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喬海峰對王春嫻最溫和最遷就的一次，他被王春嫻緊緊握著手，穿梭在醫院的人潮裏，身上穿著新買的藍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因為天氣還很熱、醫院人又多，很快背上就滲出了汗。

    “來醫院穿新衣服做什麽？都是病毒，髒的要命。”

    “這次不同啊，”王春嫻替他把領口扳好，雙手在背上、袖子上用力撣了好幾下，顯得更加平整，“這次要讓小喬的男朋友幫忙，而且他爸爸是醫院主任，你可不得體麵一點。”

    王春嫻將自己曾和樸景廉大鬧的事悄悄隱瞞了，隻求樸泊能夠不通過他就把事情辦好。

    “這小喬怎麽還不來。”王春嫻低頭把手機按亮，心急如焚地在原地打轉。

    喬海峰今天心髒的疼痛好了一些，精神抖擻地轉來轉去四處張望著。

    王春嫻眼光壓低一些，小聲道，“在醫院不要亂看，都是生病的人，別遭人煩。”

    喬海峰竟然低低地應了一聲“嗯”，然後不再張望了。

    王春嫻一喜，這個男人還是第一次這麽順從，大概是察覺到了自己為他付出的努力，這樣看來，以後的日子是真要越過越好了。

    她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絲笑容，期待地朝樓道口看去，希望喬淨亭能夠趕緊過來。

    這一看不要緊，迎麵而來的那個男人，分明是樸景廉。雖然年紀和喬海峰相仿，但風度氣質完全不同，他昂首挺胸、步履矯健，眼神裏帶著一種要征服一切的霸氣，和幾年前見到時一樣。王春嫻一哆嗦，趕緊低下頭來假裝看手機。

    樸景廉剛從病房檢查回來，遠遠地就看到一對夫妻隻站著，也不排隊、不等門診，手上什麽都沒拿，應該也不是來看望病人的。心裏正起疑，那女人就抬起頭來了，一雙眼睛亮了一亮很快躲開。

    分明是那個叫做喬淨亭的女孩的母親。

    那個曾經在漓鎮醫院鬧得不可開交讓自己丟了大臉的女人。

    樸景廉想過去問問來意，想了想還是轉過身朝另一個地方走去，他來到前台。

    “小周，你幫我看一下，我們心髒病科室，有沒有姓喬的病人？”

    “有，好像是預約做手術的。”

    樸景廉皺一皺眉頭，“手術？這麽嚴重？”

    “是啊，這個叫喬海峰的病人之前因為忽然暈厥，大半夜來過急診，是李淨柔醫生給看的，說是必須手術，隻是身體不行，得回去吃藥養一段時間。估計現在是達到手術要求了，就來了。”

    “好，謝謝你了。”樸景廉思忖了一會兒，手在牆壁上輕輕拍了一拍，好像是做出了什麽決定。

    “喂，淨柔啊，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樸景廉坐在辦公桌前，手裏握著一隻鋼筆，在處方紙上劃了又劃，一直劃破了三四層。

    這麽做會不會不太好？作為一名醫生，救死扶傷是天職，這樣似乎不妥。

    不對，自己也並不是瀆職，隻是利用機會罷了。不論如何不能讓兒子陷入這樣惡臭的泥潭裏。

    “樸主任？”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吧。”

    李淨柔一臉溫和的笑容，“樸主任找我有事？”

    “坐，咱們私底下見麵的時候就別這麽客套了，叫叔叔就行，何況以後還要改口呢。”

    李淨柔微微一笑，在樸景廉對麵坐下。

    “淨柔啊，叔叔問你一件事。”

    “您問。”

    “這個喬海峰，也就是喬淨亭的父親，他的病上次是你給瞧的？”

    李淨柔的大腦快速運轉著，但是依舊不明白為什麽樸景廉會關心這樣的問題，難道喬淨亭和樸泊的關係早就是家裏人都已經知道的？

    “是。”

