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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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鄭鄭手機沒電,打不出電話,所以她沒能立刻找到時牧問清楚,隻得匆匆忙忙打車回電視台。

    讓人意外的是,她還未下車呢,便透著車窗在電台門口瞧見了司媽的身影,時牧正站在她對麵。

    司鄭鄭心下一緊,叫司機繞半圈將她栽到側門,下車後她悄悄繞在電視台大樓的樓身處走,一路躲到了大門旁邊的牆垛處。

    她下意識呼吸變輕,生怕讓那邊的兩個人發現。

    那邊,時牧先開了口:“阿姨,我明白你的意思。”

    司媽聲音冰冷,卻也算平靜:“明白有什麽用?我的意思是讓你徹底離開鄭鄭。那孩子重感情,從小到大第一次談戀愛,要是讓她主動放手,那估計會比扒了她的皮還難受……時記者,算我這個當長輩的求你,你放過她行不行?別再主動靠近她了。”

    良久的沉默後,時牧的語氣深沉幾分:“阿姨,鄭鄭現在的狀態你應該知道的,她身邊不能缺人幫忙。況且……當年的事情,如果僅憑她一已之力,可能根本查不出什麽……我沒有別的奢求,我隻想這段時間留在她身邊,幫她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之後再怎麽樣,我都聽她的。”

    司媽眉頭皺得很緊:“什麽叫聽她的?她如果不想分開呢?”

    “應該沒有如果,她現在肯定非常恨我。但是……”時牧頓住片刻,“如果真的出現您說的情況,那我也跟著她的心願走。畢竟我愛的是她,我想讓她開心,讓她笑,她選擇哪種結果,我都不會反對,無論前方有什麽阻礙,隻要是她選擇的,刀山油鍋我也依舊會陪她。”

    司媽瞧著時牧,一時未語。

    她其實到現在也還是不能徹底的討厭他,她心底真的不能接受,看上去這麽正直優秀的孩子,竟然是當年那個肇事元凶。

    她不想再多糾纏,反正聽時牧的意思是,無論怎樣,也要幫司鄭鄭把當年的事徹底翻過來,別的事情也要等那之後再議。

    於是她問他:“你確定是想幫她,而不是從中作梗?”

    時牧心裏有些難受,他知道自己可能在司媽心裏的形象不再正麵,但卻也沒想到她會將自己想成一個小人。

    “如果您擔心,我可以以性命發誓。”

    司媽連連擺手:“我不信這些。這世上要真有神明,那就不會好人沒好報了。”

    時牧覺得司媽的話像巴掌一樣,狠狠甩在他臉上,他隻覺得雙頰火辣辣,沉默著沒再回應。

    司媽也不再多求,隻是別有深意地看著他說:“希望你能記住今天的承諾,至於別的……等一切塵埃落定咱們再談。”

    司媽離開後,司鄭鄭還在角落裏默默流淚。

    她不停壓抑著情緒,不停告訴自己別哭,但最後還是沒能忍住。

    尤其是聽見時牧那句“隻要是她選擇的,刀山油鍋我也依舊會陪她。”

    她相信他的話,可也正因如此,她才更難受糾結。

    如果他是個真小人就好了,他徹頭徹尾都在做壞事,從未因為過往而嚴苛自己,更沒有將犯過的錯當成枷鎖一直背在身上,不斷警醒。

    如果他不這麽愛她,或者她也不這麽愛他……就好了。

    眼淚越流越凶,她不停抽噎,瘦弱的肩膀一直聳動,可憐極了。

    一道陰影覆下來,司鄭鄭來不及擦淚,呆愣愣地抬頭看過去。

    時牧替她擦了擦淚,言語間帶著無奈:“怎麽又哭了?”

    司鄭鄭將頭向旁邊一偏,不想讓他碰自己。他也沒強求,從兜裏掏出一張折過的信紙,遞給她。

    “拿去吧,你想要的。”他將信紙塞進她手裏。

    她反應過來,腦海中又回想起琪琪之前說過的話,目光不由朝他的雙頰打量過去。

    果然,原來清俊消瘦的臉龐,此時微微腫起,嘴角似乎還有些許血跡,雖然不明顯,但也能瞧出是被人打過的樣子。

    她看得心裏難受,強迫自己不再瞧他,硬生生低下頭,視線觸及手裏拿著的信紙,隻覺有千斤重。

    時牧見她不說話,轉身欲走,才邁開兩步,身後的司鄭鄭忽然開口。

    “你……”

    他回頭看向她。

    她咬咬唇,重新與他對視,“你想一起看嗎?”

