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一方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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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億山心底猛然一震,眼前這個容顏傾城的女人,竟然是阿顏想要對付的那個小傻子?

    這是傳言中又傻又醜的傻子七小姐?

    那些傳出謠言的人,究竟有多瞎?

    若說這個女人醜,隻怕整個天酆大陸,都沒有幾個人不醜。

    況且,從哪一點能看出來這個女人傻?她隻是微眯著眸打量他,他便覺得一種無形的壓迫加之在身,如芒刺在背的感覺。

    方憶顏派人去找他拿藥之時,並未說要把藥用在誰身上,隻是她曾經提過一句,對相府的小傻子極為不滿,而現在這小傻子又特意問起,方億山便猜測,方憶顏或許便是把藥用在了眼前的這個蘇七小姐身上。

    現在看來,這女人身上的藥,竟是被皇甫溟解了,甚至還因此得到了他的青睞?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不妙了。

    皇甫溟是什麽人,那可是與離雲宮尊主齊名的魔道頭領,方億山雖是門主,卻也不敢招惹皇甫溟。

    “方某並未聽舍妹提過。”方億山頓了頓,又解釋道:“舍妹嫁給丞相之後,便極少與方某聯係,畢竟,朝廷與江湖之間來往多有不便,方某自然也不會壞了規矩。”

    蘇千澈轉頭看向容紫菱,“容小姐,我與方門主有些私事要談,可否請你暫避一下?”

    容紫菱盈盈站起身,對皇甫溟說道:“皇甫殿主,蘇小姐,既然高級競技已經結束,小女子便先行告辭了~”

    皇甫溟隻是微微點頭,算是應了。

    容紫菱走了出去,蘇千澈看著方億山,輕嗬一聲,手中茶杯輕晃,眸底一閃而逝一道清冷幽芒,“方門主未免太過急切,我隻是問一下,大夫人有沒有向方門主提起我,沒有便是沒有,方門主何須解釋這麽多?”

    方億山心裏一跳,他平日裏遇事都是鎮定無比,怎麽今日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本來簡單的問題,他解釋這麽多,不是欲蓋彌彰嗎?

    這個女人,究竟有什麽本事,竟亂了他的節奏。

    心裏閃過諸多思緒,方億山很快想到,相府七小姐,不就是太子妃?身為太子妃,卻被魔教頭領奪了清白,隻這一點,便可以輕易拿捏她,甚至還可以威脅到皇甫溟。

    想到此處,方億山很快換了一副驚喜模樣,“你真是阿顏的女兒?那不就是方某的侄女?沒想到,我們竟然是一家人。”

    “哈哈,對了,相府小七,那不就是太子妃嗎?舅舅眼拙,竟誤會侄女和皇甫兄的關係。”

    蘇千澈眼眸微眯,方億山簡單兩句話,卻包含著不俗的含義。

    一句攀交情,一句看似抱歉,實則意在敲打。

    堂堂太子妃和魔魂殿殿主單獨呆在一起,若是傳了出去,會引起什麽樣的波瀾?

    這方億山看上去不聰明,沒想到腦子還不笨。

    隻是,她既挑明身份,又豈會害怕方億山把她的身份暴露出去?

    至於舅舅,她可沒什麽便宜舅舅。

    蘇千澈緩緩開口,嗓音悅耳動聽如絲竹聲聲,“我與皇甫殿主沒有關係,方門主是不是很失望?”

    話音落下,蘇千澈便感覺到一股寒意,身上細小的絨毛全部豎了起來。

    蘇千澈揉了揉胳膊,硬是沒有轉過頭去看皇甫溟的臉色。

    聽到她的話,方億山腦海中快速轉動起來。

    沒關係?

    騙鬼呢這是。

    皇甫溟怎麽可能放過到嘴的美食?

    “既然是一家人,侄女怎麽還如此客氣,叫我舅舅便好。”方門主笑著道,隻是他麵容陰柔,就算是笑意,也帶著一分陰冷,“侄女與皇甫兄沒有關係,舅舅高興還來不及,怎會失望?身為皇室一員,若與江湖人士過多牽扯,隻怕會遭人詬病。”

    “既然方門主沒有誤會,那我就放心了。”蘇千澈道。

    方億山心裏冷笑,這句話,分明就是在掩蓋她的心虛。

    “我是你舅舅,侄女有什麽不放心的。”方億山嗬嗬笑道。

    蘇千澈輕笑一聲,“若是方門主與相府大夫人聯係,還望方門主替我向大夫人問個好,就說……”停頓了片刻,蘇千澈眸底溢出淺淺的笑,“多謝大夫人這段時間的‘照顧’,我一定會,好好報答她的。”

    方億山暗地裏皺起眉,眼前女子分明是在笑著,為何他覺得如此冷?

