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我要做鳳國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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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久瀾擔心鳳王的身體,與弦月,白娉婷等人先行趕路,而餘下的大部隊便由雲輕痕統一協調,鳳久瀾的身體才好些,弦月對鳳玄淩也不是不擔心,隻是唯恐這一路的車馬勞頓讓鳳久瀾又不舒服,不敢太急著趕路,一行人維持著不快但是也不慢的速度,十天後,抵達了鳳都,鳳久瀾中途沒有任何的停歇,直接回宮。
剛進皇宮,但見那些人看到鳳久瀾,全部跪下恭迎,耳邊隻聽到太監高揚尖細的嗓音,一個接一個的叫著:“殿下回宮!公主回宮。”
鳳久瀾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起來,腳下的動作卻沒有停,眨眼便到了鳳王居住的乾倉殿,而宮外早已圍了一堆的宮人還有平日裏那些養尊處優的妃嬪,黑壓壓的跪了一地,太監李德全站在宮殿的門口,看到鳳久瀾和弦月的身影,忙跑了過來,視線落在弦月的臉上,一時間竟紅了眼眶:“公主都已經長這麽大了。”
“父王呢?”
“王上就在裏邊。”
李德全收回視線,走在前邊引路,配合著鳳久瀾的著急,他也是小跑著的。
“我離開的時候父皇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間病的這麽嚴重?”
鳳久瀾一邊走一邊問,說話的聲音已經有些急喘。
弦月跑到他跟前,攙著他的手,雖然鳳玄淩對自己置之不理,忽冷忽熱的,不過對哥哥,那是真心的好,幾乎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他一個人身上,後宮的那些女人才對他有所忌憚,連帶的也不敢那麽肆無忌憚的欺負自己,原以為隻是小病,鳳久瀾知道弦月是擔心他的身體,所以一路上也就由著她放慢車程,回到宮裏才知道,鳳玄淩在床上已經躺了大半個月了。
李德全歎了口氣:“自從王後過世,王上的身子就開始不好了。”
乾倉殿內,層層的帷幔之後,是鳳玄淩金雕玉砌的大床,整個宮殿的布置,和雪桑殿一樣,簡單卻透著精致奢華,對這個地方,弦月是陌生的,記憶中,她很少到這個地方,唯一的幾次,是哥哥在見父王的時候,直接把她抱過來的,他其實知道,自己也很渴望父王的疼愛吧,是想,隻是比起一般的孩子,她更加懂得知足而已。
鳳久瀾撩開淺黃的輕紗,鳳玄淩正躺在床榻上,雙眸微閉,處在昏睡之中。
“父皇。”
“父皇,月兒她沒事,我們都平安回來了。”
床上的鳳玄淩突然睜開了眼睛,伸手,握住了鳳久瀾放在床榻上的手,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曾經掌握著整個鳳國百姓的生死,可現在,瘦的隻剩下骨頭。
鳳玄淩點了點頭,看了眼站在鳳久瀾身後的弦月,陌生而又熟悉的眉眼,眉間的朱砂,和他的桑曉一模一樣,轉眼,她都已經這麽大了,十年了,十年的時間,鳳玄淩越想心裏越發覺得愧疚,一時間,老淚縱橫。
相似的臉,相似的眉眼,可她的桑曉是溫柔似水的,可她卻給人一種剛硬如鐵般的感覺,瘦小的身子,卻又仿佛充滿了力量,他看著她,而她的視線卻落在瀾兒的身上,這樣也好,他們兄妹同心,他也可以走的放心些。
這段時間,一直從宮人的口中聽到她在江湖上的事情,又是高興又是欣慰又是疼惜。
“父皇,你病的這麽重,怎麽不讓人告訴我?”
