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遺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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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重生鳳傾天下在線閱讀全集:小說全文全集番外第一百零九章:遺詔第一百零九章:遺詔
這是弦月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窺探死亡,她的父皇,靜靜的躺在從東海深處挖掘的千年水晶棺木之中,臉上的笑容祥和而又安靜,看不出一絲的痛苦,聽哥哥說,他臨死前似乎產生了幻覺,他說,母妃來接他了,臉上也是帶著笑容的,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她說她是愛著自己的,沒有嫌棄自己又老又醜,她果真還是善解人意,終究還是諒解自己的,他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後,那蒼老而又瘦弱的手,一點點慢慢的垂下,皺巴巴的臉上是滿足而又幸福的笑容,然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父皇死前交代,要將他和母妃葬在一起,後宮的其他女人死後,不準進入皇陵,那些沒受過他恩寵的人可以離宮,一夜夫妻百日恩,可他對後宮的這些女人,尤其是那些纏綿恩愛的,隻是更加憎恨而已,那是他對母妃背叛的證明。
或許是已經聽進去了弦月的話,鳳久瀾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但是弦月知道,他心裏是難過的,隻是常年在這樣的高位,早就習慣掩藏自己的情緒罷了,高處不勝寒,越是在高位,就越是無奈。
弦月神情有些麻木的站在鳳久瀾的身旁,鳳國的皇室人丁單薄,他們身後站著的是鳳國的文武大臣,頭上戴著白色的布條,腰間係著白色的腰帶,而那些妃嬪則跪在地上,不停的哭,按照規矩,後宮中有所出的女子在先皇死後,是可以跟著兒子一同到受封地安享晚年的,但是鳳國的這一脈,就隻有弦月和鳳久瀾兩個人,這些妃嬪沒有一個生過孩子,就隻能呆在冷宮或是出宮,去廟裏靜修,這也就是意味著平日裏那些養尊處優的女人今後就隻能過清貧的生活。她們,到底是真心為躺在棺木裏的那個人心傷還是為自己今後的生活擔憂呢?
弦月看著那一張張年輕的臉,還有那不停哽咽著的哭聲,整個宮殿站滿了人,到處都是人,入眼一片的白色,那讓人心傷的顏色,可那風,卻是空曠的,吹在臉上,直冷到了心裏。
她緊緊的貼在鳳久瀾的身上,卻還是覺得冷,驀然想到白娉婷的問題,更是冷的直打寒顫,如果現在,棺木裏躺著的那個人是她緊緊的貼著的那個人,她該怎麽辦?心,又開始痛了。
“月兒。”
弦月猛然轉過身,仰頭看著輕喚自己的鳳久瀾,傻傻的應了一聲,臉色蒼白,嘴唇略有些發紫,鳳久瀾笑了笑,和往常一般無二的笑容,以為她是因為擔心自己才會如此,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腦袋:“哥哥沒事。”
弦月笑著點了點頭,鳳久瀾並不知道她現在的擔憂,雖然對鳳玄淩談不上有太深的感情,但那畢竟是她至親的人,而她至親的人就隻有身邊這一個人了。
李德全手中拿著聖旨,跨國乾倉殿的門檻,高舉著手中的聖旨,底下的人全部跪了一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弦月與鳳久瀾跪在一起,看著李德全手中拿著的聖旨,一顆心也有種被提起來的感覺。
“奉天承運王上詔曰:鳳國,鳳國百姓之鳳國,有德者居之。朕受命於祖宗,夙興夜寐,欲奮發圖強,卻耽誤聲色,朝政浮動,士大夫不能享竹林之風,兆億之民戰兢而活,幸有德才太子安定邦國,保鳳國安寧。然縱觀現今天下,各國皆是人才輩出,已是風雲際會之時,六國互衡實難持久,奈何天心不予朕,國祚雖存,朕何忍以一家之天下,而毀鳳國百姓於一旦?太子瀾愛民如子,深得百姓愛戴,奈何身子作恙,實不能披巾掛帥,指揮將士於陣前,今有女羲和人品貴重,武功謀略,曆練有成,天下臣服,是以朕傳位於愛女羲和,以臨鳳國。聖王已出,望鳳**民擁護愛戴,欽此!”
