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去了這麽久？”樸景廉接過樸泊遞來的魚，有些不滿地說，“你爺爺都來了好久了，快去陪他說說話。”

    樸泊換好拖鞋，抬頭時就看到爺爺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對他笑，電視裏放的是“新老娘舅”，那個叫柏萬青的老奶奶又在調解人們日常生活中的矛盾。爺爺眼神不好，看什麽電視都隻是聽聽聲音，不過不管放的什麽節目，他都聽得津津有味，還能說出點兒門道來。

    “爺爺，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好久沒見我家小泊了，爺爺可不得早點起來多跟你嘮叨嘮叨嘛。再說了，年紀大了，覺沒那麽多，我就慢慢悠悠地從自己家晃悠過來了。”爺爺已經泛皺的手搭在樸泊肩膀上，另一隻手拿著一個天藍色的小錘子在敲背。

    “我來給您捶。”樸泊接過那個小錘子，木質的細柄，頂端是很常見的拳頭形狀，不同的是這個拳頭與他在市麵上見過的都不同，格外柔軟一些。他在自己的掌心上敲了兩下，很蓬鬆，很舒服，不會因為太過用力而覺得疼痛。

    “這個敲背的小玩意兒，是那個丫頭送給我的呀，你還不知道吧？”爺爺笑起來眼角的皺紋都堆積在一起，顯得格外慈祥。

    “哪個丫頭？”

    “就是那個，瘦瘦的，短頭發的小姑娘嘛。”

    喬淨亭的臉從樸泊腦海裏飛快閃過，但他從未聽說過這件事。

    “好像是二月份的事情，爺爺記不太清了，那姑娘有一次回家，還拐過來看我，那天我背疼，她就一邊給我捶背一邊跟我聊天，她捶得特別小心，說我太瘦了，怕我疼，還說她回來是因為她爸爸身體不好，。反正第二天她要回去的時候就給我送來了這個，敲起背來可舒服了，還方便，就是做工不咋的，邊上線頭都脫了。”

    樸泊把那個小拳頭舉到眼前看，針腳歪歪扭扭的，已經破了個扣子，幾縷棉絮都快要從裏麵鑽出來了，一看就是喬淨亭的大作。他不禁笑了。

    “你喜歡那個姑娘嗎？”他問爺爺。

    “可不是嘛，當然喜歡。跟你奶奶年輕的時候一個樣兒，又文靜，乖的很。”爺爺回想起往事就滔滔不絕，講了樸泊第一次帶喬淨亭來見他時他的心情也是同樣的欣喜，打第一麵就喜歡這個姑娘。“哎，說到這個了，現在你和那姑娘咋樣了？”

    樸泊不好敗了爺爺的興致，可與此同時他也知道父親在廚房無時無刻不再關注他們的交談內容，他隻好輕輕地說，“不怎麽聯係了。”

    “怎麽就不聯係了呢？我還想跟她聊天呢。”爺爺皺一皺眉頭，有些懊惱地拍了拍大腿，“早知道那時候就把你奶奶留下的鐲子給她了，她可是我心中唯一的孫媳婦人選。罷了，這麽好的姑娘，她的歸宿肯定不比你差。”

    “爸，您就別瞎操心了，媽那玉鐲子呀，有人選了。”樸景廉端著切好的水果放到茶幾上，淡淡地瞥了樸泊一眼，“樸泊，是不是？”

    樸泊躲開了目光，“是。”

    他站起來走進廁所，因為眼睛突然很酸，身邊人提到喬淨亭的次數太多了，讓他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心又起了波瀾。他打開水龍頭，把水放得很大，並沒有哭，而是讓水流奔湧下來時濺起的水花碰到他的臉頰，有一絲絲清涼。忽然看到那盆仙人掌，興許是父母常常回來的緣故，它的長勢依舊不錯，隻是有些歪斜，還是他高三時不小心打翻造成的。再仔細一看，仙人掌的底端插了一根黑色的發卡，把它牢牢地固定在泥土裏，才不至於倒下。這個發卡他是認得的，喬淨亭有時嫌劉海麻煩，會用這樣一根細細的再普通不過的發卡把劉海別起來，藏到頭發後麵。

    是她上次來這裏時留下的吧。

    樸泊哭笑不得，若是想走出我的生活，何不走得幹幹淨淨呢？偏偏拖泥帶水的，這裏留一點痕跡，那裏留一點回憶，連我身邊的人都忘不了你。

    那我怎麽忘得了你呢？

    他立刻跑出去，拿手機撥通了喬淨亭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就說是要雨傘好了，他在心裏編好了理由，急急地衝出門。

    高中時兩人常常約在橋頭相見，之前也去過兩次喬淨亭的小區，位置還是記得的。樸泊打車趕到喬淨亭家樓下，然後找到王春嫻的電話，“喂？阿姨，淨淨起床了嗎？”