    “你跟我說說，他是個什麽情況？”

    李淨柔稍稍回憶了一下，“他有嚴重的風濕性心髒病，是二尖瓣關閉不全造成的，據說時常犯病，上次因為風濕性活動直接昏厥了。”

    樸景廉在紙上寫下“二尖瓣關閉不全”幾個字，又劃掉，“所以你是怎麽考慮的？”

    “他的情況很危險，要是發生惡性心律失常很可能會喪命。我建議盡快手術，但是他之前的心髒情況並不好，所以就讓他先進行了一些相關治療。”

    “很好。”樸景廉把筆放下。

    “您......？”李淨柔猜不透麵前這個男人的心思，他的閱曆都已經刻進一道道皺紋裏，深不可測。

    “人工瓣膜置換？”

    李淨柔點點頭，針對喬海峰的狀況，隻有兩種選擇，一是二尖瓣閉式擴張，還有一種就是人工瓣膜置換，在她看來後者更合適一些。

    “他有心房纖顫或者肺動脈高壓之類的情況麽？”

    “嗯，有心房纖顫，以往病例上有提到過。”

    樸景廉吸了口氣，鋼筆在指尖旋轉。

    李淨柔更加迷惑，難道像自己的父親一樣，喬淨亭的父親和樸景廉也是故友？否則他怎麽會如此關心病情？

    “這樣的話手術危險性就會增大很多啊。”樸景廉抬了抬眼睛。

    “是。”

    “所以這個手術你來做。”

    其實李淨柔本就是這麽打算的，但她聽了樸景廉這麽多話，以為這個主任要親自操刀，沒想到說到最後還是將任務交給了她。

    “是，可以。隻是為什麽......”

    樸景廉放下了鋼筆，看了看緊閉著的門，“淨柔，下麵叔叔跟你說的話你要好好考慮。”

    “嗯。”

    “喬家的經濟情況我很清楚，做這個手術要花不少錢，我們一院床位又緊張，不是他們隨便就能負擔的起的，所以我打算給他們一些扶持。”

    原來真的是要給予格外照顧，對於這一點李淨柔自然是沒有異議的，她對喬淨亭沒有不滿，除了偶有吃醋之外，再加上樸景廉是心胸外科主任，既然他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沒什麽可反駁了。

    “不過這個資助是有前提的。”

    “什麽前提？”

    “讓喬淨亭走。”

    “什麽？”李淨柔脫口而出。她在心裏想了千萬種可能，萬萬沒想到是這一種。她知道樸景廉早和自己父親說好要讓兩家孩子結婚，可是再怎麽樣也不至於做到要喬淨亭離開的地步。喬淨亭和樸泊之間的過往真有那麽讓人畏懼和掛懷麽？

    “怎麽這麽驚訝？”樸景廉笑眯眯的。

    “為什麽.....要淨亭離開？”

    “先不說這個，我們讓你，這個最頂級的專家去做手術，無疑是把手術的成功率大大提高了，而且還給予資助，這樣的好處哪裏去找？他們喬家絕對不會放著便宜不占的，以他們的能力也不會放棄這裏而跑到別的地方去尋醫問藥。”

    樸景廉的語氣裏滿滿的不屑與輕蔑。

    “可.....”

    “我唯一的條件就是讓喬淨亭離開而已。她不適合我家樸泊，準確的說是，配不上！”往事又曆曆在目，讓樸景廉急火攻心，他把茶杯狠狠放在桌上。

    喬淨亭是怎樣一個女孩子，李淨柔是知道的，究竟怎樣才能用上“配不上”這樣的詞語？估計不僅僅是經濟原因吧。

    “淨柔，別的事你不用管，隻管安心做好你的手術就行，這件事我去跟喬家人說。原本可以不告訴你的，但想來想去還是知會你一聲比較好，叔叔不想瞞著你。”

    李淨柔搖搖頭，“叔叔，我知道你這麽做也是對我好，淨亭在這裏，對於樸泊的心思的確是一種幹擾。但我還是覺得這樣做不好......”