宣讀到最後,李德全也是一臉的震驚,看了旁邊的鳳久瀾一眼,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而下邊的大臣卻已經各自議論,炸開了鍋。
鳳久瀾也看著弦月,這樣的結果,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外。
“哥哥。”
弦月輕叫了一聲,叩頭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然後,在諸位大臣又驚又愕的目光中,走到李德全的跟前,從他的手中接過聖旨,而李德全則是一臉疑惑的看著弦月,自信從容,一身威儀。
她高舉著手中的聖旨,文武大臣僵在原地,沒有動作。
“儲位之事怎能隻憑那一紙聖書,皇上聖明,更不能將鳳國王位傳給一介女流。”
其餘的大臣也跟著附和。
“儲位之事不憑王上留下的遺詔,難道任由李將軍說了算嗎?”
十年前,年僅四歲的弦月殺死了他的愛女,手段之強硬,讓他這個武將也自歎不如,雖沒有新仇,單就那舊恨,就已經讓李維安對她恨入骨髓,太子仁善,這弦月要是登基成了女王,如何還能有他們李家的好日子過。
“李將軍憑什麽看不起女子,鳳國的開國之君鳳英當年跟著始帝南征北戰,才有了現在的鳳國,也才能有你李將軍。”
“太子殿下愛民如子,多年來,為了鳳國百姓兢兢業業,深得鳳國百姓愛戴。”
“太子殿下身體抱恙,多年來為了鳳國百姓,夙興夜寐,身體早就已經透支,縱觀天下局勢,周王朝早已沒落,現不得不依附軒轅,軒轅世子野心勃勃,天下戰爭實不能免,太子能掛帥帶你們上戰場嗎?戰場之中,將士士氣高漲,能以一當十,捉住戰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若是主帥不能親臨戰場,如何能激勵士氣?但是這些我能,我能帶著將士衝鋒陷陣,帶著他們捍衛鳳國的每一寸領土。”
李德全看著弦月,忽然有些明白,天下亂世,這王位根本就是個燙手的山芋,像她這般聰慧的女孩,會這樣做都是因為殿下吧。
殿下的身子不大好,戰場之上,氣候惡劣,殿下每年都要發病,那個時候,群龍無首,鳳國的將士該怎麽辦?
李維成還想再說些什麽,白家的當家白壽突然站了出來:“微臣記得,公主出生前的晚上,星光明亮,九天之上,鳳凰翱翔,金光圍繞,直到第二日拂曉,公主降生才將那金光劃破,一掃數日的陰霾,此乃天降祥瑞,公主是上蒼賜給我們鳳國的鳳凰,是像先祖那樣,守護我們鳳國百姓的安寧。”
白壽剛說完,對著弦月,直接跪了下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鳳國的白家雖然不能和楚國的白家相提並論,不過也有數百年的曆史,這白壽輔佐了三代君主,身為三朝元老的他在朝中自然有自己的勢力,再加上他為人公正,知識淵博,朝中的一些中間流派也以他馬首是瞻,他跪下之後,一大部分的也跟著他對著弦月行禮,高呼聲響徹整個乾倉殿,李德全看著弦月,隻覺得她意氣風發,王上他選擇了公主,是對的吧。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下方李維安轉過身,看著身後跪了一大片的大臣,氣的咬牙切齒,還是沒有下跪,李德全抬頭,轉過身:“李將軍是想要違抗先王的旨意嗎?”
鳳久瀾看著弦月,那溫和清潤的眼眸,閃過太多的無奈和疼惜,上前走了幾步,直接跪在弦月的跟前:“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李維安一派的人見鳳久瀾跪下了,弦月冰冷的眼神直掃的他們頭皮發麻,慌忙跪下,低著頭,不敢說話,若是換成其他人,必定知道大局不可扭轉的道理,早就跪下了,可李維安卻是死腦筋,惡狠狠瞪著弦月,就是不肯下跪。
“跪下。”
弦月皺眉,清亮的眼眸眯成一條長長的直線,手中的聖旨已經淩空飛了出去,像是堅硬的石頭,直接打在李維安粗壯的大腿上,李維安尖叫了一聲,整個人失去平衡,跪在弦月的跟前。
“這是先王讓你跪下的,誰要是不服氣,我可以馬上讓他去質問先王。”
其餘的人一聽,哪裏還有不明白,這根本就是變相的威脅了,質問先王,先王都已經死了,他們就隻能跟著去了才能見麵問一問,更何況,就算到了閻王殿,他還是王,他們依舊是大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們憑什麽質問?一個個噤若寒蟬,就連大聲呼吸也不敢。
“為表孝心,三日後,我會親自送父皇去弦月山的陵墓,將他與母妃合葬在一起。”
弦月高聲說道,嘴角上揚,冷眸掃過扶著膝蓋的李維安。雪桑殿內,鳳久瀾與弦月兩人麵對麵的坐著,他們的身後,雲輕痕、白娉婷二人負手而立,默不作聲。
鳳久瀾看著弦月,良久,是一聲綿長而又飽含無奈的歎息:“月兒,你何必這樣做?”
