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沉沉往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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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過後是例行的k歌時間,包廂定在漓鎮唯一的一家卡拉ok,就在附近,喬淨亭想趁早離開,卻被蔡老師攔住了,“長大了得學著點合群,不愛做的事也總要嚐試,我年紀大了就不去湊熱鬧了,淨亭你得去,聽話。”她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一邊的樸泊也點頭稱是,他的嘴裏有了幾分酒氣,在喬淨亭眼裏已經是大醉了。

    留下的同學大概隻剩一半,多是以前就玩的好的,還有就是已經開始犯迷糊的男生們。喬淨亭不好意思走在男生群裏,比較熟的幾個女生都先走了,她隻好抱著胳膊走在中間,樸泊跟季謙孝在後麵勾肩搭背地吹牛,隔很遠還能聽到他的聲音。喬淨亭想著這次來了同學聚會,又可以有幾年不現身了,或許下次再來參加就是蔡老師的六十大壽,想想也覺得輕鬆起來。

    畢竟不是大城市,這一家卡拉ok最大的包廂還是顯得小,女生們坐在沙發上,七八個男生便挨挨擠擠地席地而坐,好在文科班男生不多,不然可能會吵得掀翻屋頂,他們嘴裏嚷嚷著再喝,女生們不約而同地投去嫌棄的目光。樸泊還算比較清醒的一個,他看喬淨亭坐下了,便將西裝蓋在她膝蓋上,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最邊上的扶手上。

    其實沒有多少人想唱歌,隻不過是聚餐的必經程序而已,屏幕上開始自動播放歌曲,卻沒有人拿話筒,曾經坐在喬淨亭前座的女生把話筒遞過來,“唱一首吧淨亭。”

    這是她們這次見麵後第一次說話,喬淨亭不好拒絕,接過話筒,過了好久才弄明白現在播的是什麽歌,慢悠悠地小聲跟著唱,好在沒多少人在聽,便也輕鬆了許多。

    雖是隨機播放的老歌,幸好是耳熟能詳的,還能勉強唱在調子上,喬淨亭吃飯時沒喝多少水,樸泊替她擋酒幾乎喝完了她的橙汁,嗓子很幹,聲音也越來越輕,猶豫著想切歌的時候角落裏響起了樸泊的聲音。他不知從哪裏找的另一個話筒,正對著屏幕一臉深情,

    “你是如此的難以忘記,浮浮沉沉地在我心裏......”

    包廂裏鬧哄哄的,可能隻有喬淨亭一個人在聽,她的手放在膝蓋上的西裝上,心裏撲通撲通地跳,明明沒喝酒,卻也沒有理由地臉紅心跳起來。她的眼睛注視著樸泊,甚至沒有注意到歌已經唱完了,樸泊放下話筒朝她看過來,隔著有些汙濁曖昧的空氣和其他人的歡聲笑語,他的目光好像是醉了,又好像很清醒,裏麵包含著很多說不清楚的感情。

    喬淨亭一驚,把頭轉回來,盯著又開始自動播放的電視屏幕發呆。

    包廂裏有人睡著時大家才決定離開,喬淨亭看看手機,已經十一點半了。一群人又鬧哄哄地走出去,女同學們三五成群地一起打車或是叫愛人來接,男生們都喝了酒,沒有可以開車的,有幾個在附近的小旅館睡下,有幾個也打車回去。

    樸泊和喬淨亭沿著馬路往樸泊家的舊小區走,沒有人說話,深夜的風裏醞釀著酒氣,樸泊的步子不算跌跌撞撞,但是也很緩慢,喬淨亭最終還是忍不住伸手扶住他。

    “幹嘛喝那麽多,跟季謙孝一樣瘋。”

    “你管我呢,又不是我女朋友。”樸泊忽然像孩子一樣撅著嘴。

    喬淨亭無語,看樣子是真醉了,什麽胡話都開始說,車庫就在眼前,可她不會開車,樸泊的樣子估計連車門都打不開,她空出一隻手來按亮手機屏幕,一邊跟樸泊商量,“我叫車來,先送你回去,然後我再回家。”

