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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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愛你。”喬淨亭平躺著,眼睛注視著黑暗裏的天花板,嘴裏小聲地重複著。樸泊是一個極少直接表達情感的人,這三個字,到現在為止再沒聽到過了,也許是因為身份不對,也不好輕易開口了。

    不知躺了多久,竟然還不見天亮,她昏昏沉沉地起床,拉開窗簾才發現遠處亮了一半的天被烏雲密不透風地阻攔住了,風刮的很急,有一種飛沙走石的感覺。

    “第一次出國,不是遇到壞人就是下雨。”她自言自語了一句。

    不過多久酒店派人送來了早餐,特地把咖啡換成了熱牛奶,說是這個房間的客人叮囑的。吃完早飯後她又窩回床上昏天黑地地睡過去,一覺醒來竟然已經是下午五點。

    樸泊的行李箱被隨意地扔在床頭櫃旁,打開著,換洗衣服都亂七八糟地揉在裏麵,她走過去整理,忽然看到一張報紙。

    應該是很少會有人訂的醫學界報紙,正版彩印,散發著嗆鼻的油墨味道。喬淨亭翻了幾張,學術名詞看的她頭昏腦脹,才覺得大學隻考了本三的樸泊從一個零基礎的文科生開始重新學醫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喬淨亭的目光停留在最後一版上,整個版麵隻有一篇報道,題為“國內著名心胸外科專家李來朝:妙手仁心,後繼有人”,她對這些醫學泰鬥是毫無了解的,可一旁的三張配圖卻讓人錯愕。第一張是李來朝演講的場景,第二三張都是三人合照,那個溫婉大方及其上鏡的女人一看就是李淨柔,而中間那個高出許多的男人,分明是樸泊。跳過演講內容和對李來朝的資曆介紹,隻剩最後一段寥寥數語:這次演講結束後,李來朝教授將女兒及其未婚夫介紹給聽眾,女兒李淨柔從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留學歸來,其未婚夫為h市一院心胸外科主任樸景廉之子,據悉目前二人均在h市一院工作,真可謂金童玉女。

    喬淨亭的手指劃過“金童玉女”四個字,回想起清晨聽到的樸泊和李淨柔的對話,雖然算不上親昵,但是絲毫不生疏,否則怎麽會做出係領帶的舉動呢?

    喬淨亭坐在地毯上,笑自己竟忘了李淨柔和樸泊就在同一個樓層工作,太不不見低頭見的距離,再加上兩家父親的撮合,真的是一對讓人稱羨的金童玉女。

    “我絕不允許我兒子娶你女兒!”

    這是樸泊的父親對她的母親說的話,現在想起來一字一句還是清晰得很,好像要把耳膜震破了。

    這樣巨大的差距讓喬淨亭很是絕望,一個是可以提供無數機遇的醫學世家,一個是勉強維持生計的工薪階層家庭,一個是在醫學界舉足輕重的親家,一個是毫無修養會在醫院鬧事的母親,一個是學成歸來的醫生,一個是在廣告公司活得如同螻蟻的文案編輯。豈止是差距,簡直一點可比性都沒有。

    和樸泊交往以後喬淨亭也時常因為兩家之間的差距感到自卑,每每這麽想,樸泊都會責備她杞人憂天,而他的行為也確實表現出了對這些差距的毫不在乎。

    可這一次,這份報紙被千裏迢迢從亞洲帶到歐洲,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行李箱了,頁眉上印刷的日期是兩個星期前,被小心保存著的報紙,一定有什麽重要意義吧。

    喬淨亭的目光長時間停留在樸泊和李淨柔的合照上不能移開,他們太登對了,任誰看都會覺得美好。

    雨還沒停,越下越大。喬淨亭走到窗邊,仰頭看,雨水從很複古的屋簷上滴下來,像一串眼淚流個不停。地麵上滿是積水,車輛經過時若是開的略快一些會馬上濺起浪花一樣的水波。雨聲大到掩蓋了一切所有的聲音,因為隻有單調的嘩嘩聲,反而顯得不那麽嘈雜了。

