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虎妞的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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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似乎都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以至於這一刻原本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或許這是我的心理作用也說不定,那些看著我的眼神有譏諷、有嘲笑也有鄙夷,仿佛我就是世界的罪人那般。

    是,我們是在交往——我想就這樣理直氣壯地說出這句話,讓那些冷嘲熱諷的人閉嘴,同時也徹底擺脫我對露露的那份愧疚,但每每話嘴邊,我便開始打起退堂鼓。

    『是,或者不是,學長,這沒有這麽難吧。』

    「……」

    王妮的語氣與其說是在質問,倒不如說更像是在確認著什麽。

    而周圍自然也開始傳來議論聲:

    『我聽說林露露這幾天生病了。』

    『我也聽說了,你看她閨蜜這樣質問,估計就是那個高富帥的緣故。』

    『這家夥也真不是個東西,有沒有交往你好歹給別人一個準信啊,像這樣玩弄感情算什麽?』

    『好了,你們也少說幾句,人家就是不把感情當一回事我們也管不著啊。』

    「我……」

    我緊緊握住拳頭,生怕我一時控製不住而做出一些傻事,但那些冷嘲熱諷讓我的氣息越來越不均勻,己經崩潰的邊緣。

    承認了吧!快承認吧!讓這些家夥統統閉嘴!——這個念頭在我心裏漸漸變大。

    看著王妮平靜的雙眸,我咬緊牙關,但就在我準備大聲地說:「白雪是我女朋友」的時候,周圍的議論聲一下子戛然而止,確切的說,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同時移到了另一個地方。直覺告訴我這並不是好兆頭,我急忙回頭一看,一瞬間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因為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白雪竟然就站在我的身後,依舊是熟悉的套裙,依舊是那張熟悉而又精致的臉蛋,但我總覺得她似乎憔悴了不少。

    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來這裏的,但從她的表情來看,她似乎已經知道了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誰都沒說什麽,隻是她的眼神複雜卻又帶著一絲憂愁,偶爾閃過些許的堅定,但沒過多久,我看見她像是裝作與我沒什麽關係似的繼續向前走著。

    看見她如此為難,我心中那絲倔強頓時也漸漸消散,於是搶在她前麵對王妮說道:

    「我們沒有交往,隻是普通朋友,我——沒有女朋友……」

    我隻覺得心中一陣抽搐與絞痛,以至於後來的話都無法說出口,因為我知道在所有人麵前說出這句話就意味著不可能收到祝福,有的隻是冷眼和偷偷摸摸,而我也不可能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現在她的身邊,至少是在這個校園裏。

    果然周圍頓時傳來一陣唏噓,而我卻覺得一股複雜的視線停留在我的後背。然而王妮的氣息卻是突然變得有些不穩了,隻見她聲音低沉地可怕,甚至讓我覺得有一絲怯意:

    『露露都跟你表白了,你為什麽要拒絕她?你不是很喜歡她嗎?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她嗎?你沒有女朋友也不願意跟她在一起嗎?』

    到最後她的聲音接近於嘶吼,她眼中似乎都要噴出火來,盡管她比我整整矮了一個頭,但是在這樣的氣勢下我竟然被逼退了幾步。然而但事到如今我也無法再去辯解什麽了,「我喜歡她」這樣的話又讓我怎麽可能再說出口?

    既然要做壞人,那索性就做到底吧,我心中一橫,隨後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

    「這些又不是我逼迫她的——」

    響亮的耳光聲頓時劃破了空氣,緊接著臉上傳來火辣的刺痛感,所有的人不禁屏住呼吸,直到王妮歇斯底裏一般吼道:

    『我看錯你了!學長你真是一個人渣!』

    人渣……

    是啊,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的確是一個人渣啊……

    她似乎不想再看我第二眼似的轉身而去,圍觀的人群也不斷發出聲討之類的聲音,我回頭看了一眼白雪,她似乎停頓了一下,但還是繼續向前走著。一瞬間我像是被世界拋棄了一般,望著她的背影,盡管我知道她可能隻是不想再學校裏和我傳出什麽緋聞,但心裏還是有些難受,又看向身後那一棟棟熟悉的教學樓,我心長歎一聲,或許這裏將不再歡迎我了吧……

    我雙手插進口袋,像是一個失敗者那樣從人群中穿過,周圍的人不斷指著我叫罵,而我則是想要快點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夜晚的風很涼,我不禁將衣領拉起,卻依然覺得由內而外的一陣寒冷。

    結果到頭來今天我依然沒有和她說過話,看見她打車的方向似乎並不是回公寓,我不禁地歎了口氣,甚至有些惱怒,我這一天天過得窩窩囊囊地究竟是為了什麽?說到底我並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要受這份罪呢?

    我狠狠地將地上的石子踢飛,心中也下定決心,無論如何,明天一定要跟她說個清楚,照這樣下去我連正常的生活都無法繼續,這樣對誰都不好。

    第二天,我早早地來到公司,但卻發現竟然還沒有人來,這讓我覺得有些疑惑,雖然還沒到上班時間,但平日裏這個點兒已經都有很多人到了。

    難道發生什麽事情了?還是說今天放假?我急忙給排骨和王哥打了個電話,結果都傳來關機的生意。我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一般這種全員手機關機的情況隻會出現在非常重要的會議中,難道他們還在開會?這麽早開什麽會?還是說,今天全體放假?

    我趕緊坐電梯到一樓前台,卻發現她們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我也沒管這麽多,直接問道:

    「今天放假?」

    『沒有啊……』

    「那怎麽連個鬼影都沒有?」

    兩位前台麵麵相覷了一下,一反常態變得支支吾吾起來,這讓我覺得有些納悶,難不成公司出了什麽事情?

    我越想越不對勁,索性沒有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急忙轉身朝電梯口走去,而等我到了會議樓層,我頓時看到所有的員工似乎都在議論著什麽,整層樓都回響著議論聲,這種近乎於失控的場麵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們竟然還真的這麽早來開會了,怎麽我沒接到通知呢?正當我準備上前詢問的時候,不知是誰說了句:『高總監來了!』

    人群便仿佛被施了什麽魔法似的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齊齊地將目光投向我,這不禁讓我全身打了個寒顫。

    怎麽回事?這些人怎麽了?怎麽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從他們的眼神之中我似乎能感到憤怒、鄙視甚至還有厭惡,盡管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似乎是有什麽事情跟我有關係,而且惹怒了眾人。我不禁咽了下口水,這些人仿佛想將我活吞了似的,但我究竟做了什麽事情讓所有人都如此憤怒呢?

