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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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鼠忌器,雖然吳風很想掃掉司鄭鄭這個礙眼的,但顧著舒南與的關係,他還是忍住了。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一反常態,安排了碼同期的工作給他們。

    其實按司鄭鄭的想法,她是想繼續跟黑作坊的事情,老劉那邊一定還有什麽貓膩,她不想輕易放棄。

    可顯然自己現在這個狀態不適合瞎跑,而且這實習生的身份也實在尷尬,說了吳風也會說她自不量力。

    她暗暗想,等傷徹底養好,脖子不用戴著這個礙事的東西後,她就自己偷偷去查。

    不過雖說碼同期對普通的實習生而言是容易的,但司鄭鄭並非新聞係專業出身,很多幕後流程她也是頭一次聽。所以這會兒,名義上是她帶著舒南與幹活,實際上,卻是他一直在教她。

    在求知上,她一向不吝唾沫的,有不懂的就問,也不怕別人覺得自己是文盲。

    更何況,對方還是一直以來都和她在網上神交的舒南與。

    其實她對舒南與這個人感覺挺單純的,就是吐糟對象,情緒的垃圾桶。她知道這樣挺自私的,但沒辦法,從小到大她的朋友就少得可憐,喜歡聽她絮絮叨叨說新聞上的事的人更少,所以她逮著了一個他,就不想放開。

    但她發誓,自己真的從未對這位未曾謀麵的網友存過什麽異樣的心思,她是少女懷春過,但不是因為對象是舒南與才這樣,而是一個女生在男生主動示好後,大多數人都會有的那種波動。

    然而這種波動過去後,她就開始權衡利弊了。而權衡的不是別的,正是最現實的問題。

    別看她平時看起來驕傲跋扈,但其實骨子裏還是有很強的自卑感。

    大多數平庸的男生她瞧不上,比自己優秀的,她又望而卻步。

    而舒南與,恰恰又非常優秀,甚至字裏行間裏,都能感覺到,他的背景比她優渥多少。

    所以之後他有事沒事就調笑的話,她根本沒當回事,漸漸的也就把他當成一個愛玩鬧的神經病了。

    但這次他突然從網絡跳到現實,並且直接殺到了電視台,還真是她有些所料未及的。

    司鄭鄭思緒放空了半晌,再回過神時發現舒南與一直在看她,她有些不自在,問:“看我幹嘛?沒見過人發呆啊?”

    “見過。”他笑得明亮,“隻是沒見過發呆發成你這麽美的。”

    司鄭鄭:“……”

    她也不再廢話,又認真投入工作,見舒南與還支著頭大大咧咧地看著她,伸手一推,將他的臉推了過去。

    “剛剛你教的我都聽懂了,那現在開始,咱們再認真聽兩遍,各自往紙上記錄,最後碰一下,然後再碼上去。”

    舒南與一點也不在意,又轉頭看向她,“你不用這麽辛苦,這種事兒我做得很快的,咱們隻要隨便呆一下午,下班前給我二十分鍾,我就能完全的,用不著你費力氣。”

    司鄭鄭意外,情緒複雜地看了他半晌,最後問:“我還沒問過,你來電視台到底為什麽?”

    舒南與開口,兩顆小虎牙在燈光下泛著潤澤,“是你說要來這家電視台,我才跟來的。”

    “姑且算你說的是真的,但是,假洋鬼子……”她看著他,表情異常認真鄭重,“我來這裏是想成為一名真正的記者,想向別人證明我的價值,所以我不需要別人幫我偷奸耍滑。”

    舒南與沉默半晌,最後轉過頭,略帶委屈地說:“不想讓我看你就直說,說這麽一堆大道理框我,不就是欺負我中文不好嗎!”

    司鄭鄭欲哭無淚,心想這男生還真像隻金毛犬啊!這才相處多久啊,她怎麽就有種帶孩子的感覺!

    時牧以前就不愛維持人際關係,這麽多年了,黃金檔裏許多同事的名字他都還記不住,都是“剪輯”啊,“提詞器”啊,“攝像”啊……這樣喊。可想而知,連同組的同事在他這都是這種待遇,那午夜檔新聞組的人更不用提了。

    甚至他找過去之前,要先看看台裏的分區地圖……

    午夜檔的人似乎不知道時牧要來,他站在門口時,大家都有些意外。

    “時記者?你怎麽來啦?”

    說話的是午夜檔的剪輯師張平,人長得瘦小,但腦袋卻非常靈光,小聰明很多,不過很少用到正途上。他這會兒瞧見時牧的到來,非常驚訝,趕緊迎上前去。

    時牧沒理他,而是默默掃了一眼組裏的四周。

    百葉窗拉了一半的窗戶,地上隨處可見的紙團,以及……看上去都不太精神的同事們。

    這裏……似乎連空氣裏都寫滿了頹廢,收視常年倒數,也並不是沒理由的。

    可時牧並不太在意,因為他一直以來都是獨來獨往,在乎的也隻是他追查的新聞能不能順利播給觀眾,隻要這些人能配合自己完成本職工作的話,別的他也不想理。

    他將自己的東西往空桌上一放,站直身子,看向所有人,說:“我叫時牧,從黃金檔轉來的調查記者,以後會和大家一起工作。”

    大家臉上都寫滿了驚嚇,任誰都不會想到,這在台裏赫赫有名的金牌記者,怎麽就放棄了黃金檔那種好地方而選擇了這裏呢?!

    張平首先反應了過來,帶頭鼓掌,“歡迎歡迎!時記者的能力在台裏上下是有目共睹的!咱們節目有了這位大將,一定會收視大漲的!”

