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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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鄭鄭第二天醒來後,匆匆洗漱,連飯都沒吃便出門。
下樓時她嚇一跳,以為自己出現幻覺,定住腳步直直看了半晌,才確定樓門對麵站著的是時牧。
也不知是不是被凍的,他的臉色比平時還要白,雙唇血色也很少。
看他的衣服還有一臉疲憊的神態,這是……一夜沒回家?
她心頭突地一跳,捏緊拳頭,也沒和他說話,徑直離開。
時牧不遠不近地跟著,並沒打擾,安靜的好似不存在,可司鄭鄭卻又能清楚的感覺到他陪著自己。
司鄭鄭一路走進一家小發廊,是那種老社區的小店,店主是位上了年紀的大爺,平時給社區裏的老人們刮刮臉啦剪剪毛寸頭啦,營業時間也早。
這會兒瞧見她一個時髦的小姑娘進來,還有些意外。
“大爺,幫我剪個短發。”司鄭鄭朝自己脖頸處比劃一下,“剪到這兒。”
大爺有點吃驚,看一眼她黑亮柔順的長馬尾:“這麽好的頭發,都剪掉?”
她點點頭,坐在那把老舊的客椅上,從牆鏡上看向大爺,“大爺咱們快點,我趕時間。”
大爺不再廢話,拿起剪刀開始幹活。
過程中司鄭鄭連眼睛都沒眨幾下,一直盯著自己看,瞧見那一頭長發漸漸落地,瞧見鏡中出現一個嶄新的自己。
出門後,時牧果然還守在不遠處,他看見司鄭鄭的頭發明顯怔了下,但回神很快,漆黑的眸底隻片刻就毫無波瀾。
他一路跟著她上了地鐵,早高峰人很多,時牧沒辦法再守著一段距離,所以隻好安靜地呆在她身後,偶爾有擁擠,他還會伸出雙臂,從身後虛護住她。
司鄭鄭看在眼裏,卻一句話沒說。
她選擇下站的地方並不是電視台,一路走出地鐵口又過了兩個交通崗,最後停在一棟大廈樓下。
時牧抬頭看了眼,反著光的鏡麵樓身上,寫著公司名稱。
沒看錯的話,這是舒南與父親的公司。
走到門口時,司鄭鄭的腳步停下,轉身與他對視。
“你別跟著我了。”她語氣平靜。
“……”
“進了這個門,就代表我們的過去真的過去了。”
“……”
“我以後的目標隻有一個。”她頓住,看著時牧漆黑深邃的眸子,“我要你為了以前的錯誤付出代價,要你身敗名裂。”
這話已經非常狠非常絕情了,她原以為時牧聽見肯定會有所波動,可哪料他神色依舊平靜。
他一字一頓:“我說過了,你就算現在想殺我,我也會給你遞刀。”
這話像重石一般,一下一下都狠擊在司鄭鄭心間。她覺得自己偽裝了一早上的淡定快被瓦解,連忙轉身,一句話都沒再和他說過,匆匆朝大廈內走去。
司鄭鄭進到總裁辦很順利,前台似乎早就收到過指示,一聽她姓司還是位記者時,立馬笑臉相迎將她帶到樓上。
舒爸像是接到消息,見她進來時也沒太驚訝,隻是笑著說:“你這孩子真長成大姑娘了。”
司鄭鄭對他的印象很淺,記得被師父帶在身邊時似乎見過他,又似乎沒見過,所以根本沒有敘舊的心思,開門見山。
“舒南與應該什麽都和您說了吧?我這次來是想找您了解當年我師父的事情。”
舒爸點點頭:“那小子和我說了。我還聽說……你似乎有些怪他,沒早和你說出真相?”
“是我衝動了,把情緒發泄到他身上,有機會我會向他道歉。”司鄭鄭拿出筆記本和鋼筆,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舒總,當年的具體情況,您能從頭開始說一下嗎?”
舒爸沒急,拔通內線叫秘書送來兩杯咖啡,後笑著對司鄭鄭說:“你其實不用惱火,那孩子從始至終都在為你考慮。當初一句不提,是覺得已經沒必要了,他想的是一切需要做的都由他去做,這麽多年我也在暗中幫他調查著……直到前不久,我查出了當年那個記者tyr就是現在的時牧,他才慌了神。據他說,你們那時已經準備結婚了?”
