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南與當晚下班回家時，臉上還一直掛著笑意。

    舒媽舒爸瞧見了，也都不由跟著心情愉悅，尤其是舒媽，見到兒子開心，她這嘴就再也合不攏了，去廚房給他弄水果的時候，就算是扒著最討厭的榴蓮，眼底都是含著笑的。

    舒爸將電視的聲音調小，開口說：“之前你媽還擔心呢，一直怪我沒親自送你去電台，現在看來她這一天算是白折騰了。”

    舒南與將背包往紫檀木的茶幾上一扔，大大咧咧的半坐半躺在沙發上，笑著看向他們，“我是三歲孩子嗎？上班實習還要家長送去，以後同事不得背地說我是mama’sboys？”

    舒媽沒太在意他的話，將切好的水果往他跟前一擺，坐在他身邊，很關切地問道：“第一天上班怎麽樣？見到鄭鄭了嗎？她認出你了嗎？”

    “怎麽可能？”舒南與拿著蘋果啃了一口，“我們最後一次見麵都是七八年前了，那時候我們都是上高中，身材長相肯定差很多啊！而且我也不想讓她這麽快就知道我是誰……”

    舒媽有些不解地皺了皺眉毛，“你匆匆回國不就是為了她嗎？怎麽現在又不急著讓她知道你是誰了？”

    “我們小時候也不熟啊，也就幾麵之緣，中間還隔著我爸和她師父這兩個長輩，她肯定不會對我印象太深的，貿然說出來我怕她會反感。”他眸色微微加深，“當年的事對她打擊那麽大，現在她好不容易稍稍放下一點了，我不想自己的出現再掀開她的傷心事。”

    舒媽歎了歎，像是理解他的想法。片刻後，又有些擔憂地問：“你不是說鄭鄭之前在網上對你不算很熱絡嗎？現在你如果不說出身份，那她還能有機會來做我兒媳婦了嗎？”

    她這話舒爸像是不愛聽了，臉色微微沉了沉，“開什麽玩笑？咱們兒子這種條件，想要什麽姑娘不是屁顛屁顛的自己跑來？況且他已經主動去追了，怎麽會沒把握！”這話說完像是又猶豫了一下，頓了頓，“不過司家那小丫頭確實和普通姑娘不一樣，我這幾年一直替咱兒子盯著她的近況，發現這孩子的想法和做事方法……還真的很不走尋常路。”

    舒南與眉梢一挑，像是很得意的模樣，“你兒子的眼光不差？給你們選的兒媳婦是不是非常蓬蓽生輝？”

    舒爸：“……”

    舒媽：“……”

    片刻後，舒爸帶著怒意說：“你明天趕緊給我找個學習班，好好學學咱們中國話！我現在真是一萬個後悔，不該小學就把你送去國外讀！現在居然弄得連母語都說不利落了！”

    舒南與繼續啃起蘋果，笑著沒說話。

    時間過得不快不慢，司鄭鄭到黃金檔已經一月有餘，刨去第一天和時牧所經曆的老劉事件外，她幾乎日日都呆在機房……碼同期。

    舒南與每天都陪著她，雖然心底也有不耐和抱怨，但也為了和她在一起也忍下了。

    其實和他們經曆一樣的還有那些同組的實習生，他們也漸漸有了司鄭鄭剛來時的想法，覺得自己手裏的任務毫無意義和價值，但是沒人敢像她那樣出頭。

    吳風似乎很了解這幫實習生的想法，有一次給他們開早會時曾經說起過，說他們這些年輕人不要老瞧不起一些小事，更不要剛進來這個圈子就想搞些大新聞，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大事給他們發現並報道？

    司鄭鄭當時一直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心想他們倒是能發現大事，可他放人嗎？組裏一有群眾熱線打過來，先衝出去的肯定是他，就算他不想追的小新聞，也會交給一些資曆老的記者，狼多肉少，怎麽可能會再有他們這群實習生的份。

    但這些話她從未說過，因為她深知，如果真的為長遠考慮，她就得低調不惹事，她現在在這個電視台還算羽翼未豐，憑個人力量幹做不出什麽大聲響，她的目標是成為時牧真正的對手，並且用實力證明自己會是個好記者。在那之前，她必須讓自己安穩的度過實習期。

    思慮至此，司鄭鄭又想到時牧了，自打他去了午夜檔之後，自己就沒再見過他，也不知道他最近在追什麽新聞，還有老劉那邊……他真的放棄了？

    想得投入，也沒注意到有人走到了她這邊。

    過來的是之前與她掐架的小實習生，她來這邊也不是找司鄭鄭，而是舒南與。

    那個小實習生一臉害羞，與平時和司鄭鄭對著幹的樣子完全不同，她微笑著對舒南與說：“咱們台裏所有組的實習生，晚上都準備聚在一起熱鬧熱鬧，你也來。”

    舒南與笑得禮貌溫和，抿嘴的時候兩顆小虎牙又露了出來，說：“我問問鄭鄭去不去。”

    他叫了司鄭鄭兩聲，最後又拍了拍她的肩，勉強讓她回過神。

    司鄭鄭不明所以：“怎麽了？”

    舒南與說：“同事叫我們晚上一起去聚會，你去嗎？”

    司鄭鄭抬眼瞭了一下那個實習生，當下了然，略帶深意地笑了笑，“人家又沒邀請我，我去幹什麽啊？”

    那個小實習生臉紅一陣白一陣，最後不甘不願的問：“那我現在邀請你，你去嗎？”

    司鄭鄭微微一笑，“不去。”

    “……”

    那人走後，舒南與有些好笑地看著司鄭鄭，說：“我聽說你們當初吵架的事了，她不也沒占著便宜嗎？你怎麽還以德報怨啊？”

