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公主身份,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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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重生鳳傾天下在線閱讀全集:小說全文全集番外第五十五章:公主身份,昭告天下第五十五章:公主身份,昭告天下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弦月像是有讀心術一般,洞察了他的想法,鬆開挽在他胳膊的手,緊緊的,扣住他的五指,十指相扣,像是纏繞在一起的藤蔓,任誰都無法分開。
她的視線,淡淡的掃過周圍的那些人,雙眸堅毅,那是永遠都不會轉移的磐石,雪白的肌膚,沒有半分少女表白動情的羞赧。
“我會一輩子守護好你的。”
弦月抬頭,下巴倔強的昂起,眼底,水紋晃動,星星點點,熠熠生輝。
一輩子的時間,多麽的漫長,一輩子,隻守著一個人,對他們來說,這也許就是個不能完成的神話,可她卻覺得,一輩子,太過短暫,若是可以,她願意將世間拉長到生生世世。
她不敢奢求下輩子能投生在家庭和睦美滿的家庭,隻求能再遇上哥哥,便是彼此無父無母,彼此相依為命,她也甘之如飴,如果真的有下輩子,她希望哥哥有健康的體魄,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便是傾盡一切,她也願意。
鳳久瀾微微一笑,眸光越發的柔和,他也希望一輩子將她嗬疼在掌心,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他的月兒聰慧優秀,沒幾人可以傷害到她,但他還是不放心,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離開,她的身邊一定要有一個人陪著她,像他一樣,永遠以她為先,一心一意對她,縱然無權無勢,隻要他愛他的月兒如生命一般。
“楓哥哥。”
念小魚走到白戰楓的跟前,一身豔麗的紅裝,冬日裏燃燒的火焰,她站在白戰楓跟前,看著他略有些鐵青的臉,很是小心的叫了一聲,少了往日的蓬勃的生氣,讓人覺得蒼白,輕輕的扯了扯他的衣裳。
白戰楓狠狠的剜了弦月和鳳久瀾一眼,雙手緊握成拳,不滿之情完全寫在臉上,哼了一聲,轉頭看著小心翼翼的念小魚,烏黑濃烈的眼眸暈染了幾分似有若無的愧疚。
這些年,他到底是怎麽過的?為什麽那麽倔強呢?早點放棄不就好了嘛,何苦為了自己吃那麽多的苦頭。
念小魚的眸底黯然的火光刹那間跳躍,挽住白戰楓的手,指著弦月和鳳久瀾:“她守護著他,楓哥哥,我也會一輩子守著你的。”
蜜色的肌膚,襯得那雙眼眸眼眸越發的黑亮,盯著白戰楓,滿是真誠。
弦月抬眼,看著殷切的念小魚,她相信,沒有絲毫的懷疑,此刻的她說的每一句話皆是發自真心,就像她對哥哥的心意一樣,或許對她們而言,一輩子,太過短暫,可是,如果真的有一輩子,她們也會覺得滿足。
隻要哥哥這輩子,能熬過每一次的病痛,陪她走到最後,她真的會覺得滿足,而念小魚呢,一輩子守著自己愛的人,縱然他的心裏未必有自己,那也是幸福的吧。
三年的時間,她人生當中最美好的三年,追蹤著一個男人的足跡,風餐露宿,露宿荒野,她的肌膚,或許一開始也是雪白細膩的,可現在,已經被曬成了麥色,察覺到白戰楓眼底難有的愧色,弦月忍不住在心底歎了口氣。
我的女人?她不知道,白戰楓這樣的認定到底是因為什麽,她自信,卻還沒到自負的地步,他對自己或許有感情,但卻還未到愛的地步,他的心痛,又怎麽比得上念小魚的千萬分之一?
他與念小魚也算得上青梅竹馬,若在盛世,他嫌棄念小魚江湖草莽出身,那還說的過去,不過再這樣的亂世,她又有什麽配不上他的呢?
這個世界,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有什麽是不能舍棄的呢?或許,白戰楓他的心底根本就沒什麽能夠讓他放棄一切吧,他們的出身不同於常人,婚姻本就不能和自主,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娶個愛自己的人呢?她看的出來,白戰楓並不討厭念小魚,那為何要冷言冷語相向?
弦月覺得自己不明白,可看著白戰楓眼底不同於愧色的痛苦和掙紮,她卻好像又是明白的。
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是誰都無所謂,更不要提心裏沒有住著人,或許,不是不在意,正是因為在意,心裏又不確信能不能給她想要的幸福,所以,用最殘忍的方式拒絕。
放眼望去,那些散落在四角的貴國公子,在看向念小魚的時候,無一不是鄙夷,或許他們的心底甚至是想發笑的,嘲笑她不要臉,一個女孩子居然沒有半點矜持,卻礙於白戰楓還有念小魚的父親不敢笑出聲,更不敢用那些尖酸刻薄的字眼,隻是,他們又憑什麽呢?相比於他們這些沒有真心的人來說,念小魚知道明白,愛與痛是什麽滋味。
氣氛,陡然冷凝,所有的人都隻是靜靜的,似在等待白戰楓的反應,他們的嘴角揚起,劃出冰冷而有嘲諷的弧度,像是看戲一般,等待那個可以成為他們閑後餘聊的話題。
白戰楓抿著唇,像是彎刀一般,看著一臉殷切的念小魚,動了動唇,到最後,卻什麽也說出口,深邃如夜的眼眸,有愧疚,有猶豫,有糾結,卻沒有她想要愛意,哪怕是一丁點的憐愛都沒有。
念小魚眼底的光芒一點點褪去,越發的蒼白黯然,那如黑瑪瑙一般的眼眸是破釜沉舟的決心,而被那堅定決心掩埋的是驚濤駭浪般的痛楚。
弦月看的出來,念小魚在逼白戰楓,同時,她也在強迫自己,強迫自己做一件從未想過會做的事情。
用三年的時間,去追一個男人,天涯海角,卻怎麽都得不到他的回應,流言蜚語,他卻始終都不曾回頭,不曾給過她任何回應,縱然是滿腔愛意,也有消磨殆盡的一天,然後,心冷,累的再不想繼續。
可是放棄,也好難,尤其是他的身邊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女人。
念小魚緊咬著唇,鹹澀的血腥味在口腔間遊移,那雙如黑瑪瑙般的眼眸慢慢的蒙上了水霧,一點點凝聚,銜在眼角,她倔強的,怎麽都不肯讓它流出來。
父親責罵她說,女孩子家怎麽一點顏麵也不要?
堂堂武林盟主的愛女,在這樣的亂世,比起那些王朝千金,她的身份絲毫不差的。
她也有自己的尊嚴和驕傲,她不喜歡別人在她的背後指指點點,不喜歡別人在提到她的時候總是嗤之以鼻,一副不屑的模樣,她也希望自己能驕傲的活著,像弦月一樣,瀟灑不羈,但是她做不到啊。
她一直不明白,她到底是哪裏不好了,為什麽楓哥哥就是看不到她的存在呢?她問過自己,也曾經用質問的口吻問楓哥哥,卻又謙卑的告訴他,隻要他說出來,她願意改,可他卻告訴自己,她很好,既然很好,為什麽不能和她一起呢?