    正當場麵僵持著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叮的一聲響,我急忙回頭一看,隻見電梯門緩緩打開,裏麵的人個個麵色鐵青,而為首的正是白雪。

    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向她投去求助和詢問的目光,但她卻像是什麽都沒看見似的掃了我一眼,然後看著那些跟我對峙的員工:

    『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

    她的話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威懾,像是一個發怒的母獅子那樣充滿了危險的氣息,而她身後那些人並沒多做停留,隨著電梯繼續下降,隻不過當我回過頭來的時候,卻發現她仿佛把我當成空氣那邊不存在似的徑直朝辦公室走去。

    尷尬的氣息讓我有些喘不過來氣,即使是這樣我也隻有如同做賊一般跟在她的身後,而每每經過那些員工的時候,我似乎都能感覺到刺人的視線,以及那輕蔑的啐聲,這讓我臉上頓時火辣辣的。

    然而當我厚著臉皮跟著她走進辦公室之後,一瞬間我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麵,我甚至還癡癡地認為我依然置身於夢境之中。

    因為此時此刻,原本不大的辦公室突然變得寬敞了不少,並不是因為擴建了,而是因為我的辦公桌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有些不相信地四周找尋著,卻發現隻要是跟我有關的東西,竟然都不複存在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看著一臉陰沉坐在辦公桌前的白雪,此時此刻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因為不管怎麽說,幾天前還是好好的,怎麽他媽的一個個突然跟吃錯藥似的把我當成了仇人?難道就因為我請了幾次假?說到底這還不是白雪她自己硬逼著我不可以過去的嗎?

    結果現在一個招呼都不打,一個理由都不給我,就擅自把我的桌子和東西全都給清理出去了?我又不是猴子!

    砰!

    我絲毫沒有聽信醫生的囑咐說什麽狗屁不能動怒,一拳砸在白雪的辦公桌上,或許是我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又或者是莫名其妙受了一肚子窩囊氣讓我極度不爽,我的拳頭硬是將那實木辦公桌砸凹下去了一塊兒,不過我的手也因此傳來陣陣疼痛。

    白雪似乎也被我的這一拳嚇了一跳,整個人微微顫了一下,我咬了咬牙,然後低聲吼道:

    「你們這是在搞什麽飛機?你們想要做什麽?」

    出乎意料的是,白雪抬起頭不甘示弱地盯著我,就像是要看穿我的靈魂似的,美眸瞬間變得鋒利起來。

    『高先生,你自己做了什麽事情你自己心裏清楚。』

    「我做了什麽事情?你倒是說來聽聽!」

    這幾天我一直待在公寓裏,為了她的破事拒絕了林露露,得罪了王妮,在學校裏成了臭狗屎一樣人人喊打,最重要的是還要處處小心謹慎地不能讓別人發現我在和她交往,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們互不示弱地對視著,至始至終我都在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怒火,看著她的表情由堅定再到些許的猶豫,緊接著傳來她那充滿失望的聲音: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按了下桌上的紅色按鈕,我當然知道那是呼叫保安的裝置,但我怎麽也沒想到早上還對我溫柔體貼的她此時竟然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這種感覺就像是從天堂突然跌進了地獄,也就在這時,門毫無征兆地被打開了,緊接著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音。

    『你這個混蛋還真敢回來這裏啊?』

    我心中一驚,這聲音竟然是李學涯。

    他似乎不想給我任何辯解的機會,自顧自地說道:

    『我們的努力就因為你這個間諜而前功盡棄,你竟然還有臉回來!』

    「你說什麽?」

    我心中那一驚,我什麽時候成了間諜了?

    似乎是看到我現在這般下場他很高興,李學涯大喊一聲:

    『把他抓起來,這筆賬不能就這麽算了!』

    然而他話音剛落,白雪那充滿威嚴的聲音再次傳來:

    『把他給我趕出公司,不要讓我再見到這個人,你的東西我全部放在了保潔處,三天之內,從這裏消失。』

    她說完很是疲憊地坐回椅子上,而李學涯則是突然叫道:

    『小雪,你就這樣把他放了?這樣也太便宜他了吧!依我看把他送到檢察院——』

    『閉嘴!』

    白雪怒吼一聲,李學涯頓時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而我似乎也明白了什麽,但我捫心自問我絕對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公司的事情,所以掙脫掉那幾個保安的束縛,我大步走到白雪的桌前,然後看著她那美麗卻又有些憔悴的臉。

    「你說我是商業間諜?證據呢?」

    我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但胃裏早已翻江倒海起來,而白雪卻冷笑了一下,然後氣勢淩人地反問道:

    『你要證據?』

    說完便從包裏拿出一個錄音筆,和一疊照片,像是扔垃圾一樣丟在我麵前。

    我咬了咬牙按下了播放鍵:

    『高總監,你來了,請坐。』

    「這是你要的東西,廢話不多說了,我要的東西呢?」

    『這麽多我想應該夠了吧?』

    「那說出你要的條件吧?」

    『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你說呢?』

    『那麽,我先告辭了,高總監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我們見麵的事情不要聲張。』

    『合作愉快。』

    一瞬間我腦海一片空白,先前埋下的巨大陰謀似乎在這一刻瞬間將我吞噬,我有些顫抖地將那疊照片拿起來,和我想象的一樣,上麵是我和那個中年人見麵的照片。

    『王長田昨天被劉氏辭退,你還有什麽話好說的?我們公司帶你不薄,你就為了錢出賣了我們?我想相信你,但請高總監你解釋一下,我親自放你桌上的策劃案為什麽會在王長田手上?』

    啪!

