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別碰我,蘭裔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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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妖重生鳳傾天下在線閱讀全集:小說全文全集番外第八十九章:別碰我,蘭裔軒第八十九章:別碰我,蘭裔軒
    縱身一躍的瞬間,蘭裔軒隻覺得身子像是被一根粗粗的繩子綁住,而另外一端站著的是個力大如牛的壯漢,緊緊的拽著,任他如何掙紮都沒有用,隻能隨著那巨大的吸引力不停的下墜。
    蘭裔軒極力保持身體的平衡,穩穩的落在地麵上,入目是一片的狼藉,雜亂的大石,堆積在地上,橫插著鋒利的箭頭,密密麻麻的,上麵淬著黑紫色的毒汁,而地上,則是一個大大的坑,大殿正中的位置,是四角都被封閉著的鐵籠,純金打造,夜明珠光下,金燦燦的,十分耀眼。
    蘭裔軒的眼飛快的掃過四周,雜亂的石頭,大的小的,到處都是,再沒有其他,他能斷定,大石下,不會有她的身影,隻是半天沒聽到弦月的聲音,他的心還是不由的慌亂起來。
    “弦月。”
    “鳳弦月。”
    幽閉的空間,蘭裔軒大聲叫喚著弦月的名字,站在平地上,看到的就隻有那些陰寒森森的大石,反正森森的寒意,而另外一邊,則被完全擋住,就算是仰著頭,借著昏黃的光,還是什麽都看不清,更不能判斷弦月所在的具體位置。
    蘭裔軒咬唇,將拖地的衣擺係在腰上,撅起袖子,負手攀上了大石,沒了石頭的阻隔,越是往上爬,那森寒的氣息伴著濃濃的濕氣,灑在臉上,而大坑內成百上千的屍體沒有任何掩飾的暴露在他的視線下。
    蘭裔軒挑了挑眉,放在那灰黑石頭上的右手有瞬間的僵硬,勉強戴在臉上維持著冷靜的麵具出現了皸裂,三丈長三丈寬的大坑內,橫七豎八的插滿了黑色的箭頭,而那些原本保養的很好的屍體正以人的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先是頭,然後是雙臂,接著是腿,而好多則是雜亂無章的,一開始還是好好的,雪白的肌膚,百裏透著紅,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一灘腐水。
    蘭裔軒的手緊握著大石的一角,尖尖的,鋒利的,紮的他掌心流血,閉上眼,風從耳畔吹過,眼前浮現出的似乎就是那驚險萬分的一幕。
    從天而降的鐵門,前後左右,步步將她逼上了絕境,橫飛的毒箭,從四麵八方朝著她飛射過來,還有頭頂的巨石,蘭裔軒緊抿著唇,看著大坑內那些沾上劇毒的屍體,眉頭微擰,他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瞧見那堆積如山的屍體,那種心驚的恐懼,從腳底升起的陣陣寒意,那個時候,尚且還是青天白日,身邊還有人陪著,他抽回自己流血的手,隻恨自己當時沒陪在她身邊,恨自己的一時大意,更懊惱她對自己耍的那些聰明手段。
    蘭裔軒不停的在原地打轉,這個地方沒有出口,正中擺放著的棺木富麗堂皇,紅色的寶石在這昏暗的空間閃閃發亮,兩邊走廊上的牆壁凹凸不平,看不出任何的痕跡,蘭裔軒淩空跳下大石,直接落在那巨大的屍坑前,繞了一圈,心底忍不住開始發怵。
    聽音辨位,蘭裔軒肯定弦月就在這皇陵的主殿,這麽大的地方又被石頭壓住,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麽去尋找。
    “弦月。”
    “鳳弦月,你給我醒來。”
    “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幻境。”
    “鳳久瀾安然無恙,遠在鳳國,他在等著你回去。”
    “你不是說要守護他的嗎?”
    “不準給我睡過去。”
    蘭裔軒找尋著可能的入口,今後他再不會讓她脫離他的視線。
    弦月倒在地上,整個人仿佛置身雲端之上,軟綿綿的,又好像是漂遊在水中,身子完全不受控製,四周漆黑的一片,她置身深不見底的黑淵,墊著腳尖,伸長著脖子,蹦跳著,想要握住那陽光般溫暖的大手,近了近了,隻要再高一點,就可以夠到了。
    模模糊糊的,她好像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一聲聲的,明明是冷冷清清的,卻愣是讓人聽出幾分焦灼來,那聲音,穿透厚厚的雲層,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熟悉而又陌生,借著風,斷斷續續的,傳進她的耳畔。
    假的?幻境?鳳久瀾?安然無恙?鳳國?重重的黑雲被金色的陽光吹散,那淡淡的一縷明亮,在她即將要徹底陷入黑暗的一瞬,像是翻滾的海浪,拍打著她已經沉睡過去的意識。
    她的小指微微的動了動,掌心用力的摁住地麵,些微的刺痛感讓她的意識一點點慢慢的恢複,有了片刻思考的能力。
    假的,對,都是假的,那些都是幻境,哥哥怎麽會死,他說過會守著自己一輩子的,他不會死的,這是楚國的皇陵,是華初雪帶她來的,哥哥他還在鳳國,他還在等著自己回去。
    假的,都是騙人的。
    短暫的清醒已經足夠,那樣的意識讓弦月竊喜不已,哥哥他還活著,他沒有死,弦月死寂的心慢慢的恢複了生氣,舒展的眉頭擰緊,她動了動手,想要並攏五指,卻是一點力氣也沒有,隻有小指微微的曲起,她皺著眉,在地麵上用力一劃,卻沒有任何的作用。
    陽光灑在臉上,雪白的肌膚折射出瑩潤的光澤,長長的睫毛顫了顫,耳畔皆是蟲鳴鳥叫聲,山間獨有的清新空氣撲鼻而來,弦月努力了好久,那緊閉著的眼眸才微微的露出了一小段縫隙。
    陽光穿透高大蒼翠的樹木,那鮮明亮麗的顏色和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全然不同,弦月的眼睛不適,微微的眯起。
    好累,真的好累,那種感覺,仿佛是曆劫重生,想要閉上眼睛好好休息卻又不敢,就擔心自己做了什麽駭人的噩夢,再也醒不過來。
    她就那樣直直的倒在地上,視線已經被淚水模糊了,抬手,啪的一聲,冰冷的指尖完全不受控製的打在臉上,同樣都是冰冰涼涼的,弦月一驚,原來她早就是滿臉的淚水。
    沐浴在陽光下,可心卻是冰冷的,比起剛才看到那成百上千的屍體,這樣的冰冷除了恐懼害怕,還有痛,夢裏自己的癲狂還有心傷,如此的真實,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她的體內,眼角的淚水,完全不受控製的泛濫成災。
    哥哥還活著,他沒有死,沒有死,他還活著,弦月在心底一遍遍的重複著,她的腦海就隻有這一個想法,不想動,除了呼吸,也在沒了多餘的力氣。
    蘭裔軒沒想到那重重的幽暗身後,隱藏著的居然是這樣一個恰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趟過水,渾身上下濕漉漉的,上麵甚至還有死人腐化的氣息,讓人作嘔的惡心,而他隻是胡亂的用那隻沾滿了水珠的手抹掉臉上的水,靠在一棵樹上休息了片刻,真的隻是片刻的時間,紊亂的呼吸慢慢的平穩了下來。
    金色的陽光,高大蒼翠的樹木,圍繞著那些蒼天大樹的綠草,五顏六色的野花盛開,色彩繽紛的蝴蝶翩翩起舞,伴隨著清風的還有那陣陣的花香。
    “弦月。”
    蘭裔軒的神情難有的疲憊,腰板卻依舊挺的筆直,看起來依舊是精神矍鑠。
    “鳳弦月。”