念小魚喜歡白戰楓,周朝上下,每一個人都知道,這隻是她的一廂情願,他說,他的女人,必須打敗他,她一直知道,這隻是他的借口,拒絕自己的理由,但是又有什麽關係?普天之下,又有哪個女人能打敗她呢?永遠都沒有,他的身旁沒有女人,他也不會為哪個女人心動,她堅信,隻要自己堅持,最後站在他身邊的一定會是自己,所以,一直就那樣傻傻的追著他,不去想自己錯過了什麽,失去了什麽,隻看到近在咫尺卻永遠都無法觸摸到的身影。
可現在,她心底所有的信念和堅持,被徹底擊潰,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那樣一個人,就是為了打碎她所有的夢想和希冀而存在的。
模糊的眼,望著四周的人,那一張張臉,年輕而又英俊,他們的笑容在眼前晃啊晃的,她讀懂了他們的嘲諷,卻又是第一次,她將所有的一切都放在了心裏。
她看著弦月,她的五指與鳳國太子的五指緊緊的扣在一起,傳聞中那個淡漠的少年,低著腦袋,溫柔的替弦月整理額前的亂發,她從來不知道,那個瀟灑不羈,恣意狂妄的少女居然有這樣乖巧的一麵,金色的陽光灑在他們的身上,暖暖的,在她的腦海定格。
她覺得心裏酸酸的,像是空腹喝了一大罐的醋,那酸味,不停的發酵,溢滿了整個胸腔,熏的她想要落淚,她好羨慕,真的好羨慕,如果楓哥哥能那樣對她,縱然是死,她也甘願了。
她在賭,用自己僅剩不多的尊嚴,隻為換白戰楓的一個回心轉意,她希望,她的楓哥哥和其他男人一樣,愛麵子勝過一切,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就會同樣的握住自己的手,她從來都不敢,他能給自己同等的愛,要的,不過是能陪在他的身邊而已。
她的愛,從一開始,就低如塵埃,她靜靜的等待著,可白戰楓卻終究沒能如她所想的那般,回握住她的手,她覺得自己的心隻有一片的悲涼,長滿是淒涼的黃草。
她緊咬著唇,眼睛瞪得大大的嚇人,拽著白戰楓衣袖的手一點點慢慢的鬆開,原來,那個能將她的楓哥哥打敗的女子真的存在,素衣白裳,如此鮮明。
曾經,她不止一次的想過放棄,可每一次,總不能堅持,隻是分開幾天,就會發了瘋一般的想要去找他,那個時候,她能找到一千一萬個去找他的理由,可現在,那一千一萬個理由,也不能讓自己堅持。
她覺得心痛,心尖的位置,像有千萬隻螞蟻在蠕動,不停的啃食著,她想哭,不單單是為自己,還因為楓哥哥,她矛盾的想要發笑,她希望他明白愛,那樣的話,他就會知道他對自己的傷害有多深,縱然是將來不能一起,但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自己,記得,當年有一個叫念小魚的傻女孩,跟在他的身後追了三年。
可她卻又覺得不忍心,倘若他和自己一樣,當真愛的那麽深,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那種滋味,她不希望他變成第二個念小魚。
她的手指從他的胳膊中一點點慢慢的抽回,那一瞬,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好像虛脫了一般,朝後邊倒了過去,沒有任何的掙紮,她直接就由著自己,她以為會摔在地上,重重的倒在地上,或許,再過幾日,江湖之上便會再掀流言,說她念小魚求愛被拒,意圖自殺。
她笑了笑,心尖上,一抽一抽的,疼痛難忍,她沒有跌落在冷硬的地板上,而是靠在一個溫暖結實的胸膛。
“小師妹,你有沒有怎麽樣?”
頭頂上方,熟悉的關切聲縈繞在耳畔,那呼吸,似還有些急促。
念小魚靜靜的靠在他的懷中,閉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似是要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小魚。”
那威嚴的叫喚,飽含了太多的無奈,有著她永遠都讀不懂的滄桑。
念安霸走近念小魚,將她抱在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誰也不會知道,那個像火一般明豔的女子,在她父親的懷中,淚如雨下,卻強忍著,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她是倔強的,也是驕傲的,一直都想,像隻鳳凰一樣,高傲的活著。
“師傅。”
白戰楓走到念安霸的跟前,雙手抱拳,躬身請安。
念安霸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太多的責怪,隻是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開。
白戰楓看著靠在靠在念安霸懷中的念小魚,彎曲的脊背,雙肩顫抖的十分厲害,轉而朝一旁抱住念小魚的男子躬了躬身:“大師兄。”
那男子沒有說話,隻是在視線與白戰楓相碰的時候,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應,臉上卻沒有半分的笑容。
“這邊好熱鬧啊。”
珠佩相撞,清脆作響,貴賓席的入口的簾子被幾個太監掀開,悅耳的聲音越近,循聲望去,來的皆是周朝的皇族權貴。
周惠王一身明黃的龍袍,陽光下,金線勾勒,飛龍九爪,虎虎生輝,讓人不由心生敬仰膜拜,可那周惠王卻生了衣服書生模樣,長相十分儒雅,眼神溫和,一臉笑容,耳朵長長的,像個彌勒佛一般,仿佛人人都可以上前欺上一欺,這樣的搭配倒顯的不倫不類,忍不住想要發笑。
與他並排走在一起的,並非當今皇後,也不是哪個得寵的皇妃,而是寧雲煙,今天她穿了一身絳紅的宮裝,長長的裙擺拖地,腰間係著的玉帶,火鳳凰正接受著日光的洗禮,涅槃直衝九天,她的聲音清冷,尖尖的下巴昂起,她本就端莊高貴,現在由這樣一群大臣簇擁著,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王,時刻接受著臣民的仰視膜拜。
緊跟在她身後的男子比較年輕,錦衣華服,想來是周朝的皇子,在後邊的,便是周朝的高官大臣還有江湖武林的前輩。
難怪世人都說周朝的氣數已盡,身為一國之君,長相讓人發笑便也算了,不愛政事愛文墨,還有他的那些兒子,身為皇子,在天下人跟前,隻能跟在公主的身後,卻和他的父親一樣,笑眯眯的,便是丁點不滿也沒有,在這樣動蕩的時代,這樣的皇室還有何希望何言?沒有一點進取之心,難怪寧雲煙能有整個周朝作為嫁妝。
她向前走了幾步,莞爾一笑,麵容祥和,嘴角微微上揚,美麗而又迷人,絲毫不會讓人覺得輕浮,自然不會像弦月那樣,讓人心生粗俗之意。
高高在上的天朝公主,身份尊貴,舉止得體,雍容端莊,這樣的女子,像他們這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這樣的女子,若是娶妻,這樣的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整個貴賓席,擠滿了人,卻十分安靜,蘭裔軒不由將視線投注在弦月身上,上下審視了一番,突然輕咳了兩聲。
弦月轉過身,斜眼看著臉上暈染著點點笑意的蘭裔軒,咯咯笑出了聲,眉眼彎彎的,嘴巴張開,牙齒全露了出來,笑到歡暢的時候,還會很沒形象的仰著身子。
弦月明白他的意思,同樣都是女人,她和寧雲煙,完全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她不是不會,隻是不想讓自己和以前的蘇芷心那樣,帶著虛偽的麵具,辛苦的活著。
她喜歡這樣的活著,像隻自由自在的小鳥,不過她從來都知道,她是隻金絲雀,注定要回到那個華麗的牢籠,不過她不後悔,那是她的選擇,但是現在,她要縱情恣意的活著。
寧雲煙看著她與蘭裔軒之間的互動,君品玉,軒轅昊,他們的視線都被那素白的身影吸引著,白戰楓自不用說了,他對弦月的心意,又有誰是看不出來,她的眼,似有若無的劃過那緊緊相扣的十指,衣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
雖說周朝漸漸沒落,可寧雲煙畢竟是天朝的公主,從小到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被人捧在掌心,身邊所有的人都是她的陪襯,而現在,她突然間變成了另外一個女人的陪襯,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的江湖女子,這口氣,她如何能吞得下去?