    “所以說你就裝作不知道嘛，白臉我來唱。”樸景廉又變得慈眉善目。

    “這......”

    “別猶豫了，你不喜歡樸泊嗎？不想順順利利地和他在一起嗎？”

    “想。”李淨柔歎了口氣。

    “這就對了，隻要那個喬淨亭在這裏一天，樸泊他就不可能老老實實的！還有喬淨亭母親，那個女人絕對不是好應付的！”

    “可是，如果用這種手段讓樸泊跟我在一起，那這段感情就太無恥了，強扭的瓜也不會甜。”李淨柔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已經有些鬆動。自從那次聞到樸泊身上她送的香水的味道，她就隱隱開始覺得一切有了轉機，如果喬淨亭從此不在樸泊麵前出現，那自己的勝算還是很大的。

    “傻孩子！說什麽無恥！沒有這種事，感情這種事，我們就看結果，誰最終能站在他身邊，誰就是贏家。退一萬步說，就算樸泊現在對你沒有感情，喬淨亭一走，你們有的是時間培養，你說對不對？”

    李淨柔陷入了沉思之中，雖然樸景廉的話聽起來自私霸道，但還是有道理的。異地戀最難的就在於不能見麵還要維持一段感情，誤會、爭吵、想念這種東西光憑電話和視頻是很難解決的，如果身邊還有一個溫柔動人的誘惑，那有多少人能夠堅持的住呢？

    “我家樸泊的性子我了解，他強，所以我會讓喬淨亭去到他找不到的地方，這個你放心。總之，這個決定下了，樸泊和她喬淨亭就是徹底斷了，這輩子都不要想再見麵。”

    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照得李淨柔頭頂暖洋洋的，眼皮開始發沉，她的麵前光明一片，她在思考自己究竟要不要邁出一步，踏進這個有些陰暗的“陷阱”裏。

    “你想好了沒有，淨柔？”

    “好。”

    她的回答很小聲。她知道她已經失去了理智，從她愛上樸泊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那個純潔的、深明大義的、善良的李淨柔了，愛情裏是需要自私和計謀的。

    也許走過這片陰暗，前途一片明亮也未可知。

    李淨柔幫喬海峰安排好了病房，王春嫻一口一個謝謝，握著李淨柔的手幾乎要流下眼淚來，“真是個好姑娘啊，我們淨亭交到你這樣的朋友真是上輩子做了好事了。不知她今天怎麽還沒來，等她來了，我一定要她好好謝謝你。”

    “阿姨，舉手之勞，不用這樣。”

    門被推開，樸景廉走進來，李淨柔感覺到王春嫻的手立刻僵住了。

    “淨柔，你出去一下，我來談談病情。”樸景廉衝她使了一個眼色。

    “好。”李淨柔安撫地拍拍王春嫻的手背。

    王春嫻的身子向後縮了一縮，已經躺在病床上的喬海峰不解地望著樸景廉，不知來者是誰，為什麽氣氛突然間嚴肅了起來。

    “沒想到淨亭爸爸身體不好，實在是遺憾。”

    樸景廉的語氣裏帶著真誠的惋惜，讓王春嫻措手不及，她瞪大了眼睛沉默地望著樸景廉，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淨亭媽媽，以前咱們之間的誤會，就不提了，過去的就過去，好不好？”

    王春嫻又一愣，她隻能飛快地點點頭。

    “我這次來呢，是想跟你們說，老喬的這個手術我打算就安排剛剛那個李淨柔醫生來做，這個手術難度很大，而且危險性也很高。”

    聽到“難度很大，危險性”很高這樣的詞語，王春嫻的臉立刻就白了，她和喬海峰對望了一眼。

    “不顧你們不用擔心，淨柔醫生是我們一院這方麵最頂級的專家了，我們有信心，你們也要有信心才是。”樸景廉語氣溫和，甚至關懷和親切。

    “好，好。”王春嫻不自覺地放下了警惕心理。

    “還有這個病床啊，手術費這些事情，醫院打算給你們資助，減免一部分，考慮到你們的家庭情況，還有，畢竟樸泊和淨亭相識一場。”