    白雪將一個牛皮紙袋仍在桌上,而散落出來的部分我分明看到,那正是我那天看到的策劃案。

    我明明將他帶走的!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但我還是努力地讓自己站穩,急忙打開自己的包,將裏麵的牛皮紙文件拿出來一看,卻發現都成了複印件。

    「哈哈哈哈哈……」

    此時的我卻莫名的有種悲憤,看了一眼李學涯,又看了看白雪,事到如今我知道自己解釋也沒什麽用了,因為在這些人眼裏看來,已經是『鐵證如山』了。但我不甘,為了公司我勤勤懇懇,忠心耿耿,結果到頭來反而被莫名其妙地質疑叛變。看著周圍同事憤怒的眼神,以及自己最信任的『女朋友』那冰冷的目光,我頓時覺得喉嚨有些哽咽。

    「原來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一個人,還是說你打從一開始就從沒喜歡過我信任過我,你自己問問你自己,我要是商業間諜的話,我有多少次機會可以去竊取資料?三年前公司的數據庫防火牆重新編寫又是誰做的?難道我還真的會厚顏無恥地在跑到這裏被你們一個個當猴耍像是欠了你們祖宗十八代錢一樣怒目圍觀?」

    『……』

    我從她眼中讀取到了一絲猶豫,不過此時的我心卻是涼到徹底,我將這幾天晚上熬夜寫的一些策劃書扔到桌上:

    「不勞你們動手了,我也不想解釋什麽,真相總有一天會大白天下,三天內我會遞交辭職信。一個連自己忠心耿耿的員工都不信任的公司,不留也行。」

    我掃視了在場的所有人,然後看著白雪說道:

    「一個連自己男朋友都不信任的女朋友,不要也罷。」

    我轉過身,挺直身板大步朝樓梯走去。走出公司大樓的瞬間,我隻覺得渾身疲憊不堪,回頭看了一眼這雄偉的大廈,一瞬間卻感覺如同闊別多日似的,眼前的景色變得陌生起來。我想起第一次來到這裏求職的情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卻令我有種過了好幾年的感覺。

    我終於想感歎一句造化弄人,變故來得太過突然,令人措手不及,工作、女人甚至是友情——這些寶貴的東西在一瞬間都離我而去,讓我有些喘不過氣,看著外麵形形色色的行人,我甚至有種從另一個時空穿越過來的錯愕感,原本熟悉的地方也變得陌生起來。

    像一隻喪家之犬一般,我邁開沉重的步伐,但卻又覺得有雙視線似乎在高處注視著我。回頭看了一眼,陽光從大樓鏡麵玻璃上反射過來,令人眼前一片刺目和眩暈,但我還有些留戀與不舍地看向那白茫的一片。

    因為我始終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我隻希望這是一場噩夢,夢醒了一切又回到最溫馨的時候。

    吱!————

    突然急促的刹車聲讓我瞬間回過神,緊接著傳來叫罵聲:

    『他媽的!你不想活了!大白天的在馬路上夢遊呢!』

    我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竟遊蕩到了馬路中間,隻見眼前停著一輛藍色的小貨車,而司機正憤怒地看著我。

    「對不起對不起……」

    一瞬間我意識到剛才差點釀成了事故,於是趕緊低頭認錯。而這也讓我瞬間從失落中驚醒過來,不管以後怎樣,生活還得繼續,沒有了這份工作,或者說,失去了這份感情,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就像三年前一樣。

    還是說,我這樣的爛人還是不要再去談什麽狗屁戀愛比較好?

    等到年齡到了,找七大姑八大姨介紹對象,然後相親,就這樣簡單了事算了。

    我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辦公室,曾經的我在那裏覺得就像是神一樣俯視著芸芸眾生,而今天我也了解那種作為眾生那種遙不可及的幻想。正如同那裏麵一閃即逝的倩影一樣。

    然而,事到如今,我又能去哪裏呢?

    學校?我已經聲名狼藉了,現在回去隻會是自取其辱。

    公寓?我想這幾天也該尋找新的住處了,即使那裏有著一些甜蜜的回憶,但現在看來隻會徒增痛苦。

    就這樣帶著複雜的情緒,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不知不覺中竟來到自己負責的那片樓盤,頓時覺得這是一種諷刺。

    沒想到被視為公司叛徒的我事到如今竟然還對自己的職責念念不忘。

    於是我也索性停下腳步,麵向那片即將成為繁華商業街的建築群,遠遠的還能看到印有『預祝招標會成功舉行』的條幅,畢竟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但如今這一切又跟我有什麽關係?

    成功了,那是白雪領導有方,大家齊心協力的成果,失敗了,那都是因為公司出了一個叛徒——我想大多數人都是這麽想的吧。

    我歎了一口氣,正準備離開,突然發現有個老外在我不遠處架著三腳架對著商業區拍照。隻見他拍了幾張之後,翻看了一下單反的效果圖,一臉沮喪地搖著頭,似乎不是太滿意。

    我本不想多管閑事,說到底我那三腳貓的英語遇到老外基本上也就是開口跪的水平,何況他還不一定說英語。

    不過我突然覺得他有些眼熟,仔細一看這才發現他就是我之前遇到的那個給我名片的那個人。

    而他似乎也覺得有人在看著他,疑惑地朝我這邊看了過來,發現是我之後,富有棱角的臉上露出友善的微笑。

    『你好,上次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舉手之勞。」

    他的中文說得有些生硬,不過能說成這樣我覺得也很有誠意了,反正我現在沒事,便隨口問了句:

    「我看你一直搖著頭,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嗯,是的,這個照片,在他們推薦的角度總覺得不滿意。』

    我努力理解他的意思,在他用肢體語言比劃了幾下之後,我大概明白他是想說這個角度拍的照片和他期望不符。

    於是我指了一下不遠處的一個小角落,對他說道:

    「你可以去那裏試試,我每次都在那裏拍照的。」

    『好的,謝謝。』

    其實沒什麽好謝的,這曾經是我的本職工作。

    當然我不會這麽說,即使之前也為此頭痛了好久,後來請教了許多攝影師和這附近的攝影愛好者們才得到的最佳拍照地點。

    不過我正準備離開,那個老外卻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轉過身走到我麵前說道:

    『年輕人,不要愁眉不展的,這給給你,作為謝禮。』

    「嗯,謝謝。」

    我接過他遞給我的一個小盒子,打開一看卻發現是一個小點心,便也欣然地收下了。

    突然覺得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和支持並沒有想象的那樣困難。

    回到公寓之前我買了些藥,孤身在外不能總指望著別人來照顧自己,而且我也不想今晚再床上痛苦地打滾,但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時,還沒走到公寓我就發現自己渾身燥熱腦袋發暈了,而且不知為何眼皮沉重地根本睜不開。

    「呼……」

    突然覺得額上傳來一絲清涼,意識似乎恢複過來了,我有些費力地睜開眼,逆光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野裏。

    「白雪……」

    我生怕這是身在夢境似的低聲喊著,隨後抬起手想要抓住她。

    『呀,你別亂動喲。』

    然而我聽到的卻是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但我敢肯定絕對不是白雪的。

    這一刻我猛然清醒了不少,眼睛似乎也漸漸適應了這光線,我努力地看向她的臉,隨後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怎……怎麽是你?」

    『對呀,就是我呀。』

    眼前的這個少女,正是我一連好幾次都忘記問她名字的女孩兒,但她為什麽會出現在我身邊?這裏又是哪?