司鄭鄭的表情終於有些鬆動,她略沉默片刻,道:“舒總,咱們還是別浪費時間,直入主題吧。”
舒爸見她這副模樣,心裏不免為自己那傻兒子心疼一番。瞧著這丫頭的樣子,應該是對那個記者情根深種,怪不得舒南與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悶悶不樂的,天天在台裏看著人家出又入對,不難受才怪。
不過舒爸想歸想,也明白當下最該做的是什麽,沒再多說,直接講了當年的事。
事情的起因是一個職工手腳不幹淨,偷拿了公司的東西,人證物證俱在的情況下,上司就將他開除了。
這件事其實舒爸都沒太聽過,全是下頭的人一手辦了。但哪料後來那人竟然不死心,隔幾天居然來鬧事。他爬到公司大樓樓頂,揚言要人事部門給他複職,不然就從這裏跳下去。隻不過也不知他當時是真的想求死,還是意外失足……
總之,那天還未等到舒爸過去,那職工就墜樓身亡了。
舒爸出於人道主義,給了職工家屬們一些賠償,可他們並不滿足,一直嚷嚷著職工這算在崗期間出事,要舒爸賠更多。後來舒爸叫人直接拿來了職工的離職手續打臉,那些人這才消停兩天。
但後來不知道他們從哪裏搞來了一份病例,上麵清楚寫著職工曾患有抑鬱症,而確診時間正是他還在公司任職的時候。
那幫家屬似乎有備而來,不止拿著病例到公司大吵大鬧,甚至還叫來了一群小報社和地方台的記者,其中就有司鄭鄭的師父。
他們強調,職工的死應該完全歸罪於公司,甚至他的抑鬱症也是因為在公司工作壓力太大所得,後期跳樓也是因為抑鬱症發病。
他們說得聲淚俱下,尤其是看到病例後,更是讓人信服,所以在場的記者回去後,幾乎都按著他們想要的方向,開始聲討公司。因為中間有條人命,而且舒爸的企業一直都是業內龍頭,所以這消息一出,社會上頓時沸騰了。大家都在說大企業壓榨職工,抑鬱症還要求他們高壓工作,所以才會導致出現跳樓的結果。
公司發了聲明,但在全民討伐的情況下,那份聲明被人說成了是洗白作秀,總之相信的人寥寥無幾。
司鄭鄭的師父在那期間一次都沒和舒爸聯係過,直到負麵消息越演越烈,舒家的股票持續下跌時,他忽然曝出了家屬拿的病例單是偽造的!並且還找到一套視頻,證明職工在任職期間日日流連某家棋牌室,並且連輸幾萬塊。而且在那期間,也有人證明,職工精神狀態非常好,跟周圍的人嘻笑打鬧一點抑鬱的跡象也沒有。
這不止直接證明了家屬在說謊,還間接證明了公司發出的那則聲明,一時之間風向立馬變了,那幾位家屬見情況不妙,也沒再出來蹦達過。
大概消停了半年,大家都快把這件事忘掉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叫“tyr”的記者爆料,說當初的事情,是司鄭鄭的師父收了舒爸的錢才為他寫了翻身新聞。並且還拿出了一係列鄭鄭師父與舒爸見麵的照片,上麵的畫麵多數都是二人相談甚歡,其中一張更是舒爸將一箱子錢交給鄭鄭師父。
說到這裏,舒爸略略歎氣:“這件事,壞就壞在那張照片上了。其實我和你師父原本就私交甚密,他那會兒想籌備一筆善款救助一個患病的孩子,你也知道……我如果明著給的話,肯定要走公司的流程,到時一堆麻煩事,所以隻能私下解決。可誰想到,就那麽一次,居然就讓人拍到還抓住當成把柄……”
司鄭鄭眉頭皺得很深,“聽您的話……我怎麽覺得這件事像是有人故意安排似的?”
“對,我們當時也是這麽感覺的,我一直猜是不是你師父他得罪什麽人,那人知道那群家屬的存在,所以便利用了他們的身份,反擊你師父。畢竟那些照片都是出自私家偵探的手,普通老百姓肯定是想不到也雇不起的,那幾個家屬就算想報複你師父,肯定也拿不出那個費用。”
她聽完舒爸的話,心中默然。
如果說是背後有人操控著這一切的話,那為什麽那個操控者會選擇時牧作為爆料人呢?他們應該不認識,甚至時牧到現在都認為這件事是自己的一時疏忽,輕信了那幾個家屬的話造成的。
司鄭鄭越想越亂,總覺得自己像是又掉進一個怪圈當中,所有線索都亂如麻,她根本理不清。
她暗暗深籲一口氣,又說:“那之後呢?”
“之後,”提到這裏,舒爸的情緒也開始走低,“其實開始的時候,你師父還沒太在意,我印象很深,他當時在查一起食品安全的新聞,還跟我說因為那個新聞忙得根本沒時間想其他的。他也沒多解釋,隻說清者自清。但後來似乎因為這件事,影響到了他的升職,本來他們組的首席記者已經內定是他了,但後期評選時,突然就變成他的死對頭。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很大,當然,他並不是為了名利,他隻是覺得一旦地位變高了,他的聲音會被更多人聽見,他的報道也會有更多人相信。”
司鄭鄭聲音有些顫抖:“然後呢?然後他就選擇以死證明自己的清白?”
“恩。”舒爸輕輕一歎,“其實這件事根本不至於到這個地步,我覺得以他的能力,早晚能證明自己的,但是那階段,接二連三的打擊,你不知道,好幾次他從電視台出來,都遇到朝他扔雞蛋和菜葉的老百姓……記者本身就是敏感職業,一旦變‘黑’,那幾乎是全民討伐,他可能覺得太累吧,也可能是覺得付出沒有回報,還被人曲解成這樣,所以才挺不住了。”
舒爸的話讓她又想起那封遺書,想起師父寫在上麵的絕望字句,不由又是一番難受。
她強迫自己鎮定,記錄好剛剛所有的關鍵詞,將本子收好,起身道謝:“謝謝您了,您時間寶貴,我不多耽誤。等有進展後,我會再和您聯係。”
她說完欲走,舒爸卻在身後叫住她。
“孩子,你會幫你師父把清白找回來吧?”
司鄭鄭牙根咬緊,片刻後,轉身,硬生生扯出一抹微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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