    喬海峰完全不知道樸景廉和自己家的關係，隻聽王春嫻說過喬淨亭的男朋友叫做樸泊，看樣子樸泊家裏對女兒還挺認可的，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還能派上用場。

    王春嫻猜想是喬淨亭找過了樸泊，正激動萬分地想要感謝。

    沒想到樸景廉又開口了，“隻是，我有一個請求。”

    “誒，你說你說，隻是我們小門小戶，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能啊，也隻有你們能。”樸景廉往門外看了看，“讓你們家淨亭去別的地方工作吧，好嗎？”

    喬海峰和王春嫻麵麵相覷，不過王春嫻很快就明白了樸景廉的意思。說到底當年的事情還是讓他耿耿於懷，他這次過來不是想冰釋前嫌，而是想要徹底了斷的。

    “不知您是什麽意思？”喬海峰顫顫巍巍地開了口。

    “不瞞你們說，我家樸泊已經訂婚了，對方就是淨柔醫生。我和淨柔的父親是故友，又都是醫學界的，早就定下了這回事兒，所以啊，這個......”

    他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喬淨亭和樸泊是不可能的，如果喬淨亭願意主動離開，還能獲得一些幫助。

    王春嫻抿著嘴唇想了想，雖然女兒喬淨亭看起來和樸泊還是有感情，但是這樸泊，總是拗不過他父親的，這個樸景廉說話都不怒而威，讓人害怕，就算是進了門，他也得拿以前那場鬧劇不停說事兒，何況之前聽劉奶奶的話，喬淨亭身邊還有別的男人，索性就分了，還能獲得點資助，也不虧。

    她很快點頭答應，“行，既然你們樸泊已經有了婚約，那我家淨亭還在中間杵著也不算回事兒，就這麽定了吧。不過這醫藥費......”

    “你放心，我說到做到，一定會盡全力把淨亭爸爸醫好咯，還有優惠。”樸景廉站起來跟還處於一臉納悶中的喬海峰握手，“那我就先走了，你們安心在這裏住著，手術完了，養好了身體再走，有什麽事兒就聯係我。”

    “誒，好嘞。”王春嫻笑容滿麵地答應。

    剛一走出病房，樸景廉臉上就浮現出一絲冷笑，他早就預料到這件事情好辦，王春嫻一看就是一個把金錢看得很重的人，當時迫不及待地想把女兒嫁過來，不過也是想借肚子裏的種換一個攀高枝的機會，說是嫁女兒，還不如說是賣女兒，這樣的人家，是決不能結親家的。想到這裏，他不禁又為自己的智慧而沾沾自喜，這件事情本可以不告訴李淨柔，自己完全可以全盤操縱，之所以讓李淨柔知道，也是為了給她施壓，讓她覺得自己也參與其中、不得脫身了，這樣以後不管有什麽變數她都不好離開樸泊，那麽樸李兩家的婚事，算是定下了，這無疑讓他的事業如虎添翼。

    “你怎麽才來啊！”

    喬淨亭剛一進門就被王春嫻喝了一句。

    “這兩天身體不太舒服，起遲了。”喬淨亭放下手中拎的水果，有些疑惑，父親現在居住的是一間清雅的單人病房，她隻是預約了手術，沒想到李淨柔竟然安排得這樣好。

    “淨柔來過了？”

    “來過了，待會你得過去親自感謝人家啊，她對你爸，還真是盡心盡力。”

    喬淨亭點點頭，喬海峰正愜意地靠在床上看電視，一點也沒有病痛的樣子，更不像一個過幾天就要被推進手術室的人，反而顯得很享受。

    “還有，那個樸景廉也來過了。”王春嫻忽然說。

    喬淨亭天靈蓋一響。她並沒有按照母親說的去拜托樸泊，以他們倆現在的僵持狀態和樸泊對父親敢怒不敢言的性子，也不會主動提起，這個樸景廉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他怎麽會來？”

