,他站在門旁一角,仔細打量著房子的結構,尋找朱得、陳逸所在的位置。
這是一套典型的三進式房屋,陳近益現在所在的就是第一進院落。這是一個蠻大的院子,對麵正中是一個大廳,左右兩邊各有一排房間,都是五個。這裏人來人往,喧鬧嘈雜,陳近益迅速排除了朱得、陳逸的作戰指揮室在第一個院落的可能。
陳近益抬腿就往第二個院落走去,進入大廳,除了幾個人有些詫異的看了看陳近益,也沒有誰來詢問他。陳近益通過大廳,進入第二進院子後,這才遇到了“麻煩”。
站在院子一角,陳近益再次觀察第二進院子的格局,判斷朱得、陳逸作戰指揮室的位置。此時,一名腰跨著駁殼槍的小戰士走了上來,說道:“去,去,去!你那個縣的?縣委書記是誰?誰讓你進到這裏來的?”
打量了一眼這名小戰士,陳近益迅速判斷出,這位小戰士應該是起義軍軍部機關的警衛員之類。進入這第二進院落的,多數都已經是穿著國民黨軍裝的軍人,少數幾個穿著平民服裝的,一看也是經常出入這個院落的人,想必這位小戰士應該都見過。
陳近益大致判斷之後,習慣性的在臉上堆出了笑容,問道:“這位小同誌,你叫什麽名字啊?我是來找朱得、陳逸同誌的。你能帶我去見他們嗎?”
本來,小戰士見到陳近益進入這個院落,站在一角打量這裏的環境,還道是那一個縣委的人,一下誤入了這裏。畢竟,能夠通過一路上各村各路口赤衛隊的盤問、檢查,沒有路條的敵人想混進來是很困難的。但陳近益不該習慣的拿出以前在社會上混時常用的笑容來。
陳近益這個笑容,在“以前”的時代裏,相對於那些虛偽的笑容,那是再正常不過的應酬式的笑容,但此刻卻壞了事。對於這個時代,對於這些多數是從農民轉而革命的人而言,淳樸幾乎是他們最大的特征。陳近益這個笑容看在了小戰士眼裏,便是一種和那些奸商、地主們一樣的奸笑。
這一下頓時引起了小戰士的警覺。聯想到這個院子平時隻有起義軍軍官和湘南特委才會進來,這個人怎麽會進到這機密的位置來?難道是……
想到這裏,小戰士趕緊退後了兩步,拔出駁殼槍,把槍口對著陳近益的胸口,喝道:“你是幹什麽的?來這裏幹什麽?”
陳近益忽然看見小戰士拔出駁殼槍對著自己,一個個子本來就不高的小孩子,拿著一把比自己雙手還要大的駁殼槍,頗有些滑稽樣子,心中直感好笑!
當下,陳近益忍住笑,擺手道:“小同誌,別這樣!我是來找朱得、陳逸同誌的。”他一邊擺手,一邊向前走上了一步,那名小戰士更加警惕了,趕緊退後了幾步,拉大與陳近益的距離,大聲喝道:“站住!不許動!”
聲音頓時把整個院子的人都驚動了,無數雙眼睛看了過來。陳近益見狀,隻得無奈的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有任何“不良”的舉動,臉上作了個無辜的表情。
馬上有一名二十多歲,看起來非常老成的軍官走了過來,這人低聲向小戰士詢問了原委,眼光灼灼的向陳近益看了過來。
陳近益注意到,這名軍官走過來時,小戰士對之恭恭敬敬,應該在南昌起義軍中有較高的職位。當下,陳近益一個立正,收斂其臉上的表情,行了一禮。
軍官有些不明所以,連忙還了一禮,但姿勢卻完全不同。陳近益停了片刻也不見對方畢禮,這才想到,這個年代的動作還不一樣,便放下了手,大聲道:“中華工農紅軍第十七軍湘南武工隊副隊長陳近益前來聯絡聯合作戰事宜,請……帶我去見朱得、陳逸同誌。”
這名軍官聽罷他說的話,不由奇道:“什麽?‘中華工農紅軍’?‘湘南武工隊’?你說你是哪一支部隊的?”
陳近益重新大聲的說了一遍,這會這名軍官聽清楚了,但也沒有在意。南昌起義軍轉戰各處,前段時間一直都在廣東一地,與外界打交道多一點的都是中華共產黨中央的南方局,對處於長江局範圍內的紅麻根據地有所耳聞,卻不知紅麻根據地成立的部隊名稱、番號。
此刻,這名軍官還道陳近益是附近某個縣委或村委新成立的一支農民軍,雖然驚詫陳近益姿勢有板有眼,但那種不一樣的軍禮,還是無法讓他聯想到什麽。他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是想見朱得、陳逸同誌吧?你有什麽事情嗎?”