    我看了看周圍,發現此時的我正躺在床上,而且竟然還換上了睡衣,這讓我頓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該不會穿越了吧?

    心中的疑惑頓時化為一絲恐懼,我急忙想要坐起身,卻發現一陣頭暈讓我再次一頭栽倒枕頭上。而她則是略帶責怪地說道:

    『你身體還沒好呢,不要亂動。』

    「我這是在哪裏?還有你……我……這……」

    我有些混亂地問道,而她則將我頭上已經有些溫熱的毛巾拿開,緊接著換上一條新的毛巾,那絲涼意從頭頂一直擴散到全身,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而她想了一下然後說道:

    『這裏是你的房間呀,我看你倒在公寓門口於是我就把你扶進來了呀。然後我發現你發高燒,就趕緊給你敷了毛巾,哦對了,你醒了,快吃藥吧!』

    她說著將床頭櫃上放著的藥片和白開水一股腦兒地拿了過來,但對於我而言,這一切似乎有些太戲劇化了,以至於我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反倒是稀裏糊塗地吃完藥之後,我才意識到,為什麽她會在這裏出現?

    「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雖然這樣問有些不禮貌,但這也的的確確是我心中最大的疑惑,隻見她聳動著小鼻子嘻嘻一笑,然後說道:

    『因為我住在這裏呀。』

    「啊?」

    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她繼續解釋道:

    『嗯,上次在這裏住過一次後我覺得這裏環境很好,而且能讓我找到許多靈感,所以我就決定在這裏租一間住啦。』

    在我發愣之際她將杯子之類的全部收好,然後很自然地走到灶台邊圍上了圍裙:

    『你一定餓了吧?想吃點兒什麽?啊,太難的菜我可不會做喲。』

    「……」

    這一定是幻覺……

    我跟她明明才見過幾次麵啊,我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為什麽我會有一種她跟我生活了很久的錯覺呢?

    但突然間我又有一種想哭的衝動,這難道不是我一直期待的生活嗎?

    『豬骨麵吧,你喜歡吃的。』

    「嗯……」我靠在床頭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風景,隻覺得老天爺給我開了個大大的玩笑,這一刻城市的喧囂似乎與這房間裏的氣氛格格不入。但唯獨隻有這個時候,我才真正地思考了一下所謂的人生。

    明明自己本來就是絲一個,但為何卻會覺得有些不甘心?就連我自己想想都覺得有些可笑。

    那些我都不曾敢幻想的事情在這短短的幾個月中將我的生活塞得滿滿的,我甚至還恬不知恥地抱怨過所謂的「禍不單行」,但如今喜歡自己的,自己喜歡的人都一一離我而去,春風得意轉瞬間變得狼狽不堪,這樣的落差感我想也隻真正體驗過的人才知道那是多麽痛苦的曆程了。

    想找一個人來聊聊天,或者說去外麵的燒烤攤吃點兒東西發泄牢騷,打開手機之後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多麽的可悲。

    劉星語的號碼已經無法撥通,林露露和王妮的號碼則是安靜地待在黑名單中,而白雪……

    幾天前我偷偷將她的名字改成了『小雪』,但現在看來卻覺得嘴裏有些苦澀。我承認我這個人有時候比較肉麻,甚至有些俗,本來還在猶豫是不是改成『達令』會比較好,但如今看來這個問題似乎不需要去回答什麽了。

    原本有些氣氛,甚至是惱怒,但看著那隻有一行手機號碼,連頭像都是空白的聯係人資料,我突然間覺得自己對她根本不了解。

    生日,血型,愛好,甚至是男人都關心的三圍,我都不知道。

    即使這樣,我依然覺得那種被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

    可能是我太自私了,捫心自問一下,有誰不希望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互相依偎,牽著手走在路上,而不是害怕周圍的閑言碎語,一有風吹草動便想著躲躲閃閃。

    但現在想這些都沒有用了,說要離開的是我,說那是氣話也好,是衝動也罷,但現實是無論那之後怎樣,我們的關係都會完全的破裂。

    這樣也好,長痛不如短痛,本來對於我而言,最初的開始也並沒有抱著太大的希望,我不會傻到因為自己的名字是『高富帥』就能名正言順地跟『白富美』在一起。

    所以我努力地對自己說,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切都會結束,我也要開始過著正常絲應該過的生活了。

    沒什麽好怕的。

    我按下了刪除鍵,並不是因為矯情,而隻是單純地認為,這之後我們也不會再聯係了,僅此而已。

    但這之後,我卻又莫名地覺得一陣疲憊,索性不再擺弄手機,反正除了胖子他們,我也沒有什麽能夠談心的朋友了。

    『又失戀了?』

    而這時,一個聲音讓我從自我世界中清醒過來,這才發現那個女孩端著香氣撲鼻的麵條走到我麵前。

    「嗯。」

    我覺得這並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所以很坦率地點點頭,卻又奇怪她為什麽要加個『又』字,難道我看起來像是經常失戀的人嗎?