    “我也覺得奇怪呢，不過不是壞事兒，他說親自把你爸的手術安排給了淨柔醫生，這樣成功率就大大提高了，然後還給我們資助呢，這樣就不用擔心了。”

    聽完這段話，喬淨亭腦海裏隻浮現出“黃鼠狼給雞拜年”這一句話，樸景廉對他們家的態度絕對不會是這樣的。

    “你確定？”

    “可不嘛，你爸也聽著呢，人家就是這麽說的。”

    喬海峰也跟著點頭。

    “噢。”喬淨亭低下頭，雖然好奇，但她也不想問樸泊這是怎麽回事。

    “不過人家有一個要求。”王春嫻看似漫不經心，其實一直在偷偷觀察女兒的神情。這次住院一向積極的樸泊竟然沒有主動過來看望，看樣子兩個人之間是出了什麽問題，這個樸老頭子，安排的還真是挺周翔。

    “什麽要求？”

    “讓你離開h市，去別的地方工作。”

    喬淨亭完全沒有想到母親說出這番話時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仿佛讓女兒放棄一份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生活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你別這麽瞪著我，你學這行的，找個廣告公司還不容易？反正現在在h市也是幹點小活，賺不了多少錢，到哪裏不是一樣。”

    王春嫻用水果刀慢慢地不斷地削著一個蘋果，好像對自己的手藝很滿意，嘴角帶笑，也不知是真的還是裝的。

    “他說的，讓我離開？”

    “嗯，就這一個要求。要我說，不虧，還有啊，樸泊訂婚了，你不知道啊？還成天糊裏糊塗地跟人家混在一起？”

    訂婚的事喬淨亭早就知道，但樸泊也解釋過，他一定會盡全力將這件事處理好，看樣子是樸景廉拿這件事出來威脅了。

    “不虧？”

    “對啊，你想，如果沒有這個資助，你這幾年攢的小錢肯定一下子就得用完，說不定還要欠債。你要是離開樸泊，換個新環境，積蓄還在不說，說不定還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呢。”

    喬淨亭欲哭無淚，母親在做所有的決定之前似乎從來不會把女兒的感受考慮進去，一切為了錢，為了父親。她沉默著把手插進頭發裏，沒錯，要是想要一次性把父親的病治好，自己要配合家裏拿出大筆積蓄，可能還不夠，以後要過更加拮據的日子。可是拮據又如何，起碼還在h市，還能和樸泊......

    樸泊？

    想到這裏她忽然釋然了，樸泊在h市又如何，他已經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為她考慮、對她溫柔了，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充滿魅力的未婚妻。

    母親和樸景廉的想法是出於自身利益，可是對自己來說，也能算作一種解脫吧，索性趁此機會，和樸泊斷個幹淨。

    八年的感情，能夠說斷就斷嗎？

    她捫心自問，覺得眼眶又酸了。

    她抬起眼睛麵對著王春嫻，擠出一個笑容，“行，就這麽辦吧，等手術完了我就走。”

    王春嫻也沒有想到喬淨亭竟然這麽快就能答應，她本以為女兒深愛著樸泊，也許會大哭，會與她爭執，可一切都是這麽順利，順利得讓人懷疑。

    “真的？”

    “嗯。”喬淨亭點點頭，她伸出胳膊擦了擦眼睛。

    隻有她自己知道對於樸泊，對於母親，她已經完全心如死灰。不如遠遠離開這裏，不管以後生活如何，哪怕孑然一身，也不想在和他們有任何關係。

    “你這麽想就對了，好男人多的是，哪裏找不到。”王春嫻喜上眉梢，她愈發覺得人生到了中年奇跡般地美好起來了，好像一切都要走上正軌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