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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的氣球都擠在一起了，誰過去把纏著的線解開？”

    “菜單呢，決定好了沒有？”

    樸泊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幾乎要忘掉了悲傷。從早上起就穿在身上的一套黑色西服已經因為太多次肩膀和背部的摩擦而失去了剛買來的質感，變得有些皺巴巴的，他脖子上掛著的領結也滑稽地歪向一邊。

    喬淨亭提著裙子走過來，趁他抬著脖子對遠處呼喊的空隙替他把領結整理好，小聲道，“別著急呀，看把你熱的。”

    樸泊揉揉她的頭發，“怎麽能不急，咱們等得起，卓皓等不起。”

    婚禮準備得很倉促，就定在得知了這個心願後的第三天。

    前一天喬淨亭、樸泊、方雯和黃文偉一起聚在喬淨亭小小的出租屋裏，喬淨亭和方雯坐在床上，樸泊和黃文偉索性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拖過來直接坐在上麵。

    “酒店我已經定好了，婚紗店也有我認識的朋友，等會會把衣服送來，時間緊，咱們就不挑款了。”方雯手裏拿著一本筆記本，所有要準備的事項都有條不紊地記在上麵，她沒等樸泊和喬淨亭回答，就在“酒店”、“服飾”兩條前麵打了勾。

    “婚禮主持人我來找，就上回知行婚禮那個，你們看行嗎？”黃文偉問。

    樸泊點頭，他和喬淨亭雖然一直憧憬結婚，但對具體事項毫不了解，參加了顧知行和周子清的婚禮以後也算是有了見識，不過僅憑兩個人的力量還是毫無頭緒的，幸好有方雯和黃文偉的配合，所以不管他們提出什麽意見，他都隻顧點頭。

    “我們呢？我們能做點什麽？”喬淨亭問。

    “這個賓客是個大問題，雖然這場婚禮說到底是辦給皓看的，但是也不能隻有咱們幾個參加，那就太不像話了。你們想好要請誰了嗎？”

    喬淨亭搖頭，忽然通知父母親戚就顯得太倉促了，何況她和樸泊還沒有領結婚證。

    樸泊也鎖眉，他是萬萬不能把這個消息告訴樸景廉的，除了顧知行，醫院的所有人都要瞞著，唯恐走漏了風聲，何況還有李淨柔在。

    “我找點我和皓業務上都有接觸的朋友，方雯你也叫幾個姐們吧？來湊個熱鬧唄，沾沾喜氣不吃虧。”

    “那我和淨淨也找幾個朋友，高中同學之類的。”

    “行，把哥們，哥們的哥們，哥們的女朋友都叫來，反正一來二去都可以做朋友的。”黃文偉補充道。

    “這就差不多了，酒店的布置咱們人多力量大，也很快。”方雯滿意地合上筆記本。

    “卓皓那邊，明天誰去接他？酒店太嘈雜，空氣又不流通，讓他晚點來。”樸泊叮囑，“我真擔心他，他現在的身體哪能禁得住這種場麵？”

    黃文偉擺擺手，“你就別操心這個了，畢竟他心心念念的也就隻有這一件事兒了。明天你們紅毯之前我去接他，完事兒就送他回醫院，不讓他參加酒席了。”

    “我去開門。”門鈴還沒響起，喬淨亭就憑借在這裏生活了大半年的習慣聽出了外麵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她從床上跳下去，赤著腳匆匆往外跑，活像一隻小兔子。

    “喬小姐還真是有點與眾不同的。”黃文偉坐在箱子上滑來滑去，“不然皓這棵千年古樹也不會開花。”

    “哎哎哎，你別亂看。”樸泊看到黃文偉梗著脖子注視著喬淨亭的背影，一掌過去劈在他肩膀上。

    “嗨喲，明天你們倆都要大婚了，還在這兒懷疑我。”黃文偉大笑。

    方雯笑眯眯地盤腿坐著，彎下腰來，手伸到床邊把喬淨亭的拖鞋擺好，“淨亭是有點兒不同的，像是從世外桃源來的姑娘，心氣潔淨，要說她很懂事吧，她有時候又迷迷糊糊的，聽我表哥說她也會使小性子，要說能力，雖好倒也不至於卓越。可她就是有哪點不同，和外麵的姑娘不同。”

    “你也是外麵的姑娘吧，妖豔賤貨那一類的。”黃文偉擠擠眼睛。

    “滾！”方雯不滿地喝了一聲。

    樸泊看看這對歡喜冤家，無奈地搖搖頭，好像他們的相處模式也是很有愛的一種。

    “樸泊，你快來幫我一下！”喬淨亭的聲音從客廳裏傳出來。

    “來了來了。”樸泊跑得急，拖鞋也掉了一隻。

    “他們倆也是真像。”方雯和黃文偉相視一笑。

    “你們笑什麽呢？”樸泊高高地舉著胳膊，手裏拎著純白色的婚紗，喬淨亭跟在後麵，抱著一套黑色西裝。

    “方雯，這個好像很貴的樣子啊。”

    “我朋友，沒花多少錢，再說你們這是幫我哥的忙呢，就當我送你們的新婚禮物了。”方雯興奮地站起來從樸泊手裏接過婚紗，“淨亭，你快來試試啊。”