    『因為什麽呢?』

    「因為工作的事情——謝謝。」

    我接過麵碗,心裏一陣感動,又覺得有些悲涼。

    偏偏在這種落魄潦倒的時候生病,身邊卻又沒有能夠依靠的人,隻能麻煩眼前這個好心的女孩子,想想看還真有些悲哀。

    『會不會是誤會呢?』

    「但至少有最起碼的信任吧。」

    我生氣和傷心的是為什麽她不直接找我單獨談談,哪怕是當麵的質問也好,至少我能夠好好地解釋,哪怕是最後也隻能辭職,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不堪。

    但我不想將自己的負麵情緒強加給她,畢竟他能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我已經很感激了,何況我跟她說到底也並不熟識。而且我也不想欠別人太多的人情。

    我想起今天那個老外送給我的小點心,現在的我根本這樣的雅興,而且我一時間也沒什麽東西作為謝禮,所以隻能厚著臉皮地說道:

    「今天真的是謝謝你了,我又欠你次人情,雖然也是別人給我的,但這也算是我一點心意,你收下吧。」

    她接過小盒子,愣了一下,隨後臉上又浮現出那總覺得有些熟悉的澄澈笑容,卻將那小盒子又放回到我床頭櫃上:

    『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而且鄰居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嘛。』

    她的話讓我心裏有些難受,是啊,鄰居間都要互相幫助,更何況是男女朋友呢……

    之前的我真的是在談戀愛嗎?

    我不由得這樣問自己,但我知道現在無論如何討論這些都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什麽都不做我會寢食難安的。」

    『嗬嗬,那好吧。』

    我隨便套了件衣服,然後送她回她的房間,路過隔壁的時候,我竟然本能地停下腳步,然後看了一下門上的貓眼,裏麵漆黑一片,應該沒有人在。

    但與此同時我也深深鄙視了一下自己,明明都跟自己沒什麽關係了,還自作多情幹嘛呢?

    搖了搖頭,我走到電梯口按下了按鈕,但突然想到心中的一個疑問,看了一眼身旁站著的女孩兒,頭發柔軟地固定在一側,看起來溫婉卻有有種靈動,親切卻又充滿了神秘,而讓我始終覺得有些奇怪的是,為什麽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心裏會變得很平靜,似乎跟她認識很久了似的,即使是第一次見麵我都沒有覺得一絲陌生的感覺。

    「我們以前認識嗎?」

    『小哥,你這個問題問了很多遍了喲。』

    「是嘛……」

    我本想繼續問下去,但總覺得這樣有些開不了口,說不定會讓人以為我想找什麽下三濫的借口來泡妹子呢。

    正這麽想著,電梯發出清脆的響聲,

    『小哥,送我到這就可以了,你回去休息吧,祝你早日康複。』

    「嗯……謝謝——對了,你的名——」

    我剛喊出口,電梯門卻關了,心裏不禁又是一陣唏噓,為什麽我每次問她名字的時候就會出各種狀況?下次一定要先問名字再說其他的事情!

    這麽想著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可救藥,明明自己都成這樣了,還想著這些無聊的事情,退一萬步來說,等這幾天爛攤子忙完了我就得重新找個地方住了,跟她估計也不會再見什麽麵了,知道名字又有什麽用呢?

    我這麽想著,電梯也正好到了,但當電梯門打開的刹那,眼前卻出現一個身影,當我看清楚之後整個人頓時呆愣在原地,原本平複的心也瞬間變得狂躁不安。

    是白雪。

    她依舊穿著工作套裙,看樣子才從公司到這邊來,此時她和我一樣表情充滿了驚訝和不安,或許誰都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碰到對方。

    沉默的精靈飛舞在空中,帶著無盡的尷尬在周圍不斷地蔓延。直到電梯要自動關閉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急忙低下頭,然後一腳踏了出去,卻無意中瞟見她手上拿著一個文件袋。

    我頓時明白過來她一定是不想和我碰麵所以才選擇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回來拿資料,但這又何苦呢,早知道會有今天的傷害,又為何要接受我當初無理取鬧的告白呢?

    我本想就這樣形同陌路一般直接回到房間,但突然間我想到了些事情,於是停下腳步對她說道:

    「我有東西給你。」

    我說完自顧自地朝公寓走去,因為她來或者不來對於我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影響,我隻是出於對公司和個人的感情而盡我所能地去幫助她最後一次——雖然她也可能不相信我。

    打開燈,狹小的房間看起來整潔幹淨,應該是那個女孩兒幫我打掃過了,但這並不重要,我看了看身後低頭一言不發的白雪,隨口說了句:

    「進來坐會兒吧。」

    不過她依舊站在那裏,像是沒聽到我說話似的,我也沒在意,可能隻是單純地不想和我再待在一個房間裏吧。而之所以選擇過來,也是因為出於禮貌而這樣做的吧,說不定她已經不想再搭理我了呢。

    將桌上那幾張之前熬夜寫出來的策劃案整理一下,然後走到門口遞給她,而在她伸手準備接過的時候,突然從指尖滑落一張白色的小紙片。

    我和她的視線同時落在掉落在我們腳邊的紙片上,這才發現那個是我和她上次在街邊拍的情侶大頭貼。

    這張照片來之不易,我一直都好好保存著,畢竟軟磨硬泡了好幾次她才同意跟我一起拍的,照片上的我們帶著些許的羞澀,但更多的卻是溢於言表的開心,這讓我不禁又沉醉在那看似假象的夢境之中。我很快反應過來,急忙將它撿起,猶豫了一下,用手搓成一團扔進旁邊的垃圾簍中。

    『啊……』

    「不好意思,久等了。」

    這一瞬間,她身體似乎顫抖了一下,我有些疑惑地抬起頭,卻發現她的眼圈似乎有些紅,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或許隻是我看錯了也說不定。

    「這是我還沒來得及泄露的機密,你要是覺得有用就拿去用吧,或者扔掉也行。」

    『……』

    「深更半夜了我建議你還是在這邊過夜,當然,我沒有偷配你房間的鑰匙,所以請你放心我沒有什麽企圖。」

    看著她微微有些聳動的肩膀,低著頭如同一隻受傷的小貓,不過她還是努力地用正常的語氣說了句:

    『謝謝……』

    「為什麽謝我,我隻是單純地不想因為你出事而被其他人懷疑是我做的,僅此而已。」

    沉默,難熬的沉默。

    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話到嘴邊就突然變了味道,但我也並沒有因此後悔什麽,見她還愣在原地,我看了看表說道:

    「那晚安了,明天還得交辭職信辦離職手續,我先睡了。」

    我說完便關上了房門。第二天我早早地來到公司,畢竟現在的我已經是眾矢之的,在上班高峰期來的話難免會有許多閑言碎語。但即使是這樣,路過前台的時候我還是感覺到一股股刺人的視線停在我身上。

    真想快點逃離這裏。

    我這樣想著,電梯已經來到了工作的樓層,我刷了一下卡,卻意外地發現係統提示錯誤的聲音。

    仔細一看才發現上麵寫著『無效的id』。

    也用不著這麽狠吧,直接把我的卡給注銷了?