    “不回了,太晚。”樸泊似乎神誌清醒了一些,他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借著月光挑出一把,“今天就住這兒了,樓上還是能睡的。”他說的是自己家在漓鎮的老房子。

    喬淨亭接過鑰匙,“行,我先送你上去,然後我再叫車回h市。”

    “不行!你也不準回去,這麽晚了萬一司機把你拐跑了怎麽辦。”

    樸泊的語氣像一個耍賴的孩子,但他的話不是沒有道理,近來新聞上深夜犯罪的出租車司機越來越多,如果沒有人陪伴,喬淨亭還真不敢一個人回去,她思考了一會,無奈地說,“沒辦法了,等會我回我媽那兒,得打個電話給她,估計她已經睡了。”

    樸泊不吱聲,扯著喬淨亭的胳膊上了樓梯,到了家門口才說話,“你穿成這樣,身上還有酒氣,不知道你媽要怎麽想呢。”他把喬淨亭攥在手裏的鑰匙拿過來,打開門後把喬淨亭推進去,“今天就在這兒睡吧。”

    喬淨反應過來後立馬去扯樸泊的耳朵,“你到底醉沒醉啊,我看你清醒的很。”

    “誰說我醉了,就是有點困。”樸泊從鞋櫃裏找出一雙拖鞋遞給喬淨亭,“不過你放心,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啊,你睡我房間或者客房都行,我睡爸媽房間。”

    喬淨亭想了想還是換上拖鞋,把一直係在腰上的針織衫拿下來遞給樸泊,樸泊接過來隨手扔在沙發上,“熱水器能用,你去洗個澡,我把我房間收拾收拾。”

    “我明天九點得到公司。”喬淨亭忸怩著。

    “我八點還得到醫院呢,你放心,來得及。”樸泊已經開始解襯衫紐扣,“別傻站著了,浪費時間。”

    喬淨亭進了衛生間之後沒有馬上脫衣服,而是四下打量著。她是來過樸泊家的,和樸泊的父母吃過一頓飯,但是並沒有參觀房間,因為太緊張,連客廳什麽樣都差不多忘記了。

    除了因常年沒有打掃沾了許多灰塵外,衛生間裏的一切都還是井井有條,鏡子前擺著五盆假花一盆仙人掌,都小小的很精致,可以看出這裏的女主人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她正想湊過去看看仙人掌會不會太幹,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淨淨,我沒聽見水聲,還沒洗吧,我給你送浴巾和睡衣來。”

    喬淨亭走過去打開門,接過樸泊手裏拿的一團東西。

    “內衣我就沒辦法了,你可以明天早上回去換,”樸泊朝裏張望了一下,“卸妝水還有洗麵奶之類的應該都有,我爸媽每年過年都過來住的,你用的時候看著點保質期。”

    喬淨亭有些驚訝,樸泊這個傻大個竟然還能考慮到卸妝水,她笑著關了門,然後打開手裏那一團皺皺巴巴的東西。是一條白色的大浴巾,聞上去沒有年久不用的灰塵味,反而有點清香,還有一件很大的白色耐克t恤,她拿在胸前比劃了一下,甚至比身上的連衣裙還略長一些。她是認得這件t恤的,是樸泊高中裏常穿的一件,高考那天也穿了這一件,因為耐克的勾形標誌能夠預示好成績。

    水熱的很快,因為已經洗過了頭,喬淨亭匆匆衝了一下,又洗了臉,不到一刻鍾就穿著拖鞋出去了。樸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她出來便站起來,“坐會兒嗎?好久沒看電視了。”樸泊借說話的緣由重新打量喬淨亭,t恤及膝,很白的小腿,頭發被沾濕了一些,她正用右手擠,好像無濟於事。妝都卸了,似乎沒什麽區別,又有一點區別,回歸了原來那個幹幹淨淨的喬淨亭,眼睛紅紅的,嘴巴也紅紅的。樸泊的目光瞥下去看到她從拖鞋裏露出來的腳趾甲,隻塗了兩個大腳趾和兩個小腳趾,也許是塗了太久,星星點點地掉色,露出原來的樣子。

    喬淨亭回了句“不看電視了,早點睡。”然後順著樸泊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腳,別扭地縮起腳趾頭,“我平時不穿涼鞋,所以......”