    喬淨亭把西裝塞到樸泊手裏，“那我試啦？”臉上露出害羞的紅暈。

    樸泊摸摸她的劉海，“試呀，傻瓜。”

    “男同誌都到別的屋去。”方雯瞪了黃文偉一眼。

    黃文偉騎在箱子上，身子前傾，兩條腿極不協調地向後滑動。

    “行了你，起來吧，再把箱子坐壞了，我和淨淨還得回家呢。”樸泊把他從箱子上揪起來拖著往外走，帶上了房門。

    想到上一次試婚紗的時候自己和周子清激動萬分地在工作人員的指揮下又是轉身又是抬胳膊的，著實有些不好意思，喬淨亭怯怯地看著方雯，一動不動。

    “別愣著呀，我讓他們挑的是素淨有氣質些的，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方雯打開包裝袋，紗裙立刻傾瀉下來，喬淨亭趕忙上去接住，生怕它沾染了一點兒汙漬。

    “這也太好看了吧。”喬淨亭忍不住驚呼。

    雖然說的是素淨，這件婚紗也確實不花哨，但它精致華麗，不論是設計還是剪裁，都美得驚為天人，讓喬淨亭不敢靠近。婚紗的下擺如同倒置的花瓣像四周開散，落地時並不常見的圓形，而是有些棱角的弧形，上身是銀白色的深v抹胸，一針一針的蕾絲鉤織而成，花紋複雜得讓人眼花繚亂，但是整體又顯得大氣和諧，腰間與裙子接縫處的紗做成了片片樹葉的模樣，錯落有致地環繞在腰際，胳膊上的臂紗同樣是銀白色的，閃著琥珀色的兩片。這樣的美隻有眼睛能過感受到，是言語所不能形容的，喬淨亭倒吸了好幾口涼氣，直到拽過她的胳膊，她才有些清醒了。

    “我最近胖了，把它撐壞了怎麽辦。”喬淨亭擔心。

    方雯很順利地替她拉好後背的拉鏈，“胡說，這不是又瘦下來了。”她把臂紗從喬淨亭胳膊間穿過，把包裝袋裏的頭飾拿出來，是一串銀色的星星，末端垂下來一段潔白的五瓣花，落在鎖骨上。

    “真好看啊。”方雯退後幾步看著局促不安的喬淨亭，真得很美，喬淨亭本身氣質潔淨，穿上潔白的婚紗以後更像是個不諳世事的仙子，“樸泊，你們快進來。”

    樸泊迫不及待地推門而入，這兩個女人在臥室裏打扮好久了，他早就有些等不及，上一次喬淨亭穿伴娘服的樣子在他心裏都已足夠美麗，這一次穿上新娘的婚紗，一定更讓人驚歎吧。

    “哇噢。”喬淨亭微紅著臉低著頭，樸泊踏進房間一步，嘴裏隻能吐出這樣一個字，他甚至難以相信麵前的姑娘就是自己的妻子，忽然想衝去醫院給卓皓一個巨大的擁抱，要不是他的心願，自己也不能這麽早就看到喬淨亭如此美麗的模樣。

    “哇噢。”再次發出這樣驚歎的是黃文偉，他仔細端詳著喬淨亭，原來短發的姑娘也能這樣楚楚動人，他從未想過的，“皓可真虧啊，沒娶到這個新娘子。”

    “去去去。”樸泊把他推開，“好看啊淨淨，太好看了。”

    喬淨亭懵懵地抬起頭，一隻手不自然地擺弄著肩膀上垂下來的花朵，“是嗎？你也好看。”她的聲音變得比以往更加溫柔，像夏夜裏的一陣風，把世間所有的汙濁都滌蕩開了。

    樸泊的西裝也剪裁得體，再配上他出類拔萃的身材，自然是好看的。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轉向黃文偉，“我是不是還行。”

    黃文偉咂咂嘴，“勉強過關，人模狗樣的，不過娶喬小姐，還是你賺了。”

    屋內笑成一片。

    樸泊忽然跑過去把喬淨亭抱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莫名其妙地有了這樣的衝動。他一隻手摟著喬淨亭的背，一隻手托著她的雙腿，從未有過的公主抱讓喬淨亭的臉紅得更熱烈了，她輕輕砸了一下樸泊的肩膀，然後把頭埋進他的頸窩裏。

    樸泊抱著喬淨亭轉了一圈又一圈，房間很小，他隻能小心翼翼的。婚紗摩擦著他的手臂，讓他癢癢的。喬淨亭頭上戴著的星星在發間一閃一閃，照得他的眼睛也變得亮晶晶的。他覺得自己像是擁抱著整個夏末的陽光，在一切即將枯槁前最後的，最熾熱真誠的陽光，足夠把所有的生命都重新照亮了。

    裙擺拂地，屋內的空氣也跟著旋轉，黃文偉和方雯在一旁歡笑鼓掌，大家都在笑，笑裏有真誠的幸福圓滿，也有最深處的悲傷和遺憾。

    這樣的幸福，帶著一絲沉重的陰影，所以更加不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