精致的笑容有微微一瞬間的僵硬,就像是完好的玻璃,中間突然有了裂縫:“弦月,我們又見麵了。”
她走到弦月跟前,親昵的牽住她的手,像極了許久不見的好友。
弦月任由寧雲煙拉著,更加堅定了之前的想法。
一直白天鵝容不下一隻變成天鵝的醜小鴨,她笑了笑,她不是醜小鴨,一直一直她都是白天鵝。
她笑著,可那笑容卻已經沒了麵對鳳久瀾時的乖巧溫和,上揚的嘴角,劃出冰冷而又嘲諷的弧度。
她牽著弦月的手,麵對著鳳久瀾,因為常年忍受病痛的折磨,他的臉,在陽光下呈現出透明的蒼白,雙眼烏青,深深的凹陷進去,反而有一種另類驚心的美。
鳳久瀾看著弦月,臉上的笑容化成一腔柔水,一旦被淹,便恨不得溺斃,寧雲煙不知該用什麽詞來形容,隻覺得幹淨溫暖,就像是剛被水衝刷過的梨花,不染纖塵。
她不明白,生在皇宮,長在皇宮的人,怎麽會有這樣的笑容,完美的仿若仙人,傾盡了自己所有的美好。
“公主。”
鳳久瀾麵帶笑容,微微頷首,臉上還殘留著讓人眷戀的溫暖幹淨。
站在身後的周惠王看著站在鳳久瀾身旁的寧雲煙,眼底有些許的錯愕,思索了片刻,了然一笑。
“鳳王近來可好?”
雪白的臉上,眼角的笑紋堆積。
“勞皇上掛心,父皇一切安好。”
謙和有度,不卑不亢,周惠王聞言,大笑出聲:“好就好,好就好。”
“鳳王好脾氣,能有賢侄這樣出色的兒子,這太子妃可有人選?”
周惠王問的相當直接。
鳳久瀾掃了弦月身旁的寧雲煙一眼,眼底已沒了溫度,笑道:“尚無。”
周惠王笑的越發的歡暢,寧雲煙抿著唇,笑容多了幾分似有若無的得意,鬆開弦月的手,轉身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站在周惠王身後的太監低頭弓腰,小跑到寧雲煙的身前:“皇上在慶寧殿設下宴席,還請各位公子,世子,大人移步。”
寧雲煙轉頭笑看著弦月,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誌高意滿,勝券在握:“弦月妹妹,可要一同前往?”
弦月也笑,寧雲煙是個聰慧的女人,如果不聰明,怎麽能以江山為嫁呢?弦月妹妹,她該怎麽理解這聲妹妹呢?她是憑什麽那麽自信篤定呢?男人都喜歡的美貌,權勢,亦或是其他。
如果她不喜歡,哥哥怎麽會要?
方才開口的公公走在最前邊引路,有不少人已經在他的身後跟了出去,寧雲煙看著鳳久瀾,輕啟朱唇:“請。”
幹脆的聲音,同樣沒有太過女子的矯揉造作。
鳳久瀾笑望著弦月,走到她跟前,揉了揉她的頭發,眼底滿滿的皆是寵溺,牽起她的手:“走吧。”
弦月仰頭,微微一笑:“皇宮太悶了,我不想去。”
提到皇宮,弦月的鼻子似乎也跟著皺了起來,正準備動身的蘭裔軒聞言,盯著弦月,眼底有震驚的光芒閃過,卻也隻是一瞬,那溫和的眸,有星星點點的暗芒。
君品玉軒轅昊二人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底讀出了震驚。
“殿下。”
雲輕痕跟在鳳久瀾身後,輕輕的叫了聲。
“我們都不要去了。”
弦月拉著鳳久瀾的手,兩個人朝著人群相反的方向離開,鳳久瀾由著弦月,跟在她的身後。
月兒不想去,那便不去吧,這樣的宮宴,確實太過無聊了。
“你嫌悶,那就自己滾。”
站在隊列中的皇子突然站了出來,跑到弦月身前,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和其他皇子不同,他長的十分壯碩,虎背熊腰,個頭很大,一看便知是常年習武的,有幾分蠻力,指著弦月,目露凶光。
他的聲音,中氣很足,十分洪亮,那些走到出口處的人聽到了,紛紛停下腳步,轉過身湊熱鬧。
“三皇兄。”寧雲煙輕輕的叫了聲:“既然弦月妹妹不願意去,就讓她離開好了。”
恃寵而驕,盛寵必不能長久,這樣也好,讓那些男人看清她的真麵目。
“看在雲煙姐姐的麵上,我就不和你這莽漢計較了。”
弦月挑眉,很是大方道。
莽漢?他堂堂天朝的皇子,居然被人說成是莽漢,這口氣,他如何咽的下去?想要動手,礙於鳳久瀾又不敢,狠狠瞪了弦月一眼:“像你這樣下賤的人,去了也隻會髒了慶寧殿的地。”
下賤?弦月的眉頭擰起,很快察覺到了身旁鳳久瀾的不悅,渾身上下散發著冰人的怒氣,弦月卻覺得心裏甜甜的,旋身上前,扣住三皇子的手腕,隻聽到卡擦一聲,那粗壯有力的手臂像是幹萎的花朵,頃刻間焉了下來,方才還趾高氣昂的三皇子痛的在地上大叫。
“弦月妹妹,你這樣做…”
身後,已經有羽林軍衝了進來,將弦月,鳳久瀾還有地上受傷的三皇子重重包圍,寧雲煙看著倒地的三皇子,蹲在地上,仰頭看著一臉淡然的弦月,這下手未免太狠了。
“我的月兒豈是旁人可以隨意辱罵的?”
鳳久瀾握住弦月的手,走到仰視的寧雲煙跟前:“下賤的人?”
他哼了一聲,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結了一般。
那樣的冰冷,寧雲煙看著和方才判若兩人的鳳久瀾,緩緩的站了起來,這樣的轉變,她有些接受不了,躺在地上的人是他們周朝的皇子,並非可以隨意折殺的奴才。
鳳久瀾的眸掃過那一張張錯愕的臉:“我的月兒是鳳國的金鳳凰,高高在上,將來是要接受整個鳳國子民膜拜的。”
鳳久瀾將弦月推到她的身前,雙手扶著她的肩膀,語調輕柔,看著天空,仿佛那裏真的有一隻涅槃的鳳凰一般。
鳳國的金鳳凰?高高在上?接受整個鳳國子民的膜拜,眾人將弦月從頭到腳審視了一番,莫非這鳳國的太子想立一個江湖女子為後?
他的眸掃過對邊的寧雲煙,冰寒刺骨,讓人不由的遍體生寒:“你是周朝的公主,月兒是我們鳳國的金枝玉葉。”
鳳久瀾牽住弦月的手,他握的很緊,卻又極為小心,像是怕把他弄疼了一般,這般小心的嗬疼。
寧雲煙看著他們的背影,尚未理解鳳久瀾那句話的意思,卻見鳳久瀾拉著弦月,已經走到了扶欄的位置,他舉起她的手,舉的高高的,放在他頭頂的位置:“鳳弦月,鳳國的羲和公主。”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喜悅的,驕傲的,得意的:“我的月兒,永遠都會是鳳國最最尊貴的女主人。”
縱然是一國之母,也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碧藍的天空中,忽然多出了幾道灰色的身影,他們從四麵八方,騰空而來,烏壓壓的一片,跪倒在弦月和鳳久瀾的跟前:“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整齊而又洪亮的聲音,帶著無尚的敬意,足以刺破人的耳膜。
一石激起千層浪。
羲和公主?眾人看著弦月,這個在十年前便聞名天下的人物,不敢置信,在他們看來,這是神一般的人物。
一如念小魚喜歡白戰楓,鳳國的羲和公主,看中兄妹情誼,天下皆知。
年僅四歲,智擒傷害她與鳳國太子的真凶,金鑾大殿之上,雄辯滿朝文武,血刃榮寵後宮的李貴妃,縱然是將自己奶大的奶媽也絲毫不手軟,最讓人津津樂道便是她指天而誓說的那句話:“這天下的責任,我為他擔,這世間的災難,我為他擋!”
