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聖旨來得太突然，齊湛毫無防備，千頭萬緒不知從哪裏說起。

    秋月不清楚那麽多細節，隻是看著阮氏著急：“大少爺，夫人還不行轉，這可怎麽辦呀？”

    對，當務之急，是先把阮氏叫醒。齊湛趕緊命人去請相熟的太醫，又叮囑秋月：“待會兒太醫來了，一定要說夫人是因為太高興才暈倒的。”

    無論這樁親事背後的恩怨如何，聖旨就是聖旨，如果阮氏暈倒的真實原因傳出去，那是對皇上的不敬。

    秋月身為一名丫鬟，對聖旨的敬畏之心更重，曉得利害關係，聞言重重點頭。

    太醫很快趕到，給阮氏施針後，阮氏終於悠悠醒轉。齊湛稍稍鬆了口氣，送走太醫，坐到阮氏床前，問道：“娘，您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阮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澄泓，這是怎麽回事，皇上為什麽會突然賜婚？早在中秋節前，你不是就已經去見過皇上，請他不要再保媒了嗎？怎麽突然保媒變成賜婚了？澄泓，賜婚可不比保媒，是不能反悔的呀！怎麽辦，這下怎麽辦，必須要娶孟德昭的女兒了嗎？我還有什麽臉麵去九泉之下見你的父親！”

    阮氏的情緒太過於激動，說著說著，掩麵痛哭起來。

    齊湛握著她的手，撫著她的手背，盡力安撫她的情緒：“娘，事出突然，我和您一樣摸不清頭腦，不過我會想辦法去弄清楚的。”

    阮氏的眼神裏，透出絕望的神情來：“都已經賜婚了，弄清楚又能怎樣呢？難道我們可以抗旨嗎？”

    “就算不能抗旨，至少能讓孟德昭等人服罪。”齊湛的聲音很輕，卻又透著斬釘截鐵的肯定。如果真是這個結果，即便他娶了仇人之女，跟九泉之下的齊光耀，還算是有個交代的。至於到時該如何處理和孟萋萋的關係，他還沒有時間考慮。

    但阮氏一聽就急了，攥緊了他的手不肯放：“澄泓，原來你還念念不忘替你父親報仇，娘不是告訴過你了，這件事不能提，不能提！”

    齊湛沉默不語。

    阮氏更急了：“都是娘的錯，娘不該反應過激，其實，即便全天下都知道孟家是我們的仇人，皇上下旨令你娶孟家大小姐，你還不是得娶。”她說完，覺得這話還不足以打消齊湛的念頭，又道：“澄泓，娘想通了，既然你和孟大小姐兩情相悅，而皇上又賜了婚，這就是皆大歡喜的好事。也許，這就是我們兩家的命數，我們坦然接受便是。至於你父親，等我到地下去和他解釋清楚，想必他也能理解，畢竟換做是他，也無法抗旨。”

    理是這個理，但賜婚，成親，娶仇人之女，和報仇並不矛盾，如果真的是孟德昭害死了他的父親，他找出證據，讓孟德昭伏法，想必孟萋萋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不過，他沒必要在此時和阮氏唱反調，她才剛暈過一回呢。齊湛想著，拍了拍阮氏的手：“娘說得對，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命，我一切都聽娘的，娘讓我遵旨，我就遵旨，娘讓我不要刨根問底，我就什麽都不問。”

    “好，好。”阮氏也拍了拍他的手。

    阮氏拍手的力度很大，齊湛竟感受出一絲痛意，不過阮氏才剛從昏迷中醒來，失常是有的，因此他沒有多想。

    秋月煎了安神定氣的藥端上來，喂阮氏喝了，阮氏漸漸平靜下來。齊湛扶著她躺下，道：“娘，我去趟宮裏，向皇上謝恩，順便弄清楚，皇上為何會突然賜婚。”

    阮氏不放心，道：“你謝恩便是，不必弄清楚，弄清楚了也沒意義。”她是擔心齊湛年輕氣盛，在皇上麵前做出什麽不妥當的舉動來，萬一惹惱了那位九五之尊，後果不是他們能夠承擔得起的。

    齊湛滿口應承，起身去了。

    到了宮中，皇上正在禦花園廊下逗鳥，心情看起來不錯。齊湛上前，叩謝隆恩，皇上笑著讓他平身，道：“愛卿總算如願以償了？”

    是啊，如願以償了，隻是這如願以償的背後，太過於沉重了。齊湛根本不知道，對於當年他父親的死，皇上知道多少，所以不敢貿然開口，他斟酌了半晌，方才道：“臣的一樁小事，皇上卻如此上心，臣感激不盡，隻是不知皇上怎會突然想起要賜婚？臣是擔心顧首輔……畢竟是他提親在前。”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皇上把手一揮，“在朕賜婚之前，顧家已經把庚帖收回去了。”

    顧家把庚帖收回去了？主動的？為什麽？齊湛驚訝極了：“顧首輔主動放棄這樁親事了？”

    “他哪有那麽好心。”皇上哼了一聲，“是朕找太後好好談了談，然後由太後去跟他講道理的。”

    太後？齊湛突然明白了中秋節那天，沒有偷聽完的話。怪不得孟德昭說，是他攛掇皇上，去找太後談了條件呢，原來是皇上有心，主動去找了太後。而一向與皇上不和的太後，不知為了什麽條件，竟答應了此事，命顧廷鶴收回了庚帖。

    這結果，真是讓人啼笑皆非，百感交集，但不管怎麽說，皇上都是一片好心，齊湛沒法再講出什麽來，隻好又謝了一遍恩。

    從宮中出來，齊湛遇到了孟德昭，更準確地說，是孟德昭把他截在了半道上。孟德昭不顧身份，背著手，站在路中央，怒視齊湛，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一般。

    齊湛鎮定地下馬，走到他跟前，行了一禮：“孟大人。”

    孟德昭冷著臉道：“齊狀元真是好手段，竟能搬動皇上賜婚。”

    齊湛故意裝作聽不懂：“孟大人何出此言？難道皇上賜婚，孟大人不高興？”

    不管願不願意，皇上賜婚，都不能不高興，不然就是對上不敬，孟德昭讓他把話堵在了嘴裏，氣道：“齊狀元明知這一樁婚事，顧孟兩家乃是你情我願，卻非要橫插一杠，逼得顧府不得不收回了庚帖。你飽讀聖賢書，卻奪人所愛，難道良心不會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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