    一瞬間我有些氣憤,但仔細一想又覺得可以理解,畢竟對於一個商業間諜還有什麽人情可言?

    我歎了口氣,正準備下去找保安商量一下,卻聽見身後的電梯提示音,回頭一看,卻發現來的人竟是白雪。

    看到對方的瞬間,我們彼此愣了片刻,不過我很快回過神來,晃了晃我手中的員工卡。

    「注銷了?」

    她沒有回答我的話,我索性也不再問什麽,這種事情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所以將卡撇成兩半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中。

    白雪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子,隨著清脆的提示音響起,玻璃門緩緩打開。

    我並沒有跟她進辦公室,因為那裏已經沒有我的私人用品了,去了也沒什麽意思,所以我直接走到了保潔處。

    儲物間的門沒有鎖,我一開門就看見一個紙箱放在地上,上麵寫著我的名字。

    我真想感歎一句,這算不算是準備周到呢?

    連包袱都不用打了麽?

    但真正要離開的時候,我卻又有一種留戀的感覺,因為我想起第一天正式上班的情形,那天白雪為了捉弄我給我安排了清潔工的職位,看著儲物櫃上臨時手寫的『高富帥』,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它取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疊好,然後放進上衣口袋裏。

    突然間我有種衝動,但也覺得有些可笑,因為無論如何,我不想就這樣狼狽地離開,哪怕是沒人看到,哪怕令我失望透頂,我也想在最後再為這個公司做些什麽。

    說是贖罪也好,是逢場作戲博取同情也罷,反正就要卷包袱走人了,我也不在意多一些負麵評價了。

    我歎了口氣,不禁覺得很多時候我也隻是嘴上強硬,真正要做了斷的時候卻又變得婆婆媽媽的。

    這麽想著,我換上了我的那套保潔服,看了看時間,距離上班還有一個多小時,時間應該足夠了。

    拿起清潔用具,我默默地將地板拖幹淨,把同事們的桌椅和辦公用品都擺放整齊。不圖回報,也不圖稱讚和表揚,更不是出於內心的愧疚。

    人有的時候會被怒火氣昏了頭,但一旦克製住這股無名之火便會發現自己的境界有提高了一層。

    反正我是這麽想的。

    隻想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將這片留下回憶的地方打掃幹淨,算是對這些日子的總結,事實上我也想了很多,包括短期內的計劃,以及對未來的打算。

    但無論是哪個我都是一頭霧水,最後隻好選擇順其自然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將拖把洗好放回儲物間裏,看了看手表,這才發現快要到上班的時間了,我將保潔服換掉,然後拿出昨晚寫好的辭職信朝白雪的辦公室走去。

    咚咚咚。

    『……』

    咚咚咚。

    『請進……』

    這一刻我心裏無比的平靜,但又有一陣感慨,不過該來的遲早要來,聽到那有些疲憊的嗓音,我將門打開走了進去。

    原本還算寬敞的辦公室此時顯得有些空曠,此時的白雪正坐在老板椅上,似乎逃避我視線一樣低頭看著一份材料。

    「白經理,這是我的辭職信。」

    我走到她麵前,用雙手將裝有辭職信的信封鄭重地遞了過去。

    「這幾個月承蒙照顧,我曾經認為能和這裏的同事們度過青春的歲月,甚至一起變老,但似乎我的確是想多了,我的無能讓我無法再在這裏留下,多餘的話我也不想再解釋,工作交接的事情我已在信中注明,願貴公司前程似錦,就此別過。」

    說完這些話我頓時覺得有些舍不得,甚至原本想瀟灑離去的我在這一刻也不由得挪不開腳步,但拖拖拉拉地始終不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情,所以我最後近乎貪婪地看了一眼白雪那精致的臉龐,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我本想長舒一口氣,但剛走出門我就被眼前的畫麵嚇了一跳,不知什麽時候排骨和王哥他們已經站在了辦公室的門口,我頓時覺得有些尷尬,急忙一開眼神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見排骨的聲音:

    『老大!我相信這不是你幹的,你向白經理解釋啊!』

    『是啊!我們都覺得你不可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一定是有人陷害你的!』

    『是啊,高總監,你要是商業間諜,還用得著等到今天嗎?』

    『我們打算寫聯名信向總部說明情況!』

    『是啊,高總監你對公司忠心耿耿我們大家都能看得出來,公司竟然懷疑到你頭上真是沒天理了!』

    『對啊,太令人寒心了!』

    看著眼前這些平日裏關係不錯的同事們此時能站在我這邊替我說話,我頓時感到鼻子酸酸的,但已經決定了的事情並不是說改就能改的,而且也不能因為我給白雪徒增無謂的負擔,所以我急忙說道:

    「謝謝你們,但我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者,沒有經驗,也沒有讓大家信服的能力,所以本來就沒資格站在這個位置上,這件事跟白經理沒有關係,她也隻是按照董事會的安排做出的決定,所以我希望我走之後你們能幫她分擔點工作……」

    我說著隻覺得自己嗓子有些幹澀,隻想迅速地逃離這裏,所以我還是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

    「好了,我得走了,讓其他人看見你們跟我走這麽近被以為是我的同夥兒怎麽辦?——再見。」

    我抱起裝著我私人用品的紙箱走進電梯,排骨他們想要送我被我拒絕了,其實我已經很滿足了,至少在公司的最後的時光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淒慘。等我到一樓大廳的時候,已經是上班的高峰期了,這幾天恐怕關於我的事情恐怕都傳遍整個子公司了,所以許多人看到我抱著個紙箱都是指指點點的,但正當我準備從訪客通道登記出門的時候,大廳外突然響起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聲,緊接著周圍的聲音漸漸散去。