    六點了,會議三點結束,樸泊答應最晚五點鍾就能回來一起吃晚飯,喬淨亭猶豫了一會拿起手機,撥通電話後才想起來樸泊說過會議時防止隨便拍照禁止帶手機入場,正想掛斷,電話卻被接通了。

    “hello?”地道的美式英語。

    “isthatpiaopo?”喬淨亭斟酌再三還是說了英語,猜想是會議還沒結束,手機都給隨行的助理保管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jingrou‘sboyfriend?theyarehavingdinnertogether.youcanleaveamessage.”

    每一個單詞都是喬淨亭能夠聽懂的,但連成的句子讓她禁不住渾身顫抖。

    “excuseme?”

    “no,thanks.”喬淨亭匆匆掛了電話,又開始覺得天旋地轉,她靠在牆上用力深呼吸才勉強站穩,然後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房間。

    眼前白光一片,心髒揪成了一團,好久沒有體驗過的軀體障礙又排山倒海一樣湧過來,喬淨亭開始手腳麻木,她以最快的速度從包裏翻出藥盒囫圇吞下兩顆膠囊。

    “是早上忘記吃藥了。”她拍著胸口安慰自己,但是心痛的感覺一點都沒有減少。

    她從衣櫃裏拉出行李箱,把所有東西都整理好裝進去,坐在床邊用手機查詢最近一班飛機,是第二天早上七點半,一咬牙定了機票,然後重新縮回被子裏。

    樸泊是第一次參加這麽大型的會議,他覺得這輩子也許這也是最後一次,雖然沒有發言,很多會議內容還有些一知半解,但是一向沒什麽追求的內心忽然燃起了一股奮鬥的欲望。

    這樣的三分鍾熱度是常有的,他自嘲地笑笑,臨走前又往會場裏望了一眼。

    “你笑什麽?”

    “我笑自己這一生竟然還能來一次這樣的場合。”

    “你又妄自菲薄了。”李淨柔投來嗔怪的目光,她的手裏拿著一本牛皮麵的筆記本,樸泊拿過來翻看,忍不住驚歎,“你今天記了這麽多?英文寫的真好看。”

    “拜托,我是留學回來的。”李淨柔無奈地笑笑。

    的助理滿臉微笑地朝他們走過來,李淨柔迎上去和他交談,一會兒後回來對樸泊說,“外麵下大雨,根本不好開車,交通管製了。”

    目力所及之內沒有可以看到外麵的窗戶,樸泊看看手表,會議結束的比預想的晚,已經四點多了,“那現在是什麽安排?”

    “底樓大廳有酒店,給我們備了晚餐,現在過去正好。”

    樸泊猶豫著,忽然目光對上了不遠處正在和助理說話的,對他露出了慈祥的微笑,他一驚,然後微微鞠躬。

    “那一起去吧。”

    李淨柔露出滿意的笑容,她伸出一隻胳膊挽住樸泊,頭親昵地向他的肩膀靠了一靠。

    樸泊的身體立馬僵直了,停下繼續向前走的腳步。

    “別停,我跟說你是我男朋友,他才同意我帶你來的,裝的像一點。”李淨柔穿了高跟鞋,微微抬頭在樸泊耳邊說話,鼻息撓的他的皮膚癢癢的。

    樸泊別扭地縮了縮脖子,幹澀地應了句“嗯。”

    衝他們微笑,拍拍樸泊的肩膀,“toughday,isn‘tit?”

    樸泊有些受寵若驚,使勁地搖頭。

    笑得更加開懷了,“nicecouple.youyday.”

