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一念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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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就這麽靜靜站著,也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
蘇千澈既已睜眼,對方必然已經發現,她也不裝睡了,身體懶洋洋地動了動,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千殤?”
人影沒有回話,聽到問話隻緩緩向前邁了一步。
隻一步,他的身影便在黑暗中顯現出來。
微弱的星光透過格子窗照進,能看到來人輪廓柔美,肌膚白皙近乎透明,極踝的發絲在身後微微晃動。
感覺他的狀態似有些不對,蘇千澈坐起身來,左手慵懶地斜支著臉頰,淡淡地回望他,也不說話。
半晌,千殤眼皮動了一下,又向前走了一步。
“離開他。”男子的聲音幹淨空靈,在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極為悅耳。
可是蘇千澈卻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說,離開誰?”
“皇甫溟。”
蘇千澈默了默,問:“有補償嗎?”
千殤雖然知道蘇千澈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此刻聽到她的回答還是愣了一下,隨後才道:“你想要什麽。”
蘇千澈勾唇笑了。
這種霸道總裁劇情裏女配為了讓女主離開男主隨手甩支票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皇甫溟會跟我來這裏,是不是知道你會來找我?”蘇千澈扒了扒散下來的頭發,全數捋到腦後,“或者說,你是想對我不利,隻是礙於皇甫溟的情麵,所以才沒有直接下手,而是警告我?”
千殤不語。
“嘖,和你們這種悶葫蘆說話真累,初遇的時候不是挺好嘛,那麽大膽豪放,哎,你不說話,不是可惜了你這副優美的嗓子?”蘇千澈曲腿坐著,手臂慵懶地撐在腿上。
“離開他。”千殤重複道。
蘇千澈攤了攤手,“這句話,你應該對皇甫溟說,若是你讓他離開,我會很感激你的。”
千殤眼睫動了一下,再次上前一步。
男子與床的距離,不足一尺。
“離開他。”千殤再次重複道。
蘇千澈歎了一口氣,“你這人怎麽這麽倔呢,明明長得這麽溫柔,卻做出這麽咄咄逼人的事。”
千殤沒有說話,他的唇角抿了抿,像是遲疑了一下,隨後便是一道鋥亮的光在黑夜中亮起。
光亮劃破黑暗,帶著令人心驚的寒意。
是一柄短劍,長約兩尺,劍身秀美,卻殺機畢露。
蘇千澈雙眸微眯,在男子出手的那一刻便直接揚起匕首迎了上去。
“嘖,怎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直接開打了?”
“噌”
清脆乃至刺耳的聲音響起,一股大力從匕首傳過來,蘇千澈手臂發麻,差點握不住匕首,千殤卻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短劍回收一段,再次向蘇千澈刺過去。
蘇千澈眼眸微暗,千殤上來便是殺招,竟真的是想取她的性命。
然而情勢危急,容不得她多想,她現在處在狹小的空間裏,不利於身法的施展,千殤站在床前,便擋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千殤,你可是給我看過果體的,怎麽現在出手毫不留情,我真是太傷心了。”蘇千澈幽幽歎道,說著傷心,麵上卻無絲毫傷心的情緒。
千殤的動作明顯滯了一下,之後便是更迅猛的攻擊。
蘇千澈在床上無法躲避,床前的空位又被千殤堵住,隻能硬接下他的攻擊。
可千殤帶著內力的攻擊,豈是那麽容易招架的?
幾次交鋒之後,千殤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大,幾次差點把匕首震落,蘇千澈有些煩了,竟把匕首換到左手,右手徒手向寒光閃爍的短劍抓過去。
千殤舉劍動作不變,左手同一時刻一掌拍向蘇千澈胸口。
正在這時,房門被人一腳踢開,一股淩厲寒風攜著冰冷的寒芒向千殤劈斬而下!