    看來,必須要叮囑阿顏一番,這個女人分明是想要報複。

    “我與阿顏極少聯係,若是有機會,舅舅一定會告訴她的。”

    “你們敘完舊了?”一直沒說話的皇甫溟淡淡插了一句。

    小東西與人說話之時,便把他完全拋在一邊,讓皇甫溟感覺很不爽。

    蘇千澈看他一眼,“完了。”

    方億山問:“皇甫兄有何指教?”

    皇甫溟很幹脆地說道:“地煞門門徒衝撞了本座,如何賠償?”

    蘇千澈默默喝茶,皇甫溟這是找茬上癮了。

    方億山嘴角一抽,“皇甫兄,今晚的四位參賽者,方某一個也不爭,算是賠禮道歉。”

    皇甫溟絲毫不留情麵,“他們本就是本座的,你就算爭,也爭不了。”

    方億山眉頭微皺,皇甫溟也太過霸道,鄴城可是他地煞門的地盤,即便皇甫溟個人實力再強,難道他還能強得過整個地煞門?

    “本座既已來到這裏,方門主不該邀本座去地煞門坐一坐?”皇甫溟笑得邪氣,微揚的狐狸眸中波光盈盈。

    方億山麵色有些不好看,地煞門有一座護門大陣,尋常人難以進去,即便是皇甫溟,破陣也需要一番功夫,這也是地煞門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若是他直接把皇甫溟帶進去,豈不是引狼入室?

    蘇千澈嘴角微微勾起。

    雖然皇甫溟看似客氣,可他對方門主提供了銷魂殺給大夫人的舉動,隻怕是怨恨至極,現在如此明目張膽地要去地煞門,這是想去把人家的老巢端了?

    可若是皇甫溟端了地煞門,打草驚蛇,她還怎麽把大夫人從下藥事件中揪出來?

    正當方億山思考著如何不失禮地拒絕皇甫溟之時,蘇千澈開口了:“皇甫殿主,地煞門的風景,應該不比沿途的風景更美?”

    “小東西不想去地煞門?”皇甫溟轉頭看她,眸底不知是何情緒。

    蘇千澈卻感覺到,他不高興了。

    他以為,她要包庇地煞門阻止他報複?

    嘖,怎麽能這麽不信任她呢?

    蘇千澈晃了晃茶杯,懶懶道:“難得出來一趟,怎能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話一出口,蘇千澈便愣了愣。

    這話表麵聽上去是沒錯,地煞門的人確實不重要,可換一個角度,就容易讓人誤會了。

    果然不出所料的,皇甫溟輕易便誤會了她的話,“既然小東西不想浪費時間,想和‘重要的人’在一起,爺怎會辜負小東西?”

    血衣男子笑著,眼角眉梢都挑起滿意的弧度。

    蘇千澈並未答話,皇甫溟已經認定她話裏的漏洞,即便她解釋,也不過是多此一舉,甚至可能加深他的錯誤想法。

    所以,她隻是老神在在的喝茶,也不去回應皇甫溟那微帶熾熱的雙眸。

    方億山心裏暗忖,兩人都表現得如此親密了,竟然還想騙他說沒有關係,難道覺得他傻?

    如此說來,這女人身上的藥必然是被皇甫溟解了,他必須要通知阿顏,皇甫溟可不是省油的燈。

    “行了,你出去吧,本座可不想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皇甫溟笑意盈盈,說話間還瞥了一眼默默喝茶的白衣女子。

    方門主應一聲便出去了,直到回到雅間中,他才想起來,此次去找皇甫溟,連正事都還未說!

    不過這一趟卻也不是沒有收獲,那小女子看上去一派沉穩,卻沒想到是個沉不住氣的,輕易便把自己的身份和與皇甫溟的關係透露了出來,有了這些把柄,他也可以讓方憶顏做好應對準備,至少不會被突然牽扯進來的皇甫溟打個措手不及。

    容紫菱和方億山都已經離開,雅間裏隻剩下蘇千澈和皇甫溟二人,以及縮在角落裏極力減少自己存在感的王大力。

    兩人本就坐得近,皇甫溟微挑著眼尾看著蘇千澈,橙黃色的暖光照耀下,氣氛顯得有些曖昧。

    此時競技場上的比賽接近了尾聲,擂台上的戰鬥並沒有什麽出彩之處,不時有人目光看向二樓雅間,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

    蘇千澈放下茶杯,看一眼唇角帶笑的皇甫溟,“皇甫殿主……”

    “皇甫。”

    蘇千澈:?