他拍了拍弦月的手,滿臉的愧疚:“是哥哥害了你。”
弦月搖了搖頭,對白娉婷還有雲輕痕擺了擺手:“我要和哥哥單獨說會話,小心守著門口,別讓任何人靠近。”
“是。”
兩人齊齊的道了聲,跟著離開。
“哥哥。”
弦月緊緊的握住鳳久瀾的手,趴在桌上,清亮的眼眸認真的盯著他:“做最平凡的人,過最簡單的生活,我知道這是你的願望,尋常百姓的生活確實簡單,可每天圍繞著的不過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那樣的人生對我來說實在是太沒有意思了,現在的我就是最平凡的人,我的生活也很簡單,守著自己想要守護的人,然後為自己愛的人爭取那些他想要的東西,這樣的人生沒什麽不好。”
“月兒。”
鳳久瀾叫了聲,打斷弦月的話,尋常百姓,至少生命無虞。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哥哥聽說過這句話嗎?無論是盛世還是亂世,最可憐的還是女人,興盛的時候,百姓每年要繳納賦稅,去豐盈那些王公大臣的私人庫房,國家亡敗的時候更是,他們流離失所,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可以保住性命,但是他們的丈夫卻遠在戰場,隨時都有可能喪命,她們日日擔心,這樣的心情,哥哥應該清楚,那樣提心吊膽的生活,我不要,與其天各一方,相互牽掛,我更願意和他們一起上戰場,哥哥,無論我是不是鳳國的王,我都注定要上戰場的。”
鳳久瀾看著弦月,溫柔的整理著她的發絲,每次她總有那麽多讓人信服的大道。
“既然知道我會擔心,為什麽還要那麽做?”
為什麽還要獨自擔下一切的責任呢?
“哥哥對我是什麽心情,什麽態度,弦月也是一樣,我會盡我最大的力量,守護哥哥,守護整個鳳國,我相信我自己有那個能力,哥哥會怪我嗎?”
鳳久瀾看著弦月認真盯著自己的眸,伸手將她攬在懷中,輕道了聲:“傻瓜。”
如果她想要,不要說是王位,就算是自己的性命,他也是願意舍棄的,隻是他怎麽忍心,讓她扛下那麽大的擔子。
“再過不久,蘭公子的人應該就會來我們鳳國提親了吧。”
弦月笑了笑:“哥哥,將來這鳳國還是你的,哥哥的東西,月兒是不會搶的,也搶不走,這些年來,哥哥為了鳳國兢兢業業,卻有一些人隻顧自己的利益,自以為有點小功績,貪贓枉法,聚斂財物。”
弦月掙開鳳久瀾的懷抱,站了起來:“現在剛好讓他們將那些東西吐出來,充盈國庫,作為軍費開支,還能整頓朝政,肅清朝野的不正氣息。”
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
“是哥哥做的不夠好。”
弦月搖了搖頭:“哥哥心慈,父皇的耳根子軟,那些大臣要是認了錯,很快就過去了,這才導致朝中會有那麽多的蛀蟲,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況我還是新君。”
弦月挑了挑沒,她想要做什麽不言而喻。
“那麽多的人,若是一下子全沒了。”
對於這個問題,鳳久瀾之前並不是沒有考慮過,隻是貪贓枉法之輩太多,若是一下子清除,那整個鳳國也會跟著亂的。
“哥哥放心,我不會讓鳳國亂的。”
鳳久瀾看著弦月,他就是擔心這個問題,弦月要做的事情,他定當全力支持,這些年來,李家的勢力越來越大,朝野之中,盤根錯節,他原本想等即位之後,自己親手解決的,可現在,月兒是準備將他們一下子連根拔起了,李維成是個莽漢,當年李貴妃的事情,他至今耿耿於懷,若是弦月是公主還好,可現在,他一定不會罷手的。
“哥哥擔心李維成會對我動手?”