    樸泊笑,“我又沒說你什麽,”他轉身關了電視,指指靠左邊的房間,“你先睡吧,我洗個澡。”

    喬淨亭點點頭,一溜小跑便躲了進去。

    原來這就是樸泊的房間。很大,但是家居擺設很少,顯得有點空蕩蕩。大床旁邊是一盞落地台燈,床頭櫃上擺著一盒紙巾一個玩偶,墨藍色的窗簾,除了衣櫃和電視,就別無他物了。被子被掀開一半,窗戶也開著,應該是為了通風。喬淨亭的帆布包被放在被子上,旁邊還躺著一瓶旺仔牛奶。

    喬淨亭啞然失笑,她不知道樸泊是什麽時候買了這瓶牛奶,高中裏自己酷愛甜牛奶,好久不喝,也不知道是什麽味道了。

    她把濕噠噠的拖鞋脫在了門外,於是就光著腳在木地板上走了幾圈,參觀完之後坐到床上把手機從包裏拿出來,已經自動關機了,她把包翻了個底朝天也隻找到數據線,沒有插頭,她仰天長歎,洗澡之前是又困又疲憊的,洗完澡後一下子清醒了。剛剛拒絕了樸泊看電視的邀請,現在肯定不好意思再看,她習慣性地盤腿坐在床上,身子探著去拉開床頭櫃的抽屜。一陣灰塵揚起來,抽屜裏什麽都沒有。

    “無聊。”她自言自語了一句,躺進被窩裏,才發現空調已經被打開了,她趕緊爬起來關了窗戶,回到床上後便開始盯著綠色的指示燈發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聽到樸泊洗完澡出來的聲音,又聽到關門的聲音。或許是因為認床,酒桌上的困倦早已一掃而光,化為無盡的失眠,牆壁上沒有掛鍾,她也不知道時間,估計著大概過了一兩個小時,她從床上坐起來。

    頭有點疼,因為躺了太久卻始終沒有睡著。

    她屏息靜聽了一會兒,整個屋子裏都沒有什麽聲音了,估計喝了酒的樸泊也已經睡著了。喬淨亭也算半個沒有手機就活不了的人,她想了好久還是決定去偷個充電器,就算是為了定一個六點的鬧鍾。

    打開房門的時候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想到自己老家的每一間房門都會在拉開一點點的時候就發出巨大的吱嘎吱嘎聲,好像在渴求著一點潤滑油,所有她從來沒有任何機會在熄燈之後偷偷溜出房間。更讓她驚訝的是,樸泊父母房間的門大開著,門口是一雙拖鞋,她學著小偷的樣子赤腳走過去,台燈亮著,樸泊蓋著薄被,他的半張臉被蒙住,隻露出雙閉著的眼睛,看樣子這麽多年來他睡覺的習慣是一點都沒變。

    這也太好下手了,喬淨亭雙手扶著門框,身子探進去,很容易地就看到插在床頭的充電器,因為太安靜,甚至可以聽到樸泊均勻的呼吸聲。她自覺行動輕盈絕對不可能將樸泊驚醒,信心滿滿地走進去,光腳踩在地板上果然靜悄悄的,隻是因為緊張而在腳底蔓延的汗水黏在地板上發出了一絲絲奇怪的聲音。她很快走到了床頭,小心翼翼地將樸泊的手機從充電器上拔下來,取下插頭便準備溜回去。

    “淨淨?”

    “......”喬淨亭做賊一樣把插頭握在手心裏藏到身後,“媽的。”她罵了一句。

    樸泊已經坐起來了,他臉上帶著笑,“幹嘛,偷東西被發現了還要罵人啊?”

    喬淨亭把手心攤開,不服氣地說,“我就是借個插頭,手機沒電了。”

    “借?”樸泊挑挑眉毛,拿過她手心裏的插頭,“你們讀書人偷書不叫偷,叫竊是不是?”

    喬淨亭腹誹樸泊平時對文學一無所知的樣子,到了這時候嘴裏倒是冒出孔乙己的話來,她把手別到身後,“還不是因為你睡著了,要不然我也不會偷偷來拿。”

    “我隻是進入睡覺準備狀態而已,還沒睡呢。”樸泊從床上下來,把房門關上。

    “你幹嘛?”