    弦月倒在地上,此刻她的大腦除了鳳久瀾還活著的這個消息,其餘的一切皆是空白的一片,過了好半天,才聽到有人叫自己,那聲音,和方才自己跌落黑暗前那一瞬的聲音重疊,她卻不願思考是誰在叫她,更加不想開口應答,更不要說去猜測蘭裔軒為什麽在這個地方。
    她覺得累,前所未有的疲倦,明明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是不真實的,饒是如此,她還是被折騰的沒有了半點力氣,就像是枯萎的花,隨時都會凋謝,直到現在,她渾身上下還是顫抖著的,因為害怕,她能感覺得到那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她伸展開雙手,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可眼淚卻完全不受控製,順著眼角,流滿了整張臉。
    “弦月。”
    “鳳…”
    蘭裔軒單手扶著弦月身前的一棵大樹,那眼底的溫和已經被煩躁和恐懼取代,看著躺在地上的弦月,先是一喜,而後慌忙的奔了過去,那迅捷的速度,完全就不是個疲倦的人會有的。
    “鳳弦月。”
    蘭裔軒蹲在地上,地上躺著的那個人,臉色已經不能用蒼白二字來形容了,那是如水晶般的晶瑩,仿佛在陽光下曬一曬,就會變成蒸汽,然後隨風而逝。
    蘭裔軒背自己的這一想法駭住,輕輕的拍了拍弦月的臉,觸手的冰涼讓他嚇了一跳,原本的紅唇也被凍成了青紫色,眉間的朱砂卻越發的妖嬈,蘭裔軒將弦月抱在懷中,伸手在她的鼻尖探了探,那氣息雖然微弱,卻已經讓他提著的心慢慢的放了下來,緊繃著的神經也在瞬間放鬆。
    他緊緊的握住弦月的雙手,不停的揉搓哈氣,輸送內力,直到弦月的臉漸漸的恢複了幾分人色,才放開她的手,可她的身體卻依舊還在顫抖,還有那青紫的嘴唇,還在不停的哆嗦。
    弦月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任由蘭裔軒抱著自己,黑暗,惶恐,害怕,焦灼,那些像煙霧般繚繞在她周圍的負麵情緒,一點點慢慢的隨風散去,她不去想這個懷抱是誰的,隻是莫名的覺得安心,她貪戀這樣的溫暖,至少現在,她舍不得離開。
    她真的覺得好害怕,完全超出了她能承受的範圍之內,那種恐懼,讓她無法呼吸,雖然以前在梨花山上,柳心悠也經常這樣威脅自己,卻從未如此鮮明而又真實的在她的世界上演。
    蘭裔軒將弦月緊緊的摟在懷中,讓她整個人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弦月因為害怕渾身都在顫抖,他也好不到哪裏去,同樣也是一身冷汗。
    他在想,這個女人,可以隨時要了自己的命。
    “鳳弦月,鳳久瀾沒事。”
    蘭裔軒湊到弦月的耳畔,低低的道了聲,心下卻是氣惱的。
    這個女人能要了他的命,而能要她命的卻是另外一個男人,他雖然不知道在那條黑暗悠長的河道中發生了什麽事,不過能讓她這樣要死不活的,絕對和鳳久瀾脫不了幹係,此刻的蘭裔軒真的有種衝動,生生將懷裏的這個人掐死,這樣的話,他便沒了任何的牽絆,今後也再不會動情。
    可那些,不過是氣惱時的衝動想法而已,還來不及付諸行動,懷中的弦月突然坐直了身子,環住他的頸項,突然大哭出聲。
    她哭的很大聲,卻與上次在天府的不同,那個時候的她,哭聲飽含了太多的心疼,憤恨和不甘,但是現在,他感覺到了顫抖和害怕,她內心深處的惶恐和不安。
    弦月抱著蘭裔軒,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她害怕,真的害怕,隻要想到那個夢,心裏就會生出被世界遺棄的悲愴感,想到鳳久瀾會離開她,她就有種發瘋的衝動,是的,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天的話,她回瘋的,徹底瘋掉,或許她害怕離開自己的身邊的並不僅僅是鳳久瀾而已。
    她現在亟需用這種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緒,無論出現在她跟前的那個人是誰,她都會抱著他,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蘭裔軒任由弦月抱著,任由那灼熱滾燙的淚水像是並涼入骨的河水一般,將他好不容易烘幹的衣服打濕。
    她輕易不會落淚,可每一次哭泣都與鳳久瀾有關。
    “鳳久瀾他沒事。”
    蘭裔軒本想安慰弦月說不要害怕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隻柔柔的道出了這樣一個事實:“他不會有事的。”
    他輕輕的道了聲,伸出右手,想要輕拍弦月的背,弦月彎曲的背突然挺的筆直,低頭狠狠的咬上了蘭裔軒的肩膀。
    蘭裔軒吃痛,眉頭瞬間擰緊,伸出去的手就想要將弦月推開,卻在伸至一半的時候愣在了半空。
    弦月的眉頭同樣是緊擰著的,她咬的力度就和她的哭聲一樣,半點都不含糊的,那雪白的貝齒,比刀劍還要鋒利,隔著一層被水浸泡過的衣裳,狠狠的插在他的肩上,那紫衣上漸漸的暈染了一層淡淡的血色,鹹澀粘稠的血液在口腔間遊蕩,弦月卻依舊不肯鬆口。
    蘭裔軒的右手緊握成拳,悶哼了一聲,弦月抬頭,望著身後那白花花的陽光,忍不住想到那大坑內成百上千的屍坑,空空的胃開始翻江倒海,有種作嘔的衝動,鬆口,轉身,蹲在樹下不停的幹嘔。
    蘭裔軒側身低頭看著自己的右肩,還沒擦看自己的傷勢,便聽到弦月幹嘔的聲音,那稍稍恢複的紅潤臉色頃刻間又是一片煞白,晶瑩似雪,略微思索,很快就明白了大概。
    皇家的陵墓,為了以防萬一,最多隻有一個出口,他震碎了華天擎的石棺,啟動了屍坑內的機關進來的,就算是那裏邊的河水清可見底,依舊無法掩蓋他上邊是死人的事實,更何況他縱身的那一瞬,那些屍體已經腐化,不要說弦月覺得惡心,就是他自己,也不敢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蘭裔軒走了過去,輕拍弦月的背,可他的手還沒碰上弦月,就被她狠狠擋了回來,她轉過身,那清亮的眼眸卻是紅紅的,布滿了血色,死死的瞪著蘭裔軒,淚水還掛在睫毛上,楚楚可憐,可她的表情口吻卻是十分凶惡:“別碰我,蘭裔軒。”
    蘭裔軒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溫柔像是摔在地上的碎片,七零八落,陽光下,那一貫溫和的眸,藏著怎麽都無法掩飾的陰霾,同樣死死的盯著弦月,她眼底的戒備和防範悉數落進他的眼底。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蘭裔軒看著坐在地上的弦月,那如受驚小鹿般的眼神,恢複了一貫的溫和冷清,輕笑了一聲,收回手:“那就不碰了吧。”
    弦月坐在地上,渾身上下還是在無法抑製的打著哆嗦,雙手抱著膝蓋,不停的後退,現在的蘭裔軒,同樣讓她覺得害怕。
    “是不是夢到你哥哥發生什麽事?”
    這樣的弦月,讓他覺得心疼,可她這巨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讓他覺得惱火,如果不是在意,他現在如何會出現在她跟前,她那麽聰明,怎麽會想不通?
    弦月很想揚起笑臉,驕傲的昂著下巴,直直的與蘭裔軒的視線相對,挑眉道一聲:“是又怎麽樣?”
    以前無論她如何的憤怒失控,可隻要對上蘭裔軒那溫和的眸,她很快就能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很快就可以揚起冰冷嘲諷的笑臉,但是現在,她做不到,隻要對上他的那張臉,她就會忍不住想到他摟著華初雪的模樣。
    “鳳弦月,是不是隻要沒了鳳久瀾,你就會活不下去?”