劍光中,蘇煊銘的臉色冷得嚇人。
千殤迫不得已收掌,身體側移,見到來人,竟絲毫不戀戰,直接破開窗戶跳了出去。
蘇煊銘見勢欲追,卻被蘇千澈叫住了。
雖然與他交手隻有幾招,蘇千澈卻清楚地知道,以千殤的實力,若是全力逃跑,蘇煊銘想要抓住他,極難。
“大哥,你來得真快。”蘇千澈讚道。
從千殤動手,到蘇煊銘到來,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必是千殤剛動手之時,蘇煊銘就已經感覺到,才會直接趕過來。
蘇煊銘冷聲問:“是誰?”
“唔……是皇甫溟的弟弟。”蘇千澈道。
皇甫溟隻說了他與千殤的關係,其他的倒是沒說。
隻是千殤為何會來警告她離開皇甫溟?又因警告不成而刺殺她,她應該沒有得罪千殤才對,當時千殤的果體也是他自己給她看的,她並未強迫他啊。
哎,那麽美的一個人,上來就打打殺殺的,真是傷腦筋。
蘇千澈低下頭,看了看已經被劍氣損壞的棉被,難怪她覺得有些冷。
蘇煊銘薄唇緊抿,身上的寒氣簡直能冰凍三尺。
“他說了什麽?”
蘇千澈穿上外袍,掀開被子下了床,她剛走下來,木床便傳出一陣吱呀吱呀的聲音,隨後,在蘇千澈的注視下,直接攔腰斷了。
蘇千澈嘴角抽抽,這個房間是不能住了。
“他說,讓我離開皇甫溟。”蘇千澈攏了攏衣服往外走,“我覺得,他可能是兄控。”
蘇煊銘抬步跟上她,聽到她的話,鋒銳的眉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兄控?那是什麽?
“就是,對自己的哥哥有一種超乎兄弟之間的感情。”蘇千澈走出房間,便見一身血衣的皇甫溟站在廊外,距離她不遠,而她說的話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皇甫溟一字不落地聽到了。
“他來過了?”皇甫溟走過來,在蘇千澈麵前站定。
蘇千澈梳理了一下因為打鬥弄亂的頭發,淡淡說道:“你知道他會來,所以,才跟著我?”
皇甫溟薄唇勾起,依舊是邪肆魅惑的弧度,“爺喜歡小東西,自然要時刻跟著。”
蘇千澈眼眸微眯,從皇甫溟嘴裏聽到‘喜歡’二字,總覺得有些玄幻。
“有沒有受傷?”皇甫溟問道。
蘇千澈還未答話,身體便被一道柔韌的力氣拉開,蘇煊銘站到了皇甫溟麵前。
“管好你的弟弟。”蘇煊銘的聲音很冷,仿佛剛從冷凍庫裏走出來。
雖然沒有說威脅的話,可他的舉動,卻處處都是威脅。
皇甫溟抬手摸了一下血色耳釘,嘴角的笑容嗜血而危險:“你是小東西的大哥,本座可以不計較你剛才的話。”
“小東西,你的房間不能睡了吧,去我的房間休息,他不敢來。”
蘇千澈白他一眼,千殤會來找她,究竟是因為誰?
“千殤雖然動了手,卻也留了手。”蘇千澈道,雖然他每一招都內力深厚,蘇千卻能感受到他並未盡全力,“或許,他是想讓我知難而退。”
她接著道:“千殤神出鬼沒,連你都感覺不到他的氣息,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個大威脅,你若是沒有重要的事,便不必與我們同行,”
蘇千澈並不想與皇甫溟同行,畢竟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麻煩體,再加一個無法察覺氣息的千殤,他們兩人,比之其他危險更甚。
若是千殤真的要暗殺她,她極有可能在他動手之前毫無察覺。
皇甫溟輕笑一聲,“小東西,你強吻了爺,難道不該負責?”
他的話音剛落,蘇千澈便感覺到身邊的大冰庫又冷了一個度。
蘇千澈額頭直跳,那本就是一場錯誤,過去便過去了,她從未想過皇甫溟會在蘇煊銘麵前這麽直白地說出來。
他故意誤導的她,竟然還要讓她負責?!