    樸泊指指空調,“開著空調呢,我沒關門是怕你有急事喊我,現在你都在這兒了,我就沒必要這麽浪費了。”他好整以暇地在床邊坐下,笑眯眯的,台燈橙色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倒是格外溫柔。

    喬淨亭不接茬,她隻顧著搶奪那個插頭,“你到底給不給我?”

    “不給啊,這是我的。我明天得在醫院忙一天,沒空充電的。不像你們坐辦公室的,一天到晚可以插著電。”

    喬淨亭無語,“我就想定個鬧鍾。”

    “六點是吧?我定好了。”樸泊把充電器重新插好,然後躲進被子裏,仰躺著露出一張臉,也不再說話,隻看著站在床邊的喬淨亭。

    喬淨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狡猾的樸泊讓她大半夜整出這樣一出鬧劇,著實氣不過,她一咬牙左腿便跨上床,整個人躺上去把樸泊往一邊擠。她把被子扯過來蓋在自己身上,因為樸泊抓著被子的手很大力,她使出渾身解數,連雙腿也在被子裏亂蹬,一下子踢中了樸泊的小腿,樸泊吃痛地捂住了腿,抬起膝蓋的瞬間又觸碰到了喬淨亭的皮膚。

    樸泊停止了動作,他看到喬淨亭的短發亂七八糟地散在枕頭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還假裝凶神惡煞,她嘴裏嚷著,“看什麽看,我怕聽不見鬧鍾,我就睡這兒了,你自己看著辦。”說完便撅著嘴用兩隻胳膊壓著被子。

    樸泊的臉慢慢燙起來,上一次和喬淨亭躺在一床被子裏,已經是好幾年的事情了,他從來沒想過還有今天。心髒開始地動山搖,就算是開了空調關了門,一團火還是從腳底開始往上燒,燒的他麵紅耳赤,難以思考。他又側過臉看看喬淨亭,女孩已經開始假睡,鼻子一吸一吸的,她穿著自己的那件白色t恤,纖細的胳膊和鎖骨暴露在外麵,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比往常更加濃烈,清香撲鼻。他難以控製自己,想趕緊逃離,又發自內心的不想逃離,他翻了好幾個身,還是坐起來。喬淨亭依舊一動不動,一副占山為王的樣子,樸泊右手撐著床,低下頭去看喬淨亭的臉,鼻子的氣呼到她臉上,她的睫毛開始微微顫動。

    這時候應該不需要什麽思維和邏輯了吧。

    樸泊俯下身,嘴唇快要觸及時喬淨亭睜開了眼睛,不帶什麽感情的目光還是很幹淨,像好幾年前一樣讓樸泊內心顫抖,他忽然愣住了,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仿佛有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來,他重新直起了背,用手摸了摸喬淨亭的臉頰,“給你,你拿去充電吧。”

    喬淨亭一下子坐起來,歡呼雀躍地拔下插頭,甚至得意洋洋地扭了幾下屁股,“我就知道你不敢跟我一起睡,嘿。”她像一個小精靈一樣輕巧地赤著腳跳下床,然後跑到門邊,“我不會半夜喊你的,你放心。”

    樸泊坐在床上看著那扇被喬淨亭輕輕帶上的門,有些失神。如果他是一個總裁,用如今電視劇裏的話來說,他可能會笑道,“女人,你這是在玩火。”但他一點也笑不出來,反而想抱頭痛哭,想打人,想狠狠發泄。喬淨亭摸透了他,她在躺下來的那一瞬間就確定了什麽都不會發生。她了解樸泊,她知道她能夠讓樸泊不能自控,也知道樸泊再沒有膽量去碰她。

    “好不堪的伎倆。”樸泊喃喃自語,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喬淨亭。

    鬧鍾響後喬淨亭很快按掉,然後在床上躺了一會才慢慢坐起來,這是周醫生叮囑她的,如果一醒就急著起,很容易頭疼。她踢踏著拖鞋來到客廳,桌上已經擺了豆漿油條和麵包。樸泊父母房間的門還是開著,她走過去卻不見樸泊人影。

    “幹嘛呢?”