    蘭裔軒一步步緊逼,湊近弦月,弦月心亂如麻,臉色都是蒼白而又嚇人的,雙手環著膝蓋,埋頭不看蘭裔軒。
    如果不是模模糊糊聽到蘭裔軒的聲音,說不定她真的會任由自己墜入那深不見底的黑淵,永遠都醒不過來。
    “鳳弦月。”
    蘭裔軒突然扣住弦月的雙肩,弦月依舊將頭埋進膝蓋,動也不動,仿佛沒聽到蘭裔軒的聲音一般。
    這個世界,就隻有哥哥是真心待她的,她隻要在意哥哥就夠了,隻要哥哥一個人就好,不能貪心了,千萬不能貪心了。
    “你就不會好奇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嗎?”
    弦月空白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她尖叫了一聲,抬頭,剛好對上蘭裔軒冰冷而又壓迫感十足的眸,想也不想,雙手用力推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讓,然後捂住了耳朵。
    “你克死了母妃,害死了一心一意為你的哥哥,你就是個掃把星,誰和你在一起誰倒黴”
    “軒哥哥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你以為你還是鳳國的公主嗎?鳳久瀾死了,你根本什麽都不是,還憑什麽對著我大吼大叫的,我做那些,看上的不過是鳳國的勢力,沒想到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簡直就是浪費時間,鳳弦月,你去死吧,今後別再來糾纏我。”
    蘭裔軒被弦月推倒在地上,那素淨的小臉一邊是蒼白的,另外一邊卻是駭人的鐵青色,緊咬著唇,瑩潤的唇瓣隱隱可以瞧見點點的紅,雙手緊緊的捂住耳朵,緊蹙著眉頭,痛苦不堪的模樣,像是在極力的壓抑住什麽痛苦。
    弦月倒在地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地麵上是蒼翠的青草,春天獨有的氣息鑽進她的鼻孔,那濃鬱的青色讓人的精神為之一振,她慢慢的閉上眼睛,任由那些人聲音在她的耳邊縈繞。
    哥哥他就在鳳國等著自己回去,他還好好的,什麽事都沒有,華初雪是故意說那些話來激她的,蘭裔軒是嗎?對,他不屬於自己,他對自己是別有居心的,她不能在意,不能在意。
    弦月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麻繩一般,擰成一團,難受的厲害,像是有人在她的心尖紮了一刀,在那般尖銳的疼痛中,她告訴自己,隻要不上心就好,對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能上心。
    蘭裔軒隻能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在地上打滾的弦月,看著她緊皺的眉頭一點點鬆開,那緊閉著的眼眸一點點睜開,與他的對上,陌生而又疏離,而在那陌生疏離的背後,是方才一直潛藏在表麵的戒備,那雙明媚的大眼盯著自己,空洞而又迷茫,漸漸的,迸射出如煙火一般的笑意,星星點點的,比夜空的星火還要璀璨,卻讓蘭裔軒手足發寒。
    他笑著,在弦月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一把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我長的可還能入羲和公主的眼?”
    他喚她羲和公主,而不是弦月,溫和的笑意,恰若弦月盯著他的眼神,淡漠而又疏離。
    弦月一開始還是呆呆的,很快便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挑眉笑了笑:“你說呢?”
    然後指著蘭裔軒懸在腰上的衣擺,笑出了聲:“蘭公子,你現在這樣子真是帥呆了。”
    話剛說完,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消失。
    蘭裔軒的臉上是一貫的笑意,原來就算是他為了她能舍棄性命,甚至是自己所有的信任,她的心也未必會接受自己。
    蘭裔軒起身,將坐在地上的弦月拉了起來,手上故意用了力,弦月叫了聲,整個人倒在他的懷中,怔愣也隻是片刻,弦月很快推開蘭裔軒,若是以往,或許她還會針鋒相對一番,可現在,她卻沒有那個心情。
    “走吧。”
    蘭裔軒率先走在前邊,弦月卻依舊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脊背挺直,身姿頎長,就算狼狽,可單單隻是一個背影,卻足以撩撥少女春心。
    是呀,蘭裔軒,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呢?如果說沒有丁點感動,她自己都不相信,但是也僅僅隻會是感動而已。
    扯了扯嘴角,明明是笑,可心裏卻是一片苦澀。
    她不說,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突然間的刻意疏離,她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在蘭裔軒攬著小鳥依人的華初雪,甚至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她的心裏其實是很難過的。
    是夢,但是太過真實了,她咬他,除了夢裏鳳久瀾離開的事實,更多的是因為蘭裔軒說的那些話,雖然隻是在夢裏,卻還是傷害了她,鳳弦月向來是睚眥必報,而且她還是個很自私的人,那個夢,讓她覺得,蘭裔軒是危險的,對於危險,她本能的想要遠離。
    “蘭公子,你走那麽快做什麽,等等我。”
    弦月笑著追了上去,蘭裔軒卻越走越快,根本不搭理弦月。
    弦月也不追,兩人保持著數米的距離,不近不遠的。
    “蘭公子。”
    弦月從懷中掏出地圖,許是被水浸泡了太久的緣故,上麵勾繪的地圖已經模糊,蘭裔軒見弦月沒有跟上來,馬上就停下了腳步,倒過身去,單從他的臉上看,瞧不出丁點生氣的痕跡,可弦月知道,他生氣了,但是她卻選擇做個鴕鳥。
    蘭裔軒奪過弦月手中模糊的地圖,扔在地上,拉著她的手就往前走:“跟著我走。”
    他的聲音冷冷的,聽不出喜怒。
    弦月任由他拽著自己,她身上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蘭裔軒要是不放手,她掙紮也沒用。
    “那張隻是到皇陵的地圖,你現在已經離開皇陵了,要來有什麽用。”
    弦月哦了一聲,沒有任何的質疑,乖乖的跟在蘭裔軒的身後。
    皇陵的出口是死亡穀的入口,這麽說,她現在已經在死亡穀了嗎?可如果這個地方就是死亡穀的話,當年可以與念安霸一較高下的白展堂如何會死?