    “爺特許你叫爺皇甫,或者‘溟’也可以。”皇甫溟道。

    蘇千澈沒理會,直接把名字省了,“是否可以走了?”

    她來這裏的目的已經達成,還額外收獲了一個手下,此次出來倒也不虧,隻是不知雅雲狀況如何,若是雅雲沒救了,她的賭注不就泡湯了?

    “走啊。”皇甫溟站起身,很是直接地說道。

    蘇千澈點點頭,又轉頭看向王大力:“你去映月山莊之時,直說是我讓你去的便好,讓胡三在弑神衛中給你安排個位置。”

    “好。”王大力答道,又滿含期待地看她,“你什麽時候去映月山莊?”

    蘇千澈不知道具體何時會去,便道:“若我去映月山莊,便第一時間與你比試。”

    “嗯嗯。”王大力連連點頭,隨後便高興地離開了。

    看著他興奮離去的背影,蘇千澈有些許疑惑,上一次比試之時,她與王大力之間的氣氛似乎並不和諧,現在他卻這麽輕易便接受了她的提議,難道真的是被她一拳頭打服了?

    與皇甫溟一起出了雅間,蘇千澈嗅著身邊男子身上清甜香氣,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有說話。

    容紫菱來找他有何事?

    雖然疑惑,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畢竟以他們現在的關係,還沒有到達可以打聽對方私事的地步。

    兩人剛走出雅間,便有數道目光同時射來,隨後是,蘇千澈便聽到並未刻意壓低的討論聲。

    “那就是澈哥哥?和大魔頭在一起的那個?”

    “澈哥哥怎麽和大魔頭在一起?”

    “噓,小點聲,那位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存在……”

    “哇,澈哥哥好美,比天仙下凡還美!”

    “今日得見此等美人,以後還有哪個女人能入得眼?哥還怎麽娶媳婦啊!”

    雖然在擂台上並未出手,可有眼力見的人都知道,蘇千澈那看似簡單的躲避,有多麽震撼人心。

    再加上,她絕美的容顏,雖僅僅一場戰鬥,卻讓她在競技場上一戰成名。

    從此後,諸神競技場又流傳著一個名叫‘澈哥哥’的傳說。

    那位名叫‘澈哥哥’的女子,容貌驚豔世人,身法神出鬼沒,雖然隻在擂台上呆了短短片刻,她的驚才絕豔卻已經深深印在了觀眾的心裏。

    皇甫溟走在她身側,隻是淡淡掃一眼觀眾席,那些落在蘇千澈身上的目光,便收了回去。

    “去看一看雅雲還活著沒。”他道,聲音裏沒有絲毫情緒。

    蘇千澈並未說話,與他一起,去了安置傷員的房間。

    或許是知道雅雲身份特殊,競技場給她單獨放在一個房間裏,此刻守在房間外的侍者見二人前來,連忙恭敬地請他們進去。

    一個主管模樣的人正坐在房間裏喝茶,那模樣,似乎正在等著他們。

    “皇甫殿主,雅雲姑娘傷得有些詭異,身上並無傷口,隻是體內內力亂竄,我等也不知是何原因。”主管站起身來對皇甫溟道,“競技場上近萬人,也不知是何人出的手。”

    隻要能付得起銀子觀看比賽,不管觀眾是何身份,諸神競技場一律不會阻攔,即便是一些大奸大惡之人,也能毫無顧慮地出現在競技場內。

    隻是,沒有人敢在諸神競技場,唯一一個全國性的競技場,背後的勢力有多大,誰敢惹背後老板的不快?

    當然,像偷襲暗算參賽者這種小事,競技場是不會管的,隻要不是大規模鬧事,不是故意找競技場麻煩,誅神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皇甫溟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近萬人的競技場,要去找個把偷襲者,自然不可能做到,況且,他也沒想要追究。

    隻要雅雲沒死成,他都不打算追究。

    “找個人把她送回本座住的客棧。”皇甫溟甚至看都沒有看床上躺著的雅雲一眼,說了一句話之後,便轉身出了房間。

    蘇千澈跟上。

    主管看著剛來幾個呼吸的時間便又快速離去的皇甫溟,頗有些奇怪。

    即便是出門在外都被皇甫溟帶在身邊的女人,想來應該是受寵的,剛得知雅雲受傷之時,他還有些心慌慌,生怕皇甫溟會追究。

    雖然誅神並不會怕皇甫溟,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自然也是希望兩者和平相處的好。

    可沒想到,皇甫溟連看都沒有看受傷的女人一眼,便直接……走了?