這般殘忍的手段,可有誰能說她冷血無情,她是世界上最有情義的人,隻是她蠻強的情義全給了她的兄長。
之後,出宮,杳無音訊,沒人會想到她會出現在這武林大會之上,更沒人能想到她能奪魁。
公主,該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每日錦衣玉食,出門前呼後擁,金枝玉葉,嬌生慣養,這樣的人,任誰也不會想到她能身懷絕技。
他們都是練武之人,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他們心裏最是清楚。
這樣的人,縱然隻是一個女子,卻也值得人尊敬。
鳳國的公主?寧雲煙雙手緊握成拳,修長的指甲嵌進掌心的肌膚,似有粘稠的液體流了出來,可她卻還是覺得不解恨,她極力壓抑著,牽強的扯著嘴角,希望能有往日那般的笑容,可無論她怎麽努力,都無法做到。
她看著地上烏壓壓一片的灰衣人,抬頭仰望著天空,她恨,真的嫉恨,這世上,既然有她寧雲煙,為什麽又要有鳳弦月呢?
她恨,她真的恨,老天太不公平了,她,給了她鳳弦月一身絕技暢遊江湖,自由自在,圍繞在她身邊的,全都是人中龍鳳,之前,她還可以安慰自己,至少她是公主,而她不過隻是平民,這一點,她如何都比不上,可現在,她居然是公主,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煙兒。”
周惠王走到寧雲煙跟前,輕輕的叫了聲,提示著她此刻的失態,寧雲煙轉身,嘴角上揚,牽強的不能再牽強的笑容,可是除了這樣,她別無選擇。
天朝的雲煙公主,無論如何,都會高貴的活著。
白戰楓看著那相擁的兩人,有片刻的發懵,他們是兄妹?她要守護一輩子的人是她的哥哥,這樣突來的消息,無異於天降異石,砸在他頭上,他現在還是暈的。
他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有點激動,不是有點,好像太過激動了,他忍不住,傻傻的笑出聲。
“他是你哥哥?”
他跑到弦月跟前,握住她的手,看著她,指著鳳久瀾,傻傻的,竟給人一種憨厚之感。
“啊。”
那邊,一直靜靜躺在念安霸身邊的念小魚突然哭叫出聲,那如火一般的女子,像是枯萎的藤蔓,直直從念安霸的懷中滑落,像是水一般,灘坐在地上,抱住念安霸的大腿,哭出了聲。
不少人的視線從弦月轉移到念小魚的身上,他們不明白,方才白戰楓拒絕了她不哭,好端端的,一下子怎麽哭的這麽大聲?
那是真的哭,毫無形象的哭泣,整個貴賓場,就隻有她驚天動地的哭聲,悲傷而又絕望。
弦月毫不客氣的甩開他的手,橫了白戰楓一眼,對念小魚,盡管不喜歡她哀怨的眼神,不喜歡她總把自己當成她假象的敵人,但是她的心裏卻是抱著好感的,她不會像其他女人那樣,以愛的名義,做出一些傷害對方的事情來。
那是個色彩豔麗的女子,她敢愛敢恨,不畏懼人言,敢於追求自己心中所愛,她欣賞她的這份勇氣,隻是,她的愛,太過卑微,從一開始,她便輸了。
相愛的兩個人,愛的深的那一方,總是會輸,更不要說她深愛著的那個人根本就不喜歡她,她必然輸的一塌糊塗。
方才她傷心,可心裏至少還抱著希望,她有了一輩子要守護的人,她心有所屬,而那個人,對她也很好,他們是相愛的兩個人,白戰楓不會有任何的機會,這也就意味著她還有機會,縱然渺茫,但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寄托。
放棄了,後悔了,還能厚著臉皮繼續,可現在,不行了,沒有哪個女人願意看著自己追逐著的男人循著另外一個女子的腳步前進,白戰楓的那一聲驚喜,讓她的希望破滅。
那些哭喊,那些眼淚,是對她過去那最美好的三年的祭奠,還有年少時那段青蔥的深刻愛戀,哭過之後,或許就是解脫,三年的追逐,這段感情,她已經盡力了,縱容是得不到,將來也不會有任何的遺憾。
“小魚。”
念安霸蹲在地上,輕輕拍著她的背,那蒼老的手,是微微顫抖著的,那一聲叫喚,有太多的無奈和擔憂。
“父親。”旁人隻是靜靜看著,或許同情,或許嘲笑,沒有一人上前。
念小魚的雙手放在他父親的肩上,整個人倚在他懷中。
“孩子,放手吧。”
不是父親對孩子的命令,而是勸告,最最無奈的請求,語重而又心長。
念小魚雙肩顫抖的厲害,不停的哽咽著,白戰楓站在一旁,和那些人一樣,隻是冷靜的看著,如果不能接受她,那就不要給她任何希望,這是殘忍的溫柔。
四周很安靜,可以聽到念小魚吸鼻子的聲音,她突然抬頭,鬆開環住念安霸的手,站了起來,身子左右不明的晃動了幾下,又被方才接住她的男子抱住。
“小師妹。”
他輕輕的叫了一聲,同樣無奈,飽含寵溺憐惜。
念小魚掙開他的懷抱,伸手將淚水擦幹,一旁的男子見了,從懷中掏出手帕,原是想要遞給她的,想了片刻,又很小心的替她將淚水擦幹:“不要哭。”
他一邊擦,一邊安慰著念小魚,皺著眉頭,仿佛心碎的模樣。
念小魚突然捉住他的手,瞪大眼睛,長長的睫毛掛著晶瑩的淚珠,和以往小辣椒的形象相比,顯的楚楚可憐:“大師兄。”
“不要哭了。”
男子的動作十分小心,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愣是讓人讀出了心疼。
念小魚眨了眨眼睛,睫毛上顫抖的露珠滴在他的手背,他搶過男子手中的手帕,胡亂將臉上的淚水擦幹,黑瑪瑙般的眼眸,深深的凝視著藍衫男子。
“我嫁給你。”
今天大師兄穿了一身藍衫,和天空的顏色一樣,他的五官沒有楓哥哥刀刻般的深邃,卻十分的清秀,這樣的長相,放在人群中,不是很招眼,但是看著讓人覺得十分舒服,眼底滿是憐惜。
多少年來,她一直都希望楓哥哥在望向自己的時候,也會是這樣的表情,可是努力了這麽久,他的眼底,還是一望無際的黑,冰冷而又無情。
“小…小師妹。”青衫男子有些結巴,微微的垂著腦袋,再抬頭的時候,眼底一片潮紅,像是在害羞。
弦月忍不住想笑,這男人,居然是念安霸座下的大弟子,怎麽看怎麽都覺得不像。
念安霸在聽到念小魚的話之後,看了青衫男子一眼,長舒了口氣,眼底滿是喜悅。
也許在念安霸看來,這樣溫和的男子,對念小魚又是一心一意的,對脾氣火爆的念小魚來說,是最合適的吧。
念小魚閉上眼,在心底歎了口氣,如果當初她乖乖聽父親的話,沒有去後山,沒有爬上樹去摘果子,沒有不慎摔下去,沒有被楓哥哥接到,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她還記得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她穿的是一身豔紅的騎裝,楓哥哥一身黑衣,英姿煞雙,在半空接住了她,一眼,萬年。
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一見鍾情,不分年齡。
她還記得有一次她不慎摔壞了父親的古玩,楓哥哥擔心她被罰替她背了罪,結果被罰跪,晚上,她從廚房偷了包子還有剛剛做好的烤雞腿給他送了去,他們一起在月光下,邊說邊笑,度過了一整個晚上,第二天,她感冒了,是大師兄不分晝夜細心照顧她。
她記得,每次有人來看楓哥哥的時候,他得了好東西,都會先給自己。
她記得,她第一次對他說喜歡的時候,他溫柔的揉了揉她的發絲,笑著對自己說:傻瓜,楓哥哥隻把你當妹妹。
如果不是自己太過執著,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一身的傷。
她緊緊的握著手中的絲絹,他對自己說過:如果哪一天,你累了疲倦了,就嫁給我吧。
現在,她累了,真的累了。
“大師兄。”
她睜開眼睛,輕輕的叫喚來一聲,牽起他的手,看著站在弦月旁的白戰楓,凝視著青衫男子:“也許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但是我會試著愛你的。”
青衫男子伸出另外一隻手撓了撓頭,很不好意思,而後看著念小魚,表情宣誓般的認真:“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絕對不會讓你傷心落淚。”
念小魚點了點頭,一旁的念安霸滿臉欣慰:“走吧。”
“白戰楓,錯過念小魚,是你這輩子的損失。”
念小魚看著那三人的背影,斜眼看著白戰楓道。
她覺得慶幸,同樣都是愛極了的女子,她沒有變成第二個柳心悠。
“小師妹會幸福的。”
弦月沒有說話,看的出來,青衫男子對念小魚的感情絲毫不遜色於她對白戰楓的感情,要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接受念小魚,如果念小魚真的能放心對白戰楓的感情,她會過的很幸福,這樣的女子,值得珍惜。
“哥哥想吃什麽?”