    “這個地方還不是死亡穀。”
    蘭裔軒握緊弦月的手,望了四周一眼,很是肯定道。
    皇陵的盡頭,有一處陡峭的斷崖,那才是死亡穀的入口,雖然不知道那斷崖在何處,不過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死亡穀內有的絕對不是那些美麗無害的花木鳥獸。
    “蘭公子,聽華初雪說今天火龍結果。”
    弦月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華初雪的話她已經不相信了,但她還是抱了一絲希望,因為那可以醫治哥哥的霜寒之症。
    蘭裔軒轉過身,嘴唇微微的抿起,像是一彎鋒利的鐮刀,最終還是軟了下來:“鳳弦月,要是你有什麽三長兩短,痛不欲生的會是鳳久瀾。”
    弦月的眸光閃動,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如果說以前她還對能從死亡穀那個地方逃脫抱著希望的話,那麽在經曆了那樣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後,她真的已經清醒,明明知道隻是個夢,她到現在還如此難受,哥哥對自己的感情不比她少上分毫,如果她真的葬身死亡穀,那種生離死別的痛苦,哥哥他如何承受的住。
    “我知道。”
    弦月沉思了片刻,點頭道:“以前我一直覺得白戰楓自以為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自以為是的是自己,我並沒有把握從死亡穀全身而退,但我還是一意孤行,蘭裔軒,我不會去了,就像你說的,如果我真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最傷心的會是自己。”
    “我隻是聽華初雪說那火龍果長在魂斷崖上,而且能治霜寒之症,所以才問你的,如果太過危險的話,我就不要了,蘭裔軒,這次我是真的要回鳳國了,陪在哥哥身邊,替他分擔鳳國的國事,然後尋最好的大夫,為他治療。”
    還有,蘭裔軒,我不會嫁給白戰楓,更不會嫁給你,她要避開那些能在她傷口上撒鹽的人,她會選一個普通平凡的鳳國男子,她會一如既往的守護鳳國,用自己的鮮血捍衛鳳國百姓的安寧。
    蘭裔軒死死的盯著弦月,那雙眼睛隻有在提到鳳久瀾的時候才會有些許的亮光,那淡淡的口吻,像是在陳述未來既定的事實。
    她的未來,有鳳國,有鳳久瀾,而其餘的人,則被她徹底排除在生命之外。
    蘭裔軒覺得煩躁,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千斤重的巨石死死的壓在胸口,想移卻怎麽都搬不開。
    “我帶你去。”
    蘭裔軒牽住弦月的手,緊緊的握住,他握得很緊,像是要把她融進自己的骨血。
    現在才想逃,已經太晚了。
    第九十章:患難真情【推薦
    兩人走的並不是很快,蘭裔軒牽著弦月的手,穿過茂密的灌木叢林,繞過那些遮天蔽日的樹木,懸掛在正中的太陽慢慢的西落,橘色的陽光灑向地麵,現在兩人身處在一大片綠色的草地上,那些嫩綠的小草剛好沒到他們的小腿,正前的位置是一大片的斷壁。
    蘭裔軒停下腳步,鬆開弦月的手,指著前方陡峭的壁崖:“你要的東西就在那邊。”
    弦月順這蘭裔軒手指的方向望去,抬頭看了蘭裔軒一眼,踩著半高的叢木,朝著斷崖的方向跑了過去。
    蘭裔軒向前走了幾步,尋了個尚算幹淨的位置坐下,因為是在傍晚,嫩綠的草地十分幹燥,濕氣並不是很重。
    落日渾圓,空曠的草地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綠色,間或又幾朵小野花,天空再不是如天鵝絨般的蔚藍,而是如大火熊熊燃燒般的明豔亮色,灑向地麵,配合著那同樣鮮亮的綠色,靜謐美好,隔開一大段的距離,對邊同樣是一座陡峭的山峰,煙霧繚繞。
    越是接近斷崖,草木就越是稀疏,崖邊上零零散散的長著幾棵樹,隻有半人高,粗矮的主幹頂端,枝條團團撲散,構成圓形的平頂樹冠,狀如蘑菇,長的和迎客鬆極為相似,像是熱情的擁抱,弦月卻覺得那像極了死神的手,拽著自己的身子,不停的墜入黑暗的深淵,和迎客鬆不同,他的樹幹十分的粗壯。
    弦月站在崖邊,四處看了一眼,並未發現火龍果,轉過身,見蘭裔軒半個人都淹沒在草叢中,眯著眼睛,眉頭舒展,弦月卻讀出了疲倦二字,弦月動了動唇,伸著脖子,想要開口,刀最後卻還是什麽都沒問。
    其實她心裏還是相信蘭裔軒的,這個地方肯定是有火龍果的。
    弦月剛轉過身,蘭裔軒便睜開了微閉著的眼睛,斷崖上,那嬌小瘦弱的身影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素白的衣裳淩空飛舞,一下下,像是旌旗一般,帶著肅肅的寒意,放在膝蓋上的小指動了動,而後又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弦月猶豫了片刻,繼續向前走了幾步,右手攀著近旁那顆又矮又胖的樹木,整個人靠在粗壯的枝幹上,與對邊的煙霧繚繞的山巒不同,弦月現在所處的位置,幾乎能將整座山崖看的清楚,數千米的高峰,十分的光滑,中間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弦月吞了吞口水,心裏微微的有些發怵,這個地方,絕對稱得上險峰,那麽高的地方,居然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不過比起方才的驚恐,弦月現在淡定從容了許多。
    “鳳弦月。”
    蘭裔軒隨手扯了根綠色的小草,放在掌心,眼睛眯成一條直線,淡淡的聲音,卻像是在壓抑些什麽。
    弦月沒有轉身,有什麽東西正破土而出,眨眼的功夫,寸草不生的斷壁上突然長出了許多片片的嫩葉,那般神奇的速度,橘色的夕陽,那手掌大小的綠葉反射著光,可以清楚的瞧見上火龍,炯炯有神的雙目,栩栩如生,弦月的心陡然一喜,兩眼迸射出興奮的火花:“蘭裔軒,火龍結果了。”
    蘭裔軒睜開眼睛,隔著重重的綠色,他隻能看到弦月朝著他揮舞的手,那興奮激動的聲音借著風一並傳入他的耳膜,沒見到她的人影,蘭裔軒始終覺得不放心,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攤開的掌心泛著微微的暗黃,蘭裔軒的眉頭微皺,看到山崖邊的人影,鬆了口氣。
    展開的綠葉一片片慢慢的聚攏,正中的位置突然長出了一個小小的點,尖尖的,然後像是雨後的竹筍般迅速長開,宛如一顆晶瑩透明的紅水晶,流光溢彩,被那重重的綠葉包裹。
    弦月的眼睛動也不動,注視著中間的每一個過程,隻覺得短暫而又蠻長,心裏隻覺得激動,外圍一圈包裹著果實的葉子慢慢的脫落,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香氣,沁人心脾,弦月的全部心思都在崖上那些火龍果上,絲毫沒有發現承載著她的樹根正一點點從地上慢慢的被拔起。
    葉子脫落,露出正中的果實,晶瑩剔透,距離弦月並不是很遠,但也不近,弦月努力夠手,好幾次,都差那麽一點點。
    蘭裔軒看著崖底的弦月,注視著那急切而又興奮的臉,那顆素來平靜如死水般的心從未有過的紊亂,他現在對弦月是有氣又惱,可偏偏他舍不得對她下手,看她眉頭緊皺,他便覺得舒心,他心裏難受,也不想她舒心。
    弦月試了半天,一顆火龍果都沒摘到,心裏難免有些急躁,倚靠在樹上,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嘴角陡然上揚,她抬起左手,將袖上的衣服扯了下來,手臂的長短,拿在手上,但見那白色的布條飛舞,靈活如遊龍一般,她輕輕一揮,連續纏上了三顆火龍果,勾唇一笑,三顆火龍果全部成為她的囊中之物。
    “蘭裔軒。”
    她揚了揚素白布條上纏著的火龍果,在蘭裔軒看的並不是很清楚的位置,笑的越發得意,而那棵原本粗壯的大樹不知為何,像是斷崖上的火龍果一般,緊紮在土裏的樹根破土而出。
    “鳳弦月。”
    “鳳弦月,你在不在。”
    “公子。”
    白戰楓一行人也不管弦月他們是不是已經出了皇陵,自進了這片叢林之後,一路叫著他們的名字過來,這是他們心底的奢望,也是為了發泄心底的恐慌,空曠的山穀,就隻有他們的叫喚聲來回飄蕩,焦灼的,顫抖的。
    蘭裔軒轉過身,遠遠的看到一身灰衣的雷雲,招了招手,雷雲他們看到蘭裔軒,瞪大眼睛,先是愣了片刻,然後朝著他的方向飛奔了過去。
    “公子。”
    雷雲一臉的驚喜,將蘭裔軒上下打量了一遍,除了肩上隱隱的血痕,並無大礙:“公子你沒事就好。”
    而那似曾相識的血痕更讓他鬆了口氣,弦月姑娘也沒事。
    “弦月呢?”