弦月看著點頭的鳳久瀾,嘴角上揚,自信滿滿,走到窗邊,外邊陽光明媚,是鳳國一貫的好天氣,她轉過身,周身是金色的陽光,對著鳳久瀾,笑容是如陽光般的明媚燦爛:“我要的就是他動手。”誠如哥哥心裏擔心的那般,李家的勢力盤根錯節,那些貪贓枉法的罪名,李維安隨便找個人就能頂過去,但如果是刺殺新君,她要他在劫難逃。
今天在乾倉殿,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不滿,誰都知道他是個莽漢,到時候她要將他們連根拔起。
“月兒。”
鳳久瀾走到弦月跟前,心裏越發的擔心:“你這樣做,朝中必定會有大臣不滿的。”
四歲的月兒為了自己在大殿殺人,朝中的大臣雖然有些讚賞,但是也有不少卻覺得這樣你的行為太過殘忍,若是這次她在對李家動手,就算是有刺殺之名,很多人也會以為她是在記恨舊仇,故意為之。
弦月卻不以為然:“我不在乎。”
她握著鳳久瀾的手:“隻要他們對哥哥忠心就夠了,再過不久,我就會遠嫁蘭國,鳳國的一切事務就麻煩哥哥了,鳳國有哥哥,我才能安心,鳳國的那些將領,我都是認識的,相比於哥哥,他們對我更加心悅誠服,到時候,我們兩兄妹上下一心,看誰看欺負輕視我們鳳國了去。”
她的殘暴,更能讓他們深刻感覺到哥哥的好,哥哥心慈,戰場那個地方隻有死亡和血腥,一點也不適合哥哥。
就算知道她有保護好自己的能力,還是會覺得放心不下,在他看來,他的月兒永遠是需要他的照顧和保護的:“三天後,護送父皇靈柩的事情就交給哥哥吧。”
弦月搖了搖頭,突然挽住鳳久瀾的手,整個人靠在他的懷中,巧笑顏兮:“哥哥,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她拉著鳳久瀾,兩人坐在桌上,弦月讓白娉婷和雲輕痕也一起進來,擔心鳳久瀾放心不下又提出三天不讓她去的話來,尋了個機會就轉移了話題。
“哥哥,你什麽時候給我找個皇嫂啊。”
弦月邊說,眼神邊往白娉婷的身上瞟,她低著頭,放在裙擺上的雙手拽著衣裳,頓顯無措。
鳳久瀾的視線自始自終沒有離開過弦月,並不想說:“將來再說吧。”
白娉婷緊握成拳的手鬆開,抬頭,小心翼翼的看了鳳久瀾一眼,又很快低下了頭。
弦月又繼續扯了些別的事情,大多是她在江湖上經曆的趣事,鳳久瀾看著手舞足蹈的她,眉飛色舞,嘻嘻哈哈的,沒有一點女王的風範,卻洗去了他心底的重重陰霾,漸漸的露出了笑容。
三天後,弦月護送鳳玄淩的靈柩從玄武門出發,鳳久瀾想讓羽林軍隨行保護,卻被弦月拒絕,隨行的人越少,李維安動手的可能性就越大,那些羽林軍就看著好看,不過就是些花架子,如果真的動起手來,那些人不過就是去白白送死而已。
鳳久瀾站在城牆上,親眼目送弦月的隊伍離開,隨身隻帶了白娉婷一人。
那天,她不過是隨口一問,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已經將那個問題放在了心上,哥哥有皇子不該有的心善,除了對那些傷害她的人,總是對每一個人都抱著善念,他應該是顧念著自己的身體,擔心害了那些女人,所以才一直沒有納妃的吧,其實,白娉婷真的很好,為了哥哥,她相信她可以守的了一輩子的寂寞,或許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的吧,正是因為有感情,所以才一直保持著這樣安全的距離。
這些,弦月也隻是猜測,她不會問讓鳳久瀾覺得為難的問題。
這一天,一行人來到了弦月嶺,翻過這長長的山嶺,再走一段路,就可以到達皇陵,時值中午,四周是茂密的叢林,陽光雖然強烈,山林間送來陣陣的涼風,倒不至於太熱。
弦月和白娉婷兩人騎馬走在最前邊,弦月先停了下來,白娉婷見弦月停下,也跟著停下,兩人抬頭,迅速掃了眼頭頂茂密的枝葉,山風吹來,那是叢林間不會有的黑色。
那些人見弦月和白娉婷停下,揮著手中的大刀衝了上來,弦月勾唇一笑,拍馬而起,白娉婷的拇指和食指放在口中,奏出急厲的聲響,整個叢林間,一切似乎都動了。
小妖的畢業論文過了,昨天的表現不好,忐忑了一整天,所以今天寫的比較慢,不過幸好,吼吼,就要畢業了,感覺好快
第一百零九章:清除蛀蟲
弦月縱身一躍,素白的身影,翩然落在鳳玄淩的水晶棺木上,腳尖足點,冷然的看著隱身在樹上的黑衣人,這李維安是不是太過自大了,居然選在這青天白日來行刺。