鳳玄淩看著弦月,轉頭看著鳳久瀾:“瀾兒,父皇不行了。”
蒼老的聲音因為虛弱,有些顫抖,卻聽不出太多的留戀,十分的坦然。
“父皇會好的。”
鳳久瀾握著鳳玄淩的手,眼底漸漸的有淚花,其實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不愛月兒,隻是太愛母妃了,這些年,他一直活在深深的愧疚和自責當中,在月兒被其他妃嬪欺負的時候,他也曾經埋怨過,但是自從月兒離開之後,十多年來,他過的並不好。
“瀾兒,不要自欺欺人了,父皇沒什麽舍不得的,你愛民如子,是個稱職的太子,月兒聰明伶俐,有勇有謀,鳳國交給你們,我沒什麽放心不下的,隻是父皇覺得對不起你母後,我們在弦月山一見鍾情,我答應過她,這輩子隻娶她一個人,可後來迫於無奈,還是納了其他的女人為妃,違背了當初我們的誓言,他讓我好好照顧月兒,把她的那份愛也一起給她,我沒做到,這些年,你每年都受著病痛的折磨,我卻什麽都不能做,你們兩個,我都沒照顧好。”
鳳玄淩越說,聲音已經漸漸變的哽咽起來。
鳳久瀾被鳳玄淩說的有些心酸,拍了拍他瘦弱的手背:“母後善解人意,她一定不會責怪父皇的。”
鳳玄淩搖了搖頭:“你母妃雖然性子溫婉,卻是烈性子,剛硬的很,哪裏會那麽容易就原諒我,不過沒關係,我會好好向她認錯賠罪的。”
鳳久瀾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嗯,母妃一向心軟,又那麽愛父皇,一定會原諒父皇的。”
弦月站在他們身後,靜靜的聽著他們說的話,心裏卻有些複雜,以前不是很明白,對於鳳玄淩她就沒有那麽多的責怪,死亡穀之後,和蘭裔軒經曆了那麽多,她也有了自己深愛著的人,對於鳳玄淩,那點點的埋怨也漸漸隨風而逝了,如果現在,有人害死了蘭裔軒,不管那個人是誰,出於什麽原因,在麵對的時候,她是絕對不能做到關愛的。
誰都不是聖人,她自己不是,自然也不會用那麽高的標準去要求別人,這些年,鳳玄淩過的並不好,他其實是愛著自己的,也一直沒有忘記母妃的交代,不然不會讓自己住在雪桑殿,身為父親,想要對自己好,可在自己對自己好的時候,對著相似的臉,就會想到過世的母妃,想到過去的那段美好的回憶,見一次,心裏便難過一次,愛就愛,恨就恨,愛恨交加,才是最痛苦的吧。
鳳玄淩看著弦月,張了張嘴,卻不是該說些什麽,一顆疲倦的心,完全被愧疚漲滿:“瀾兒,我想和月兒單獨說會話。”
鳳久瀾起身,轉身看向身後的弦月,拍了拍她的肩膀。
鳳久瀾離開,李德全跟著退了下去,整個寢宮就隻剩下弦月和鳳玄淩兩個人,弦月卻依舊站在原地。
那個人,是她的父親,可對她來說,那個人是陌生的,就和這個地方一樣陌生,她對他最後的記憶,定格在那一巴掌,還有那一句孽女,衝天的怒氣,還有那狠狠的一巴掌,他惡狠狠的說,克死你的母妃還不夠,現在又要來害死你的哥哥,那件事,便是他留給她最深的印象,其餘的,她已經想不起來了。
鳳玄淩看著弦月,其實,對於自己加諸在她身上的怒氣,她其實真的很無辜,如果那張臉,不要和他的桑曉一模一樣,是不是就會好一點呢?其實,她真的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罷了。
說到底,瀾兒落水的那件事,他把所有的怒火發泄在她身上,歸根究底,他才是罪魁禍首,如果給她多一點關心,後宮的那些女人就不敢動那些歪腦筋,那天晚上,瀾兒的生日,如果自己不是刻意將她排斥在外,怎麽會發生那些事情,從她離宮的那天,他就一直在後悔,更覺得無顏麵對桑曉了。
從進門到現在,她沒開口對自己說過一句話,父女之間,卻和陌生人一樣,這都是她造的孽。
“月兒。”
他輕叫了一聲,有些哽咽,對著弦月找了招手。
弦月猶豫了片刻,卻還是移動腳步,走到床榻旁,她對他並沒有太過深刻的印象,但是記憶中的那個人和眼前這個瘦若柴骨的人相比,相差實在太大,他真的瘦了很多。
“你是不是埋怨父皇?”