陳近益皺了皺眉頭。記得以前的革命前輩都很先進的啊!不會這個時代就開始有架子了吧?但看來對方還有一定的級別,陳進益知道,不經過這一關,恐怕朱得、陳逸沒這麽好見。
無奈之下,陳進益隻能道:“我是紅麻根據地中華工農紅軍第十七軍派出的湘南武工隊副隊長,我們已經拿下了耒陽、常寧永興、資興四縣,現在委派我過來與你們聯係,商討今後協同作戰的事宜。”
這名軍官頓時現出驚訝的神色,兩眼上下打量了陳進益一番,半晌才道:“你是紅麻根據地過來的?你們已經把耒陽、常寧、永興、資興四縣拿下了?你們有……你先在這裏等等,我進去一下,失陪一會。”
軍官說完就立即進去了,陳進益知道,這回想見到朱得、陳逸應該再也沒有問題。果然,和那名小戰士剛聊了一會,那名軍官就走出來,客氣的請陳進益進去。
進門是一間極大的廳堂,大廳中央一張八仙桌上擺著一張地圖,地圖旁邊有數名軍官模樣的人正在地圖上標示目標,旁邊另外還有幾張桌子,正有人在處理傳遞上來的情報等事宜。陳進益瞄了一眼,就隨著那名軍官進了大廳旁的一個房間。
這是一間布置很簡單的房間,二十平方米左右,沿牆緊挨著擺放著數張太師椅和茶幾,上麵坐著三人,正對著門的兩張太師椅上坐著的正是朱得和陳逸。從兩人的麵部輪廓上,陳進益一眼就認出了兩人,與後世經常看到的圖片一比較,此時的兩人顯得年輕多了。
此時,朱得、陳逸等三人都站起了身來,陳逸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你就是紅麻根據地派來的同誌吧!歡迎!歡迎啊!”
陳進益有些激動。這可是以前的革命老前輩啊!就是他們,創造了一個又一個舉世罕見的奇跡,把華族人民從多災多難的深淵中解救出來,建設了一個全世界都不敢小覷的中央華族人民民主共和國。
他是在讚歎,也是不斷的提醒著自己,麵對著這些獻身於華族人民的解放事業,為了人民的幸福生活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先輩,自己不論如何也不能有絲毫的不恭!
當下,陳近益一個立正,向朱得和陳逸敬了一禮,大聲報告道:“報告朱得、陳逸同誌!中華工農紅軍第十七軍湘南武工隊奉命前來支援,請指示!報告完畢!報告人:陳近益。”
朱得與陳逸一愣,頓時,朱得上前握住了陳近益的手,道:“好同誌!歡迎你們到來。你們從湖北過來,可吃了不少苦吧!”
陳近益連忙道:“沒!我們一路過來順順利利,不時還用路上的民團、崗哨鍛煉新兵,沒事沒事!你們從南昌一路過來,南征北戰,你們才是真的辛苦!”
朱得道:“不說這個咯。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陳逸,是我們工農革命軍第一師的黨代表。”他再指著剛才在房間裏的三人之一,道:“這個是王爾卓,是我們一師的參謀長;我是一師的師長。其他師的頭目都出去咯,不在家。這個是龔璴,是我們工農革命軍第三師的黨代表。”這是帶陳近益進來的那名軍官。
陳近益不熟曆史,對於後麵兩人隻覺得似乎沒有聽說過,隻是記下名字便罷。
原來兩人都是極為出名之輩,隻不過由於一個犧牲得早,一個後來因故叛變,最終不為曆史重書,方不為陳近益所知。
王爾卓,1903年1月生於中華國湖南省石門縣,1924年投筆從戎考進黃埔軍校,同年秋加入中華共產黨。1926年參加北伐,大革命失敗後參加了南昌起義,跟隨朱得、陳逸轉戰閩贛湘粵邊界地區。1928年1月配合朱得、陳逸等組織發動了湘南起義,擔任了中華工農革命軍第一師參謀長,起義部隊上井岡山會師後,任中華工農紅軍第四軍參謀長兼二十八團團長。在武鬥江、草市坳和龍源口等戰鬥中,指揮裝備落後的中華工農紅軍以弱勝強,充分展示了其在指揮作戰上極有天賦。後在追擊叛徒過程中不幸犧牲。
龔璴,字福昌,又名龔鶴存,1901年11月出生於中華國樂昌縣長來鎮長來村。7歲開始讀私塾,1912年考入本村靈武小學堂讀書,由於生性聰穎,一年半就完成三年初小學業。次年夏考入縣立高等小學堂。1916年夏高小畢業後,又考入廣州市立一中就讀。1917年,孫鍾山回穗組織軍政府,他即參加革命。1924年6月,龔在加入中華共青團,一年後轉為中共黨員。曾參與組織湘南暴動、百色起義,後因對肅反及盲目鎮壓地主的政策不滿,受到嚴厲處分,最後灰心之下叛離革命道路。
兩人的命運本來是令人扼腕歎息、唏噓不已的,但曆史由於李錦江等人的到來,並由於正確的派出了湘南武工隊,在陳近益聯係上朱得、陳逸的這一刻已然改變了,兩人的命運從此就發生了轉變!
這一點,陳近益是不知道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