弦月收回視線,看著鳳久瀾,揮了揮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我回去給你做。”
鳳久瀾笑了笑,跟著她的步子:“隻要是我的月兒做的,哥哥都喜歡。”
“恭送殿下,公主。”
第五十六章:兄妹敘舊
鳳久瀾和弦月剛離開,方才那群跪在地上的灰衣人起身,向著原來的方向有序的離開,頃刻間消失不見。
沒有向周惠王請安,看都沒看寧雲煙一眼,他們的動作機械卻又迅速,從身邊經過,像是黑夜的烏雲彌漫,無聲無息,若是在夜裏,根本就無法察覺到他們的存在,再或不在,好像根本就沒什麽差別。
“各位公子可不要辜負了父皇的一番美意。”
因為弦月等人的離開,整個貴賓席空了許多,寧雲煙站在周惠王的身邊,淺笑依舊,端莊雍容,堪比盛開的牡丹,大度的讓人詫異心折。
她笑,眼睛幾不可見的眯起,華美的宮裝,置身於人群正中,任由眾人審視著,不卑不亢。
隔著重重的人群,她看著正對邊站成一排的君品玉,軒轅昊還有蘭裔軒,君品玉與軒轅昊兩人挨的很近,這兩個人,都是周朝的人中龍鳳,她喜歡君品玉的溫和俊逸,她想要的太多太多,可為了那些她不能舍棄的,她注定要放棄心中所愛。
饒是心底的壓抑憎恨翻江倒海,逆流成河,盡管掌心在不經意間已經被自己劃開一道道的傷痕,生生的痛,但她依舊得笑著,身為周朝的公主,她維係著的是整個周王朝的顏麵,她有她的自尊和驕傲,不容許任何人侵犯,無論何時何地,她都不能有絲毫的失態。
“三皇兄。”
寧雲煙蹲在地上,拍了拍周三皇子的肩膀,輕輕的叫了聲,對一旁的太監道:“找最好禦醫為他診治,一定要將皇兄的手醫治好。”
這些,原該是身為人父和人君的周惠王說的,可他沒說,寧雲煙替她說了。
“蘭公子。”
白戰楓走到蘭裔軒的跟前,他神采飛揚,眉宇間暈染著輕鬆釋懷:“走吧。”
他看著被幾個太監搬上擔架抬出去的周三皇子,視線直直的落在蘭裔軒身上。
雖說是楚國第一大家族的嫡子長孫,可這樣的宮宴會,他並無好感。
那三皇子受了傷,卻逼得鳳久瀾宣布弦月的身上,解開了他心裏的結,他心情大快才願意給這個麵子,再者,念小魚的事情,今日終於解決,心裏的大石放下,他著實想好好慶祝一番的。
不過呢,他有些不放心蘭裔軒。在他看來,蘭裔軒就是他的情敵,他追求弦月道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上次在燕京,他將自己騙回別院,自己去找弦月,這次,他絕對不能給他這樣的機會。
“白兄不送送念姑娘嗎?”
蘭裔軒手指著念小魚消失的方向,垂眸,歎了口氣:“你這般冷漠,想必會讓弦月心寒的。”
麵對蘭裔軒的好心提醒,白戰楓隻是冷哼了一聲,每次都是這樣,一副好人姿態,善意的建議,可到頭來,吃虧懊惱的總是自己。
“她是我的女人,我當然會好好待她了,像你這樣的人,弦月那麽聰明,一定不會選擇你的。”
這種人,明道明搶,單打獨鬥還好,可若是鬥智,誰也不是對手,再有,弦月貴為一國公主,定然不可能嫁給一個江湖出身的人,在這一點上,蘭裔軒沒有任何的優勢可言。
蘭裔軒挑眉,比女子還要濃密烏黑的睫毛有暗芒閃過,微抿著的嘴角向上揚起,看向擰著眉頭的軒轅昊,對著君品玉微微一笑:“世子,請。”
**
弦月與鳳久瀾二人離開秋陽山莊之後,直接回到了鳳久瀾的住處,天府的海棠苑。
時值傍晚,金色的太陽被豔紅的晚霞包圍,像是爆炸的火球,光芒瀲灩。
海棠苑內,來往無一人,十分的安靜,光禿禿的枝頭,地上滿是枯黃的落葉,踩在上邊,發出吱吱的聲響,整個海棠苑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非但沒有破敗蕭條之感,反有種冬日裏難見的溫馨。
弦月走在前邊,直接推開鳳久瀾的房門,鬆開鳳久瀾的手,衝到桌旁,倒了兩杯茶,笑著遞給鳳久瀾,坐在鳳久瀾的旁邊,端起另外一杯茶,一口氣喝了金光,連續倒了好幾次,這才滿足的舔了舔嘴角。
她放下茶杯,湊近鳳久瀾,長長的睫毛顫動,清亮的眼眸,星星點點,如水花般,接受皆是笑意。
“哥哥,你要吃什麽?”
她從座上起身,蹲在鳳久瀾跟前,笑著問道。
鳳久瀾放下手中的茶杯,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額頭,牽起她放在膝上的手:“肚子餓了吧。”
弦月老實的點了點頭,這幾日,天天與柳心悠那個女人磨蹭,好不容易說服她讓自己來參加武林大會,哪想到她還是不改變態本質,設下不輸梨花陣的千門陣,她困在裏邊足足有一天的時間,破了陣法,快馬加鞭,換了身衣裳,直接就去了秋陽山莊,這樣算下來的話,她差不多兩天沒吃飯了,肚子怎麽可能不餓。
“輕痕。”
鳳久瀾轉過身,輕叫了一聲:“月兒餓了。”
雲輕痕躬身,退了下去,很快,婢女們手上端著托盤,魚貫而入,上邊還冒著蒸騰的白氣,隱約可以聞到沁人的香氣,讓人不由的食指大動。
弦月看著擺在桌上的盤子,看著鳳久瀾,眼睛眯成了一條直線。
鳳久瀾看著她一副小饞貓的模樣,又是好笑,心裏卻覺得酸酸的,十分心疼,對一旁放下菜盤的婢女道:“這裏不用你們伺候,下去吧。”
他對著弦月笑了笑,將蓋在攀上的蓋子拿開。
蜜汁雞腿,淡菜蝦子湯,蘑菇煨雞,花菇鴨掌,繡球乾貝,棗泥糕…。
弦月誠實的吞了吞口水,鳳久瀾轉頭看他,沒有因為她這和身份完全不符的動作而又任何的責備:“快吃吧。”
邊說邊給弦月遞上了筷子,弦月看著鳳久瀾,傻笑:“哥哥什麽時候準備的?”