    我疑惑地朝門外看了看,隻見先是幾個穿著筆挺西裝帶著墨鏡的保鏢走了進來,周圍的人群見了他們自動分開了條道,不得不說看到這架勢我都覺得像是有國家領導人來訪一樣。

    沒過多久,四五個梳著油光頭發的中年人快步走了進來,直接進了專用電梯,而令我感到驚訝的時,李學涯竟然也在他們其中,這樣看來,他們很有可能是總公司的高管,甚至是董事會的人。

    等他們走了之後,周圍凝固的空氣仿佛又恢複了流動式的,不少人開始議論起來。

    『我來公司這麽久了都沒見過今天這架勢,怎麽回事啊?』

    『不知道啊,看他們急急忙忙的,一定是什麽大事。』

    『我懷疑是關於高總監的事情。』

    『噓……小聲點兒,他就在我們旁邊呢。』

    『怕什麽,在公司他都成了臭狗屎了你還怕他幹嘛?』

    『你還是積點兒口德吧,我聽說他和白經理在談戀愛呢,指不定哪天又回來了呢。』

    『真的假的?我一直以為是外麵瞎傳的。白經理不是那個李經理的未婚妻麽?』

    『我看不像,好了趕緊上電梯吧,這些都不管我們的事。』

    一群人一邊聊著一邊進了電梯。

    但說實話我也有些好奇,那幾個高管模樣的人這麽火急火燎的究竟是因為什麽事情呢?我莫名的開始有些擔心白雪了,看他們那架勢跟火拚似的,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

    「……」

    可是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呢?

    我已經不是這個公司的人了,還管這些閑事做什麽呢?

    而且……

    就算我想去看看,我的門卡都被我掰斷扔了,去了也是自討沒趣。

    想到這裏我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抱著箱子往出口閘門走去。

    『小高!』

    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我,我本能地四處張望了一下,卻發現是王大媽,隻見她快步走到我麵前,語氣中帶著關切和些許的責怪:

    『你這孩子怎麽一聲不吭就走了呢?我都跟白經理說了我親眼看到李學涯進過她的辦公室還帶走了份文件,你這傻孩子受了委屈就這樣背著罵名走了?走,我們找白經理說說理!』

    看著越說越是有些激動和憤憤不平,尤其是說到李學涯進了白雪辦公室那段時,我也突然想到昨天他確實有些鬼鬼祟祟的,坦白說我也懷疑過他,但沒有證據我也不好說什麽,不然很可能會被說成血口噴人。

    但聽到王大媽竭力幫我洗清罪名,我心裏有些暖暖的,但事到如今也已經晚了,所以我有些抱歉地說道:

    「啊……不,不用了,謝謝您的關心,但我已經辭職了,所以……」

    聽了我的話,王大媽愣了一下,然後重重地歎一口氣,也就在這時,周圍的人群又開始變得躁動不安,我轉頭一看,竟然看到剛才那幾個高管和白雪一起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周圍瞬間變得安靜無比,人們都不自覺得向後退了幾步,畢竟他們的氣場太足,就連靠近都會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他們都下來到門口,難道是在迎接什麽人嗎?

    我正疑惑著,一輛賓利加版緩緩停在了門口,與此同時幾人也紛紛迎上前去。白雪原本緊繃的表情像是強顏歡笑似的露出標準的營業用微笑,身後跟著的一行人表情也在這一刻看上去舒展開來,但這一切似乎隻是假象,因為周圍的員工們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什麽岔子,因此整個大廳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而另一邊,那輛賓穩穩地停在大門紅毯前,隻見一個金發碧眼的司機下了車,然後十分優雅恭敬地將後麵的車門打開。

    整個過程我之前隻在霸道總裁題材的電視劇裏看過,因此老實說我心裏還是有些震撼,但與此同時我也好奇這車裏麵究竟是誰,用得著白雪他們這麽興師動眾地過來親自迎接,來頭肯定不小。

    正這麽想著,從車裏走出一個西裝革履打扮如同精英人士的男人,看到他我差點沒把抱著的箱子拿穩掉了地上,因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見過一次麵的梅麗的男友,杜賓。

    他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我記得他好像是cogi的在華銷售總監來著,這麽說是要來和白氏商談生意的了?我突然想到他曾經說過是要去拜訪劉世壤和白振洲的,想必這次來這裏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的吧。

    但我死活都不信一個銷售總監能讓白雪他們這麽緊張,而且他的麵子也不可能這麽大,記得上次在我麵前跩的跟二五八萬一樣,這次卻難得見到一副君子模樣,所以我篤定這次來得肯定不隻是他一個人。

    果然正當我這麽想著的時候,杜賓也站到這門的一邊俯身做出請的姿勢,緊接著一個目光深邃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我總覺得有些眼熟,因為那雙眼睛充滿了睿智,時而又犀利如刀,再加上那似乎飽經滄桑如石膏像一般富有棱角的臉……

    是那個老外!

    一瞬間我想到了那個見了幾次麵還給我發過名片的老外,之前他穿著便裝我還以為是流浪藝術家,但現在他穿著筆挺而合身的西裝,看起來更像是個藝術大師,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優雅和魅力,瞬間讓人周圍不少女性發出陣陣感歎。

    連杜賓那種有些勢力的人都對他恭恭敬敬的,難道他是什麽公司的老總嗎?我頓時覺得有些後怕,幸好上次我幫他解了圍,不然白氏恐怕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強大的敵人。

    就在我以為車上沒人的時候,隻見那個老外轉過身伸出手,一雙白皙的玉手竟然從車裏伸出輕輕搭在他的手上,隨即一個曼妙的身影從車裏走了出來,引來不少男同事們的讚歎。

    一襲丁香色的長裙簡單素雅沒有任何雜色和花紋,但卻勾勒出她玲瓏的身材,給人一種清新淡雅和神秘的感覺。如天鵝般雪白而優美的脖子上,一條精致的項鏈讓人不禁覺得眼前一亮。而令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如同絲綢般柔軟的頭發,一側自然地垂下,另一側則用一個發卡看似隨意卻令人覺得十分柔軟地固定住……等下……怎麽她看起來這麽麵善呢?

    我以為自己看花了,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接連受挫精神出了問題,或者是幻覺什麽的,為什麽她看起來這麽像,這麽像那個好心的女鄰居?