    白戰楓四下看了一眼,並未發現弦月的身影,奔到蘭裔軒跟前,直接問道。
    白鼇一路風塵,白戰楓心焦,他也隻能加快腳步,滿臉的倦怠,腳下卻依舊生風,白戰楓前腳剛到蘭裔軒跟前,他馬上就站在了他的身後。
    華初雪低著頭,站在蘭裔軒的身後,十指纏繞,不知所措。
    “那裏。”
    蘭裔軒手指著弦月攀著的那顆樹,那一貫溫和的眸有焦灼,瞬間睜大,傾瀉出濃濃的驚恐,臉色也順便變的煞白,他想也不想直接推開身前站著的白戰楓,箭一般的飛衝了過去。
    白戰楓的視線順著蘭裔軒手指的方向看去,像是有刀子在臉上劃開了一個口子,白戰楓皺著眉頭,轉過身,遮天蔽日的紫色將他的視線全部擋住,紫衣飄過,帶起一陣勁風,直到那紫色的身影從自己的身邊飄過,他隱隱看到那斷壁上揮著的手,他的視線追隨著那擺動的手,在那漸漸破土的灰黃樹根上發現了另外一隻手。
    “小心。”
    他大喝一聲,腳下的土地似乎跟著深陷了進去,黑衣生風,抬腿就要衝過去,身經百戰的白鼇早在蘭裔軒麵容失色的時候就知道情況不對,他沒有看弦月,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白戰楓身上,見他抬頭,想也不想,雙手堪比閃電,直接環住了他的肩膀,大喝了一聲:“不準去。”
    白家的老爺子,說話的時候,自有一股堪比君王的威嚴,可那雙眼睛,流露出的除了擔心,還有這不為白戰楓所知的惶恐。
    以白戰楓的身手,想要擺脫白鼇自然不是什麽難事,他猶豫了片刻,隻有短短的片刻,然後用力的掰開了白鼇的手:“老爺子,你不要逼我。”
    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墜下山崖卻什麽都不做,這必定會讓自己後悔一生。
    白鼇被迫鬆開白戰楓的手,可這瞬間的阻攔,卻為華初雪爭取了時間,她先是看見蘭裔軒發了瘋的一般的往懸崖的方向衝,再然後便是那顆搖搖欲墜的樹木,便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臉上盡是陰狠而又得意的笑容。
    這一次,她鳳弦月是生是死,真的與她華初雪無關,她見白戰楓要上去幫忙,哪裏肯讓,想也不想,直接攔在白戰楓的身前。
    “不準去。”
    那是用公主的身份下達的命令,可白戰楓卻不吃這一套,沉著臉,陰狠道:“滾。”
    他尊重白鼇,可華初雪的公主身份,他並不放在眼裏。
    “你是白家的人,就算是死,也隻能為楚國犧牲。”
    白戰楓見她一臉的堅決,知道是說不通了,蛇蠍心腸,說的就是他眼前站著的這個女人,美嗎?他隻覺得醜陋。
    “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的?”
    白戰楓冷聲質問,他素來不是什麽憐香惜玉之輩,尤其是這當口,恨不得踩著華初雪的屍體衝過去,鐵砂掌出,直對著華初雪,若不是擔心波及身後站著的白鼇,那必定是灌注全力的。
    論身手,華初雪也是不弱的,靈活的避開白戰楓的瘋狂攻勢,雖談不上遊刃有餘,倒也沒有讓自己受傷。
    “公子。”
    雷雲也慌了,剛好衝上去,腳下的草地移動變幻,隻聽到彭的一聲,塵土飛揚,數十黑衣男子手舉大刀,破土而出,將雷雲團團圍住。
    弦月將布條上的三顆火龍果係在腰上,正準備多摘一些,忽聽到白戰楓撕裂般尖叫聲,猛然回頭,心裏也是一驚,她攀著的那顆樹不知何時已經脫離了土地,隻有幾根細細的根莖懸浮在地麵上,弦月想也不想,沒做任何的思考,可出於對危險的認知,她本能的鬆開了手,下一瞬,那原本還懸浮在地麵上的樹木,被拋向了半空,如血般的殘陽下,她好像看到那灰黑色的樹幹上綁著同色係的粗繩。
    這一切都是被人算計好的,這是弦月最先想到的,可現在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思考深究到底是誰策劃了這一切。
    弦月縱身一躍,輕靈如掌上飛燕,雙眼如電,可這斷崖根本就沒有可以落腳停留的地方,眉頭微皺,既然沒有落腳的地方,那便找一處可以撐手的地方吧。
    腳尖輕點,那是隻有拇指大小的地方,可那凸起的石頭卻是極細極細的,就像是冰山的尖峰,弦月腳踩在上邊,掌心剛貼著石壁,瞳孔驟縮,她知道這些石壁都是濕的,卻沒想到這麽滑,像是打了蠟一般。
    弦月的心猛然一驚,也不管有沒有效,拚盡全力的貼著,掌心花開一道道口子,弦月溢了出來,卻依舊什麽都改變不了,弦月的手一滑,原本慣性向著石壁傾瀉的身子突然後仰,腳踩石壁,身子下滑的越發厲害,整個身子淩空懸浮在半空。
    “啊。”
    弦月驚叫了一聲,她能明顯的感覺得到自己的身子在不停的下墜,她極力的想要保持平衡,卻找不到著力點,她知道這山崖有多高,若下邊是石頭的話,就這樣摔下去,必定是屍骨無存。
    她瞪大著眼睛,眼見自己距懸崖邊越來越遠,心裏越發的慌亂,她能清楚的聽到山崖上兵器打鬥發出的聲響,一下下,撞擊在她的心尖上,他們都被人攔住了,根本就不會有人來救自己,她慢慢的閉上眼睛,隻剩下絕望和悲觀,她心裏隻有一個想法,這次真的死定了。
    “軒哥哥。”
    “公子。”
    華初雪和雷雲同時驚叫出聲,上方的打鬥越發的激烈。
    變化不過瞬間,弦月下落的身子突然頓在了半空,一隻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吊在了半空,弦月心中巨震,唰的抬頭,睜開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上方懸浮著的紫色身影。
    隻見蘭裔軒的軟劍深深的插在光滑的岩石中,他的左手捉著劍柄,另外一隻手牢牢的捉著她的手不放,她呆呆的望著蘭裔軒,像是石化了一般,今晚的夕陽怎麽那麽耀眼,不然蘭裔軒的周身怎麽會鍍上一層柔和的金色呢?可為什麽她卻在他的眼底讀出了生死不棄的決心呢?
    “誰允許你死的?”
    蘭裔軒的眉頭微皺,低頭看了眼呆呆的弦月,依舊是上揚的嘴角,讓人覺得親近,在這生死關頭,卻依舊從容而又淡定,他緊咬著唇,弦月覺得有什麽東西模糊了她的視線,等流到嘴角的時候,伸出舌頭一舔,熟悉的鹹澀讓她真的有種想哭的衝動。
    蘭裔軒被弦月咬傷右肩還沒來得及包紮,因這突然的用力,那並不甚嚴重的傷口撕裂開來,肩上,那紫色的一片已經被染紅,血水順著手臂滴落在他拽著弦月的左手上,還有臉上。
    山間的風呼呼作響,吹的弦月幾度以為自己會被那強勁的風卷走,她閉著眼睛,耳畔就隻有那滴滴答答的聲響,明明是蘭裔軒的肩膀在滴血,她怎麽覺得自己身上的某個地方也在淌血呢。
    蘭裔軒緊咬著唇,額頭上不停的有細密的冷汗冒了出來,這是懸空的山崖,不是平地,更何況他的手上有傷,傷口撕裂般的疼痛,若是常人,早就撐不住了。
    “我說過,你的命,有一半,是我的。”
    蘭裔軒咬著唇,一字一句道。
