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男正在發愁找個什麽理由離開這裏，告訴嚴雪鬆暫時回不了家的消息呢。

    宋子文自掏腰包請他出去辦事，真是雪中送炭，久旱甘霖啊。他收好大洋和那份名單，興高采烈的跑回自己辦公室。

    李赫男坐到自己座位上，抽出信紙，迅速寫好給四哥的信件。站起身準備去找陳果夫請示，外出辦事。

    “阿男，什麽事情這麽高興？”餘立奎不明白李赫男為什麽這麽興奮。

    “有任務。你守好電話啊。千萬不要離崗、漏崗。”李赫男說完，迅速跑出了房間。

    “什麽任務？”呆得無聊的餘立奎激動的站起身問道。

    “保密。”李赫男的聲音從樓道裏麵傳了回來。

    “你回來。我也有事要出去啊。”餘立奎比李赫男晚說了一句，無奈的坐了下來。鄭抱真和徐力強剛才已經和王亞樵離開了這裏，他想回幫裏多找幾個兄弟過來看守電話。他可不想整天守著電話枯坐在辦公室裏。

    得到陳果夫批準，李赫男蹦蹦跳跳的出了江浙會館，攔住一輛黃包車，直奔自己家而去。李少爺辦事，向來是先私後公的。

    李赫男的黃包車剛剛離開，幾名報童，揮舞著報紙，呼喊著最新消息，從街口走了過來，迅速向行人們分發著墨跡未幹的特刊、加刊。

    “號外。號外。渝城少年因到外灘溜狗被洋人無辜打死。”

    “號外，號外。看外灘華人英勇反擊洋人欺辱，戰死街頭。”

    “號外，號外。外灘公園暴發華夷衝突，華人奮勇無敵，大勝英印巡捕了啊。”

    “最新消息，華人攻打外灘公園，英軍持槍鎮壓，華人三死十八傷啊。”

    “最新消息。反擊洋人欺辱的華人四勇士被捕入獄，生死未卜。”

    “最新消息。忠犬護主，死戰不退，陪主人一起被洋人打死了啊。”

    “最新消息。巡捕房準備把打死華人的洋人全部釋放。洋人殺人無罪，華人自衛無理。”

    “最新消息。外灘公園準備賠償四塊大洋，人命狗命都一樣。”

    “什麽？真的假的？”

    “真有勇士敢跟洋人群毆？給我來一份報紙。快點。”

    “外灘公園？幹他娘的。走啊，去支援勇士。”

    “走。早想揍他們這些洋鬼子了。”

    “聽說被洋人打死了三個人？洋人太無法無天了。”

    街上的行人全都圍著報童，爭搶著報紙，議論著外灘公園的衝突。有人哀歎華人命運；有人同情無辜少年；有人怒罵北洋無能；有人憎恨租界處理不公；更多的人義憤填膺的聲討著洋人的罪行。

    外灘公園發生的事情，迅速飛向上海的大街小巷。許多街道上還有學生和進步青年在組織演講，動員百姓們團結起來，聲討租界工部局和巡捕房。

    嚴雪鬆站在街邊一處石階上，揮舞著報紙，憤怒的向周邊的人群呼喊著。

    “同胞們。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一個寄托著家人全部希望，從遙遠的四川到上海來求學的孩子。一個不知道華人和狗不能進外灘公園的孩子。一個天真的認為，穿上西服就是文明紳士的單純少年。他被活活的打死了。因為他不自量力的想要到公園裏去看看熱鬧。因為洋人在辱罵推搡他的時候，他躲的慢了一些，讓人家生氣了。因為洋人在嘲笑愚弄他的時候，他瞪起了無辜的眼睛，問了一句為什麽。這個外灘公園，這個華人與狗的禁地，已經存在四十年了。我們無視他的屈辱，裝聾作啞了四十年。我們還要忍下去嗎？不。上海是我們祖先留給我們的地方。我們是人，不是畜牲。我們有偉大的祖先，有光榮而輝煌的曆史。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少年被洋人無辜毆打的時候，我們沒有漠視，我們沒有旁觀，我們沒有膽怯。無數跟這位少年毫無關係的路人站了出來。麵對洋人的快槍，麵對巡捕的棍棒，英勇的衝了上去。他們用血和生命，捍衛著我們中國人的尊嚴。有兩名勇士被洋人打死了，他們陪著這名少年一起被洋人打死了。同胞們。他們不是身懷高超技藝的武士，他們不是能征善戰的軍人，但他們是剛烈的汗子，是有血性的男人。還有四位勇士被巡捕抓起來了，要以欺負了洋人的可笑罪名被判刑。我們不能讓他們的血白流，不能讓他們死的屈辱。我們要讓他們知道，在他們的背後，有我們在支持他們。打倒列強，打倒帝國主義。”