“又不是上了你,不,就算上了你,也無需負責。若是所有吻過你的人都要負責,你的後院隻怕已經塞不下了。”蘇千澈咬著牙,眸光有些冷。
“可是,你是第一個強吻爺的人。”皇甫溟著重強調了‘強吻’二字。
蘇千澈嗬笑一聲,“你強吻過的女人,你是怎麽負責的?”
皇甫溟眸光閃了閃,“爺從未強吻誰。”
“那你吻過的那些女人,你是怎麽負責的?殺了她們?還是娶了她們?”
皇甫溟無話可說。
“大家都是成年人……”蘇千澈頓了一下,她好像還未及笄?不過這不是重點,“那隻是一場誤會,我早已忘記了,我想,遊戲花叢的皇甫殿主應該也不會再提起?”
“生氣了?”皇甫溟靜靜看著她,赤色的狐狸眸中一片平靜微弱的光。
他的嘴角微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卻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支離破碎。
蘇千澈恍然間想起那一夜醒來之後,看到脆弱無比的皇甫溟,和那一滴滴在眉角的淚,觸感清涼,卻如一團火,烙在腦海裏。
蘇千澈煩躁地扒頭發,他們二人分明該是對立的立場,即便不是敵人,也做不成朋友,可他卻願意損失大半精血為她續命,明知可能會喪命,還是要幫她轉移藥性。
這樣的皇甫溟,讓她如何對他下重口?
他為何不恢複正常,像初次見麵時,毫不留情地想要取她性命不好?
前世沒有人關心沒有人為她付出,她完全無須在意其他,為何今生她卻要煩惱這些事?
“你若是把我當朋友,我們可以隨行。”若皇甫想要跟著,她即便拒絕,他也會跟上來,還不如直接答應了。
“不過,那個錯誤,不要再提,以後,也別再誤導我做那些事。”蘇千澈冷聲道。
有了第一次,她自然有了戒備,即便他想要誤導,她也不會再上當了。
皇甫溟放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起。
她當時分明那麽舒服,隻是因為把他當成了司影麽?
看著女子漸行漸遠的背影,皇甫溟嘴角緩緩勾起。
朋友?他要的不隻是朋友。
他舔了舔嘴角,狹長的眸中迸射出洶湧的紅光。
第二日,蘇千澈難得起了個大早,與蘇煊銘一起向天音寺而去。
皇甫溟笑意盈盈地跟上。
虞樊城人口眾多,街道上行人不少,皇甫溟自身帶著勾人的邪魅,加之他嘴角魅惑的弧度,和微微挑起的眼尾,不時拋一個風情萬種的媚眼,惹得一群大姑娘小媳婦低叫不已。
蘇千澈和蘇煊銘目不斜視,皇甫溟拋了個媚眼之後,手臂搭在蘇千澈肩上,清甜惑人的魅香瞬間侵襲了所有感官。
“拿開。”蘇千澈臉上波瀾不驚,眼底卻有一絲冷意。
“小東西,你現在是男子裝扮,男人勾肩搭背有什麽?”皇甫溟微側過頭,故意貼近女子耳邊說道,“你看,那些可愛的少女女子們,都在看著咱們,你不配合一下,笑一個嗎?”
蘇千澈淡聲道:“別逼我動手。”
“小東西,別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皇甫溟雖這般說著,卻還是站直了身體,不過很快他又像沒骨頭似的,又要往蘇千澈這邊倒。
蘇千澈麵無表情地往前快走了幾步,皇甫溟倒了個空,眼底卻滿是邪肆的光。
蘇煊銘冷眼掃向他,握在手中的佩劍似要拔出來。
皇甫溟笑盈盈地看蘇煊銘一眼,又快速追上去:“小東西,等等爺~”
前麵人流擁擠,一個小男孩從人群中跑出來,低著頭橫衝直撞,眼看就要撞到蘇千澈,一條手臂橫出,擋在蘇千澈麵前。
男孩撞在手臂上,手臂一動不動,男孩卻被撞得倒退了兩步。
男孩頭都沒抬,看也沒看前麵的人一眼,避開蘇千澈三人便又接著快速往前跑。
“抓住他,抓住那個小賊!”男孩身後,幾個家丁追了上來,家丁後麵,一個二百斤左右圓滾滾的胖子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拖著腿往前挪,“抓住他……老子要打斷他的狗腿!”
