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麻煩你了。”樸泊坐上卓皓的車。

    現在是早上九點，樸泊買了六點半最早的車票從h市趕到s市，剛出車站就看到卓皓站在車邊朝他揮手。說實話他是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不情願的，畢竟上次見麵兩人還打了一架，如今他卻腆著臉來求人家幫忙。

    昨晚接到樸泊的電話時，卓皓的語氣裏也是滿滿的驚訝，不過很快恢複了平靜，他總是能夠壓抑自己的感情做到處變不驚，樸泊覺得這正是他比自己厲害的地方，喜怒不形於色，該做的總是默默付諸行動，想要的也是默默去爭取。

    “其實我也有好久沒見淨亭了。”卓皓轉著方向盤，笑著說。

    “怎麽會？”

    “之前能見麵也是仰仗著我的死纏爛打，後來她從我表妹的公司辭職，最後一次一起吃飯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她的抗拒了。”卓皓的語氣很平靜，甚至聽不出一點兒悲傷的意思。

    “你還托人幫她找了工作？”

    “是啊，她一個女孩在這裏無依無靠的，我幫她於情於理都是應該的。後來放棄是因為我覺得如果我的頻繁出現和援助之手已經造成了她的不快，那就太可悲了。你說是不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莫過於成功地讓喜歡的人討厭自己。”

    樸泊沉默了，他曾以為卓皓是一個不達目標誓不罷休甚至會不擇手段的人，一定會在自己出國這段時間內“趁虛而入”，沒想到事情和他想象的完全相反。

    “你呢？你怎麽會跟她失去聯係了？”卓皓問。

    “她沒跟你提起過？”

    卓皓又笑，“她怎麽可能提起你？你大概是她藏的最好的秘密了。”

    “那天我跟你打架之後就再沒跟她說過話了，她忽然就辭職來了s市，不久之後我去了英國深造。”

    “期間一直沒有聯係？”

    “算是吧。”

    卓皓歎了口氣，“這丫頭，還真是讓人牽掛啊。”

    樸泊轉頭看到卓皓的眼睛裏有淚光，忽然有些惺惺相惜的感動。和喬淨亭戀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是最苦最累的那一個，看來卓皓也承受了許多。

    “到了，就是這一幢。”

    車在樓前停下，樸泊跟著卓皓繞過還沒有清理掉的建築垃圾往後麵走。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喬淨亭在s市的生活環境，這個小區到處都是挖土機和泥濘的道路，沒有多少煙火氣息，植被不茂盛，連每一幢樓都顯得孤零零的。

    “這裏，105。”

    樸泊輕輕敲了兩下門，無人回應。

    門口堆著的垃圾袋裏都是外賣包裝盒，看樣子應該沒有出門。

    卓皓在包裏翻找了一會，拿出一把鑰匙，“這是這兒的備用鑰匙。”看到樸泊驚訝的臉色，他又解釋道，“你放心，我一次都沒有自己進來過。當時她找了這個房子，我很不放心，就背著她聯係了這家地產公司，找到了房東，要了把鑰匙，生怕她一個人有什麽閃失，不過從來沒派上過用場。淨亭她，從來不告訴我她生活的細節，哪怕是訴苦，也從來不。”卓皓笑了笑，有些可悲又勉強的笑容讓樸泊的心也跟著一抽。

    鑰匙伸進鎖孔裏，很輕易地就開了門。兩人都脫下鞋穿著襪子靜悄悄地走進去。臥室門開著，喬淨亭正裹著毯子縮在床的一角，大概是睡著了，很安靜。兩人肩並肩注視了一會兒，都沒有說話。比起樸泊剛重遇喬淨亭時的驚訝，麵對喬淨亭忽然胖起來的模樣，卓皓沒有的臉上還是寫滿了平靜和溫柔。

    “那這兒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卓皓拍拍樸泊的肩。

    樸泊正看得出神，他一下子攔住卓皓，“我們去外麵說說話吧。”

