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李福生家的小五子？十年前你四太爺過世，我還去過你家裏。那時候你還沒有槍高呢，卻蹦蹦跳跳的追著衛兵要槍玩。哈哈。”李純對李赫男還是有著一些印象的。他戎馬一生，卻沒有子嗣，對於連生五個兒子的李福生是羨慕加嫉妒，對於調皮搗蛋的壞小子格外關注和喜歡。

    “嗬嗬。”李赫男尷尬的一笑，再一次感謝爺老子那一棍子。

    “這小子被李老爺子打了一棍子，腦袋出了些小問題。得了健忘症，以前的事情忘記了不少。”田盛輕笑一聲，替李赫男解釋了一下。

    “哎喲，這事鬧的，賀之兄怎麽舍得下這麽重的手啊。這病可不好治吧？你們這是要到上海去瞧病的？”李純暗罵李福生不知道珍惜，如果自己有這麽個兒子應該多好，哪裏舍得打罵啊。不過誰讓人家有五個兒子呢，打壞一個也沒什麽。

    “在武漢看的西醫，也讓神針黃石屏給看過，已經好利索了，但以前的事都不太記得了。我們這次出來，就是帶他散散心，沒有什麽事情。”田盛覺得李少爺以前、現在和將來，都是混吃等死的料，忘記了些事情也沒有什麽影響。

    “嗬嗬。賀之兄可是有福之人啊。”李純輕輕歎息了一聲。他感覺人如其名，李福生名字起的好，而爹娘給自己的名字沒有起好，純，太純潔、太幹淨了，這不就是一無所有嗎？

    “不說這些了。既然是出來玩，那你們就住在府裏，我讓人帶你們好好逛一逛。咱們先吃飯。”李純的督軍府好久沒有這麽熱鬧了，他暫時放下心中的煩悶，打算跟老朋友和故人之子好好聚一聚。

    酒過三旬，菜過五味。李赫男幾人享受了一頓民國時代的頂級盛宴。

    “昌帥，怎麽沒有看到文和啊？他出門辦事去了嗎？”閑談之中，田盛順口問了一句。

    “哎，家門不幸啊。不提也罷。”李純笑容一僵，搖了搖頭。

    “怎麽了這是？文和這小子惹您生氣了？”田盛跟李純的義子李文和有過一段交往，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到底不是親生的啊。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們是先休息一晚，還是先逛一逛秦淮夜景啊？”家醜不可外揚，李純不打算談論李文和的事情，卻也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李叔。客船在南京隻停留兩天，我們想自己去夫子廟轉一轉，就不用麻煩您了。”李赫男不想一大隊衛兵跟著，那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那怎麽行。這樣，馬副官，你陪著他們轉一轉。晚上就睡在府裏。明天我帶你們坐著畫舫逛一逛玄武湖，好好領略一下六朝金粉之地。”李純大手一揮，很有氣勢的安排好了幾個人在南京的行程。

    “那就麻煩貞之兄了。”田盛雙手抱拳，行了一個謝禮。

    “咱們兄弟之間何必如此客氣。”李純起身相送，散了宴席。

    馬如初換上長袍馬袿，帶著田盛幾人出了督軍府，坐上黃包車，直奔夫子廟。

    “九哥。您這次來南京，真不打算出山嗎？”馬如初和田盛同坐一車，有些不甘心的詢問道。

    “十年一覺揚州夢，物是人非又一春。我已經累了，早沒有了當初的雄心壯誌。你也不必再打探什麽，我真的不會再涉足政治。這次來南京，就是給李家少爺當保鏢的。這是我的老本行，你知道的。”

    “您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可惜而矣。以您的資曆和才學，隻要肯出山做事，主掌一方軍政輕而易舉。宋先生雖然不在了，但是北洋和國民黨都希望你們這些人能夠繼續他的事業。”

    “我隻是江海一浮萍而矣，豈敢與先生並論。先生死了，他的事業也就死了。我們這些人，又能做些什麽？不過是給人家當個旗幟罷了。師父和我們師兄弟的心，早都已經涼透了。請你轉告督軍，田九真的是過個路，拜個門而矣。”