街道上的人見了這個胖子,頓時像見了洪水猛獸一樣,全部散開了,於是,站在街道中間的蘇千澈三人便顯得格外顯眼。
幾個家丁見有人攔在麵前,頓時抬頭,凶神惡煞地便要吼:“你們竟敢擋齊家少爺……”
話還沒說完便卡了殼,那吼叫的家丁看到眼前三人,登時愣住了。
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這三人絕不是易與之輩。
“都愣著幹什麽,還不趕快給我去追!”胖子呸了一口,惡狠狠地看著蘇千澈三人,家丁們聞言連忙繼續去追那男孩了。
這種小事幾乎在每一處都會上演,蘇千澈自然沒有多餘的閑心去管,而胖子似乎也覺得他們三人不好惹,隻是瞪了他們一眼,便冷哼一聲從三人身旁走過。
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蘇千澈等人都未放在心上,圍觀群眾卻開始嘀嘀咕咕地議論。
“那位齊家小少爺竟然避開了他們,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你沒見他們三人的風姿?必是人中之龍無疑。”
“嘖嘖,這樣的人平日裏一個都難見,現在卻一下看到三個,真是死而無憾了。”
眾人的議論像是一陣風般吹在三人耳畔,三人都未理會,徑直朝天音寺而去。
天音寺依然香火鼎盛,不管是什麽時候,進香的人都絡繹不絕,不過因為普惠大師沒有公開講授佛法,此次天音寺中來上香的人倒是比上次少了許多,門口也沒有那麽擁堵。
蘇千澈並不打算直接去找普惠,反而與上次一樣,來到較為偏僻的院子裏。
上一次見到的梧桐現在葉子已經掉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地麵還有些黃葉未來得及清掃。
“小東西,你不是要找那老頭,不去前院,來這裏幹什麽?”
一片黃葉飄飄落下,皇甫溟伸出兩指夾住,隨意一扔,原本脆弱的黃葉卻像是鋒銳的刀刃一樣嵌進樹幹裏。
蘇千澈不言,上次便是在這裏遇到的晏景修,她似乎有一種感覺,來到這裏,能再次遇到他。
海口城一別之後,她就沒有再見過晏景修,她想看一看,簡沐歡口中不一樣的晏景修,究竟有什麽不一樣。
皇甫溟本是打算與她一起,卻不知為何,又去了別處。
後院裏人本來就少,許久也不見有人來,蘇千澈走到曾經喝茶的那個小院,剛坐下,院外便有一人走來。
依舊是一身淺藍的衣衫,風度翩翩,溫潤如玉,雙眸如黑曜石一般,閃著溫潤的光澤。
似乎,與平時的他並沒有不一樣。
晏景修看到院內男子裝扮的女子,明顯怔了一下。
眼底閃過無數情緒,最終又歸於沉寂。
她等待的姿態太過明顯,晏景修在外站了片刻,似是不知該如何麵對她,轉身便要離開。
“晏大夫。”蘇千澈喊道,“我刻意來找你,你不請我喝杯茶?”
晏景修腳步頓住,放在身側的手指微動了動。
背對著她,男子溫潤的眸中再次閃過複雜的思緒。
“抱歉,今日無茶。”晏景修轉回頭低聲道,聲音依舊溫和。
他一直站在院外,並未進一步。
蘇千澈手指在石桌上輕點片刻,眼睫掀開,看著他問:“雇七星樓殺手的人,是你?”
晏景修手指握緊,微垂著眸,道:“是我。”
蘇千澈沒想到他竟然直接承認了,難道他不是應該狡辯一番,怎麽也不承認是自己做的,說自己冤枉的?