    那九個字,如此熟悉,一樣的話,也是同樣的人說的,甚至是一樣的口吻,明明她最討厭的是就是這種霸道的人,總把自己的意識強加到她身上,可現在,她卻一點也討厭不起來,剛剛才下的決定,登時掀起驚濤駭浪,弦月仰頭,定定的望著蘭裔軒,她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能量因為血的流失正一點點消逝,一邊臉色蒼白,另外一邊卻是鐵青的,這是她見過的最最狼狽不堪的蘭裔軒,卻讓人無法抑製的心動,她呆呆的看著那張臉,隻覺得心中的某個地方像是被溫水浸泡過一般,柔軟異常,然後塌陷。
    勾了勾唇,在生死關頭,他捉住了自己的手,為了自己,他可以放棄自己的性命,這樣的認知讓她覺得心情愉悅。
    蘭裔軒一隻手握著劍柄,另外一隻手拉著弦月不肯放手。兩眼查看了四周一眼,心裏也是一驚,這樣光滑的山壁,他也是第一次見。
    弦月的手方才被石壁劃破,鮮血慢慢的滲了出來,濕濕的,她的掌心又出了不少汗,和那山壁沒什麽區別,滑滑的,饒是蘭裔軒握的再怎麽緊都沒用,再加上是懸空,就算是兩人身懷絕技,在這樣強勁的大風下也是什麽都做不了。
    蘭裔軒微閉著眼睛,右邊的手臂痛的已經麻痹,仿佛已經不是自己了一般,可現在這種情況,根本就容不得他換手,深吸一口氣,緊插在是石縫間的軟劍根本就想下滑了半寸,蘭裔軒臉色也是一變,提了口氣,握著劍柄的手猛然向裏用力一推,兩個人又維持了原來不動的局麵。
    弦月的大拇指悄無聲息的從蘭裔軒的掌心滑出,那些粘稠的血液不但不能讓兩個人的手心緊緊的貼在一起,反而不停的分開,弦月皺眉,她能感覺的到那分開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知道,蘭裔軒不可能沒有察覺,她仰著脖子,高聲道:“蘭裔軒,鬆手,你給我鬆手。”
    蘭裔軒沒有多餘的力氣開口,瞥了眼弦月,十分的懊惱,那不滿的神情仿佛在叫囂,給我閉嘴。
    弦月的眉頭擰的越發的緊,眼睛眯成一條長長的,在段時間內,沒人能設計出這樣天衣無縫的計劃,華初雪雖然會偽裝,但隻要是牽扯到蘭裔軒的事情,她根本就沉不住氣,她知道自己想要去死亡穀的時間並不長,還要費心從楚王那裏套來路線,退一萬步說,這件事情真是她做的話,現在蘭裔軒已經跳下了山崖,如果那些人是她派來的,上邊根本就不可能還有打鬥的聲響。
    知道她會來死亡穀,知道她想要取火龍果,知道她回攀著那顆樹,這般的算無一漏,簡直可以和蘭裔軒相提並論了,他做了那麽多,無非是想要置她於死地,又怎麽會讓別人救她,如果沒有雷雲白戰楓他們幫忙,她和蘭裔軒兩個人現在都已經是筋疲力盡,根本就不可能上的去。
    “蘭裔軒,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鬆手的,你這個人,狡猾,奸詐,陰狠,自私,未達目的不擇手段,一死百了,死了省心,我一定不會這樣不顧性命救你的。”
    蘭裔軒輕輕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他笑了笑:“就隻有鳳久瀾能讓你這樣不顧一切。”
    蘭裔軒的嘴唇已經開始發白,整個人也是懨懨的,勾了勾唇,嘲弄道:“鳳弦月,我怎麽會看上你這麽個女人?”
    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歡他,他偏偏愛上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還這樣不顧性命:“你喜歡我嗎?”
    弦月的心已經開始發顫,蘭裔軒要是再不鬆手,他們兩個真的沒人能活的了了。
    “蘭裔軒,給我鬆手,我不想你陪著我一起死,到了陰曹地府還被你纏著。”
    **
    白戰楓與華初雪兩人背靠著背,冷冷的看著將他們圍在正中的數十個黑衣人,渾身散發著陰冷的駭氣。
    蘭裔軒奮不顧身跳崖的瞬間,他和華初雪兩人不再內鬥,齊齊對準這些突然出現,身懷絕技,內力充沛的黑衣人,華初雪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與自己不相上下,他原想著去救人,華初雪斷後,可現在,他們卻還是被他們困住,原定的計劃根本不能實施,他們尚且如此,就更加不要說雷雲了。
    “你看他們的眼睛。”
    華初雪那雙如狐狸般的媚眼冷冷的盯著那些人空洞無神的眼睛,很是肯定道:“他們被人控製住了。”
    方才一番打鬥,白戰楓也猜出了幾分,這些人,如斯強悍,就算是被他的鐵砂掌所傷,鮮血淋漓,還是能夠很快恢複過來,繼續戰鬥,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現在怎麽辦?”
    這樣的邪術,白戰楓隻是聽說,並未親眼瞧見過,可華初雪這樣一個深宮的公主居然能看出這些,自然滿心希望她能找到破解之法。
    “一招斃命,劃破他們的血管。”
    華初雪的話音方落,靈活的身子已經騰空而起,這樣的活死人她自然是見過的,她自己就是,不過顯然,那個人還不夠狠,這些人最多就隻是半個活死人而已,被控的時候刀劍不摧,可平日裏卻和常人無異,會流血,隻要割破了他們的血管,看他們還怎麽打。
    好狠的殺招,白戰楓一愣,卻見華初雪所經之處,一片的血色彌漫,那長長的指甲是最好的利器,伸手就劃破他們的血管,而那些人果然就倒地不起,白戰楓咬牙,他手上隻沾壞人的鮮血,這些人想要弦月死,該殺。
    這樣一想,灌注內裏的餓鐵砂掌齊齊朝著他們的喉管襲去,不一會,人就倒了大半,那嫩綠的草地被染成了鮮紅,雷雲自然也跟著照做。
    “我去救人。”
    白戰楓大吼了一聲,雷雲縱身一躍跳到他的身前,為他保駕護航,將他送到懸崖邊上。
    **
    “那最好。”
    蘭裔軒在心底補充了一句,他仰頭,看著距離自己足足有五米遠的平地,就像她說的,他要是再不鬆手,就隻能兩個人一起死了,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沒有動心,真好,他蘭裔軒陰險狡詐,自私自利,未達目的不折手段,偏偏沒有她鳳弦月的沒心沒肺。
    “鳳弦月,準備好了嗎?”
    他輕輕的問了聲,整個人看起來越大的虛弱,手下加緊晃動,弦月的心驟然一縮,尖叫道:“蘭裔軒,你想幹什麽。”
    如果隻是鬆手,哪裏需要這些動作:“我不準,我不準。”
    她連續叫了兩聲,心裏慌慌的,想要搖頭,卻擔心增添蘭裔軒的負重,清亮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蘭裔軒,像是噴泉一般,不停的冒著眼淚:“蘭裔軒,你要是敢那樣做,我馬上就跳下來。”
    蘭裔軒看著弦月臉上的淚水,與那些風幹了的血跡黏在一起,嘴角上揚,竟帶著幾分莫名的愉悅,輕道了聲:“口是心非。”
    弦月沒聽清他說什麽,隻隱隱看到他的唇在動,還以為他是在交代些什麽,心下越發的慌亂,緊緊的握住蘭裔軒握住她的手,怎麽都不肯放。
    “白戰楓,雷雲,你們再不快點我就要掉下去了。”
    弦月不管他們聽得見聽不見,也不管他們現在是不是能戰勝那些人來救自己,她就是想讓他們救自己,還有蘭裔軒,真的撐不了多久了,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該聽華初雪的話,來這什麽死亡穀,拖累了蘭裔軒,還中了別人的計,到底是誰,非置她於死地,隻是想她死嗎?
