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齊湛笑了一下：“孟大人認為凡事都有先來後到，可我卻覺得，這是公平競爭呢。再說了，如果顧家真的心比金堅，又哪怕太後說項？兒女親事而已，又不是朝政大事，即便顧家不從，難道太後能用懿旨逼著他們收回庚帖不成？”

    孟德昭啞口無言。在堅持這件事上，顧家的確比不得齊湛，但他又哪裏知道，太後一心想在立後這件事上，讓皇上屈從，所以別的方麵，能遷就他就盡量遷就他。因此她向顧廷鶴施壓，讓他收回庚帖，給皇上這個保媒者一個麵子。再者，對於太後這樣的上位者來說，臣子之間的恩怨算得了什麽，在她看來，齊光耀的死，已經蓋棺定論，根本不值一提，孟家和齊家結親，不過是小事一樁。

    太後眼裏的小事，在他們這些當事人看來，卻是血海深仇，怎麽可能略過去。孟德昭有很多話想說，但怒視齊湛半天，到嘴邊的卻是：“你不用裝，我們兩家的恩怨，想必你已經清楚，但你卻仍舊不願意放手。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麽主意，但你如果因此對我的女兒不好，我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跟你沒完！你有什麽仇，什麽怨，盡管衝我來，不要遷怒到我女兒身上！”

    原來孟德昭認為，他一心求娶孟萋萋，是為了報複嗎，怪不得他從頭到尾都那麽緊張……齊湛輕聲地笑了一下，翻身上馬：“孟大人，借過，我要先走了。”

    他不回答，在孟德昭來看，便是赤裸裸地宣戰了。一想到孟萋萋嫁過去後，會受到非人的折磨，孟德昭的心就跟刀紮一般。他咬著牙，眼睛布滿了血絲：“齊湛，早在杭州，你第一次遞庚帖的時候，就已存了報複之心，是不是？”

    齊湛策馬，慢慢地朝前行進，聲音顯得輕飄飄的，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想要我不報複，其實很簡單，孟大人早朝的時候，當眾把我父親的真實死因告訴我就行。我甚至不奢求孟大人能服罪，或是去我父親墳前認錯，隻要您敢當眾承認自己所做過的一切，便能過我這一關。”

    早朝的朝堂上，有太後，有皇上，有文武百官，如果他當眾講出當年的真相，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麽？孟德昭氣急：“齊湛，你區區小輩，欺人太甚！”

    齊湛有點想笑，這可是害死他父親的殺人凶手，卻說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的，到底是誰？！他懶得再與孟德昭糾纏，響亮地甩了一下馬鞭，強行從孟德昭身旁馳過。

    孟德昭避之不及，差點摔倒，幸虧旁邊的長隨機靈，將他扶住了。孟德昭憤怒之餘，想到孟萋萋即將嫁進齊家，眼圈都紅了——齊湛對他這個未來的嶽父，都敢如此不敬，他將來對孟萋萋如何，可想而知。可憐他捧在手心裏長了十六年的女兒，以後的人生將要淒慘度過。

    孟德昭想著想著，忍不住老淚縱橫。

    齊湛策馬回家，等邁進家門時，心中已無更多波瀾。他原本的心情複雜無比，在殺父之仇和迎娶心愛的人之間來回拉鋸，如今皇上用一紙聖旨讓他的親事成了定局，他的心反而安定下來。

    既然皇上賜婚，那就先將孟萋萋娶進門，再暗中查探當年的事實真相吧。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無論孟萋萋將來是否會恨她，他待她一如既往便是了。

    後院裏，阮氏的情緒還算穩定，已開始指派下人去采購新鮮食材，準備的酒席了。皇上賜婚，是件大喜事，應該好好慶祝慶祝的。

    齊湛仔細觀察阮氏的神態，見她唇角始終帶著微笑，終於把心放了下來。也許阮氏為了阻止他查探當年的真相，已經做好他迎娶孟萋萋的心理準備了吧。

    晚間的酒席上，阮氏笑意盈盈，和齊湛有說有笑，但隻字不提聖旨，不提與孟家的親事。齊湛心中歎息，但也不敢強求，心想此種大事，阮氏心中不痛快是正常的，不過以她的個性，將來不太可能刁難兒媳，隻盼她和孟萋萋和平共處就是了。

    席罷，阮氏帶著齊湛去了正房裏間，給齊光耀的牌位上了香，然後便催著齊湛去歇息。

    齊湛不敢提籌辦親事的事兒，心道緩一緩再說也行，因此便依言去睡了。

    清晨的空氣，清新中帶著一絲濕潤，鳥雀在枝頭發出清脆的啼鳴，讓齊湛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他應該感謝皇上的那一紙聖旨，就好像一把快刀，斬斷了他心頭所有的亂麻。至於以後，孝敬母親，愛護妻子，為亡父報仇雪恨，他一樣也不想落下。

    齊湛一貫不喜有人貼身服侍，自己動手，整理好領口的絆紐，去給阮氏請安。

    他抵達正房時，屋裏靜悄悄的，隻有秋月側坐在凳子上，低頭繡一塊手帕。怎麽，阮氏還沒起床？平時她起得比他還早，今兒是怎麽了？齊湛放輕腳步，邁過門檻，喚了聲秋月：“夫人尚未起身？可是身子又不爽利了？”

    秋月起身行禮，搖著頭道：“夫人昨晚臨睡前就吩咐了，今天可能會遲些起床，讓我們不要去吵她。”她說完，又問：“大少爺，我去叫夫人起身？”

    齊湛連忙擺手：“既然是夫人吩咐過的，那就讓她多睡會兒罷，橫豎今天又沒有訪客。”也許是昨天那一通鬧騰，阮氏累了，多歇歇也好。

    他今日輪休，不用早朝，便坐在廳裏，等候阮氏醒來。其間秋月來問早飯，他也沒吃，讓他們先備著，等阮氏起床後一起用。

    可是，他在廳裏等了足有兩個時辰，眼見得日頭都要升到正中，早飯即將變成午飯，阮氏的房裏還沒有動靜。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秋月先急了：“大少爺，我還是進去看看吧，夫人昨天剛暈倒過，別是……”別是又暈過去了。這話太晦氣，她沒敢說出口。

    齊湛也覺得不太對勁，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你趕緊進去看看。”

    阮氏雖然是他親娘，但她尚未起身，他貿然進去不太好，還是讓秋月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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