弦月搖了搖頭:“不愛,不恨,亦不怨。”
弦月回答的十分坦然,對於鳳玄淩,她很早便是這樣的態度,不愛,是因為不敢愛,她渴望父愛,更害怕失望,如果付出了那麽多的感情,抱著那麽高的期待,最後沒有得到的話,會很傷心,這個世界,沒有誰是一定要對誰好的,就算是父親也是一樣,所以她不會仇恨,也不會埋怨。
鳳玄淩笑了笑,他的女兒有常人沒有的胸襟,看事情也比自己看的透徹多了。
他勉強撐起身子,突然拉住了弦月的手,弦月沒有抗拒,任由他拉著自己,然後在床榻旁坐下,她知道,鳳玄淩有話想要對自己說。
“月兒,是父皇對不起你,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沒有好好照顧你,這些年,你在外邊吃苦了,父皇對不起你啊,真的對不起啊。”
鳳玄淩一個勁的向弦月懺悔,說道最後,竟然哭出了聲,弦月靜靜的看著,心裏也有些酸酸的,這樣的話,她知道,他早晚有一天會對自己說的。
她輕輕的拍著他的背,看起來很是平靜:“父皇,不需要覺得愧疚,更不用覺得對不起,這些年,我在外邊很好,這段時間,我甚至覺得慶幸,自己不是在這重重的深宮長大的,這些年,我在外邊吃了很多苦頭,但是對於我來說,這些都是值得的,我不是嬌生慣養的公主,我有自保的能力,也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我很幸運,有疼愛自己的哥哥,也遇上了深愛著自己自己也喜歡的男人,就算是政治聯姻,我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我的人生,就是因為你,才沒有那麽多的悲哀。”
鳳玄淩看著弦月平靜的臉,沉默不語,他知道,她說的都是實話。
“這些年,哥哥沒事,你已經做到了一個父親該盡的責任,對你,我沒什麽可指責的。”
鳳玄淩覺得悲哀,他們兩個之間,唯一的聯係便是瀾兒,可這樣的果決冷靜,讓他一國之君欣賞,也汗顏,他就是太過陰柔寡斷,才會造成這樣的局麵。
“過段時間,蘭國的皇子會來提親,那個男子,對我很好,為了我他願意舍棄自己的生命,他說會給我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對他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但是在他昏迷的那段時間,我心裏卻想著,如果他可以很快醒過來的話,無論對我提什麽要求,我都會答應,就算是去娶別的女人,尋常的百姓為柴米油鹽忙碌,而我們雖然榮華富貴,卻未必見得比他們好多少,我們同樣辛苦,聽哥哥說,母妃是個善解人意,溫婉如水得女人,她會理解你的苦衷。”
鳳玄淩看著弦月,視線一點點的模糊,眼前的人影和記憶中的那個人麗影重疊,他笑了笑:“就是那個蘭公子嗎?隻有我的月兒能配得上他。”
他聽瀾兒說過那個人,高貴雍容,機智謀略,仁義善舉,受人尊崇,沒想到是蘭國的皇子,瀾兒說他能保護好弦月,隻是擔心他對弦月不是真心,現在看來,這一點,時不用擔心了。
那樣世間少有的男子,既然允諾了月兒一生一世一雙人,就一定會做到吧,不像他,優柔寡斷,到最後,什麽都沒做到。
他的月兒,也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越想就越覺得後悔,後悔自己當初沒好好待她,後悔自己曾經對她做的那些事,不過他還是覺得欣慰,九泉之下,遇到她的桑曉,他能對她說的不僅僅是對不起,還有他們的一對兒女。
他們都很爭氣,尤其是他們的月兒,很堅強,也很有本事,知道他並沒有怨恨自己,可他還想做些什麽,想要好好補償他的月兒。
“你想要什麽?”
想要什麽,隻要他能給,他都會給的。
弦月靜靜的看著床上的鳳玄淩,微抿著唇,那是她在思考,她直直的盯著鳳玄淩,眸光堅毅:“想要什麽,父皇都會給我嗎?”
鳳玄淩點了點頭:“隻要我能給的。”
弦月鬆開鳳玄淩的手,突然單膝跪在地上,那清亮的眼眸依舊盯著鳳玄淩蒼老而又瘦弱的臉:“我要父皇把鳳國的王位傳給我。”
鳳玄淩一愣,蒼老的眼睛,依舊是精光閃閃的,瞪大著眼睛,看著跪在地上的弦月,十分的震驚。
弦月繼續道了聲:“我要做鳳國的女王。”
一字一句,那是不容任何質疑的決心。
鳳玄淩無力的倒在床上,十年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那個時候的她,還那麽小,跪在禁臠大殿之上,請求他為瀾兒主持公道。
她指著冉冉升起的旭日:“這天下的責任,我為他擔,這世間的災難,我為他擋。”
她說隻要有她鳳弦月在一天,瀾兒的東西就誰都不準碰,無論是不是他想要的,這鳳國太子殿下的位置,還是這鳳國的江山,他都會替他守護好,不準任何人染指。
她說,鳳國的第一代國主就是女皇。
她說,你可以不疼我,不寵我,不關心我,把我當成陌生人一樣漠視也沒有關係,你想要把全天下的女子都成為你後宮的女人,我也沒有意見,但是無論如何,你都要護佑我的哥哥周全,不能姑息那些想要傷害哥哥的人,更不能讓你的人傷害我的哥哥。
她做的那些,都是為了瀾兒,他側過身,看著跪在地上的弦月,那麽的瘦小,還有那肩膀,可是小小的,怎麽承擔的起那麽大的責任?