    二人選在電視台外的一處長椅上坐下。

    像是保持儀式感一樣,二人都沒急著將信打開,沉默著坐了良久,末了,司鄭鄭一層層翻開信紙,熟悉又陌生的字跡,在微微泛黃的紙張上出現。

    ——從未想過我最後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一直以為我可以隻管付出,不求回報,可卻也忘了,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樣,他們用自己的思維揣測我做事的目的,在腦子裏將我意淫成,能滿足他們的正義感和發泄欲的模樣。仿佛在他們眼裏,這世上所有事都是先有回報,再有付出,他們不相信無私,更不相信我的無私。

    不過讓我痛心的是,這次將我逼上絕境的竟是我的同行,我一直覺得記者這個行業,是扶持弱小,匡扶正義。那個曝光我的記者,似乎認為自己扶持了“弱小”,但正義呢?他真的做到了嗎?

    我明白自己太過懦弱,但我真的挺不下去了。長久的謾罵猜忌,甚至連我過往的付出與成績都開始受到質疑……我做記者這麽久,什麽都沒有,沒錢沒名,有的隻是那一身清白和正氣,如果現在連這些都被人推翻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

    做記者容易,做個好記者太難,我挺不住了,隻能以死證明自己的清白。

    孟讓,10年3月12日。

    他從頭到尾都沒真正針對過時牧說過什麽,可時牧全程讀下來,卻依舊覺得心口像被人壓了一塊石頭。

    他想舒緩那股子鬱氣,拿出煙想點燃,但夾起煙時,卻發現自己的手控製不住的發抖。

    司鄭鄭並不比他好受多少,她又將信裏的內容讀了一遍,腦海中還不停幻想著師父在寫信時的絕望與不甘。

    他最看重的東西,被人糟蹋得麵目全非,他當時一定非常難過吧?

    一想到讓他那般無助絕望的人,此刻正坐在自己身邊,司鄭鄭就再也呆不下去,起身想走。

    時牧拽住她:“去哪?”

    “不用你管。”

    他不放手,將煙一扔,也站起身,“你想去哪我陪你。”

    她不停掙紮著,情緒又激動起來,“說了不用你管!你趕緊放開我!”

    時牧還未來得及再回應,就覺得眼前一道人影閃過,接著,一記猛拳襲來,狠狠打向了他的右臉!

    司鄭鄭也驚住了,定睛一看,竟是舒南與。

    “你臉皮到底多厚?!”舒南與咬牙看著時牧,“都這樣了居然還纏著鄭鄭?!”

    時牧拇指輕擦下嘴角的血跡,眼神冰冷,“關你什麽事?”

    “怎麽不關我的事?鄭鄭的事就是我的事!”

    司鄭鄭看不下去,說:“你們別吵了。”

    但二人像沒聽見一樣,還在繼續。

    舒南與:“當年你寫了那麽黑心的新聞,如今東窗事發,怕了?想懺悔了?想求得鄭鄭原諒?嗬,不嫌太晚?”

    時牧眸色越來越冷:“我再說一遍,不管我想怎樣,都是我和她之間的事,和你無關。”

    舒南與:“怎麽和我無關!你當初‘杜撰’的給孟叔叔送禮的人,就是……”

    他話未說完,司鄭鄭猛地大喊一聲:“夠了!!”

    二人皆是一驚,朝她看過去,卻見她已然轉身向外走。

    他們同時追過去,像是聽見腳步聲,她連頭也沒回,吼道:“誰都別跟著我!!”

    二人腳步頓下,真的不敢再跟上去了。

    待她走遠,時牧重新掏出一根煙,叼在嘴邊點燃。

    舒南與滿是敵意地看著他,相比之下,時牧非常平靜。

    “你剛剛沒說完的話是什麽?”他將煙深吸一口,“什麽給孟叔叔送禮的人?是那位公司老總嗎?”

    “對。”舒南與瞪著他,“那人是我父親。”

    時牧眼神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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