    想要繼續思索,可大腦卻開始短路,根本什麽都想不起來,隻知道仰著頭看這蘭裔軒,他的臉色已經不是蒼白可以形容的了,心裏越發的愧疚,從認識到現在,似乎一直是她拖累了蘭裔軒。
    “女人,我來救你了。”
    弦月聽到白戰楓的聲音,整個人的心頓時雀躍起來,枯木逢春也不過如此:“蘭裔軒,聽到了嗎?白戰楓來救我們了。”
    白戰楓站在懸崖邊,看著懸浮在半空的蘭裔軒和弦月二人,終於明白了大概,難怪憑他們二人的身手到現在還不能上來。
    弦月一直保持仰頭的動作,看到峭壁上的白戰楓:“身上有沒有飛刀,插在這斷壁上,動作給我快點。”
    就算是在這生死攸關的片刻,就算是請求,弦月對著白戰楓的態度依舊談不上友好。
    雷雲聽到弦月的聲音,幾下就將身上的飛刀全部給了白戰楓,白戰楓低著身子,提著心,橫空飛射,分毫無差的插在蘭裔軒和弦月的周身。
    “你先上去。”
    蘭裔軒對弦月道。
    弦月猶豫了片刻,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鬆手,你先上去。”
    她的腳下有飛刀墊著,現在勉強能撐住身子,就算他鬆開自己的手,她貼著石壁,不會摔下去的,她擔心,要是自己先上去,蘭裔軒就上不去了,雖然知道這個人一直非常強悍,不過還是有些擔心,現在的蘭裔軒看起來虛弱極了。
    雷雲轉過身,從地上撿起把大刀,不停的拚接,脫下身上的衣服,將那些加長的大刀包裹住,朝著懸崖,放了下去:“公子。”
    白戰楓搶過雷雲手中拿著的一端,相比於雷雲,他覺得自己的力氣絕對更大,那些黑衣人已經死了七七八八,白鼇繞過那些死人的屍體,站在白戰楓身邊。
    “快上去。”
    弦月看著空中懸浮的灰黑色,距離蘭裔軒不足一米的距離,隻要他能握住,白戰楓肯定能把他拉上去。
    蘭裔軒看了弦月一眼,左手用力抽出崖上的劍,另外一隻手用力一拍,縱身一躍,直接就拉住了白戰楓投放下來的長槍。
    弦月頓時鬆了口氣,而在同一瞬間,斷崖的另外一角,突然冒出了一個黑色的身影,寬大的黑袍,在漸漸漆黑的夕陽下,顯的有些猙獰,弦月的眼停落在蘭裔軒身上,等發現有異的時候,那黑色的身影已經移到了他的身邊,他的身後,是一根細細的蠶絲,那矯健的身影,像是張開翅膀的雄鷹,對著她就是一掌。
    “去死吧。”
    弦月望著那垂吊在半空中的黑色身影,風吹起他頭上戴著的連衣帽,那張臉是陌生的,可那雙眼睛,黑暗深邃,寒冰般的清冷,冰冷而又銳利,像是一隻隨時準備反撲的狼,隻有動物還有受過訓練的人才有這樣的本能,防備警惕的讓人心驚,越看就越覺得熟悉。
    她看著自己左手的玉鐲,突然就笑出了聲。
    “弦月!”
    白戰楓看著弦月下墜的身體,怒目圓瞪,大叫了一聲,整個人像是失力了一般,拉著蘭裔軒的手一鬆。
    “軒哥哥,快上來。”
    華初雪也站在懸崖邊上,一顆心提在了半空。
    寂靜的山穀,那尖細的聲音生生的刺破耳膜,蘭裔軒轉過身,他的身後是不停下墜的弦月,前方,夕陽下,那片草地上滿是屍體,那嫩綠的草葉被鮮血染紅,觸目驚心。
    “別鬆手。”
    “啊。”
    白戰楓原本鬆開的手猛然一緊,緊咬著牙,一旁站著的雷雲看著下墜的弦月,一顆心如置冰窖,眼前頓時一黑,一雙眼睛本能的移向白戰楓,唯恐他鬆手。
    身為忠仆,保護主子,那完全就是本能。
    白戰楓深呼吸,閉上眼睛,手上猛一提力,卻感覺另外一端鬆了許多,他心裏一驚,順著那灰黑的顏色望去,什麽都沒有,山崖上,那素白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眼前翻飛著的就隻有紫色的袍子。
    “軒哥哥。”
    “公子。”
    白鼇看著白戰楓灰敗的眼,仿佛這個人的心也跟著死去了一般,他心驚而又無奈,直接就扣住了他的雙手,沒有了白老爺子慣用的命令口吻,那是一種近乎懇求的眼神,語重心長道:“楓兒,白家和爺爺離不開你。”
    白紫兩道身影漸漸融成一點,最後什麽都看不見,他也沒聽到任何的聲音,他癡癡的轉過身,看著滿是擔憂的白鼇,突然笑出了聲,可笑的時候,他的眼角卻不自覺的有淚水溢了出來。
    白老爺子一驚,動了動唇,想再說什麽,卻開不了口,白家的男子,都是一樣的深情。
    “白老爺子。”
    他的聲音有些生硬,還有些哽咽:“我配不上她。”
    他親眼看著蘭裔軒為了他幾度舍棄自己的性命,可他卻沒有,他們兩個,誰不是肩負重任呢?蘭裔軒為了鳳弦月,能拋棄一切,但是他做不到。
    他把對弦月的愛掛在嘴邊,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的愛與蘭裔軒相比,竟是那般的膚淺。
    他冷冷的看著趴在山崖邊上的華初雪,揮開白鼇的手:“我現在剩下的就隻有責任了。”
    他輸了,輸得徹底,輸的心服口服。
    第九十一章:患難真情(二)
    頭暈暈的,渾身上下酸痛異常,像是被車碾過了一般,弦月整個人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隻覺得口幹舌燥,濃密的睫毛微顫,勉強睜開眼睛,頭頂是碧藍的天空,金色的陽光不甚灼熱,灑在臉上,十分的刺眼。
    弦月的大腦有瞬間的短路,一片的空白,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閉上眼睛,猛然坐了起來,劇烈的動作扯動身上的傷口,針紮般的疼痛,弦月斯的一聲,緊咬著唇,眉頭不由的皺起,勉強撐起酸痛的身子朝四周查看。
    放眼望去一片蒼翠的綠色,間或夾雜著白的,粉紫,桃紅,色彩繽紛的盛開在綠色的草地上,那般靚麗的蒼翠,完全找不到半點撼動的痕跡,生機盎然,看著讓人心花怒放。
    嫩綠的草地一直延伸,岸邊的石頭亮的沒有丁點瑕疵,在陽光下折射出瑩潤而又耀眼的光芒,一望無垠的綠波蕩漾,像是平展的草地,高山流水蜿蜒而下,像是瀑布一般,可到了湖中,就變成了瑩潤的藍,像極了明淨的天空。
    弦月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驚歎,清亮的眼眸沾染上了重重的疲倦和焦灼,快速的掠過四周,明顯的像是在尋找些什麽。
    吸了吸鼻子,方才跌落山崖之時,她怎麽都沒想到蘭裔軒會放棄康莊的生路,奮不顧身的跳下來,如果換成自己,她能做到嗎?弦月勾起幹燥的唇,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做不到的,她做不到。
    沒看到蘭裔軒,她心裏始終放不下,墜崖的瞬間,蘭裔軒飛身而下,緊緊的抱住了自己,她能感覺的到他的手一直環著自己腰肢沒有放開,弦月舔了舔幹燥的唇,手撐著地麵,就要站起來,短短的時間,發生的事情卻太多了,皇陵,死亡穀的驚險萬分,她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了,還沒起身,一個偏歪又坐了回去,弦月空白短路的大腦一震,轉過頭,這才看見被自己壓在身下的蘭裔軒,蒼白的麵色,眼角的位置還有風幹的血痕,弦月已經,立馬就站了起來,蹲在蘭裔軒跟前,伸手去擦,並未到眼角的位置,確定不是那血不是從眼睛流出來的,這才鬆了口氣。
    因為缺水,蘭裔軒的嘴角已經幹枯的裂了開來,就算是昏迷,整個人看起來也是懨懨的,再沒有了往日的豐神俊朗,梳理整齊的發絲已經被風吹亂,整個人紮在草堆內,那高貴雍容的氣質也蕩然無存,他的一隻手還是緊緊的環在弦月的腰間,就算是昏迷還是沒有放開。
    “蘭裔軒。”
    弦月輕輕的叫了聲,拍了拍蘭裔軒的臉,好燙,她收回自己的手,放在他的額頭探了探。
    昏迷中的蘭裔軒覺得自己好像自己被架在油鍋上,那蒸騰著的熱氣噴在身上,像是要把他烤熟,尤其是背部,火辣辣的,像是在燒一般,弦月那冰冰涼涼的手就像是微微的細雨,灑在身上,雖然起不了大的作用,卻依舊讓他覺得舒服,忍不住輕吟了一聲。
    比起弦月,蘭裔軒絕對傷的更重,那種鑽入骨髓的疼痛或許常人無法忍受,卻更能讓他保持清醒,閉著眼睛,墜崖的片段快速在腦海閃過,之後便是一片混亂,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是他抱住了弦月,對,弦月怎麽樣了?