這樣毫不猶豫地承認,讓蘇千澈不知該如何接下去,手指不由點得快了一些。
“抱歉。”晏景修又說了一句,不過很明顯,他也知道雇凶殺人這樣的事絕不是一句抱歉就可以解決的,所以他說了之後,便低垂著眸,溫潤的表情中,帶著一絲落寞和掙紮。
不知為何,麵對這樣的晏景修,蘇千澈心裏甚至連基本的恨意都沒有。
按照常理,兩人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才對。
可兩人之間的氣氛,卻異常平靜,晏景修對蘇千澈沒有恨,蘇千澈亦然。
“既然真的是你,下次見麵,我們就是敵人了。”蘇千澈道。
晏景修的身體狠狠一顫,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進肉裏。
眸底的平靜瞬間皴裂,有什麽東西想要破殼而出。
“別掙紮了,你已經做了這麽多傷害她的事,難道還想讓她原諒你?!”
“死心吧,你們本來就是敵人!”
“拋棄你那愚蠢的感情,你要報仇,你的家人都在等著你!”
瘋狂的尖叫聲刺透了耳膜,晏景修猛地轉過身,把喉頭的腥甜咽下,極力控製著正常的步伐離開,身體卻依舊有些踉蹌。
蘇千澈看著男子遠離的背影,心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這樣的晏景修,很難和當晚那個喪心病狂的麵具男聯係到一起。
若真是他傷了小六,他應該不會給小六治傷才對,可那日他回客棧之後,分明是急匆匆為簡澤軒診治,似乎生恐趕不上一般。
蘇千澈揉了揉額角,既然晏景修在這裏,是不是說明,天音寺其實是晏景修的一處據點?
她這是自己把自己送到敵人的地盤了嗎?為何剛才晏景修不動手,反而像是狼狽地逃離了?
搖了搖頭,蘇千澈拋開腦中思緒,起身向前院走去。
為了不引人注意,蘇煊銘和蕭潛木展三人都是分開行動,暗中保護蘇千澈,皇甫溟卻是一個隨意的人,現在行蹤成謎。
蘇千澈隻身來到前院普惠大師講禪之處,卻被人攔了下來。
“施主,您不是大師的客人,請離開這裏。”一個小僧彌單手豎在身前,攔住她道。
蘇千澈微微一笑,“小師傅,大師並未見過我,怎麽就能說我不是大師的客人?或許見過之後,大師便覺得我是有緣之人。”
“阿彌陀佛,若是有客人上門,大師會提前告知以便前去迎接。”小僧彌道。
蘇千澈正欲再說話,卻見另一個小僧彌領著一人過來,兩個小僧彌見麵互點了頭,另一個小僧彌便伸手把身後之人引進去。
“施主,大師已經等候多時了。”
蘇千澈眸光懶懶地盯著小僧彌身後的人。
血衣男子勾出一抹很欠抽的笑,在她耳邊輕說了一句:“小東西,等著爺哦~”
蘇千澈一掌拍過去,皇甫溟很是靈活地閃開。
小僧彌眉頭微皺:“施主,天音寺內禁止打鬥。”
皇甫溟給蘇千澈拋了個媚眼,隨後負手威風凜凜地走了進去。
蘇千澈暗自翻個白眼,也不在此處多待,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下。
沒想到,她竟然看到了晏景修。
寺廟正門靠牆的角落裏,晏景修半蹲在地,在他麵前站著一個小男孩,小男孩的高度,與蹲著的他持平。
男孩一臉焦急地說著什麽,又從懷裏摸了一個錢袋出來遞到晏景修麵前。
因為背對著她,蘇千澈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到他動作溫和地把男孩遞過來的小錢袋擋了回去,然後摸了摸男孩明顯不是很幹淨的頭,隨後站起身來,讓小男孩待在原處,自己往寺廟裏走。
雖然離得有些遠,可晏景修還是感受到了蘇千澈的目光,他轉過頭來,看到涼亭裏的女子,溫和的目光閃動了一下,卻又很快轉過頭去。
蘇千澈發現,他的腳步更快了一些。
轉過頭,便見小男孩一臉希冀又急切地盯著晏景修離開的方向。
蘇千澈眼睫動了動,這男孩,似乎是剛才差點撞到她的那個男孩。
很快,晏景修再次走了出來,隻是這一次,他的身上多了一個藥箱。
他沒有再看蘇千澈,徑直走到男孩身前,與男孩一起速度極快地走出了天音寺。
蘇千澈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上來了。
若是在前世,威脅到她生命的人,她會毫不猶豫地解決,為何麵對晏景修時,卻沒有這種迫切的衝動?