然後,他的心底又生出了其他的擔憂,月兒和瀾兒的感情,比起一般的兄妹要好很多,瀾兒對月兒的疼愛和寵溺,他一直是看在眼裏的,月兒對瀾兒的依賴,那不單單隻是依賴而已,瀾兒的身體一直不好,所以上次從磐城回來,才會和自己提起白戰楓和蘭裔軒的事情,讓自己與他一同權衡,看看誰更適合月兒,他做這些,無非是擔心自己離開之後,月兒孤苦無依,沒人照顧,她這般聰慧,若是不願,必定沒人能夠欺負的了她,但是如果她自己無心保護自己,在這亂世,她身為公主,該怎麽辦?
他當時聽的自然是傷感的,他們鳳國的皇室人丁單薄,就隻有他們兩兄妹,瀾兒的身子他自己清楚,他這樣說,必定是熬不過去了,如果他們都走了,隻剩下月兒一個人,該怎麽辦?現在好了,有人照顧,可他看到跪在地上的弦月,這讓他怎麽放心的下?月兒如何能承受的住那樣的打擊?要是一蹶不振,那該怎麽辦?他明白那種滋味,因為桑曉離開之後,他過的就是那樣的生活,就算是活下來了,身邊還有瀾兒,可每一天對自己來說,依舊還是煎熬,如果當初,自己和瀾兒一樣關心她,或者或給她一點父親的關愛,是不是今天她就不會這個樣子,至少,不會有那麽深的感情,倒下去之後,隻要身邊有人拉一把,就能夠很快的站起來。
“你是真心的嗎?”
“是,我是真心的,也會守護好鳳國的百姓。”還有哥哥。
為王為後,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些,隻是如果她是鳳國的王上,會好許多吧,不會有那麽多的矛頭對準哥哥,都向著她來吧。
鳳玄淩沉默了半晌,他多少是明白弦月的心思的,他知道,她不會和瀾兒搶東西,這樣做,肯定是為了瀾兒考慮:“我累了,你先回宮休息吧。”
弦月依舊跪在地上,並沒有馬上離開:“縱觀現今天下,各國皆是人才輩出,已是風雲際會之時,六國互衡的局麵已是不可能,我們鳳國並沒有爭奪天下的野心,但是軒轅和其他國家未必相信,想要獨善其身,根本就不可能,更何況現在我們鳳國要與蘭國聯姻,戰爭在所難免。戰場之上,天時、地利、人和還有士氣都非常重要,缺一不可,哥哥的身體不好,這次出征楚國抱恙在床,將來東征西戰,身體肯定會吃不消的,若是被敵方知道主帥身體抱恙,必定會影響雙方的士氣,但是我不一樣,我身體好,江湖上少有對手,我能和將士們一起衝鋒陷陣,必定能鼓舞士氣,我能保護好自己,還請父皇成全。”
“你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
許是真的疲乏了,鳳玄淩的聲音是很明顯的疲倦。
“所以讓白家那丫頭為你做事。”
弦月抬頭,看著床上閉著眼睛的鳳玄淩,並沒有太大的震驚,既然他知道的話,哥哥應該也已經知道了吧。
“是。”
“白娉婷一直在為我做事,但是她這麽做,都是因為哥哥。”
因為深愛著哥哥,所以願意做這些辛苦的事情。
“容我考慮一下。”
鳳玄淩擺了擺手,弦月說的那些,他都是知道的,但是他已經欠了月兒那麽多,怎麽還能將她再推上戰場。
弦月點了點頭,從地上站了起來:“這件事情,父皇不要告訴哥哥。”
第一百零八章:鳳王駕崩
踏進雪桑殿,漫天鋪地的記憶隨著風一起,迎麵朝著自己,兜頭兜腦席卷而來,熟悉的樹木,熟悉的桌椅,熟悉的秋千架,每一個地方,十年來,和反複出現在夢中的那個地方一模一樣,沒有絲毫的改變。
弦月推開宮門,鳳久瀾跟在她的身後,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隨著她的視線,看著這熟悉無比的一草一木,然後從她的身邊經過,直接推開兩邊的宮門,站在她的旁邊。