那些黑衣人一部分是朝著弦月的馬衝去的,另外一部分向著鳳玄淩所在的水晶棺木衝去,見弦月離開了馬背,全部奔向了弦月所在的水晶棺木。
從身形上來看,這些黑衣人應該就是鳳國人,身輕如燕,輕功十分的好,手中的大刀揮出強勁的力度,帶起陣陣的淩厲的強風,原還在馬背上的白娉婷淩空一躍,像隻靈活的鶴,身形嬌小,卻又充滿了力量,直接擋在弦月的身前,冷冷的與那些黑衣人相對。
那溫婉如水的眼眸此刻是一片沉澱的冷凝,英氣十足,雙手拿著類似於鐮刀狀的彎刀,折射出銀亮的光芒,還有那滿身的冰冷,刺的人眼睛都睜不開來。
“娉婷姐姐,身手不錯啊。”
弦月站在白娉婷的身後,上揚的嘴角,輕鬆的口吻,像極了朋友間的閑聊,仿佛那些煞氣重重的黑衣人根本就不存在。
“你們是什麽人?”
白娉婷沒有轉身,冷聲問向那些黑衣人,那些護送鳳玄淩的軍隊也跟著衝了上來,舉著手中的長槍,將那些黑衣人圍在正中間,對峙的兩方,都還沒有動手。
“大人說了,誰要是能取下她的人頭,賞萬兩黃金。”
領頭的黑衣人手指著弦月,大喝了一聲。
弦月搖了搖頭,上揚的嘴角是最冰冷而又殘忍的嘲諷:“難道我就值萬兩黃金嗎?”
那些黑衣人才不管弦月值不值那麽多,那萬兩黃金對弦月來說是小意思,但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卻是巨大的財富,可以讓他們不用每日過著這樣刀口舔血的生活,完全能讓他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殺。”
叫殺聲衝破雲霄,殺氣衝天,那些黑衣人向著弦月衝了上去,那些外圍的軍隊也跟著迅速衝到弦月的跟前,極力的將她護在正中,這是他們的王,是上蒼賜給他們鳳國的鳳女,她會像第一代鳳王那樣,守護著整個鳳國,鳳國的百姓,那是他們的家人。
那冰冷而又堅定的眸光,是嗜血而又殘忍的殺意,這些人一看便知是訓練有素的殺手,為了金子可以不惜一切代價,那些普通的將士自然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一個個陸續倒下,每死二十個護衛,才有一個黑衣人倒下。
依照鳳國慣例,護送王上的王室宗女手上是不能沾上血腥的,白娉婷擋在弦月的身前,手中的彎刀不停的收割著那些黑衣人的生命,快狠準的動作,和人前那個溫婉嫻靜的白大小姐是完全不同的,不停的有鮮血濺在她的衣裳還有臉上,她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是不停的在那些黑衣人對弦月構成威脅之前,讓他們和閻王報道。
白娉婷的動作快,那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弦月這次隨身帶著的護衛不多,白娉婷被黑衣人擋住了去路,而弦月的身邊出現了更多的黑衣人。
白娉婷轉過身,沾上鮮血的睫毛顫了顫,拚了命的想要衝到弦月跟前去,卻被她製止:“顧好自己。”
素白的身影,像是深海的漩渦,不停的旋轉,帶起刮人的烈風,直刺的人眼睛都睜不開,手上不能沾上血腥,那是誰規定的,誰要是敢傷她,膽敢要她的命,她絕對會徹底將他們了解。
一縱到半空,弦月倒轉著身子,仰頭的瞬間,隻覺得那手變幻的動作比白娉婷手中的鐮刀還要快,朝著自己的腦袋,急轉而下,那薄薄的一片指甲,像是能刺穿世間最為堅硬的東西,透明的白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他們的頸項,輕輕一劃,那黑衣人陡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懊惱的,後悔的,世人都說鳳國的羲和公主身手武功一絕,他們卻認為不過是個奶娃娃,能有多厲害,他們死了,因為自己對對手的輕視。
其餘的黑衣人見自己的同伴一個個倒下,頓時拉起了心中的警鈴,幾乎是出於本能的,向後退了好幾步,彼此默契了的對視了一眼,幾個人上前衝著弦月而去,而另外一些人卻朝著那水晶棺,他們以為弦月從一開始就落在這水晶棺上,必定是為了保護好鳳王的遺體,如果能挾持到鳳王的遺體,必定就能讓他們乖乖就範。
他們的動作很快,而他們的身後,卻有更快更鋒利的東西,借著這肅肅的風力,正對著他們脊梁骨,飛射而去。
“啊!”