蘇千澈皺了皺眉,她似乎變得感情用事起來。
這對她來說,並不是好事。
蘇千澈又回到普惠大師的房間外晃悠,她的目的便是找普惠問清楚一些事,若是連他的麵都見不到,豈不是白走一趟?
守在外麵的小僧彌也不趕她,隻一副防賊的姿態防備著她,隻要她靠得不是太近,就什麽也不說。
房間裏沒有任何聲音傳出,想來就是為了避免別人偷聽,才設上了隔音結界。
不久之後,皇甫溟便出來了,看到站在外麵的蘇千澈,一臉嘚瑟。
蘇千澈沒有理會他,走到小僧彌麵前,低聲對他道:“小師傅,你現在去問問普惠大師,或許他改變主意了。”
小僧彌還是重複道:“若是大師要見施主,自然會告知小僧。”
“小東西,走吧,大師不見你,即便你硬闖進去,他也不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答案。”皇甫溟勸阻她,眼底卻有一抹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蘇千澈挑了挑眉,摸出匕首橫在小僧彌麵前:“那,這樣呢?”
小僧彌被威脅,卻依舊麵不改色,反而雙手合十,慈悲地說道:“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皇甫溟嘴角笑意滿滿,若不是在這清淨之地,隻怕是要直接笑出聲。
蘇千澈輕嗬一聲,匕首往前挪了半寸,鋒利的刀刃緊貼在小僧彌脖子上,隻要輕輕一動,便會劃出一道血跡。
“小師傅,你不會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吧?”
小僧彌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這裏是佛門清淨之地,不宜見血,施主還是趕緊離去吧。”
普惠沒有動靜,蘇千澈撤回匕首。
精致的匕首在指尖轉動了幾下,蘇千澈看一眼房間內,收回匕首轉身往外走。
皇甫溟跟上。
有沒有見到普惠已經不重要,蘇千澈大致已經確定讓皇上深信不疑的話是出自普惠之口,不過要讓皇上打消這個念頭,怕是有些困難。
出了天音寺,兩人往山下走。
山腳下,有十幾戶農家,一些農婦農夫見到他們不由紛紛側目。
雖然來天音寺的少不了相貌氣質都出眾的人,但是像蘇千澈二人這樣出類拔萃的,卻也極為少見,況且,他們並未坐馬車,容貌在眾人麵前顯露無遺,且毫不加修飾,給眾人的震撼更強。
“我以為晏大夫已經是氣質絕佳,沒想到竟然又遇到兩位。”
“可不是,這兩位的氣質,比之晏大夫也是絲毫不差啊。”
“晏大夫在時,便時常前來給咱們診治,也不收診費,這樣的好人,真不多見。”
“有晏大夫在,小三家那久病的娘,此次應該是有救了。”
他們討論的聲音不高,卻也不低,蘇千澈二人很輕易便聽到了。
“他們說的,是晏景修?”皇甫溟眼角微挑。
蘇千澈道:“大概是。”
“你剛才見到他了?”皇甫溟看著她,神色有些奇異。
“嗯。”蘇千澈點點頭。
“寺裏並無打鬥,難道你們在心平氣和的聊天?”皇甫溟用一種頗為怪異的眼神看她。
蘇千澈並未答話,眼角餘光掃到旁邊一戶農家,這戶農家的院門敞開著,房屋上的石牆斑駁。
木製窗戶用叉杆撐了起來,透過半開的窗戶,能看到房間內一個婦人躺在床上,婦人的臉色極差,蒼白一片,而床邊,坐著藍衫的男子,玉石般溫潤,他低垂著眸,正在溫聲叮囑著什麽。
許是感受到窗外的視線,男子轉過頭,溫潤的目光便撞進一片星河璀璨的慵懶雙眸。