    “您多心了。如果你們能出來做事，督軍隻有高興而矣。他一直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他是北洋當中最堅定支持宋先生的人。現在直皖大戰，皖係一敗塗地，江蘇省議會又發動了彈劾案，督軍內外交困。他已經半個月沒有見過外人了，聽說你來了，才終於有了些笑容。”

    “文和又是怎麽回事？”

    “家醜不可外揚，你就別再問了。”

    “督軍手握軍權，還擔心省議會那些個嘴炮？”

    “徐世昌上台，當了代總統，逼督軍南下廣州，勸降國民黨。督軍一直記著宋先生的話，防範日本分裂我們民國的陰謀。他橫在南北之間，努力調停南北衝突，妨礙人家統一大業了。吳佩孚揮軍南下，孫傳芳主力東來，盧永祥步步西進。這是要逼大帥表態屈服，逼大帥南下廣州啊。”

    “打吧，打吧。都打爛了，也就沒有什麽可爭的了。”田盛苦笑搖頭，沒有再說什麽。

    在他們兩人身後的黃包車上，李赫男夫婦卻沒有談論這些沒有趣味的話題。

    “雪兒。給。”李赫男將一包大洋遞給了嚴雪鬆。

    “這是做什麽？”嚴雪鬆不習慣拿著巨款出門。

    “購物啊。看到什麽就買什麽，什麽貴就買什麽。放心，這次出門，我們革命經費很充足的。嘿嘿。”李赫男把大洋硬塞入了嚴雪鬆的口袋。

    “你拿著還不是一樣，為什麽非要塞給我啊。”十多塊大洋分量不輕，嚴雪鬆覺得不舒服。

    “菜不能都裝在一個籃子裏，萬一有什麽事情，悔之不及啊。我這和阿全那裏都有一包呢。今天我們要比賽花錢，每個人身上的大洋不花完，不許回去。”李少爺對於花錢如流水的日子無比懷念。

    “嗬嗬。你就作吧，錢多了燒的。”嚴雪鬆十分無奈的搖了搖頭。

    “聽我的沒有錯。夫子廟可是天下美食匯聚之地啊。”李赫男這個吃貨兩眼放光，口水差點流了出來。

    “我說你晚餐怎麽吃那麽少呢？”嚴雪鬆嗬嗬輕笑。

    “我要從街頭吃到街尾，每樣東西都嚐一口。”

    在李赫男的期盼之中，三輛黃包車終於來到了夫子廟。

    夫子廟位於秦淮河北岸江南貢院以西，是明清時期長江以南的文教中心。夫子廟是一組規模宏大的古建築群，主要由孔廟、學宮、貢院三大建築群組成，占地極大。有照壁、泮池、牌坊、聚星亭、魁星閣、欞星門、大成殿、明德堂、尊經閣等建築。夫子廟是中國最大的傳統古街市，與上海城隍廟、蘇州玄妙觀和北京天橋全稱為中國四大鬧市。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嚴雪鬆看著燈火通明、人流如織的街市，不由輕輕念起這首辛棄疾的名詞《青玉案》。

    “哈哈。統統的吃掉。盛哥，馬哥，千萬別客氣，不用給兄弟省錢啊。”李赫男總是會打斷妻子的詩情畫意，把雅致的事情變得粗俗不堪。

    “少爺。等等我。”高家全付了黃包車夫的車錢，快步跟了上來。

    “人太多了，我們都小心一些。如果走散了，就回這裏來等。”田盛擔心幾個人會被人群擠散。

    “給。盛哥。放心吧，這麽多人，能出什麽事情。我們幹脆各走各的吧。”李赫男把一包大洋塞給田盛，拉起嚴雪鬆跑進了人流，眨眼不見了蹤影。

    “嗬嗬。放心吧。這裏治安還不錯的。年輕人和我們也玩不到一起。”馬如初搖頭輕笑和田盛慢步走入了人流。

    “少爺，我怎麽辦啊？盛哥，等等我啊。”高家全最終決定，把自己歸入非年輕人的行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