    司鄭鄭翻了個白眼，“下次想當和平使者前，麻煩先看完成語詞典。”

    舒南與沒再說什麽，隻是靜靜地含笑看著她，似乎目光太炙熱，搞得她有些不自在，轉頭又凶巴巴問他：“看什麽？”

    “沒有，我隻是在想你剛剛翻白眼的樣子。”

    司鄭鄭橫了他一眼，“怎麽？翻白眼也礙著你了？”

    “不。”舒南與笑得明亮，“我隻是沒見過翻白眼也能翻得你這麽美的。”

    司鄭鄭：“……”

    那天他們又是在機房熬到了下班，同期聲聽到後來，司鄭鄭都快出現幻覺了，走到電視台樓下時，耳邊似乎還響著剛剛的采訪呢。

    這會兒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台裏進進出出都是上班下班的人，司鄭鄭持著脖子扭了扭，再抬眼時，正巧看見了官小喬。

    她剛從對麵的電梯出來，似乎有些急，手裏拎著一個紙袋，很寶貝的樣子。

    司鄭鄭還未來得及叫她，她便趕緊朝大門口跑了過去。

    門口站著一堆年輕麵孔，司鄭鄭認不全，但裏麵有幾個同組的實習生，想來應該是他們所謂的“同期聚會”了。

    實習生甲：“咱們這還在等誰呢？都十來分鍾了，怎麽還不走啊？”

    實習生乙：“是午夜檔那個眼鏡妹，她說正準備他們組晚上要用的東西，做好就下來。”

    實習生丙：“她？咱們憑什麽等她啊？其實開始你們說叫她的時候，我就不太同意，她跟咱們根本不是一個層麵的啊，學校普通，也沒什麽人脈，現在還被發配到午夜檔……基本是沒什麽出息了，叫她來幹嘛啊？”

    那人說話聲音不小，正巧讓跑著趕過去的官小喬聽見，她腳下匆匆的步子忽然一頓，臉上帶了些許低落與難堪。

    這時有人打趣，說：“這話雖然有些勢力，但話糙理不糙嘛，不然咱別等了，這大夏天的，咱都在外麵悶了這麽久了，對她也算仁至義盡了！一會兒誰抽空給她發個地址，讓她自己打車過來唄。”

    在場大部分人都同意，但也有人覺得這樣不太好，但少數扭不過多數，最後還是都結伴離開了。

    官小喬一直呆愣在原地，最後強忍著眼淚，掏出手機發微信。

    ——xx，你們先玩，別等我了，我還要加班很久，今天就不去了……

    猶豫片刻，剛想按發送鍵，手機卻忽然被人搶走了。

    驚訝地轉頭，發現來人是司鄭鄭和舒南與。

    司鄭鄭看著她編輯的微信，眉頭鎖得很緊，最後按著刪除鍵，將那一行字都清空了。

    “份子錢都出了，你現在說不去？傻不傻啊！”

    她直接拽住官小喬的手腕往外走，官小喬有些慌張，問她要去哪。

    司鄭鄭冷笑著看向前方，說：“去哪？當然是幫你把丟掉的麵子找回來！順便再教教那群孩子怎麽做人！”

    後來舒南與開車載著她們一起去了聚餐的地方，路上等紅燈時，他一臉崇拜地對司鄭鄭說：“我家女神剛剛的樣子，真是危言聳聽！”

    這假洋鬼子成語用得越發刁鑽了，司鄭鄭竟然一時沒猜出他想說什麽，官小喬後來抿嘴笑了笑，說：“你是想說鄭鄭威風凜凜？”

    舒南與忙點頭，“對對對！威風凜凜！”

    “……”司鄭鄭一臉無語，頓了片刻，對他說，“待會兒到了地方，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要開口幫腔，你這張嘴打開就是讓人笑話的，再劍拔弩張的氣氛也讓你給破壞了。”

    舒南與一臉委屈，最後也隻能點點頭。

    官小喬有些擔憂，她抓住司鄭鄭的手說：“鄭鄭，咱們一會兒就單純的過去吃個飯熱鬧一下，你不要為了我和他們鬧起來，這樣以後我會很難做人的。”

    司鄭鄭眼神中滿是無奈，“不惹事是原則，不怕事是底線，被人欺負了還忍氣吞聲？你未免也太善良了點！”

    話說完，她無意間又看到了官小喬手中的紙袋，問她是什麽？官小喬吞吞吐吐，最後將東西拿出來，是一疊黃紅相間的護身符。

    司鄭鄭氣得吐血，不可置信地問：“這些……不會是你要給他們的禮物？”

    官小喬推推鼻梁上架著的眼鏡，垂眼點點頭。

    司鄭鄭一把奪過袋子，按下車窗，一絲猶豫都沒有，直接把東西扔了出去。

    “哎！”官小喬叫著。

    “怎麽？嫌我多事？扔了你聯絡友誼的禮物？”

    “沒有，我……我隻是覺得……不能往路上亂扔垃圾。”

    “……”

    後來司鄭鄭又說：“看不出來啊，你一臉愛祖國愛人民愛科學的長相，私下卻是個小迷信。”

    “我不覺得這是迷信，而是信仰。”官小喬說到這裏，眼睛亮亮的，“我從小就覺得，人有信仰才會有敬畏，而有敬畏，才能一直守著良心，做一名好記者。難道你沒有信的東西嗎？”

    司鄭鄭當時手拄在車窗邊緣，窗外的風吹亂了她額前的發，她的眼神輕飄飄的，回：“不，我隻信自己。”

    舒南與一聽，一臉崇拜地看著後視鏡裏的司鄭鄭，說：“我家女神就是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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