“啊!”
“啊!”
淒厲的尖叫響徹整個弦月嶺,驚起了叢林間的飛鳥和百獸,黑色的身影一個個倒下,每一箭,刺中的都是相同的位置,而每一個人,都朝著同一個方向撲到了過去,水晶棺木的方向,跪趴的姿勢,懺悔的動作,瞪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圍在弦月身邊的那些人,看著自己的同伴一個個莫名其妙的倒下,這下,心裏終於是害怕的,對他們來說,錢是重要,為了錢,有些時候,他們確實是可以不要命的,但是如果知道那個錢自己一定沒命享的話,當然還是命更重要了。
白娉婷已經解決了身邊的人,那些黑衣人一個個後退,兩隻眼睛看著四周,尋找可以突圍的安全點,四周一片的安靜,空氣中那淡淡的香草味被血腥味掩蓋,不過這樣的氣息,弦月似乎已經習慣,卻還是不喜歡,微微皺了皺眉頭,冷笑了一聲:“你們這是準備去哪裏啊?”
隨意的一聲問候,差點讓那些人嚇破了膽,出了那麽多次任務,他們幾乎沒有失過手,而這次,幾乎是全軍覆沒,可他們的目標卻安然無恙,甚至還在含笑觀看著他們的掙紮。
草叢間不時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風吹動葉子發出的聲響,不一會,弦月的身後突然多出了一群人,手中拿著弓,背上擔著箭,跪在了弦月的身後:“公主殿下。”
聲音洪亮整齊,氣勢十足,那一張張年輕的臉上,說不出的精神,那一雙雙堅定的眼眸,說不出的忠誠,清一色的女子。
“是誰派你們來的?”
白娉婷手指著那些黑衣人,再次問道。
弦月轉過身,對著跪在的幾個人道:“父皇的遺體呢?”
“已經安全送到弦月山上,由月影守著。”
身後的那群人聽了,臉色變得灰敗起來,她已經事先將鳳王的遺體送上弦月山上,他們的視線不由轉移到水晶棺上,那那裏邊裝著的是什麽。
弦月轉過身,隻是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發,仿佛是在嘲諷著他們的自不量力:“娉婷,這裏的事情就交給你,給我留活口。”
“你們…”
弦月隨手指了幾個人:“隨我一起將水晶棺木送上弦月山。”
“你們…”
弦月另外指了幾個人:“記下那些死去將士的名字,將他們葬了,將那些受傷的人送回療傷。”
那些護衛死的死,那些傷了的,倒在地上,根本就不能再繼續趕路,畢竟也是為了她才受的傷。
“是。”
一路上,風平浪靜,兩天後,弦月領著的一群人到達了弦月山,山頂上,是一大片平地,枝繁葉茂,青草蔥鬱,富有生機,環境清幽,一看便知是風水寶地。
“公主。”
月影見弦月到了,笑著迎了上去,笑著道了聲:“公主,你來了。”態度卻是十分恭敬的。
“鳳王就在前邊。”
弦月點了點頭,身後運著水晶棺的人緊跟在她的身後,鳳玄淩躺在冰冷的木棺上,明豔的陽光下,那張蒼老而又瘦弱的臉是十分瘦削的,比起臨死前的時候,現在反年輕了許多,就算是在這樣的木棺之中,也沒有絲毫的腐爛之狀,弦月低頭,輕點了點他的嘴唇,鳳玄淩的口中含著的是一塊透明的玉佩,小小的,隻是拇指一半的大小。
“你們在一旁等著。”
弦月將鳳玄淩從木棺抱到水晶棺木之中,蹲下身子,神情平靜,淡淡的笑容,讓看的人也能感覺到他的平靜。
其實,鳳玄淩是個儀表堂堂的男子,很小的時候,她仰頭看著他,如果碰上他在微笑的時候,她總會想,將來哥哥一定也會是這樣樣子的,哥哥抱著她的時候,偶爾會提起父皇的事情,總說他沒有以前那麽幹淨了,笑容也變少了,女為悅己者容,男的也是一樣的吧,母妃過世,父皇再怎麽好看,別的女人再怎麽喜歡他,他死去的心都不會再活起來的,那些宮女太監照顧的再好,自己如果不注意細節,還是沒有用的吧,從他死前擔心母妃會嫌棄他蒼老的容顏,不就說明了這一點嗎?