鳳久瀾坐回原來的位置:“輕痕先回來,讓廚房準備的。”
啊,果真是鳳國最地道的花菇鴨掌,她好久沒吃了,和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
還有蜜汁雞腿,她的最愛,這蘑菇煨出來的雞真是太香了。
弦月一開始是用筷子的,可那鴨掌太滑了,吃起來十分不方便,她看著鳳久瀾,一雙眼睛滿足的眯起,放下銀筷,直接用手。
鳳久瀾也不動筷,隻是看著弦月吃,言行舉止,明明是粗魯至極的,可鳳久瀾卻覺得滿足,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滿足。
這是他的月兒,如此的真實,他不停的眨著眼睛,然後瞪大,見弦月還坐在對邊,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
以前在鳳國的皇宮,他的膳桌上,永遠都擺著兩副碗筷,他吃一口,總是會習慣性的看著旁邊的位置,有些時候,會看到那張甜甜的笑臉,可一眨眼,就不見了。
“哥哥,你怎麽不吃?”
弦月嘴巴塞的滿滿的,手上拿著蜜汁雞腿,滿嘴的油,看著鳳久瀾,許是經常含著東西說話,早就習慣,吐字十分清楚。
“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鳳久瀾唯恐弦月噎著,給她倒了杯水,遞到她的手邊。
弦月接過,放在桌上,她已經習慣大口吃肉了,根本就不會噎著,她更希望,哥哥能將茶水換成美酒,她一定會一飲而盡的。
她雖然會燒飯做菜,可梨花山除了跑的飛快動物,什麽都沒有,剛上山那會,她什麽都不懂,幾次險些餓死,她的速度,就是在與野兔還有其他動物的較量中提上來的。
後來,她下水能捉魚,在林子裏,野雞什麽的手到擒來,可每次剛烤好,柳心悠那個女人就來和她搶,她的功夫好,她自然搶不過,她每次隻能多準備點,在她還沒吃完手上的之前,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了。
“輕痕。”
弦月對著門口的方向叫了聲:“讓廚房準備些開胃的小菜。”
她吃的這些,太過油膩了。
雲輕痕領命,很快就有人送了幾碟小菜還有惹騰騰的白米粥,顯然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殿下。”
雲輕痕親自將東西送到鳳久瀾的跟前,看著他蒼白的臉因為開心興奮多了幾抹血色,心裏也跟著鬆了口氣。
這些年來,他一直跟在殿下身邊,他是怎麽過的,他最清楚。
公主剛離開的那會,他因為自責,將自己關在房間,一個月的時間,誰都不見,等他出來的時候,他以為殿下想通了,哪想到他卻還是在折磨自己。
以前的殿下雖然嚴肅,可在公主跟前,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可自從公主離開了之後,他就再沒見殿下笑過了。
明明去雪桑殿隻會觸景生情,徒增傷悲,可殿下總喜歡一個人呆在那個地方。
他的身子原就不好,應該好好休息,可他知道,從公主離開,殿下根本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一天下來,常常是隻喝小半碗白米粥,若非公主,或許殿下堅持不到現在。
弦月風卷風餐,吃飽喝足,習慣性的倒在椅子的背後上,撫摸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滿足的歎氣。
鳳久瀾見到弦月,心情好,將雲輕痕送來的小米粥全部喝完了,雲輕痕看著那空空的碗,臉上那欣喜的笑容卻讓弦月的背一震。
“你看看你,吃的滿嘴的油。”
鳳久瀾起身,取出手絹,蹲下身子,溫柔的抹去弦月嘴角的油。
弦月閉上眼睛,精致的小臉上,長如蝶翼般的睫毛輕輕顫抖,她的嘴角上揚,夕陽的餘暉透過敞開的門窗灑在身上,暖暖的,時光逆轉,一切仿佛回到了從前。
以前,在鳳國皇宮的時候,每次用完膳,一旁的宮女就會上前伺候,可她就是不讓她們碰,那個時候,哥哥會很小心的給她抹去嘴角的油還有臉上的米粒,她有些時候調皮,就會將臉上的油擦到哥哥身上。
鳳久瀾低著腦袋,臉上帶著笑容,專注而又小心,弦月的昂著下巴,鎖骨處,那一道豔紅的口子,雖不是很深,可襯著那雪白的肌膚,卻十分的明顯,鳳久瀾的眸光不由陰沉了幾分,手上的動作微微頓住。
弦月對這種變化向來敏銳,驀然想到什麽,很快睜開眼睛,鳳久瀾已經恢複了一貫的柔和寵溺,她笑了兩聲,環住鳳久瀾的腰,像以前那般,在他的懷中蹭了蹭,這才坐直身子,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放在鼻尖,嗅了嗅:“哥哥,是不是很臭?”
她站了起來,湊近鳳久瀾:“剛剛出了一身的汗,一定臭死了。”
上次在陣內,困了一天,她急的一身的汗,白日裏與白戰楓的一番爭鬥,也出了不少的汗,現在身上好像是有點黏黏的,不舒服。
“找幾個人,伺候月兒沐浴更衣。”
“哥哥,你的衣服也被我弄髒了。”
弦月手指著鳳久瀾胸前的一大片油漬,笑的十分開心。
**
沐浴以後,弦月換了身幹淨的衣裳,整個人頓覺神清氣爽。
烏發披肩,發梢上還有殘留的水珠,落在光滑的地板磚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這麽多年在山上養成的習慣,她的頭發一直是自然風幹的,而之前,每次洗完澡,她總會跑去找哥哥,讓他替自己把頭發擦幹。
她貪戀那個人的溫暖,一直希望在他的保護下,任性的活著,極盡的挑剔,如果不是四歲時發生的那件事,或許她真的會由著自己一輩子在他的羽翼下生活著。
回到房間,鳳久瀾已經穿戴好等她了,看到披頭散發的弦月,微微一笑,站了起來,對著她招了招手:“過來。”
弦月笑著,抽出搭在肩上的毛巾,跑到鳳久瀾跟前坐下,將手上的毛巾遞給他,同一時間,鳳久瀾默契的接過。
“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
鳳久瀾無奈的歎了口氣,微蹲著身子,替她擦拭發燒的水漬。
“反正哥哥會照顧好我的。”
弦月轉過身,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她的臉上,是篤定,是堅信,是必然。
屋內,昏黃的燈光,映襯著那張蒼白的臉,弦月沒有看到,那溫柔的眸光閃爍,是訴不清的擔憂。
鳳久瀾沒有說話,十年分別,一定會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是他沒有。
他的月兒那般聰慧,怎麽會不知道他要說些什麽,他知道她不想聽,而他現在也不想說,不想打破這樣的靜謐溫馨。
“月兒不喜歡雲煙公主嗎?”