    李淨柔望向樸泊,眼睛裏的幸福再不能更加真實了,她挽著樸泊的手也更加用力,樸泊盡力笑著回望,眉心卻還是皺著。

    就像是特意為兩人準備的一樣,偌大的酒店裏除了好幾張圓桌之外,角落竟然還擺著一張很突兀的雙人桌,李淨柔小跑過去坐下,朝樸泊揮手。

    “好奇怪的格局。”

    桌上的白色花瓶裏插著一隻嬌豔欲滴的紅色玫瑰,李淨柔伸出手指觸摸它的花瓣,一邊撅著嘴笑道,“有什麽奇怪的,這叫貼心。”

    樸泊不可置否地點點頭,摸了摸衣服口袋,忽然想起來會前被收走的手機還沒有還回來,如果再不回去,喬淨亭肯定會著急。

    “淨柔,那個助理在哪兒?”

    “jackson嗎?剛剛好像跟一起去接待什麽大人物了。”

    “手機......”

    “對噢,手機還在那兒。”李淨柔已經點完了餐,揚起眉毛來看了樸泊一眼,“你知不知道跟人吃飯的時候還想著玩手機很不禮貌啊?”

    樸泊被噎得無話可說,喉嚨幹澀的不行,端起桌上服務員剛剛送來的水喝了一口,淡淡的檸檬味道還算沁人心脾。他忽然看到李淨柔正用一種疑惑帶笑的目光看著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喝掉的是洗手水,隻因之前去過的餐廳都是用小碗裝的,這次的是與普通杯子稍有不同的淺口杯,自己太著急才沒有注意。

    他剛想開口解釋,就看到李淨柔收回了已經伸到杯邊的手指,而是清清嗓子像他一樣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還裝作有滋有味地小聲咂咂嘴。

    “我知道這是洗手的,剛才走神才喝了的。”

    “這是洗手的啊?”李淨柔睜大了眼睛一臉錯愕的樣子,舉起那杯子放到眼前看了又看。

    樸泊笑了,李淨柔在國外生活那麽多年,家境優渥,絕對不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他想說一句“別裝了”,最後還是沒開口,他知道李淨柔是怕他尷尬才會這麽做,這樣體貼又聰明的舉動還是不要拆穿了。他從包裏找出兩包隨身帶著的濕巾遞過去,“那就用這個擦吧。”

    “跟你一個辦公室的那個男生,好像叫什麽知行的,他有女朋友嗎?”

    不論什麽時候,李淨柔吃飯時都是慢條斯理的,好像一點都不餓,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讓樸泊有些受不了,而他是見到了食物就會狼吞虎咽的類型,往往不想與人交談,於是把嘴裏的焗飯全都咽進去以後才回答道,“顧知行嗎?他沒有女朋友。”

    “那就好,我想把周子清介紹給他認識。”

    樸泊放下勺子在腦海裏過了一遍人物關係,周子清是喬淨亭目前最好的朋友,而顧知行是自己進醫院以後關係最好的同事,這樣看來好像沒什麽不妥,轉念一想,不論是哪一方的關係裏都夾著一個李淨柔,他的相親對象,許多人認為的他的“女友”。

    “他們倆不合適吧......”樸泊思忖了很久。

    “怎麽不合適了?”

    “顧知行他太鬧騰,那個周子清我見過兩麵,像你一樣,有氣質,看起來就是特大女人的那種。”

    李淨柔托著腮饒有興味地看著樸泊,“什麽叫像我一樣?”

    “太聰明了。”

    “你不喜歡聰明的女人嗎?”

    樸泊不敢抬頭和李淨柔對視,近來李淨柔表達感情越來越"chi luo",倒是有留學派的作風,他想著是否應該直接說明,才好不彼此浪費感情。“也不是,聰明是長處,隻是在愛的人麵前偶爾笨拙露怯犯糊塗都是正常的,做什麽都滴水不漏,那在一起就太累了。”

    “你不是不喜歡聰明女人,你隻是喜歡喬淨亭而已。”李淨柔淡淡地說了一句,把手指伸進杯子裏小幅度揉搓著清洗,“所以我也不用裝笨了。”

    果然是個聰明女人。

    樸泊心裏歎了口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