    天氣很好，進入夏天了，陽光又開始塗抹每一個角落，目力所及之內盡是金光燦燦。卓皓把樸泊帶到了樓頂，他說，“我一開始也不知道頂樓有這麽一大片空地，還是那次找房東要備用鑰匙的時候她告訴我的。我本想著帶淨亭來這裏，她好像很喜歡植物，可以在這兒放很多盆栽......隻是，始終沒有這個機會。”

    同樣的天台，在喬淨亭曾經租住的樓房頂上也有一個，樸泊想起那次他和喬淨亭一起在頂樓洗衣服，陽光灑在喬淨亭臉上，空氣中旋轉著有清香味道的泡泡，他也曾幻想時間就停留在那一刻，起碼是短暫的無憂無慮，起碼愛情有了些細水長流的模樣。

    “你為什麽突然放棄她了？之前不是說如果我不能給她名分，就讓你來的嗎？”樸泊問。

    卓皓點點頭，有些釋然地笑了，他轉向樸泊，“你知道嗎？這大概隻是我自以為是的想法而已。我一直以為淨亭最大的不快樂和委屈都來自你不能給她一個明確的身份和未來，後來我才感覺到，雖然這很重要，但還沒有那麽重要。”

    “什麽意思？”

    “安全感的缺失確實會讓她痛苦擔心，但這些痛苦如果是你給的，她可以消受，甚至可以享受，因為是你。換做是我，就算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也隻是給她增添煩惱罷了。我太大男子主義了吧，自以為做到那些你做不到的事，我就贏了。可是事實告訴我，這場比賽根本沒有可比性，不管別人多優秀，你有多爛多糟糕，也隻有你能贏，其他人在她眼裏連參賽資格都沒有。你是內定的冠軍。”卓皓又像長兄一樣拍拍樸泊的肩膀，“不知道你聽懂沒？我一直不服你，從高中起就不服你，可是那有什麽辦法？她喜歡你啊。”

    樸泊羞愧地低下了頭，他佩服卓皓的敢於承擔，也佩服他的坦白，更佩服他能直麵和尊重喬淨亭的選擇。

    “謝謝你。”

    “別謝我，我還是不服你。但是我愛她，所以我希望她快樂。”

    最後卓皓用力捏了捏樸泊的手，他知道那把鑰匙正被樸泊攥在手心裏，“她就交給你了。”

    樸泊回到喬淨亭的房子，她還是沒有醒，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起，像一隻受傷了的小貓。樸泊不禁伸出一根手指到她鼻子前麵，幸好，還在呼吸。

    喬淨亭的周身散發著幹淨而孤獨冷冽的味道，可這個房間卻不是如此。抱枕散落在地上，同樣掉在地上的還有一條皺巴巴的夏被。桌上的碗筷沒有收拾掉，牛奶杯底部還剩了一口，樸泊笑笑，這丫頭不知什麽時候學會了本屬於他的習慣，他隨意地拿起杯子想把牛奶喝完，剛入口就皺起了眉頭，趕忙跑到廚房吐掉，牛奶早就發酸了。

    樸泊突然發現臥室的窗台上擺著兩盆仙人掌，再去其他屋子轉轉，喬淨亭似乎把這裏當成了一個小型仙人掌種植園，哪裏都有仙人掌的影子，每一個花盆都是不同的顏色，想必是精心挑選過的。

    養的最好的就是床頭櫃上的那一盆，開了兩朵小小的，淡黃色的花，讓他忍不住想要走過去觸摸一下那盛開在利刺之上的花朵，不知道是怎樣一種柔軟？

    樸泊靠近床頭櫃的時候發現第一個抽屜沒有關好，一個白色的角被卡在中間，露出了一點點邊緣，好像是一個信封。他看了看熟睡的喬淨亭，沒有要醒來的意思，便輕輕地拉開抽屜想把東西塞回去，卻被信封上的字吸引了注意力。

    英國，樸泊收。

    旁邊整整齊齊地疊著同樣信封的幾封信，也是同樣的地址，同樣小小的字跡。（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