鳳久瀾沉默了半晌,突然開口問道。
弦月閉著眼睛,舒服的險些要昏睡過去,輕輕的搖了搖頭,頭靠在手臂上,說話有些模糊不清的。
“不是不喜歡。”
弦月頓了頓,睜開眼睛,取過鳳久瀾拿在手上的毛巾,放在椅子上,搬過另外一條凳子,與鳳久瀾兩人麵對麵的坐著:“哥哥,她是難有的聰慧精明的女子,端莊大方,雍容高貴,有一國之母的風範,但是哥哥…”
她的身後,還有周朝,周朝一統天下五百年之久,在天下人看來,她便是正統,若是將來起事,她的身份,便是最好的號召,比起周朝這樣的一個空殼子,這力量,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她還很虛榮,為了能讓自己繼續虛榮下去,她一定會傾其所能輔佐她的丈夫,從這些來說,她真的無可挑剔。
“我要的不是鳳國的王後,而是嫂子。”
弦月彎腰,握住鳳久瀾的手,微仰著頭,清亮的眼眸,火光跳躍,直直的盯著鳳久瀾:“她不喜歡哥哥,哥哥你也不喜歡她。”
哥哥為了她,真的做了很多來,她不希望,他將來日日對著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子,相敬如賓。
她不是傻子,如何能看不出來,寧雲煙她嫉妒了,上次將她送回皇宮之後,她就知道,周朝的公主,以貴聞名天下的金枝玉葉,她覺得自己搶了她的風頭。
君品玉,蘭裔軒,白戰楓,軒轅昊,若是尋常人還好,偏偏是周朝最為優秀的四大公子,還是在她想要選夫的敏感時期,她心裏不痛快了,或許那個時候,她還能找到心裏慰藉,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不過是江湖的草根,她還有沾沾自喜的資本,可現在,一切都成了笑話。
她有眼睛,看的出來,她最最在意的人是哥哥,為了爭一口氣,她或許會放棄之前的選擇。
鳳久瀾手上喂喂用力,將弦月握著自己的手攤開,剛剛被水浸泡過的雪白掌心,那一道道傷痕,看在眼裏,心都是痛的。
“月兒。”
鳳久瀾低低的喚了聲,滿是心疼。
“這些年你在外邊受苦了。”
那眼底的愧疚,像是泛濫的洪水,將弦月淹沒,她慌張的抽回手,一向靈活的腦袋卻編不出合適的理由來,她笑了笑,在心底詛咒柳心悠變態:“隻是一點小傷。”
說完,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
“是哥哥對不起你。”
鳳久瀾的心裏波濤翻滾,那名為愧疚的情緒不停的發酵,將弦月一並淹沒。
弦月不知道鳳久瀾這些年是怎麽過的,但是那蒼白而又鐵青的臉,仿佛風一吹便倒的孱弱身體,從看到的第一眼就讓她覺得心疼,心疼的想哭。
“哥哥。”
弦月低低的叫了聲,輕柔的嗓,像是在撒嬌一般:“我是你妹妹。”
她靠在鳳久瀾的懷中,記憶中熟悉的氣息,溫暖的讓人想哭。
“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們兩個,更加不需要說這些,追根究底,這件事情,不是哥哥的錯。”
十年的時間,哥哥他變了,記憶中那個陽光的少年,那幹淨而又溫和的眼眸,總被似有若無的憂傷縈繞著,他一直以為,那是思念留下的烙印,現在才明白,原來是愧疚。
“哥哥是因為我才落水的,如果哥哥沒有落水,就不會被扶桑草絆住,也不會昏迷。”
身體更不會這麽差。
鳳久瀾像往常一樣,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月兒說的這些,他何嚐不明白,但總歸,他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她,幸好,她現在一切都好。
“月兒,不許這麽想。”
鳳久瀾的聲音有些急促,幾乎是用命令的口吻,搶聲而出。
他明白,背負著的愧疚,是最沉重的包袱,這些年,他被壓的險些喘不過氣來。
弦月吸了吸鼻子,笑了笑,點了點頭,指著鳳久瀾:“那哥哥今後也不許再想這件事了。”
鳳久瀾握住她的手指,站了起來,扶著弦月讓她在床邊坐下,然後蹲下身子,弦月看著他從床底取出來的東西,撲哧笑出了聲,眼底的淚花像是噴泉一般射了出來。
“惹禍精。”
鳳久瀾將箱子打開,雪白的紗布,剪子,一大排打一排的瓶瓶罐罐,上邊的標簽有些老舊了。
她就是個惹禍精,這還不是拜鳳玄淩所賜。
後宮的那些女人,一個個吃飽了沒事幹,學著李貴妃一起,見她不受寵,想著法的欺負她,不過她哪裏是那麽好欺負的人,常常會跑到他們的寢宮做些她自認為有趣,可那些妃嬪卻大吃一驚的事情,而她,常常弄的一身的傷。
每晚睡覺前,鳳久瀾都會去雪桑殿檢查一番,十次通常有九次是有傷口的,這些事情,又不能讓別人知道,便在她的床底準備了醫藥箱,每晚為她上藥。
“這些年在外邊有人欺負你嗎?”
鳳久瀾狀似隨意問道,那微微顫抖的聲音卻泄露了他的在意緊張。
弦月踢掉鞋子,雙腿盤著,坐在床上,昂著下巴:“我是那種會讓別人肆意欺辱的人嗎?”
弦月豪爽的拍了拍胸口,惹的鳳久瀾輕笑出聲,弦月也跟著笑出聲,認真的看著鳳久瀾:“我不欺負別人就算了,別人那裏敢招惹我,哥哥,你知道那個白戰楓為什麽對我死纏爛打嗎?就是因為他每次和我鬥嘴都輸給我,還有那個周朝三皇子…”
弦月冷哼了一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不管是誰,我都不會讓他有好果子吃的。”
鳳久瀾聽她提到被他折斷手的三皇子,在他看來,他的月兒下手自然不算狠的,反而覺得那樣做太過便宜他了,不過這樣一想,也覺得弦月不是那種會讓別人欺負的人。
這樣的兩兄妹,他們的底線都不是自己,而是對方。
這也是寧三皇子倒黴,若在平時,或是當時鳳久瀾不在,便是他罵破了喉嚨,弦月也不會搭理他,她那樣做,一方麵是為了讓鳳久瀾放心,另外一方麵,也算是徹底絕了寧雲煙的想法。
她和鳳久瀾之間,注定有一個人的幸福是要為鳳國犧牲的,她向往一生一世一雙人,憧憬執子之手與子攜老,不過她早就絕了自己的那些念想,老天對哥哥已經很不公平了,這些年來,他過的比自己辛苦,今後,有她在身邊,她希望他每一天都能開開心心,而不是整日與自己的另一半,相敬如冰。
“那你的師傅呢?她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麽?”
隔開這麽多年,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輕柔小心的動作,十分靈活,半點不會扯到她的傷口,一點也不會像其他男子那樣,笨手笨腳的。
柳心悠,柳心悠,弦月直直的盯著鳳久瀾的頭頂,閉上眼睛,汲取著那讓自己溫暖的熟悉氣息,好不容易才壓製住心底滔天的憎惡,深吸幾口氣,臉上恢複了一貫的笑容。
“你說柳心悠啊。”
她笑著,口氣悠閑。
鳳久瀾將她手上的傷口包紮好,抬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口了。”
弦月憋了口氣,嬌俏的臉蛋飄出兩片紅雲,低頭害羞道:“哥哥,我都這麽大了。”
隻有她知道心裏明白,她這樣做,根本就不是因為害羞,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太多,如果被哥哥看到,他一定會自責難過的吧。
鳳久瀾看著她,小女兒一般的嬌羞,撫摸著她的腦袋,差點忘記,他的月兒,已經長大,可他的記憶卻還停留在她四歲離開的那年,那個時候,她不及自己的腰高。
他還記得,那個晚上,她親手為自己做了壽麵,她踩在凳子上,整個人趴在桌上,才能將食盒打開,一晃眼,她已是亭亭玉立。
是呀,她長大了,他剛剛不是還想為招一個能代替他照顧她一輩子的駙馬嗎?
“柳心悠怎麽了?”
柳心悠對她做的事情,完全就可以用四個字形容,罄竹難書,不過那些,她都不會說的。
“哥哥知道我吃東西為什麽這麽粗魯嗎?”