    “我這兒正著急呢，我買菜一回來發現這丫頭已經走了。”王春嫻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奈。

    “走了？這麽早？”

    “是啊，打她電話也關機，她爸說我一出門她就走了。”

    “好吧，謝謝阿姨。”

    樸泊乘坐午飯後的第一趟車回到h市，第一件事就是把周子清約出來。

    咖啡館裏人很少，氣氛本是很幽靜典雅的，但樸泊一點也坐不住，雖然他的醒悟已經晚了大半年，不在乎這半天，可他忽然有了些跟時間賽跑的感覺。

    周子清來的時候挎著顧知行的胳膊。

    “你怎麽也來了？”樸泊驚訝地問。

    “我老婆肚子這麽大了，我不放心。”

    “不放心我？”

    顧知行白了樸泊一眼，“不放心她，而且你們倆又不熟，你這回了國還沒跟我見過麵呢，就約我老婆，不像話。”

    周子清也很疑惑，她和樸泊的關係隔著喬淨亭和顧知行，平時也沒有交流，所有的消息都是從顧知行那裏聽來的，如今樸泊竟然火急火燎地把她約出來，實在奇怪。

    “我找你，是因為淨淨的事兒。”樸泊緩緩地開口，不敢看顧知行的眼睛，他知道顧知行是站在李淨柔那邊的，更是對自己的父親樸景廉充滿了崇拜，生怕他一不留神就說漏了嘴。

    果不其然，顧知行的反應很大，“喬淨亭？你沒開玩笑吧？”

    “你別吵。”周子清的臉色沉重了，她把顧知行揮舞起來的手按住。

    “我想問問你她的近況。”

    “這中間我跟她隻見過一次麵，是她陪我去醫院的時候，其他時間都是打電話，但她報喜不報憂，聽不出什麽來。但是從我的觀察來看，她過得很糟糕，好像已經辭了工作。”

    “她還在s市嗎？”

    “對。”

    “你知不知道具體地址？”

    一邊的顧知行又激動起來，“你想去找她嗎？我勸你別，被你爸知道了可不得了，還有李淨柔，她也不是個好對付的。”

    顧知行的話再一次被周子清打斷，她沉吟了一會兒，“對不起，我不知道。不過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問問她。”

    樸泊搖頭，“不了，她疑心重。”

    周子清沉默著翻看手機裏跟喬淨亭的聊天記錄，忽然想起了什麽，“你知道s市還有一個淨亭的熟人吧？”

    熟人？樸泊想了想，很快就知道周子清所謂的熟人是哪一個了，那個他最不願提起的，也間接導致了他和喬淨亭的不合的男人。

    “卓皓？”

    “對，淨亭搬家他好像幫了不少忙，應該知道地址。他以前是我們公司的客戶，我可以幫你打聽他的電話號碼。”

    樸泊回國後用回了原來的電話號碼，他查看了通訊錄，確定卓皓的聯係方式還在，“不用了，我這兒有。”

    “那你問問他吧，雖然對你來說可能不太容易開口。”周子清看了看樸泊，她明了這三個人之間的關係是有些錯綜複雜的，如今讓樸泊問卓皓，無疑是讓他承認自己了解得沒有情敵多。

    樸泊卻毫不遲疑地點了頭，“我一會兒就問他。謝謝你了。”

    “不是，你們倆怎麽就達成協議了呢？”

    周子清沒有顧忌顧知行的話，她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好像是思考了很久才開口，“你去找她吧，別的我不確定，但是她很想你，她很需要你。”

    樸泊點頭，再一次觸及到顧知行憤怒的目光時他問，“你怎麽這麽不滿？當初還不是你第一個發短信告訴我淨淨過得不好？”

    顧知行一愣，“我什麽時候......？”坐在左手邊的周子清忽然低下了頭，他一下子明白了，“有人拿我當槍使呢。”

    他見樸泊依舊疑惑地皺著眉頭，說道，“我沒有偏向誰，我以前也一直覺得你喜歡喬淨亭多一點，隻是後來......後來你們莫名其妙地疏遠了，你現在去找喬淨亭，被李淨柔知道了，肯定不好。不過感情這件事沒辦法勉強，我也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總之你盡快理清楚吧，給兩個姑娘一個交代。不管怎麽樣，要讓你愛的人安心。”

    樸泊看著許久不見的顧知行，被周子清養的胖了不少，眉眼間確實有了幾絲已婚男人的味道，難怪說出來的話也和以前不同了。這其中的道理他都明白，給愛的人安全感這件事，一直是他做不好的。

    “我明白了。”他回答時看著周子清的眼睛，好像是在許下承諾。（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