來往無人,傍晚時候的雪桑殿,十分的安靜,每天天沒亮,就會有人前來,打掃這個地方,等到天亮的時候,這個地方,比冷宮還要冷清,隻有鳳久瀾會偶爾來這邊走走,其餘的人,未經允許,是不能來這邊走動的。
弦月仰著頭,一草一木,一屋一瓦,一步步走進去,閉著眼睛,溫柔的撫摸著,這些東西,是陌生的,卻又是熟悉的,她坐在秋千架上,拽了拽兩邊的扶手,依舊十分的幹淨,微仰著頭,看著鳳久瀾,跟在鳳久瀾身後的白娉婷依舊還站在門口的位置。
這個地方,除了十年前,公主在的時候,她曾跟著爺爺進宮,到過這個地方一兩回,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了,殿下把這個地方封閉了一起,就像他的心,隨著公主的離開,也一同封閉了起來,你碰得到,卻怎麽也進不去。
“哥哥,你給我推。”
鳳久瀾笑了笑,幹淨如梨花一般,夕陽下,那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越發的柔和,幹淨的眸光,是足以讓任何人沉溺的柔情。
他走到弦月的身後,像小時候那樣,一下下,輕輕的推動著秋千架,白衣墨發,還有那清脆銀鈴般的聲音,在整個雪桑殿的上空飛揚。
一切,仿佛回到小時候,那個時候的他,還要哥哥抱著才能坐在秋千架上,她坐在上邊,隻要那秋千微微的晃動,哥哥擔心他會從上邊摔下來,根本就不會真的推,而大部分的時間,是鳳久瀾抱著他,讓隨行的小太監推著他們一起,在秋千架上晃蕩。
“父皇和你說了些什麽?”
鳳久瀾停止推動,穩定秋千,手放在弦月的肩膀上,輕聲問道。
弦月雙手捉著兩邊的秋千,淡淡的哦了一聲,搖了搖頭:“沒說什麽。”
不過就是些懺悔懊惱的話,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諒,不過這些他應該是不希望哥哥知道這些,所以才會單獨和自己說的吧,其實就算她不說,哥哥心裏應該也清楚,除了對自己說這些,他們之間,能說的話,少的可憐。
鳳久瀾鬆開放在她肩上的手,與她一起坐在秋千架上:“還在責怪父皇嗎?他畢竟是我們的父親。”
鳳久瀾有些無奈,那梨花般幹淨的眸是淡淡的心傷:“父皇他待我是極好的,你就不能看在哥哥的份上?”
鳳久瀾輕歎了口氣,弦月搖了搖頭:“哥哥,父皇確實是覺得有愧於我,請求我的原諒,但是從頭到尾,我從來就沒有怪罪過他,誰都沒有義務對另外一個人好,就算那個人是我的父親也不一樣,我感念每一個對我好的人,尤其是那些為了我可以做到不顧一切的人,所以呢,無論將來發生了什麽事,我都不會拋下哥哥一個人不管的,蘭裔軒也是一樣,因為你們的好,我能夠真實感覺得到。”
弦月握住鳳久瀾的手:“父皇對哥哥很好,他現在這個樣子,你心裏肯定不好受,對我們來說,至親的人離開,難過是肯定的,母妃的死對父皇的打擊很大,李公公也說了,自從她離開之後,父皇的身子就不靈光了,他是個深情的男子,如果不是為了我們,說不定早就追隨母妃而去了,現在,我們都已經長大了,在他眼裏,哥哥是個好太子,鳳國交在你的手上,他放心,而我呢,也再不用他擔心了,十幾年了,精神和**雙重負擔,他已經太累了,或許對他來說,離開未嚐不是一種解脫,哥哥不用難受,無論我在不在鳳國,你都不是一個人的,我會好好守護著你的。”
弦月的聲音冷靜,就像她的心,也是一片的平靜,因為沒有投注那麽深的感情,其實她和鳳玄淩真的就隻是兩個陌生人而已,或許十月懷胎,他也曾不顧政事,整天繞在她心愛的女人身邊,等待她的降臨,在她頑皮的時候,他或許會像個小毛孩子一般,激動的趴在她大大的肚子,輕輕的撫摸,但是這一切的關愛,不是給她的,而她,突然的降生,就被他認定是害死生母的孽女,被人又愛又恨的感覺其實一點也不好,或許一開始還有過渴望,不過早就已經死心了,也或許,真的是默認了她的想法,如果不是從天而降的自己,降臨的那個人真的是他們女兒的話,或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吧。