    他的熱情並沒有打動時牧,時牧依舊沒搭理他,回身隨意地坐到了椅子上,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

    空氣中有一絲尷尬,張平臉上的笑意也越發僵硬。

    “你還是別拿熱臉去貼冷屁股了,人家時記者在黃金檔的時候就不愛搭理人,現在來了這裏,你覺得他會搭理你?”

    說話的是午夜檔主播,趙寶兒。她是個新手主播,冷豔傲慢,心氣兒極高,普通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兩個月前因為直播時出了“襯衫扣崩開”的事故,而被發配到了午夜檔。以前在黃金檔時,她曾經因為某次新聞專題而和時牧大吵過一架,她的想法是以收視率為主,而時牧則追求實事求是,就算事實是平淡無奇的,也不能誇大其詞。那次爭吵幾乎台裏人盡皆知,也因此,她單方麵的與他結下了梁子。

    時牧閑閑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而這時,午夜檔的製片人關雪沉正巧開完早會回來,看到時牧的身影時非常驚喜。

    “剛剛有人說你調到我們組了,我還不信,結果回來還真看到你了!”

    關雪沉曾在黃金組呆過一陣,二人有些小交情,所以見到她時,時牧破天荒的扯了扯嘴角。

    “對,被發配過來的。”

    關雪沉笑得極開心,眼睛眯得隻剩下半隻,“管你是發配還是自願,總之以後是我的人了!”

    說完,她深深籲了口氣,“之前還在擔心這三個月怎麽提高收視率呢,現在你來了,我這心已經放下一半了!”

    而他們談笑時,午夜檔唯一的實習生官小喬一直在偷偷看著他們。其實當初在茶水間遇到司鄭鄭時,官小喬就非常羨慕她。一是因為黃金檔是全台收視率最高的欄目,裏麵看到學到甚至做的事,肯定會比她在午夜檔要強上很多。二也是因為那裏……有時牧。

    她非常崇拜時牧,上學的時候就經常在各類大新聞中看到他的署名,自己會拚命擠進這家電視台,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他。後來聽到他因為司鄭鄭而辭職時,她還傷心了好一陣,但現在看他回歸,並且還來了午夜檔!她真是激動的難以言表!

    可官小喬到底還是膽子小的,就算心裏已經翻了天,表麵上還隻是敢偷偷打量。

    這時,關雪沉忽然叫了她一聲,她嚇了一跳,像小學生似的猛地直起身,喊:“到!”

    官小喬這反應逗笑了組裏的同事們,關雪沉也笑道:“怎麽突然這麽緊張啊?見到偶像的原因嗎?”

    官小喬有些臉紅,不知所措地低頭站在原地。

    關雪沉指了指她,對時牧說:“我把這個實習生配給你,人挺聰明的,專業能力非常強,一定能給你幫上忙的。”

    說著,朝官小喬招了招手,“快過來。”

    哪想時牧卻忽然說:“我不需要。”

    官小喬才邁開的腿忽然頓了住,厚重的鏡片下,眼神中帶了絲難堪。

    時牧沒管別人的反應,收拾好東西後和關雪沉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她看著他的背影,歎氣搖搖頭,“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啊。”

    張平撇撇嘴,說:“之前就聽別組的同事吐糟過他,說他眼裏除了新聞什麽都沒有,任何人情事故他都不太愛理睬,想跟他處好關係相當困難。這次一看,還真是如此啊……”

    趙寶兒斜眼睨了他一下,眼中有不屑,“你一個剪輯師需要和他攀什麽關係?你做好本職工作,他自然不會為難你。你要還像現在這樣,每天隻顧著去茶水間和別人八卦,那才需要擔心。”

    張平笑嘻嘻地湊到她跟前,也沒顧她的冷臉,說:“我這不是為了保持資源豐富嘛!有了豐富的資源才能給女神你創造好的機會!”

    趙寶兒抬手一推他的臉,麵帶不耐,“你給我滾遠點,誰需要你創造機會,等時候到了,我自然會跳出你們這個糞坑的。”

    似乎習慣了她這麽說話,組裏的大夥也都沒太在意,張平也還是嘻皮笑臉地湊在跟前粘著她。

    官小喬自打剛剛被時牧拒絕後就蔫蔫的,頭一直垂著,雙唇緊抿,像是自己做錯事了一樣。

    關雪沉心有不忍,幾步上前,安慰道:“時記者就是這樣,說話直接,他說不需要也不是因為覺得你能力有問題,而是他可能還是想一個人做事。”

    官小喬點頭,“關製片,我沒關係的。”

    關雪沉摸摸她的腦袋,笑著說:“這幾天老許帶你帶得怎麽樣?他算台裏的元老了,在午夜檔也很多年,經驗自不必說,你跟著他也能學到很多知識的。”

    官小喬看向首席記者老許的方向,臉色有些複雜。

    老許呢,這會兒正在睡覺,他整個人倒仰在椅子上,肚子上的肥肉被皮帶勒緊,有些還透著襯衫中間的縫隙露了出來。他桌上沒什麽文件,電腦旁放了一個大號玻璃茶杯,像是用了很久一樣,茶漬染滿杯壁。

    雖然都是台裏的老資曆記者,但這人怎麽看……都和時牧差了一大截。甚至有時候,官小喬覺得他連吳風都不如。

    官小喬心有無奈,但最終還是點點頭,說:“恩,我會跟著許記者好好學習的。”

    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教過她任何有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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