    “嚇我一跳。”喬淨亭看著忽然在身後出現的樸泊,“起這麽早?被我搶了充電器氣的睡不著啊?”

    樸泊用浴巾擦著剛洗過的頭發在桌子邊坐下,“你以為誰都像你,斤斤計較。”他自己開始用吸管喝豆漿,過一會兒又說,“快去洗臉刷牙啊,來吃早飯。”

    “噢。”喬淨亭懵懵地應了,走進洗手間,刷完牙洗完臉之後發現仙人掌旁邊放著一個小小的擦臉霜,蘑菇形的,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是小時候常用的孩兒麵。她笑著舉著那蘑菇跑出去,“樸泊,這香香哪兒來的?”

    樸泊轉過來看了一眼,手裏撕著大餅,“我早上出去就開了一個小超市,隨便買的,你們女孩子洗了臉不得塗點什麽嗎?”

    喬淨亭在桌子邊坐下,打開蘑菇蓋子,用手指沾了一些白色的臉霜點在鼻子上、額頭上和臉頰上,然後慢慢地用掌心抹開,一股甜甜的香氣散發出來。

    “你看有沒有哪裏沒抹勻?”

    樸泊放下手裏的大餅,拿紙巾擦了手,然後認認真真地用兩個指頭把喬淨亭眉毛和鼻子旁堆積的臉霜塗好,“你不愛吃這些,就吃麵包吧。”

    “誰說我不愛吃,”喬淨亭在塑料袋裏挑挑揀揀,“我愛吃油條啊你不記得了?”

    “記得,這不是老王家的油條,可能不脆。”樸泊把喬淨亭遞過來的油條從中間分成兩半,給她一點,“你嚐嚐?”

    喬淨亭咬了一口,眯著眼睛說“不錯”,然後自己接過去大口吃起來。她一邊吃一邊觀察著麵前的樸泊,總覺得有哪裏不一樣。

    “今天不弄油頭了啊?”她這才發現樸泊的發型回到了高中時代,頭發很蓬鬆,額前有一點短短平平的劉海。

    “嗯,不方便。”樸泊抬起頭,嘴角沾著油條的碎屑。

    像從前一樣。從前的樸泊留著和一般少年無異的發型,不像女孩子們對發型有一絲不苟的執念,風吹過來時他便任憑劉海被吹亂,隻要風停了晃兩下頭或是用手理理就好。那時候的喬淨亭也是短發,剛過耳根,劉海齊齊的剛剛長到眉毛,風來時她會低下頭用手護住劉海。她不化妝,隻塗一些媽媽買的護膚品,有時冒兩顆痘痘,她會著急地四處“求醫問藥”,卻也總不見好,等日子慢慢過去自己再照鏡子的時候,那痘痘又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不見了蹤影。他們一樣愛穿牛仔褲,愛穿襯衫和毛衣,不過是一個總踩著帆布鞋,一個對籃球鞋有不一般的狂熱。他們一起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單人單桌,隔著一個過道的距離,伸手就能將紙條放到對方桌上的距離。

    轉眼已經這麽多年了。

    臨出門前喬淨亭回到衛生間給仙人掌澆水,樸泊插著胳膊倚在門邊,“要不你把它帶走吧,放在這兒也沒人照顧。”

    “我也不會照顧的,這次正好看到而已。”她把牙刷重新放回杯子裏。如果真要交給她一個寵物或是一盆植物,以她的馬虎暴躁脾氣肯定是不會悉心照料的,這盆仙人掌算是享受到了她偶爾的溫柔。

    清晨還不算太熱,開著車窗吹來的風溫度剛好,喬淨亭又眯了一會,醒來時看到正在開車的樸泊也在打哈欠。

    “沒睡好?”

    “不是,一想到上班就犯困,”樸泊咧嘴笑笑,“你一會兒回去千萬記得把裙子換了啊,太短了,小心被潛規則。”

    喬淨亭想到周子清,她搖頭,“我的姿色可不夠格。”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樸泊又強調了一遍,喬淨亭這才點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