男子再次怔了一下,這時一個男孩走了過來,擋住了男子的視線。
蘇千澈轉過頭,看一眼盯著她的皇甫溟。
“怎麽?”她挑眉。
“晏景修?”皇甫溟問。
剛才他注意到蘇千澈的視線再轉頭時,已經隻能看到男孩的腦袋。
“嗯。”蘇千澈並未隱瞞,“應該就是在為農夫們討論的那個婦人看病。”
皇甫溟道:“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
蘇千澈搖搖頭:“並沒有,我一直知道,晏景修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大夫。”
從初見時便知道,他對司影身上的毒束手無策時的那種落寞,不是裝出來的。
“比較不可思議的是,他剛才對我的道歉,也是誠懇的。若不是他裝得太好,那就是他有雙重人格。”蘇千澈又道。
“道歉?”皇甫溟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你接受了?”
蘇千澈看傻子一樣看他:“他自己都承認了是他雇凶殺我,我為何要接受他的道歉?”
“原來小東西也不傻。”皇甫溟似有些欣慰地笑了。
蘇千澈轉過頭不理會他。
身後,那一戶農家內,小男孩轉過頭看向外麵,卻什麽也沒有,他不由問道:“晏哥哥,你剛才在看什麽?”
晏景修斂了斂眉,摸了摸男孩的腦袋溫聲道:“沒什麽。”
小男孩微側著頭,好奇地道:“晏哥哥,你是不是看到那個姐姐了?就是在寺裏看著你的那個姐姐,你走之後,姐姐也在看著你。”
晏景修手指頓了頓,問:“哪個姐姐?”
“就是亭子裏的那個姐姐啊,我看到她了,晏哥哥應該也看了啊。那個姐姐在街上的時候,我還差點撞到她了。”小男孩低下頭,像做錯了事一樣對手指。
“你是怎麽看出來,那個是姐姐的?”
“因為姐姐身上的味道啊,淡淡的,但是好好聞。”
“晏哥哥,那個姐姐為什麽穿男孩子的衣服啊,姐姐穿男孩子的衣服都那麽好看,要是穿回女孩子的衣服,是不是更好看?晏哥哥,你和那個姐姐是不是認識啊?”
男孩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什麽同齡人說話,遇到一個願意給他娘看病的大哥哥話匣子便關不住了。
“晏哥哥,那個姐姐和晏哥哥很配哦。”
小孩子的話都是天真無邪的,晏景修原本就不平靜的心再次漾起了波瀾。
然而很快,他便自嘲地笑笑,他們之間,即便是做普通朋友都不可能,又怎麽可能有其他的發展?
“不說那個姐姐了,你娘的病並不嚴重,隻是操勞過度,要多注意休息……”
……
回到城裏已經是晌午時分,蘇千澈幾人用過飯後,便準備啟程。
蘇千澈剛走出客棧,便有一個圓球直接撞了過來。
那圓球很大,噸位自然也不輕,一邊飛還一邊啊啊直叫。
蘇煊銘抬手,便要把圓球打回去。
蘇千澈製止了他,伸出右手搭在圓球身上,用柔勁卸了他衝撞的力道,圓球尖叫兩聲,有驚無險地在蘇千澈麵前站穩。
“娘的,哪個雜種敢偷襲小爺!”這圓球正是不久前遇到的那個很有眼力見的胖子,此刻站好了便叉著水桶腰指著前麵破口大罵。
“小少爺,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他帶的家丁這才氣喘籲籲地趕過來,看到圓球沒事都鬆了一口氣。
胖子罵了幾句又轉過頭來看向蘇千澈幾人:“你們救了小爺,有什麽需求盡管提!”