    然而就在我還在懷疑自己的認知是不是出了問題的時候,周圍的男同事和女同事們漸漸變得有些亢奮起來,這也難怪,帥哥美女還有魅力大叔,這簡直是國際範兒的頂級陣容了。

    就在我還在努力確認那個女孩與我認識的那個是不是同一個人的時候,隻見白雪熱情地迎了上去。

    『穆勒先生、簡小姐還有杜先生,歡迎來到鄙公司,有失遠迎招待不周,還望見諒。』

    『白總您客氣了,是我們,貿然來訪。』

    隻見白雪落落大方地分別和他們三人握了手,然後做出邀請的手勢:

    『請三位隨我去貴賓接待室,一會兒我們就合作方麵的問題詳談。』

    我的確是記得那個老外給我的名片上寫的是『jauller』,不過白雪喊那個女孩子『簡小姐』……我不記得我認識姓簡的女孩子啊?

    那一定是我認錯人多想了吧!

    看來我真的是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折騰了幾天感覺都快變得神經衰弱了。

    正當我和周圍眾人目送著他們往專用電梯走去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由於周圍一直很安靜,所以這鈴聲顯得格外突兀,就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以至於渾身一哆嗦,手上的箱子也應聲掉在地上。

    「我了個擦……」

    我不禁暗罵這關鍵的時候怎麽會掉鏈子呢,一瞬間我成為了周圍注目的焦點,這不禁令我尷尬不已。

    不行,我在這裏都名譽掃地了,如今再來這一出,肯定會被人以為是故意破壞公司形象的。

    想到這裏,我覺得這個地方還是趕緊離開比較好,於是我急忙撿起東西朝門外走去。

    『這不是高先生嗎?』

    突然間身後傳來一陣陰陽怪氣的聲音,我一聽是杜賓的就知道今天跑不掉了,而周圍的人也紛紛從我身邊讓開,這無疑是讓我直接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了。

    既然躲不掉,我也隻好硬著頭皮去麵對了。

    隻見杜賓帶著微笑朝我走來,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見我抱著個紙箱,故意問道:

    『之前就聽說高先生年輕有為在白氏就職,今天我們果然在這裏見麵了。』

    「我哪比得上杜先生你呢,今天能見到你真是我的榮幸。」

    我們彼此皮笑肉不笑地握了握手,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白雪,隻見她眼眸中帶著一絲憂慮,似乎在考慮著什麽事情一般。

    不過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把杜賓這家夥給弄走,看他樣子似乎不把我涮一下不罷休了,隻見他故作驚訝地提高音量:

    『高先生,您這是幹嘛呢?這種打雜的事情交給屬下做就行了呀——啊對了,高先生你隻是普通員工嗎?真是抱歉,忘記我剛才說的那些吧。』

    要是在以前他這麽說我早就忍不住一腳踹飛他了,不過今天這麽多人在,而且杜賓他們似乎要和子公司談筆大生意,雖然我已經不是公司的人了,但不管怎麽說也不能因為我而造成什麽負麵影響,這也算是一個員工最後的忠誠吧。

    於是我還是忍住怒氣扯了下嘴角說道,但我也不忘臨走臭李學涯一次:

    「所以杜先生您還是和李經理這樣與您興趣相投的人好好交流交流,像我這樣的小員工還是不打擾你們做正事了。」

    我說著準備離開,但卻聽到那個有些生澀卻富有磁性的聲音。

    『白經理,那位先生是你們的員工嗎?』

    『他呀,他是間——』

    『是的,穆勒先生!』

    隻見白雪十分強勢地蓋住了李學涯的聲音,然後狠狠地等了他一眼,而一旁的穆勒愣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朝我這邊走了過來。

    『我們又見麵了,之前真是謝謝你了。』

    看著他向我伸出手,一瞬間我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我知道這個時候猶豫會讓大家都很尷尬,所以我也急忙伸出手回應道:

    「您好,穆勒先生。」

    一旁的杜賓像是見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和杜先生似乎之前認識,我就不多說了,我來給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學生。』

    他說著示意了一下他身後的女孩兒,而她的表情這一刻我真不知道是在笑還是沒有笑,隻見她走到我麵前,像是第一次見麵似的打量了我幾下,然後伸出手說道:

    『你好,我叫簡心怡。』

    「你好,我……我叫高富帥。」

    總覺得自己的名字在這樣正式的場合很難以啟齒,不過聽到她名字的瞬間我頓時有種熟悉的感覺,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那這麽一來,我跟她或許真的之前沒有見過吧……至少我是不記得了。

    『你終於知道我的名字了,如願以償了?』

    「啊?」

    一瞬間我被打得措手不及,她這是在逗我玩兒呢?這麽多人在看著呢!

    我不禁覺得臉上一陣火熱,瞟了瞟周圍卻看見白雪向我投來疑惑的目光,不過很快又像是逃避什麽似的急忙移開視線。

    而穆勒似乎對於簡心怡認識我感到十分驚訝,用法語跟她說了幾句話之後,恍然大悟一般點了點頭,隨即又對我說道:

    『我們這次來貴公司是想談產品合作的問題,高先生有興趣一起來嗎?』

    「我……」

    我本能地想說好,隻因為幾天前我還是公司的項目總監,但突然想到現在自己的身份,又看了看一旁的白雪,和周圍小聲議論著的眾人,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對他說道:

    「抱歉,穆勒先生,我沒有這樣的權限。」

    我本以為我這樣一說這事也就過去了,但沒想到他竟然對白雪說道:

    『白總,貴公司這位先生之前幫過我很多忙,也是我學生的朋友,您看他能不能一起來參加這次的會議?』

    『這……』

    白雪愣了一下,像是極力克製什麽似的露出為難之色,而這時李學涯在一旁說道:

    『不可以,這次會議又涉及到商業機密,有我這個項目總監和白經理就足夠了,何況他還是商業間——』

    『好的,穆勒先生。』

    『小雪?你——』

    『李經理,請注意你的言行,現在你代表著我們公司的形象。』

    白雪嚴厲地看著李學涯,但令我覺得意外的是,為什麽她會同意讓我一起參加會議呢?

    難道隻是單純地給眼前這個穆勒先生麵子而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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