    “你怎麽樣?”
    弦月的手還放在蘭裔軒的額頭,聽到那沙啞如撕裂般的聲音,見蘭裔軒已經睜開了眼睛,看著自己,心頭的大石放了下來。
    他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醒來的第一句卻是問她怎麽樣了,弦月的心頓時五味陳雜,連她自己也說不上是什麽感受。
    “你醒了就好。”
    蘭裔軒四下張望了一眼,握著弦月的手就要坐起來,背上的疼痛感越發的尖銳,像是一根根細長的針插進肌理,蘭裔軒勉強撐著,額頭上不停的有細密的冷汗冒了出來,扣住弦月的手也越來越緊。
    “你先別動。”
    弦月挺直身子,又是一驚,蘭裔軒背後的一大片紫衣一驚被血染紅,若不是有陽光反射,根本就看不出來,那些鬱鬱蔥蔥看似無害的嫩草穿透那紫色的華衣,紮在蘭裔軒的背上,尤其是右肩,更是鮮紅的一片。
    弦月見蘭裔軒剛坐直,還想要站起來,不知是因為發燒還是其他,那張蒼白的臉染上了點點的紅,像是上了上等的胭脂:“我去取水。”
    弦月以為蘭裔軒自己想要喝水,卻見他手指著自己幹燥的嘴唇,心裏竟覺得有些難受,真是應驗了那句話了,蘭公子確實是她見過的最好的人了。
    “你坐在這裏別動,我去取水。”
    言罷,鬆開蘭裔軒的手,轉身就去取水。
    她暗自猜測,這個地方應該就是死亡穀了,不過這麽漂亮的地方,和白鼇口中那個會要人命的地方截然不同,應該是在邊緣的位置,不過弦月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幸好是在山林間長大的,柳心悠不讓她看那些古書,她沒有理論經驗,十年來累計的實踐經驗更加有用。
    清澈見底的河水,而那在水中暢遊的魚兒更讓她的精神為之一震,她掬了把水,先是洗了個臉,整個人清醒了許多,那冰涼的河水下肚,填補了方才的饑餓,弦月舔了舔嘴角,心裏隱隱生出滿足。
    尋了片大大的葉子,盛了近半碗水,比起方才,她現在的精神已經好上了許多,地獄疼痛和疲乏,她向來適應的比誰都快,也恢複的最好。
    蘭裔軒選了葉子的一角,微抿著唇,深吸了一口,那清涼的水如湯汁一般送進他的口中,明明渴的要命,可那動作卻依舊從容不迫,明明是狼狽不堪的,卻依舊讓人覺得雍容高貴。
    裝模作樣,弦月在心裏淡淡道,並沒有說出口:“還要不要了?”
    蘭裔軒用指尖擦了擦嘴角:“不用了。”
    “能走嗎?”
    蘭裔軒抬眸,弦月搖了搖頭,有些不忍心:“你就在這裏,哪也別去。”
    說完,扔掉手中拿著的大葉,蘭裔軒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雙肩動了動,不由皺起了眉頭,可那嘴角卻是上揚著的。
    弦月回來的時候,手中端了個水盤,盤裏放著一根白色的飄帶,還有一些綠色的植物,她右手的手臂有一大截暴露在空氣中,在蘭裔軒的跟前坐下,從懷中掏出一些看起來並不怎麽樣的野果子遞到他的手中:“你先吃著墊墊肚子。”
    她坐直身子,湊近蘭裔軒:“你身上的傷口需要清理一下。”
    不待蘭裔軒回答,弦月已經解開了他的衣襟。
    “鳳弦月,你這樣是要負責的。”
    弦月抬眼看了蘭裔軒一眼,溫和的眸,嘴角是淡淡的笑容,除了臉上比以往看起來差些,瞧不出任何的異樣來。
    弦月輕輕的恩了一聲,將他身上穿著的紫色外套脫了下來,入眼便是一片的豔紅,像是盛開的玫瑰,大片大片的連在一起,弦月的眸光閃了閃,想要繼續,手卻被蘭裔軒握住:“我自己來。”
    他越是這樣,弦月心裏就越是難受,無論是蘇芷心還是鳳弦月,都鮮少有人對她好,所以她才會那樣在意鳳久瀾,她明白蘭裔軒的心意,不想她看著難受,可她要是什麽都不做,隻會更加堵心,這滿身的傷,都是因為自己。
    弦月極力壓抑內心的駭浪,長睫微垂,將他握住自己手背的手掰開,對著蘭裔軒綻放出如花般的笑靨:“秀色可餐的蘭公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口吻,蘭裔軒笑了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隻由著弦月來。
    弦月小心的褪下蘭裔軒的內衫,胸膛還好,並沒有明顯的傷口,倒是右肩,上邊已經是血肉模糊,甚至還有膿水,隱約能瞧見白色的骨頭,根本就看不出她咬過的印記了,不單單是那一片,整個右手的手臂,全部都是血,可受傷最嚴重的還是背部,在墜崖的過程中,弦月整個人被蘭裔軒護在懷中,那麽高的山崖,下墜的速度本來就快,那股強大的力量,讓那些柔軟的草木變的像刀劍一般,在加上弦月一壓,那些刀劍全部深深的紮在蘭裔軒的背上,紅一片白一片的,而那白白的一片,還能看到那一個個紮痕。
    “有點痛,你忍著點。”
    弦月緊咬著唇,背對著她的蘭裔軒聽到身後嘶嘶的聲音,仿佛受傷的是她一般,這樣的認知,讓蘭裔軒臉上的笑容濃了幾分,無論是**的還是精神的折磨,他的承受能力絕對不比弦月的差,因為他經曆的一點也不比弦月的少。
    “蘭裔軒,你身上有帶止痛的藥嗎?”
    蘭裔軒沒有回答,左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掌心上多了兩顆黑色的藥丸,他送了一顆入口,轉手遞給弦月,弦月搖了搖頭:“你留著吧。”
    這點痛,她受的住。
    “你掌心的傷…”
    弦月攤開掌心看了看,還有看到那大道猙獰的口子,她笑了笑:“一點小傷,我自己會處理的。”
    沒有以前的針鋒相對,冷嘲熱諷,現在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哪裏還有精力鬥嘴。
    弦月迅速將蘭裔軒身上的傷口清理幹淨,將盤中那些綠色的植物搗碎敷在蘭裔軒的背上,在包紮好,而盤中那清澈的河水已經染成了紅色。
    “你先休息吧。”
    她找的那些藥能消炎,敷用的話過幾分鍾整個人就會昏昏欲睡的,蘭裔軒現在已經是高燒,身上又受了那麽重的傷,這個地方什麽都沒有,她又不是君品玉那樣的神醫,要是傷口發炎,高燒不退的話,到時候她真的是手足無措了。
    弦月給蘭裔軒另外挪了個位置,撿起地上的紫色衣裳還有血紅色內衫,放進水盤中。
    蘭裔軒躺在草地上,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身影,然後在河邊蹲下,她站在河中,清洗著他剛換下的衣裳,他覺得困倦,慢慢的閉上眼睛,一顆心滿滿的,沒由來的覺得滿足。
    等蘭裔軒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了,朗月皎皎,星辰漫天,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香氣,他睜開眼睛,隔著篝火,金色的火光映襯著那張寫滿了疲倦卻依舊能讓人覺得明豔的臉,兩隻手臂的沒有任何的遮掩,雪白的肌膚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橘色,她盤著腿,正盯著左手的玉鐲發呆,眉頭皺起,然後舒展開來,又皺起,似在猶豫躊躇,過了半晌,她將手中佩戴著的玉鐲取了下來,緊握在手中,揚起,似想要扔掉,猶豫了半晌,在跟前晃了晃,重新放回了膝蓋,像是下定了決心,重新放回懷中。
    蘭裔軒的眉頭微皺,撐起身子,走了起來,掃了對邊的弦月一眼:“舍不得?那就別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