蘇千澈沒有理會他,微眯起眸看向不遠處幾個氣勢洶洶的人。
看起來是江湖人士,不過身出何門何派卻是不知曉。
為首的是一個看上去二十多近三十的青年,他微仰著頭,用鼻孔看著胖子等人,見蘇千澈接住了胖子,他眸光一掃客棧外幾人,微微皺起了眉。
青年身側,是一個二十來歲精瘦的男子,嘴角左下方一顆黑痣,看上去有些刻薄,聽到胖子的叫罵聲,他也大喊道:“真是好膽,竟然連我們離雲宮的人都不放在眼裏!”
此話一出,蘇千澈和木展都沉默了,木展緊握著腰間佩劍,似恨不得直接拔劍把這幾個趾高氣昂的人給哢嚓了。
皇甫溟倒是笑得很真誠,他左臂搭在蘇千澈肩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蘇千澈往邊上走了一步。
皇甫溟搭空,便笑意盈盈地看一眼蘇千澈,又轉頭看向那幾個自稱離雲宮弟子的人。
胖子吃了虧,本就怒氣勃發,此刻聽了有人比他更囂張的話,更是暴跳如雷,“小爺我是齊府小少爺,當今懷王殿下的親表弟,容妃娘娘的親侄子,你們又算老幾,竟敢在小爺頭上撒野!”
“哼,齊府小少爺又如何,惹到我們離雲宮弟子,一樣叫你吃不了兜著走!”刻薄男回罵道。
他很聰明地避開了容妃和懷王,隻道是齊府小少爺,而離雲宮卻是江湖第一大勢力,還怕你一個小少爺嗎?
這邊的爭吵很快便吸引了一大群人圍觀,隻是他們都遠遠站著,不敢靠得太近,生恐惹到任何一方人馬,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客棧外的蘇千澈等人,再次顯得極為突兀起來。
胖子脾氣極大,像個炮仗一樣,一點就著,見對方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裏,頓時氣得跳腳。
“給我上,打斷他們的狗腿!”胖子一揮手,格外豪放地發號施令。
可他身後的家丁卻一個也沒動。
“小少爺,我們打不過他們啊。”一個家丁苦著臉說道。
他的臉上此刻是青一塊紫一塊,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麽人的傑作。
胖子氣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剛才若不是蘇千澈順手救了他,他此刻怕是砸到客棧的牆上了,就算不死,必然也會受重傷,他怎麽忍得下去?
對麵還在叫囂,木展實在是看不過去,便問胖子:“這是怎麽回事?”
胖子正在氣頭上,聞言便要罵是哪個多事插嘴,一轉眼看到是救命恩人身邊的人,便從鼻孔噴出一口大氣,咬著牙道:“那些個離雲宮的雜碎,竟然敢瞧不起我懷王表兄,說什麽我表兄怕是哪裏……”他咬牙切齒地略過了這一段,又接著道:“所以那相府傻小姐才會拋棄了表兄,投入太子的懷抱。那些有眼無珠的瞎子,分明是懷王表兄拋棄了那小傻子,現在他們卻說是表兄的問題!”
蘇千澈聽了,半晌才眨了眨眼。
而皇甫溟等三人都用奇怪的表情看她。
蘇千澈輕咳了一下,問道:“然後你想揍他們一頓,結果卻被反揍了?”
“他們就欺負小爺我身邊沒帶強力的侍衛!”胖子此刻依舊是怒氣衝天,想到剛才蘇千澈露的那一手,他又大聲道:“小爺我看你身手不錯,你們去幫小爺收拾了他們,小爺我給你們報酬!”
“本公子要的報酬,你怕是給不起。”蘇千澈懶洋洋道,她用眼神示意木展前去詢問對方的幾人,那幾人怕不是離雲宮弟子,這種挑撥離雲宮和朝廷之間關係的事,隻要是個正常的弟子,都不會去做。
不過,離雲宮分部眾多,底下弟子不計其數,有那麽幾個奇葩,卻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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