“哥哥,人總有一死,誰都避免不了,父皇已經老了,早晚都會離開我們,這個時候,我們彼此安好,他也是最安心的。”
“月兒。”
鳳久瀾將弦月攬在懷中,弦月靠在他的身上,汲取著他身上如梨花般幹淨溫暖的氣息,因為隻是站在了一個旁觀者的立場,所以可以做到如此冷靜而又理智的分析一切。
死,對很多人來說都是解脫,但是對於那些活著的人卻不是這樣的,親人的離開,足以成為每個人心間的傷,但是如果不是至關重要的,那種悲痛很快就會隨著的流逝一點點慢慢的衝散,對她而言,鳳玄淩便是如此,心裏酸酸的,有些難受,但是很快就可以過去。
父皇對她說了什麽並不重要,最關鍵的是她對父皇說了什麽,鳳國的女王,如果哥哥知道,就算是那是她想要的,他也不會同意的吧。
兩個人坐在秋千架上,從傍晚的時候一直聊到天色暗沉,白娉婷依舊站在門口的位置,整個人靠在門上,看著坐在秋千架上的兩個人,滿臉的羨慕。
“殿下。”
李德全從白娉婷的身邊經過,直接走到鳳久瀾的跟前,躬身道:“王上想見你。”
鳳久瀾看了弦月一眼,起身匆忙離開,李德全依舊躬身站在弦月跟前,沒有離開,恭敬的叫了聲:“公主。”
弦月抬頭,示意他說下去,雪桑殿沒有點燈,但是今晚的月色卻是極好的,淡淡的銀白色灑向大地,寧靜而又祥和。
“李公公,有什麽話,直說無妨。”
在鳳國皇宮的那段時間,李公公對她還是不錯的,她心裏也沒把他當成奴才看,身為父皇的貼身近伺,他應該清楚母妃與父皇的那段過往吧,知道深愛著母妃的父皇不能接受她離開的打擊,也明白他的矛盾,所以總會對自己處處關照。
李德全看著弦月,這張臉和先王後真的相似,尤其是那一點朱砂,也長在了相同的位置,他還是保持著躬身的動作,態度恭敬:“公主心裏還在責怪著王上?”
弦月靠在秋千架的一邊,看著李德全,隻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因為說那麽多,他未必會相信,畢竟鳳玄淩這樣對待女兒的態度確實讓人喜歡不起來,也就是她和哥哥的關係好,心裏才不至於會失衡,甚至希望他給哥哥的關愛能多一點,那樣的話,自己不在的時候,他給哥哥的保護也能多一些,其實沒什麽埋怨不埋怨的,對於現在所擁有的,她並沒有什麽不滿。
李德全在心底歎了口氣,是責怪的吧,也是,對公主,王上根本就沒盡到身為父親的責任:“公主,老奴知道你是個懂事乖巧的好孩子,之前確實是皇上對不起你,但是你也要站在他的立場,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李德全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老奴是看著皇上長大的,他生性淡泊,從小對什麽東西都不大感興趣,直到遇上了先王後,老奴不知道男歡女愛的事情,不過能感覺的出來,王上是真的愛慘了先王後的,當初力排眾議立先她為王後,之後又為了她與眾大臣叫板,不再納妃,她的過世,給他的打擊太大,那段時間,老奴都懷疑王上會不會隨著王後一同去了。”
李德全邊說邊掉著眼淚,他是看著鳳玄淩經曆這些事情的,鳳玄淩還是太子的時候,他就伺奉著,他待他一直是不薄的,一切的過往成風,如今他看著鳳玄淩這個樣子,心裏自然是不好受的。