    “打倒列強，打倒帝國主義。”憤怒的人群跟著嚴雪鬆振臂高呼。

    “還我人權，還我自由。”嚴雪鬆紅腫著雙眼，流淚高呼。

    “還我人權，還我自由。”人群跟著嚴雪鬆繼續憤怒的呼喊。

    “自衛無罪，勇士無罪。”

    “自衛無罪，勇士無罪。”

    “嚴懲凶手，殺人償命。”

    “嚴懲凶手，殺人償命”

    ……

    一輛汽車慢慢駛過憤怒的人群。

    “那女孩子說的是真的？”車內一名青年搖下車窗，有些憤怒的詢問旁邊的中年人。

    “二爺。這麽多人圍著，看上去不像假的啊。”

    “何豐林個軟蛋，什麽東西。回去。”青年在車內怒喝了一聲，掏出一張請柬撕了個粉碎，扔出了窗外。

    “二爺。何督軍專門給您搭好了台子。還特意邀請了上海的幾位名角給您助陣呢。”

    “去他娘的蛋。掉頭，去租界工部局。”

    “爺。您這是唱的哪一出啊。”中年人連忙哀求著阻止。

    “單刀赴會。”

    “二爺哎，您可別衝動啊。”

    “媽了個蛋的。你是爺，我是爺。快點。”青年捶打著那個中年人和司機，強令他們把車開往租界工部局。

    “吱，嘎。”司機一分神，車子歪向一邊，撞倒了一輛黃包車，急忙緊踩刹車。

    “啊。怎麽沒有安全帶啊。”李赫男慘叫著滾出黃包車，驚魂未定的哀歎了一句。他可是因為車禍穿到民國來的，他可不想放棄民國的真愛，稀裏糊塗的再穿越到其他混亂的時空裏去。

    “哎喲。怎麽開的車。靠。老王，你別壓著我啊，二爺我的腿啊。”

    這位囂張的“二爺”可是民國一位奇葩。他是袁世凱的二公子，袁克文，人稱寒雲公子，民國四少之一。

    老管家王百川連忙從他身上爬起來，緊張的察看袁克文有沒有受傷。

    “二爺。撞到人了。”司機有些擔心的說道。

    “死了沒？”袁克文揉著撞在車窗上的額頭，沒好氣的問道。

    “好像沒有。”

    “下去看看咱這車撞壞了沒有？”

    “噢。”司機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李赫男揉著肩膀扶起了黃包車夫，看到司機下來，憤怒的衝他喊道：“你怎麽開的車？你壓線了知道不？轉向也不打，喇叭把不按，就想在這掉頭？有沒有駕照啊？”

    司機也不理睬李赫男的胡言亂語，心疼的看著刮花的車身和粉碎的車燈，心裏默算著修車的費用。

    李赫男扶著黃包車夫走了幾步，關心的問道：“感覺怎麽樣？”

    “哎喲。痛。”那車夫捂著腰，一瘸一拐的走了兩步說道。

    司機算清了帳目，跑到車窗前，跟袁克文商量了幾句，轉身走過來說道：“修車最少要一百大洋。看你們樣子也賠不起。怎麽樣？沒有撞殘廢吧？算你運氣，遇上二爺心善，不用你們賠了。”

    “怎麽說話呢？你機動車撞人還有理了？你全責的。賠錢？應該你賠我們好不好？黃包車的修車費，我們的醫療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等等，我也不跟你細算了。也算一百大洋吧。”

    “你碰瓷呢吧？也不看看跟誰？睜眼瞧瞧。認識二爺不。”司機指著車中的袁克文說道。

    “你二大爺。我管你是誰？賠錢。”李赫男囂張的衝著車內的袁克文喊道。他是故意這麽說的。在民國，能開上汽車的沒有簡單人物。他必須虛張聲勢，暫時讓車裏的人存些顧忌。不然，他擔心很難脫身離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