弦月選擇了她最輕的一個罪行:“她這個人很懶很笨,自己不會燒飯,這些事情都讓我做,每次我剛燒好飯,她都差不多把菜給吃光了,我隻能吃白米飯。”
她幾次三番,差點把她餓死。
她會在想那個男人發瘋的時候,用鞭子狠狠的抽自己。
她會在自己偷偷看醫書的醫書,將他們扔進火裏燒了。
她還用哥哥的安危,時時刻刻威脅著自己,直到現在,她還無法擺脫她的噩夢。
“月兒,不要瞞我。”
弦月抿著唇,使勁的搖了搖頭,做發誓狀:“我沒有。”
她嗬嗬的笑著,環住鳳久瀾的手臂,靠在她的懷中:“後來我學聰明了,每次做菜都會放好多的鹽,柳心悠她就沒讓自己做飯了,我可不管她是誰,她敢欺負我,我就敢欺師滅祖,哥哥上次不是看到了嗎?我要是凶起來,也能把她壓在地上毒打一頓的。”
不過,那真的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若非蘭裔軒他們幫忙,她哪裏能把她壓在地上打,發泄這麽多年來心裏的怒火。
鳳久瀾沒有再問,輕輕的拍著弦月的背,溫柔的撫摸著她的發絲,他的指尖微涼,還帶著濃濃的藥味,涼涼的,一點也不難聞。
弦月靠在他的懷中,看著桌上搖曳的燈火,整個人覺得迷迷糊糊的,困意席卷而來,她打了個哈欠,眼皮開始打架。
三天三夜,她幾乎沒有閉眼,現在,靠在哥哥的懷中,她真的覺得好困。
“想睡就睡吧。”
模模糊糊的,她覺得那聲音和那熟悉,就像腰間胎記一般,烙在了腦海,讓她莫名覺得安心。
她笑了笑,眼睛一點點慢慢的合了上去,在鳳久瀾的懷中蹭了蹭,嘴角上翹,熟悉的溫度,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她居然躺在哥哥的懷中。
“哥哥。”
她輕輕的叫了聲,在鳳久瀾的懷中,慢慢的睡了過去。
鳳久瀾低頭,借著屋裏的燈光,看著懷中的弦月,仿佛懷抱著整個世界,說不出的滿足:“好好睡,哥哥守著你。”
鳳久瀾原想讓弦月靠在他懷中的,擔心弦月會著涼,剛好雲輕痕端著藥進來,放在桌上,走到他跟前:“殿下。”
“把枕頭放下。”
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小心翼翼,雲輕痕在心底歎了口氣,有些為白娉婷感到惋惜,其實,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這些年一直等著殿下,可是…
他看著鳳久瀾懷中的弦月,殿下他所有的溫暖都已經給了公主了。
雲輕痕依言將枕頭放下,鳳久瀾小心的將弦月從自己的懷中移到睡枕上,將她的腿扶直,這才給她蓋上了被子。
“殿下,該用藥了。”
雲輕痕的聲音很輕,他自己隻感覺得到自己的唇在動,指著放在外間的玉碗。
“要不要端進來?”
鳳久瀾搖了搖頭,小心的邁著步子,走了出去,端起放在桌上的碗,一口氣喝完:“出去吧。”
雲輕痕端著藥碗:“公主無恙,太子可以放心了,殿下的身子不好,早點休息。”
雲輕痕出去,又小心的將門關上,整個房間,隻剩下弦月和鳳久瀾二人。
海棠苑本就安靜,各國的公子使臣都去了慶寧殿,整個天府十分的安靜。
鳳久瀾搬了條凳子,坐在床邊,他像是怎麽都看不夠一樣,細細的看著弦月,低下頭,溫柔的替她整理著額前的發絲,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
她的月兒,長大了,他可以為她找能夠照顧她一生的人了,她聰慧,好強,身手又好,尤其是不肯吃虧,她不是養在皇宮的富貴花,經不起半點的風風雨雨,這些都讓鳳久瀾覺得放心,卻又忍不住的心酸難過。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或許下一次病發,他咬牙無法堅持,就不能再繼續守著她,錯過了的十年,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彌補?
他握住弦月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她穿的不多,手卻很暖和,他的臉冰冰涼涼,也有了點點的暖意,卻見弦月的眉頭皺起,他伸手,輕輕撫平。
“月兒。”
他看著睡夢中的弦月,輕歎了口氣,有太多的無奈,也有太多的希冀:“我隻願你是最平凡的人,過最簡單的生活,是哥哥的拖累了你。”
他不止一次的想,若現在是太平盛世那該有多好,他沒有那麽大的野心,沒想過要稱霸天下,隻求鳳國的百姓安居樂業,免受戰亂的侵擾,如果是太平盛世的話,他的月兒,可以找一個喜歡的人嫁了,縱使平平淡淡,卻可以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
那個男子,和他一樣,一輩子都會把她當成掌心的至寶,細心嗬疼,為她擋去一切的風風雨雨。
她要的是嫂子,而不是一國之母,他們兩個必然是要政治聯姻的,不是他,那就是她,真真是他的傻月兒啊。
夜裏的風有些大,吹的桌上的紅燭搖曳,左右晃動,鳳久瀾坐在桌上,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可他的心卻覺得暖暖的。弦月覺得有什麽沉重的東西壓在她的胸口,十分的不舒服,她皺著眉頭,不是自然醒,大腦迷迷糊糊的,腦袋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的很。
眯著眼睛,剛想要將壓在胸口那討厭的東西推開,驀然想到什麽,眼睛陡然睜開,看著靠在她身上的鳳久瀾,皺成一團的眉頭一點點舒展開了,疏朗開闊,帶著點點的笑意,閉上眼睛,重新躺會床上,忽又睜開了眼睛,看著桌上搖曳的燭火,摸了摸鳳久瀾的手,不出意外,冷冰冰的。
她的身子一點點,小心的向床的內側移動,鳳久瀾躺在床上,她抽出身子,從床上小心翼翼的坐了起來,貓手貓腳的下了地,在房間找了圈,也沒看到毯子之類可以蓋的東西,便將方才自己蓋過的那床被子披在鳳久瀾的肩上,坐在床榻旁,看著那深陷進去的烏青眼眸,蒼白的臉,打消了將他送回床上的想法。
這些年,哥哥他和自己一樣,沒睡過幾個好覺吧。
方才一番動作,弦月的困意消失,整個人清醒了不少,看著敞開的窗戶,月光皎皎,一地的銀華,今晚的月色很好。
她提這鞋,躡手躡腳的走到窗邊,將窗戶合上,轉身看了鳳久瀾一眼,小心的開了門,將鞋放在地上,剛穿好,便瞧見朝著這邊走來的雲輕痕。
“公主。”
弦月指著屋內,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點,哥哥在睡覺。”
雲輕痕一喜,點了點頭。
“雲統領,哥哥他這些年過得好嗎?”
弦月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雲輕痕看著弦月的側臉,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越發的柔和,神聖不可褻瀆,他緊抿著唇,低頭,不語。
怎麽可能過的好?這樣的話,叫他如何說?
“我知道,他過的不好。”
弦月的聲音,悠悠的,隨風飄進雲輕痕的耳畔,抬頭,弦月的臉上已經是一貫的笑容,動了動手腳:“我出去走走。”
雲輕痕追了上去,叫了聲:“公主。”
弦月轉過身,雲輕痕動了動唇,張口語言,到最後,隻說了句:“公主不要走得太遠了。”
殿下醒來找不到,又該著急了,隻是後邊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公主那般聰慧,殿下他應該不希望公主知道這些吧。
和其他的樓院不同,海棠苑並不是很大,鳳國的開國國主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子,十分喜歡海棠花,海棠苑也因此得名,她不喜歡熱鬧,所以這海棠苑才會建在這樣偏僻的地方。
十一月了,海棠花早就謝了,樹上也是光禿禿的,破敗的一片,沒有巡邏的羽林軍,隻有隱在暗處的影衛,整個海棠苑空落落的,安靜的嚇人。
磐城的天本就冷,尤其是夜裏,那風吹在臉上,生生的刮人,若非有深厚的內力,弦月怕早就冷的瑟瑟發抖。
弦月穿過海棠閣,周圍全是越過牆頭的枝幹,她無聊的撥開頭頂的的樹枝,看著靠在拱形小門上的紫色身影,驀然瞪大了眼睛,眨了眨眼睛,那紫色的身影還在,不是幻覺。
因為是背對著自己,弦月不敢肯定,不過那種感覺,絕對錯不了。
“蘭公子,難道這海棠別院的月亮比蘭宣院的圓?”
弦月走到蘭裔軒身邊,順著他的視線,越過高高的圍牆,看著懸掛在夜空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