那段時間,王上的心情低迷,整個人整天端著酒瓶子呆在乾倉殿,就像是行屍走肉,他的心已經跟著先王後離開了,不過是為了太子和公主才會留下,所以之後才會納妃,不過是想留給殿下一個完好的鳳國而已。
“公主和王後太像了。”
他失神的看著弦月,怎麽看怎麽像,可她們兩個給人的感覺卻是不一樣的:“每次王上見到公主,都會大醉不醒,王上這個樣子,以前的一切就都不要計較了吧。”
李德全說到最後,居然失聲哭了出來,王上他其實真的很可憐,生在皇家,好不容易得到的愛情,就像是一現的曇花,說沒有就沒有了。
弦月點了點頭,談不上是什麽滋味,被他說的心裏酸酸的,也不大舒服,那個人,畢竟是他的父親,對哥哥也很好,比起蘇家的父母,至少他對自己是存著真心的。
“李公公,我沒有怪他,一直都沒有。”
她看著李德全,表情誠懇,讓人信服,李德全抹了抹眼淚,笑著道:“那就好那就好。”
弦月跟著點頭:“你說的那些話我都知道,父皇那邊還需要你照應著。”
李德全誒了聲,指著門口的方向:“那老奴先行告退了。”
弦月點了點頭,恩了一聲,便看到李德全轉身小跑著的背影,明明都快老的跑不動了,卻還是邁著小碎步,沒有停下,對於宮裏這個一直陪伴父親的老人來說,他應該是將他當成弟弟照顧著的,隻是,他不會這樣承認罷了。
“公主。”
李德全剛走,白娉婷跟著走到她的跟前,這個時候的雪桑殿太過安靜了,剛才她和太子還有李公公說的那些話,她站在門口,聽的一清二楚,不是沒有震驚的,王上對她的態度,她一直都看在眼裏,心裏偶爾也會想,如果她的父母也這樣待自己的話,她一定會怨恨一輩子的,畢竟先王後的死,她什麽都不懂,被安上那樣的罪名,實在無辜,不過她卻相信弦月說的那些話,她的眼裏,是坦然,是誠懇,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難怪爺爺一直會對她讚許有加,願意為她做那麽多的事情,鳳國有這樣一位公主,是鳳國百姓的幸事,隻是她對生死真的看的那般淡然嗎?如果現在躺在病床的那個人是殿下,她還能說出那樣的一番話來嗎?
弦月仰著頭,指著旁邊的小凳子,示意白娉婷坐下。
“娉婷姐姐,這麽多年,你向哥哥表達過自己的心意嗎?”
嘴唇微微抿起,向殿下表白自己心意嗎?她看著弦月,搖了搖頭。
“你成為太子妃的話,我會很放心的。”
白娉婷笑了笑,都已經快要忘記對殿下的感情了,感情太深,潛入骨髓,早就成為了生命的一部分,是什麽時候開始動心的?好像從第一次見麵就把他放在了心裏,當時的他,隻有八歲,抱著兩歲的小公主,那笑容就像三月的春風,溫暖拂人,讓人陶醉。
之後,公主離開,他一蹶不振,她天天陪在他的身邊,她遵從公主的命令,從未對他提起過公主臨行前的交代,隻是默默的做著她吩咐的那些事,兩邊跑著,總算沒有辜負公主的信任。
想到過去陪伴著鳳久瀾身邊的那段時光,她的心莫名一緊,有些疼,卻又是甜的,然後,緊抿著的唇慢慢放開,綻放出如花般嬌豔的笑容。
“公主,我覺的就這樣,很好。”
是真的覺得很好。
這麽多年的朝夕陪伴,她心底的秘密,殿下怎麽可能沒有發現,如果他對自己真的有意,怎麽會等她自己親自開口,每次她從宮裏回到家中,爺爺總會將她叫到書房,尤其是這兩年,自家的孫女,心裏的那些小九九,爺爺怎麽會不知道,他捅破了,問她想不想成為太子的女人?如果她願意的話,他就厚著臉向王上請旨賜婚,她當時就拒絕了,沒有過多的想法,隻是本能的就想要拒絕,總覺得一旦成為太子妃,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近距離的與殿下一起了,能這樣靜靜的在一起,對她來說,就是莫大的幸福。
“你那麽愛哥哥,就不想和他永遠在一起嗎?”
明明可以在一起,為什麽不呢?