    嗯……聽說魔魂殿殿主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快,看來這位是失寵了。

    而皇甫殿主現在身邊的那個女人……也不知能寵得了幾時。

    回到客棧裏,蘇千澈洗漱一番之後,便躺到了床上。

    雅雲昏迷不醒,現在去問她十一被關在何處也不可能,沒有其他事,蘇千澈便很自然地準備睡覺。

    過了片刻,她又睜開眼,看著床頭簾帳,眸光微微有些飄。

    容紫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她為何知道皇甫溟會來這裏?是因為他們二人有什麽約定或者交易?

    那個女人並不普通,雅雲想要暗算她的事,容紫菱可有參與?

    想了片刻,蘇千澈便又閉上眼。

    皇甫溟沒有來騷擾她,這一晚出奇地平靜。

    圓月透過厚厚的雲層灑下銀白的月輝,微風輕拂,似有輕微的響動在外麵響起。

    蘇千澈忽然睜眼,凝神細聽了片刻,隨後起身,披上鬥篷,悄無聲息地下了床。

    夜已深,唯有淺薄月光灑下,房間裏的一切都隻有模糊的暗影。

    蘇千澈緩緩走到門邊,開門,一頭銀白發絲撞入眼簾。

    走廊扶欄上,一男子倚柱而坐,銀白閃著微光的發絲在夜色中格外顯眼。

    “是你。”蘇千澈站在門內,並未出去,匕首滑入掌心,隨時準備攻擊。

    這個男人她見過,在海口城她遭遇七星樓追殺,其中一人便是他,容貌並未多在意,隻知他一頭銀發如白色匹練,格外引人注目。

    “我叫天樞。”銀發男人開口,淺色略顯瑩綠的雙眸看向她,“不必如此緊張,我會來此,是想告訴你,對你的追殺,已經取消,以後七星樓都不會再找你麻煩。”

    “天樞……七星之首,看來,你在七星樓的地位不低。”蘇千澈輕嗬一聲,“特意為此事通知我,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

    “不必謝。”天樞道,“能在七星樓多次追殺下活下來,你的運氣很好,實力也不錯。”

    “多謝誇獎。”蘇千澈向前邁一步,後背靠在門框上,兩人相視,就像是老朋友一樣聊天,“你冒著這麽大的危險來到此處,應該不隻是為了通知我吧?”

    “隻是想看看,你有什麽特殊之處,竟讓‘他’如此上心。”天樞坦誠道,“我並未冒多大的險,雖有皇甫溟在,可想要抓住我,卻也有些難度。”

    蘇千澈默,現在的殺手都是這麽坦誠的?

    他如此自信,明目張膽地出現在客棧裏,是覺得皇甫溟奈何他不得?

    上一次遭遇刺殺之時,天樞確實並未盡全力,不知他真實實力如何,蘇千澈也不會掉以輕心。

    天樞眸光在女子身上打量了片刻,隨後又看進她半闔的星眸中,“你確實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不管是容貌還是氣質,甚至連味道,都格外吸引人。”

    銀發男子這般說著,眸中平靜如水,沒有絲毫褻瀆調笑之色。

    蘇千澈額角一跳,不知該做出何種表情。

    前一刻還極力至自己於死地的人,現在卻這般坦蕩地誇讚她,她是不是該感到高興?

    “男子裝扮清雅脫俗,女子裝扮精美絕倫,慵懶中透著看穿一切的淡漠,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毫不在意,冷心無情,殺人無數,本該是嗜殺成性,心底深處卻又保留著一片淨土。”天樞雙眸似閃著淺綠色的光,聲音如流水淌過,“那個讓你保持著一分人性的人,不知是何方神聖?”

    他的聲音淺淺,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寧靜,蘇千澈心底卻似湧起了驚濤駭浪。

    前世被帶進組織之後,進行各種殘忍至極的訓練,身心的折磨加之誤殺了少年的痛楚悔恨,讓她想要殺掉目光所及的所有人。

    每每在她想要放棄人性遵從本心之時,少年那一抹溫暖的笑便會出現在腦海中,在每一個讓人窒息的夜晚陪著她一直到天明。

    她殺了無數人,卻極少主動去招惹誰,都是因為他,那一抹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溫暖。

    “我知道,他為何如此看重你了。”天樞說著,身體憑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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