“父皇,母妃是真心愛你的,無論你變成什麽模樣,她都不會嫌棄你。”
這些話,其實她當時有在心裏想過,隻是沒有說出口而已,千年的玳瑁,有駐容養顏的作用,鳳玄淩下葬的時候,她居然沒有任何猶豫的給了他,雖然他沒有給自己父親該有關心和疼愛,但是對於這個人,她卻是無論如何都討厭不起來的,到底是因為什麽,就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
弦月將棺木合上,讓身後隨行的人將鳳玄淩送進了皇陵,鳳國的皇陵和楚國的皇陵不一樣,不同於楚國皇陵的常年幽閉黑暗,這個地方,晴天的時候,陽光的光線會從外邊射進來,但是下雨的時候,雨水卻不會滲進來,這樣的巧奪天工,也不知當時的人是如何設計出來的。
皇陵很大,有陽光穿透了進來,不至於會伸手不見五指,但是比起外邊,還是有些昏暗,再加上這個地方陳列的都是曆朝曆代鳳國的君主還有功高的大臣,心裏總會生出些不一樣的情緒來,讓人心潮澎湃,因為先人那麽大的犧牲和努力,會忍不住想要保護好這個地方。
那些人依照弦月的吩咐,將鳳玄淩的靈柩放在先王後的旁邊,便躬身退下,整個皇陵,就隻有弦月一個活人。
弦月站在皇陵前,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傳說中的那個溫婉嫻靜,讓鳳玄淩情迷一生,懊惱了大半輩子的女人,她靜靜的躺在同樣從深海挖掘打造的水晶棺木之中,十多年的時間,她的容顏沒有半點的變化,和記憶中哥哥描述的那個人幾乎一模一樣,依舊那麽年輕,白裏透紅的肌膚,手腳都還是溫熱的,可事實上,她關於她所有的記憶都來自哥哥的口中,長長的睫毛,眼睛閉氣,越發給人一種嫻靜感,嫣紅的唇,漂亮的讓人心動,和自己近乎相似的臉,眉間一模一樣的朱砂,可她卻從不覺得自己是漂亮的。
“母妃,弦月來看你了。”
弦月跪在地上,或許是這個地方就隻有自己一個人,或許是因為在鳳玄淩離開之後各種情緒的壓抑,她想,就算她從來不曾感覺得到母妃對她的關愛,但是那個女子是一個可以讓她的心變的柔軟的女子。
哥哥常對她說,月兒,要是母妃沒有離開我們就好了,她當時也那樣想,是啊,如果那個被她喚作母妃的人沒有離開自己就好了,後宮之中,不會被其他的女人弄的烏煙瘴氣,而她也會變成名副其實的公主,真正的金枝玉葉,父皇會將她捧在掌心,和哥哥一樣疼愛自己,就算是她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他也會給自己的吧,還有母妃,就像哥哥說的,月兒這麽乖巧,母妃一定會非常非常心疼她的,她也那樣認為,如果她沒死,她,父皇,母妃還有哥哥,他們四個人,會是最幸福的一家。
哥哥總會對自己說,母妃是如何如何對他的,她會像尋常百姓家的女子那樣,為他和父皇做一桌子的家常小菜,會在他們生日的時候,提前給他們準備長壽麵還有禮物,她還會親手給他做衣裳,她總覺得,這個女人,是和自己活在一起的,因為哥哥的描述,她希望他活著,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如果她還在的話,這些年哥哥不會這麽寂寞,如果她還在的話,哥哥會過的比現在開心多了。
“母妃,現在已經是夏天了,弦月山的雪已經化了,到處都是綠油油的一片,生機盎然的。”
她和父皇是在這弦月山上邂逅的,對相愛的父皇和母妃來說,那次初見,便是他們人生當中最美好的事情,那段回憶,是他們人生當中最為美好的時光,因為愛著自己,希望自己的一生都能像她和父皇初見的那般的美好,沒有任何的煩惱,因為愛著自己,所以在死前最後的一句話就是,要讓父皇將她缺失的那份愛一並給自己。