白娉婷笑了笑,那笑容就像是隔著重重的迷霧,讓人覺得不真實,她點了點頭,誠懇道:“自然是想的。”
怎麽會不想呢,她的心,還有人生當中最美好的時光都給了殿下,當然希望能夠與他長相廝守,白頭到老,但是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就有用的。
“公主,殿下他最最在意的還是您。”
和王上不同,王上是個為愛情瘋狂的女人,他可以為了王後和滿朝的文武對抗,而殿下卻是為了親情,能讓他和朝廷文武大臣對抗的就隻有公主而已。
“吃飯的時候,殿下會在旁邊的空位上多擺上一副碗筷,他拿起筷子,會先給那個空蕩蕩的碗夾滿了你喜歡吃的菜,然後才會自己用膳,他每天都會到雪桑殿,我就偷偷跟著他的身後,卻從來都不敢進來,隻是遠遠的看著他的背影,怕被他發現,他仰頭看著這裏的一草一木發呆,有些時候會坐在秋千架上,一坐就是大半天,而雲輕痕是知道這些的,大半夜的時候,他不管不顧天氣,會瘋狂的衝到雪桑殿,然後在這邊睡覺,對殿下來說,公主您不僅僅是妹妹而已,他最最在意的或許隻有你一個人,公主也是一樣的吧,不過我想,殿下對我,總歸是有感情的,但是這樣的感情不足以讓他此生隻有我一個女人。”
殿下從磐城回來的時候,對她提起過公主的事情,別的事情,已經漸漸模糊,隻有那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牢記在心頭。
白娉婷仰著頭,雪白的頸項,在月光下劃出優美的弧度,那般的清冷孤傲,那清漣的淚水順著眼角,打濕了整張臉,真是愛慘了吧,不然怎麽會有這麽深的感受。
白娉婷吸了吸鼻子:“我想過的,真的想了很久,我太愛他了,一旦成為他的女人之後,怎麽可能忍受的了他和其他的女人恩愛纏綿,我會生氣,會傷心,會嫉妒,或許會發狂,我不想也不能讓自己變成殿下討厭的樣子,如果永遠像現在這樣,殿下記住的也會是我的好,我曾經和他在一起的那段安靜的時光,別的女人給不了,這樣的話,將來他或許還會想起我,覺得我是最好的,這樣才是最好的,不是嗎?”
她看著弦月,淡淡的問出了聲,眼前卻早已經是白花花的一片。
“公主馬上就要嫁到蘭國了,殿下一定會放心不下公主一個人,我已經和爺爺說好了,將來就作為公主的陪嫁侍女,我會像之前照顧殿下那樣細心的照顧公主,會用自己的生命保護您的安全,我會帶著很多很多關於殿下的回憶離開這個地方,替殿下永遠的守護公主。”
弦月看著她,笑著點了點頭,她覺得自己沒有選錯人,心裏酸酸的,鼻子也是:“娉婷姐姐,你怎麽這麽傻?”
她有些想哭,為了白娉婷對哥哥的感情,比起念小魚,華初雪,寧雲煙那些人,她的愛是真正純真無垢的,這才是真正的愛情吧,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白娉婷擦了擦眼淚:“我不傻,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我自己,我很自私,真的,如果這樣做的話,無論將來發生什麽事,終其一生,他都不會忘記我的,既然已經成為不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付出了那麽多,我總要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痕跡。”
弦月點了點頭:“一定會的,哥哥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娉婷姐姐,一輩子都會記得你這個人的。”
白娉婷看著弦月,帶著小心,有幾分猶豫和掙紮:“公主,你有沒有想過,殿下有一天也會離我們而去?”
她問的溫婉,其實彼此的心裏卻都明白離開的意思。
弦月看著漆黑的夜空,頭靠在秋千架上,緊抿著唇,因為白娉婷的這個問題,眉頭擰成一團,過了好半天,就在白娉婷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卻突然開口了:“有想過。”
“公主到時候還能用今天的這番話安慰自己嗎?”
十幾年精神和**的雙重負擔,殿下何嚐不是一樣的,隻是那個時候還能像今天這樣坦然的麵對嗎?
弦月沉思的很久,搖了搖頭:“每次想到心就會好痛。”
單單隻是想法,一顆心亂入絲麻,如置冰窖,渾身冰冰涼涼的,然後便極力克製著自己,再不敢往下想,擔心自己會發瘋發狂。
夜,漸漸深了,雪桑殿越發的安靜,兩個人就靜靜的坐著,不想動,也不想開口說話,鳳久瀾去了那麽久,還是沒有回來,可兩個人都不願去想發生了什麽事。
半夜,安靜的皇宮突然炸開了鍋,一下子沸騰熱鬧了起來,弦月突然坐直了身子,脊背僵硬,還沒去想發生了什麽事,就有太監急忙忙的衝了進來,慌裏慌張的,在弦月的跟前跪下,痛呼了一聲:“公主,王上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