哥哥長的像父皇,卻遺傳到了母妃的善良,她遺傳到了母妃的模樣,可有些方麵,卻和那個叫鳳玄淩的男人像,譬如說,偏執,譬如說,瘋狂。
弦月跪在地上,擦幹臉上的淚水,和已逝的王後說起了這些年的經曆,和鳳久瀾的一模一樣,大多是江湖的趣聞,酸甜苦辣,可她卻對最刻骨的苦,一筆帶過。
“母妃,我很快也要嫁人了,那是世間少有的好兒郎,有父皇有的深情,也有父皇沒有的果決,他為了幾次舍去性命,承諾此生非我不娶,我也允諾今生非他不嫁,你看著吧,我會幸福的,我找到了願意守護我一輩子的人,就算是在這樣的亂世,他也能守護好我,你也可以放心,至於父皇,他娶那些女人,碰了她們,卻不讓她們懷上子嗣,就算是懷上了,就會強行打掉,你會覺得父皇殘忍,但是他真的會死愛慘了你才會做那些事情的,他娶那些女人,應該隻是想要替哥哥守下鳳國這份根基吧,我知道你會諒解的,你一個人在那邊孤單了那麽多年,父皇在這個地方,為了我和哥哥,也孤單了那麽多年,現在他下去陪你了,你們兩個就都不會覺得孤單了,不用掛心我和哥哥,我們都已經長大了,會好好照顧好自己,將來,我們也都會很好的。”
對於其他的女人,鳳玄淩或許是殘忍的,但是她並不能說他錯了,或者妄加指責,因為那個人是她的母妃,而那些女人,是那些大臣逼著他取得,並非出自他的本意,這是皇室和百官之間的相互製約所形成的平衡,而這種平衡,犧牲了那些年輕女子自有,一生的幸福,她們或許享受了尊崇,但是也失去了最最珍貴的東西,而她們的幸福,是他們的父母親手葬送的,為了利益,也為了他們現有的富貴榮華。
弦月一個人自言自語,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隻是一個勁的說著,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生了她得女人,很有可能也會是最後一次,她心裏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可是再多了話,到了心頭,都匯成了一句:“母妃,如果你當初沒有離開我們,那該多好。”
無論是蘇芷心還是鳳弦月,她從未享受過母親給過的溫暖,很久以前,她就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像真正的蘇芷心那樣,晚上和媽媽睡在一起,母女間說些悄悄話,想想,就會覺得溫暖無比,可是那些,真的隻是夢而已,再不可能實現。
她的母妃,蘭裔軒的母妃,都已經不在了。
弦月說了很久,有些話連著重複了好幾遍,而她自己卻渾然不知,直到說的嘴巴幹了,跪著的姿勢變成了坐的,膝蓋發麻,才站了起來,她仰著頭,在原地轉了幾圈
“鳳國的列祖列宗你們給我聽著,我,鳳弦月,第二十五代君主,鳳國的第二任女王,我不會讓你們白白犧牲,我會代替你們,傾盡一切,保護好鳳國的百姓,你們都給我看著吧。”
清澈嘹亮的聲音,在空曠而又幽閉的皇陵,來回飄蕩,久久不絕於耳,然後,她走到了鳳玄淩的跟前:“父皇。”
她輕輕的咳嗽了幾聲,叫了一聲,鄭重其事。
“因為你的心慈手軟,猶豫不決留下的那些蛀蟲,我會全部清除。”
她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一個一個去捉,她會用一把熊熊的大火,直接將他們全部燒死,而且還會斬草除根。
說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皇陵外,月影等人守在那裏,見弦月出來,迎了上去,齊齊叫了聲:“公主。”
弦月點了點頭:“即刻動身,回鳳都。”